<h3> 今天下午我用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含泪看完了敬一丹的《我就是想记录》视频,非常感动,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是的,我们老知青、特别是"老三届",有太多的经历、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回忆值得记录。从1966年到1976年的历史悲剧,再也不会重演,如果没有人记录,下一代年青人再也不会知道、也不会理解、更不会知道中国教育史上还有"工农兵学员"这个特殊的名称。</h3><h3> 从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全国大、中、小学全面停课,我们老三届初、高中生十年没学上,大学十年没招新生,这是何等的奇葩、何等的不可思议!我就是这段历史中的见证人、亲历者,我想把我的工农兵学员经历,记录下来,告诉我的儿孙,我们的下一代年青人,当年的工农兵学员是怎么回事?简单地说:工农兵学员是十年浩劫中的幸运儿,是中国恢复高考制度前的实验品,是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牺性品!</h3><h3> 1968年10月,停课闹革命两年多的老三届初高中生,又回到了久违的校园,不久就听到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在那里大有作为!"当年的我们心中只有:听毛主席话,跟党走!爱祖国、爱人民,党叫干啥就干啥!于是全国上下2000多万知识青年,最大的20岁,最小的才13岁,我们离别了父母、告别了家乡,纷纷奔赴边疆和广阔的农村,扎根穷乡僻壤,我们把青春和热血洒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h3><h3> 1970年6月27日,中共中央批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关于招生(试点)的请示报告》,废除建国以来的考试制度,推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结合的招生制度。名曰:从工农兵中选拔优秀人才上大学。从此新制度下招来的大学生就叫"工农兵学员"。据统计从70年到76年共招收工农兵学员94万人。</h3> <h3> 工农兵学员时的毕业照</h3> <h3> 我就是94万工农兵学员中的一员,相比2000多万老知青而言我可算当年的幸运儿。但又是不幸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当年的工农兵学员中:有插队多年的老知青(包括回乡知青),基层干部,高干子女,工厂来的技术骨干,部队来的宣传干事……。一部分是通过自身努力,各层严格考核审查、并通过相应考试进来的,也有的是组织送来的,还有的是"开后门"来的。有未婚的、已婚的,还有已有孩子的爸妈,年龄大的三十左右,小的只有十六、七岁。文化程度也差距很大,有高中生,初中生,还有极少数的小学生。大学里的老师简直无法教学。</h3><h3> 我1968年10月插队农村,由于是合肥市第三中学67届高中生,在校时音、体、美比较全面,特别是表演和绘画稍高于他人,又正适应当年时代要求,再加上家庭出身好,一到下放所在地不久就被定为培养对象。例如:五.四青年节县里大会中的知青代表,县第一届党代会中的列席代表(知青)。1972年4月,由于我性格活跃又"没心没肺",群众基础好,从生产队、大队到公社干部以及全公社知青都一致同意推荐我上安徽大学,按计划指标定在安大微生物系。通过语文、政治及化学相应考试,成为安大工农兵学员基本已成定局,我高兴得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真是乐极生悲,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当年全县十几名被推荐的学生,集中在县委会一间办公室点名参加体检,当时除大学招生几名老师外,还有县教育局曹局长在座。当报到南岳公社知青时,我的名字突然变成一姓金的男回乡知青了,当时大学招生老师就发问了:南岳公社不是一名谢姓的合肥女知青吗?怎么回事?只见曹局长有条不紊地回答:六安师专从我县要一名美术专业学生,谢XX是唯一最合适的人选。我们已把她推荐到六安师专美术班去了。大学招生老师就没再反对,而我这个举目无亲的插队知青更不敢反抗了,心想只要让我去上学就行。人的命运真是说不清,当年我如没绘画特长,没抽在县文化馆协助办展览、搞创作,没有那幅《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水粉宣传画被选入六安地区参展,县曹局长也许还没有"开后门"的借口,也搞不出"狸猫换太子"来。我也不会是今天的命运……。不过话又讲回来,如果我没有绘画特长,怕连六安师专也上不成了。</h3><h3> 1972年5月,六安师专(当年叫六安地区师训班,先大学招生一个月)已开学一个月了,全校唯一迟报到的我,自己挑着行李走进了六安师专校园,成为名副其实的工农兵学员。就在进校前的一个月,六安教委通知说:这个美术名额是霍山县女儿街公社的,基层已写人民来信,坚决不同意让出这个上大学的名额,我们只能退回南岳公社谢XX。这时的我才如梦初醒,坚决反抗,找县教育局评理,找地区教育局评理,另找地区有关部门干部,历经一个月的"战斗",终于保住了我六安地区师训班美术专业工农兵学员这个名额。可不知情、早入学的同学们看着迟来一个月的"漂亮女生",说一定是老红军后代,我当时真的哭笑不得,心想:我要是老红军之女,还不早进名校了?!</h3><h3> 那时我们进校不仅不需交学费,每月还发22元的生活费,发给现金11元和11元的饭菜票和水票。22元生活费对于我们女生是足够了,记得我班有位男生不慎丢了饭菜票,我们3位女生还把节余的饭菜票支援给他。我们美术班当年只有21名学生,18名男生和3名女生,班级18名男生中有3位已是孩子爸了,熟悉后才了解班上还有好几位是初中生。大家的美术基础相差很大,例如,班级有位上海知青,他的素描特棒,可给本班同学当老师了。当时六安师专条件很差,一个大礼堂,一个篮球场和一个大食堂,连一幢象样的教学楼都没有,我们上课和住宿都在老式的平房里,但环境还是很优美的,学校远离市区,四面环水,出校门需乘木船摆渡,校内绿树成阴,竹林成片……。校园内特安静,是看书学习的好地方。我们艺术(音乐、美术)大班共有50多人,班主任是合肥师范学院(现在的安师大)毕业的男教师郭复仁。美术班几位老师可都是学术渊博的老教师,其中还有两位是在农村劳动锻练中抽调来的。全省乃至全国都有名的书法家方绍武老师教我们图案(他是文革前中央美院工艺美术专业毕业生)和书法(他的欧体字在国内外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兼班主任。年龄最长的郭文寿老师最善长套色木刻,他的水印木刻1972年就在法国巴黎参展中获奖了,但由于当时学校经费困难,只能让他教我们水彩课。国内书法有名的刘蔚山老师任我们书法和国画课,当年学校没条件开国画课,学生更穷,买不起国画所用的纸、笔和颜料。任素描、水粉课教学的是刚出合肥师范学院(现在的安师大)校门不久的年青教师李德定,后期任晥西学院美术系系主任。当时他除教课外同我们学生关系最融洽,下课打球、聊天,节日里还参与艺术班编排文艺节目。</h3><h3> 离校七年时间,特别是通过插队山区农村四年生活的锻炼,能重新踏入高校的大门,我才真切的体会到自己对知识的渴望(如饥似渴),我仅用了约一周的时间,就主动补上了拉下的一个月专业课,补齐了一个月的书法和绘画作业,受到班主任方绍武老师的表扬。每天我都如同中小学生一样,认真上好每一节课,认真完成每一张书法和每一幅画,老三届高中生学起语文、政治不费劲。音乐、乐理课我更得心应手,文革期间两年的宣传队经历,使我成为艺术专业(音乐、美术二个班)老师的得力助手、成为参与艺术专业毕业汇报演出的编导成员之一。1974年5月,我以全优的成绩(十几门仅一门书法是良)毕业于六安师专美术班。</h3><h3> 1977年中国恢复了高考制度,工农兵学员有的人选择了继续深造,有的走上了各行各业的领导岗位,大多数人都安心于自己本职工作。还有一部分如同我一样,在企业改制中重新选择了自己的岗位。随着正规大学生走上社会,工农兵学员们渐渐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希望我们这一代人别让历史遗忘!我们毕竟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毫无选择、无私地奉献过自己的青春!</h3> <h3> 前排右二是班主任方绍武老师。</h3> <h3> 1974年5月艺术专业毕业照。</h3> <h3> 这就是我,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一位合格的合肥三中67届高中生,插队落户山村4年,通过正规层层推荐、考核上大学的经历,中途差一点被县教育局长剝夺了上学机会、把我从安徽大学換到六安师专,从本科生变成了专科生。很万幸!我终于成了一名工农兵学员。往事不堪回首,知足常乐!相比百分之九十五的老知青,我还算是幸运的。我感恩于农村纯朴的贫下中农、感恩于我曾经生活的大队、公社正直的干部,感恩同我一起同甘共苦的老知青、回乡知青,是他们把我送上了求学之路,送上了工农兵学员之路。毕业后按当时分配方案,我又回到山区中学任教十二年,调回合肥市又在企业子弟学校任教五年,从事企业工会干部近十年。五十岁时从省人才市场被破格反聘到大学任专职辅导员十年。我拼尽全力,认真负责对待我的每一个学生、每一位家长。在平凡的教育岗位上,要求自己做得最好!在任何学校都是位称职的好教师!虽然我因后期从事企业工会工作,国家执行退休人员"双轨制"政策,退休后我没能拿教师工资,只拿企退干部每月二千多元的工资,但我无怨无悔!特别是后十年,我培养教育出的一届届优秀学生,已成为新时代建设中的有用人才,此生无憾了!也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了吧,我无愧于工农兵学员的称号!</h3><h3><br></h3> <h3>2019年4月6日,三联学院03届日语(2)班毕业生返校十五周年合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