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追云林意》李秋水山水画赏析

穆林

画追云林意（李秋水作）

明末清初，由于董其昌提出的南北宗论，造成了清代画坛数百年间褒南贬北的不和谐状态。

南北宗的区别不仅依据气息修养，对所描绘的地貌特征要求尤为森严。

北方崇山峻岭与南方平峦浅岗的不同，形成刚与柔两大对立派系，即南宗和北宗。

然而，北宗多斧劈、马牙皴法，劲健外化显阳刚大气，南宗以披麻为主，温柔蕴藉呈阴柔之态。

气息、形态的差异成为南北宗“文”、“野”分离的焦点。这种崇南贬北的思想又产生出正宗与邪派之说，导致画派之间矛盾重重，给中国画带来很大程度的消极影响。

李秋水先生在多年的书画实践过程中，主张绘画不必拘泥于特定的表现形式，但艺术家必须要多读有益的书籍，作品才能焕发出勃勃生机和活力。

《画追云林意》便是秋水先生以苍健的气骨美打破董其昌阴柔至上的审美格局，以及外在形貌中南北宗绘画圭臬矛盾冲突的典型画作。

全幅焦墨笔线组合，伴随皴擦。山石草木用书法线条勾写点画而成，其起伏、转折、点擢皆不假思索、随意挥写，飞动的用笔不失稳健沉着。

秋水先生虽精研帖学，却也深通碑意，其书法中侧锋并用，但更多的还是如刀的侧锋居多，那么先生绘画中的侧锋和逆锋用笔就更加比比皆是了。

先生变帖学顺锋的“甜”为碑学侧逆锋的“辣”，前者趋向阴柔婉约，后者侧重于浑茫苍劲，产生出万毫其力、八面生锋的“生辣”效果。

《画追云林意》除线之外便是点了，先生的点是继承石涛、石溪、黄宾虹的画法，一个点即是一条短线，有锋、有腰、有收笔，点划之间相错，构成干与湿的混合，黑与白的交融，流露出“苍茫生涩”的风格取向。

画面不用水墨渲染，自然充溢着俊朗的刚健之气，它源于先生所运用的枯笔焦墨。

我想先生不仅是对绘画技巧、工具的熟练把握，亦是对艺术观的深刻理解；不仅是对艺术胆魄的坦露，更是对高品味艺术的不懈追求。同时也向人们展示出风骨毕现的绘画本质，以清旷生涩的笔调抒写情怀。在近乎纷乱斑驳的笔墨中，作品达到了不求神采而神采自现，不求气韵而气韵毕至的审美境界。

《画追云林意》是2015年我在书画市场上购得。当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即被该画的苍茫意趣和艰涩用笔所打动，随即不计价格地将它买下，因画面留有大片空白，所以一直期望秋水先生能在画上补充一段文字，但由于先生年事已高，且身体状态时时欠佳，极有可能会操作失误，加之朋友们力劝我不必冒险，画虽数次带去扬州，却未敢出示让先生题写。可回到家中几经端详，还是感觉画面上方空空荡荡，犹显不足，最终认定必须由先生亲手写上灵动挺秀的李氏书法才能完整，于是决定冒它一次险。

2016年冬，我约好柯芳老师等人一并去了扬州，当先生看到此画时，问道：“画是在画店买的吗？”，我称：“是”，并说明来意，他笑着点点头，拿起笔沉吟了一会，在画的左上方写道：“画有雅俗之分，多读书则雅气自出，所谓读书破万卷，破作通字解，即陶渊明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死读没用，东坡说，苟能会其意，尝谓不学可。穆林同学学艺必读书，要善读，勉之，九十四岁秋水题”。

也真是奇了，年近95岁的老人因患白内障视力严重障碍，平时看什么都模模糊糊，那天竟然用蝇头行书轻松自如地写下近百字，且点划波折十分到位，结体和语言灵动飞扬。大家见了皆啧啧称奇，一旁的亚丁兄也感叹道：“这是我父亲近两年来写的最好、最顺畅的小字了”。我知道秋水先生一向为人诚恳、对待任何事都会尽心竭力，这屏气凝神的一席挥洒，便完成了书与画浑然一体的美妙组合，同时先生更以实践证明艺术的“文”与“野”全在作者本身的内在修养，无关特定的外在形式。所谓书如其人、画如其人的艺术原则。

2019年7月1日于芜湖

恨不十年读书（李秋水闲章）

画追云林意题跋（李秋水作）

李秋水

李秋水，1923年出生，林散之女婿，原广陵书社出版社编辑，当代最具传统功力的书画家、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