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东山家居文化——明式家具

翁忠林

　　明式家具是中国传统文化卓越的物质文明遗产，具有高超艺术和历史价值，在海内外影响深远。深受中外收藏者的追捧,并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重视。家具研究学者在著名的江南苏作明式家具中调查发现，洞庭东山明式家具的工艺之精，制作之早，数量之多，而让世人叹为观止。为何有如此论述，那让我们一同进入苏州东山，进一步认识明式家具。

　　明式家具产地分布广泛，明清家具著名学术研究者王世襄，各地走行访户，搜奇见珍，以眼见为实，进行调查研究。王老在一九七九年和一九八0年分别两次洞庭东西山考察后，在编著的《锦灰堆》呼吁抢救古代家具一文中说：“洞庭山，正是明代家具汇集的地方。多年以来，洞庭山的明代家具遭到出口和拆毁的浩劫”。王老著的《明式家具研究》中说：“仅仅东山街上一家茶馆，就有夹头榫平头案五件之多”。“只能说明明式风格在此地绪远流长，延绵不替”。著名收藏家马未都著《马未都说收藏家具篇》对东山购买的榉木拔步床赞美说：“是非常高的工艺手段，是中国人聪明才智的体现”。收藏家陈乃明著的《江南明式家具过眼录》中说：“王老（指王世襄）本人也两次去苏州东山考察，认为东山是榉木家具的发源地，也是黄花梨家具的制造之乡”。“此时的苏州东山工匠在嘉靖年间已成为家具行业的标杆，为世人所重视。”三蠡会堂编制《东方既白》家具书籍中说：“东山地区的家具种类很全，其他地方出现过的家具，东山也可能出现，而东山有很多类型的家具其他地方就很难见到了”。“苏州东、西山地区成为了广大古家具爱好者的圣地，东山家具既是一个区域性工艺品牌，更是代表了一种木作工艺标准”。“以东山家具为代表的苏做明式家具制作历史更为悠久”。荣宝斋出版社《天工神韵》中对来自东山的明式家具说：“作工精细，为典型苏州东山工”。

　　“天堂中的天堂”是费孝通对苏州东山的题词，东山的天堂在于“青山绿水的天堂，鱼米之乡的天堂，文化风雅的天堂”。在千百年中的东山诸多文人雅士，热衷于家居的审美理念，亲自设计或构思，不断创造风雅生活，明式家具中的东山款式、东山工尤为典型代表。东山明式家具不仅种类齐全，而且工艺精雅，特点是设计巧妙，造型简洁，风格典雅，做工精细，备极巧工，精雅绝伦，近乎达到完美的境地。最具典型代表有马蹄脚凉床、圆角书橱、刀外板方凳、云头牙板平头案、霸王枨方桌等等。在材质上也非常讲究，商帮们利用经商之便，大量输入南方珍贵硬木，在以本地榉木为主的家具基础上，呈现大量黄花梨、紫檩等家具。明式家具要说是世界上最精致的家具，那么东山明式家具是精致中的精品。

　　明式家具的追根溯源，要从东山历史脉络开始。北宋中原文化中的各种高形家具已初步定型，而东山与宋朝中原家具文化有着密切联系，并有一个慢长的明式家具初具雏形阶段。相传宋室南渡中，停留太湖东洞庭，一年后迁至临安，这传说还待考证，而《东山大族》中记述，郑、翁、葛、万、王、朱、陆、施、刘、徐、严（严巷）、姜、俞、汤等一大批随南渡达官贵人家眷，没有随去临安，而在湖岛东山定居了下来。此时的东山，已非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乡村，南宋至明代洞庭商帮发迹前的400年中，北宋中原文化元素根植东山，致使东山文化风俗在江南地区中有着许多独特之处。这些中原文化精英后代，不求仕途，男耕女织，以稻作、养蚕，打鱼、种果为生，在湖光山色的世外桃源中，归园田居，安居乐业。他们追求美，享受美，尤其在家居生活中，善于奇思妙想，智慧创新，在秉承中原家居习尚的基础上，与江南水乡的灵性和气韵相融合，灵动的巧手不断琢磨，家居之美日臻完善。经过几百年的慢长岁月，独特的东山明代民居和明式家具已发育成形，在洞庭商帮崛起之时，已经完备成熟，为明清东山的风雅天堂奠定了坚实基础。

　　以东山为主的洞庭东西山商帮在明代中叶崛起，已成为明代最著名的四大商帮之一，官宦商贾书香门第随此大量呈现，在东山的湖湾山坞中，出现了众多厅堂豪宅，并在《东山古建筑》记述：在明代的嘉靖、隆庆、万历年间，东山已建造夏荷园、西花园、壑舟园、招隐园、真适园、从适园、徐家花园、高阳古里、芝庭、吟坛、缥缈楼、集贤圃、湘云阁等13处园林，大量的明式家具在豪宅和园林中同时出现，明王士性《广志驿》云：“此亦嘉、隆、万三朝为始盛。”中国明式家具最早出现于明朝“嘉靖、隆庆、万历”三代，由此可见，明式家具制作的起源地是江南苏州东山。

　　自从洞庭商帮崛起后，东山呈放异彩，湖岛面积只有40多平方公里，而明代人口达到4万多，清代达到6万多，在小小湖岛的东山设立了太湖厅民治同知衙署，洞庭商帮造就诸多实力雄厚的经商世家和亦儒亦贾的著姓望族，成为江南地区最繁华富饶的乡镇。此时，东山人文荟萃，士官商贾云集，考中状元2名，探花1名，进士56名，宰相、御史等七品以上官员有168名。在东山老街、翁巷、席家湖、岱心湾、陆巷、白沙、纪革、石桥、张巷、北望、上湾、杨湾、湖沙、屯湾、槎湾、涧桥、王家泾、高田，渡桥、官庄、吴家湾、吴巷等众多集镇和村落中，分布着千百幢富丽堂皇的厅堂府第和诸多园林建筑。这些豪华的家居中，有了高雅的庭园宅院，必定有典雅的家具陈设。明至清朝前期的东山，明式家具数量达到空前，有多少无法知晓，只能拢统地说，鼎盛时期，黄金时代。明清东山的优雅家居，精致生活，反映着这段繁华时期高端生活的品质

　　东山明式家具在豪宅的厅堂起居和园林的轩榭楼阁中都有陈设，当时这些家具绝对的奢侈物品，都是富商巨贾、士官达人所享用，一般平民是非分之想。清代后期，大户因战乱避难，而纷纷侨居五湖四海，把许多旧家具半送半卖给农家，也有一些大户门庭衰落而为农家，家具属祖传，大部分的明式家具已流落在农家，东山乡村间几乎家家都有高档的旧家具，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各部门、学校、医院，各村和不少生产队仓库进入豪宅，豪宅中的家具成了办公用具。在上世纪80年代前，明式家具随处可见，当时东山确确实实是明式家具的宝库。

　　清代中期，东山人也跟随京城家具的时尚，在保持原来素雅的明式家具基础上，开始制作大方宽舒的家具，形成了东山独特风格的清式家具。清末至民国，也有人跟随洋派新潮流的红木家具，使得东山明式家具逐渐弹出主要家居的视线，逐渐淡忘了当初的名贵价值，有不少人把破旧的家具劈小后，当了柴烧。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东山掀起收购明式家具，一开始只收黄花梨、紫檀旧家具，后来旧家具商越来越多，有北京的，有上海的，大量收购榉木明式家具，农家根本不知明式家具的昂贵，卖了一些钱，笑嘻嘻地很满意，旧家具商把收来的许多旧家具拆散，然后都用卡车运去，大多是销往海外，多年后，东山的明式家具几乎扫地俱尽。据旧家具商说，至今，明式家具在东山还有小量的遗存和收藏，若东拼西凑，陈列一二个大型的博物馆，足足有余。俗语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东山有一些人历来对明式家具的审美观和怀古心切所吸引，一如既往地喜欢明式家具，直到晚清，仍然有人仿制着明式家具。今日，在东山众多家具作坊中，执着明式家具，完全以东山款式，按东山工，一丝不苟地以修复和仿制，东山明式家具的匠作传承后继有人。

　　东山明式家具是苏作明式家具的典型代表，它充分反映东山先民丰富美好生活和审美观的智慧结晶，充分体现东山明清时期的富足和文明，它的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华所在之一。明式家具原故乡的东山，深深烙印在家具史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