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家

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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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慈航普读”中读到王肇磊的《什么时候》（附后），有点震撼，被冷锤击中击痛的感觉。作者的表达真实、强烈、沉重，令人唏嘘慨叹，语言所及均是可望见的领域，所述体验与情绪，虽未曾经历却感同身受，思绪不由地被牵入其中。社会与人、人与人之间，有许多美好和温馨，也有许多亏缺与悲苦……感慨人与人与生俱来的命运差异，也感慨人之为人本源意义上应是的相同与平等。无论你在哪里遇到的陌生人，其实都能不同程度感受到对善良、温暖、幸福的追求及希望付出努力的期愿。

写这首“一起回家”，想要表达所有人来时一样，虽生而不同，但彼此探求同质同源，终将归于无差异的来处。

“一起回家”
      ——读王肇磊《什么时候》有感
 
约好了赤身相见
可谁能忍住出生时的那声啼哭
我来自哪里去往何处
一层衣衫裹住旷世的询问
面料在各种质地之间更迭
手脚的缝隙满是风尘
任凭我们的眼睛明亮
也穿透不到彼此的内心
 
即使在襁褓之中
也曾为了同一个理由
在不同的时空里大放悲声
在记忆模糊的深处
母亲的怀抱是一样的柔软
不一样的手臂把我们抱得一样紧
人类的骨骼
在不同的身躯里张大，延伸
 
而岁月端坐一旁
书写不同版本的故事
使我们从不同的地方出发
告别土地，告别父母，告别乡音
行走了许多年以后
在各自的床榻之上
在最静谧的午夜
对话诸神
 
我祈祷与你相遇，祈祷
哪怕是漆黑的暗夜
也能看见彼此眼角的泪痕
隆隆作响的雷鸣
掩不住你我的低语
低语着许久以来相互的追寻
肌肤闪耀着细胞深处的光泽
喉结蠕动着彼此承诺的率真
 
什么时候
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踏进前世那个安静的家门
一起修养被烈日灼伤的手臂
流浪归来的兄弟
温柔地谈论彼此的爱人
祖辈们笑而不语
银杏树下，每一个时刻都是清晨
 ——2019.5.28.

（2018年，小时候的同学、伙伴多年后相聚）

（2009年，怒江峡谷，丙中洛，五里村路口遇见一位歇脚的老人）

（2009年，怒江峡谷，丙中洛，秋那桶村一对开朗的母子）

（2013、2018年，在拉萨色拉寺、甜茶店遇到的陌生人）

（2015、2017年，在肯尼亚、坦桑尼亚遇到的陌生人）

（2012、2016、2017年，在柬埔寨、西班牙、菲律宾遇到的陌生人）

（2014年，在斯里兰卡遇到的陌生人）

（回望岁月，2009年，在四川汶川阿尔村，羌文化保护志愿者项目）

“什么时候”（“慈航普读”第51期于慈江修改版本）
 ——王肇磊
 
什么时候
我们无意之中闯入了这个城市
在黎明的街头
忽明忽暗的路灯下面
我们一无所有
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与陌生人交谈
看他们吃惊的目光怎样把我们
一次次钉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什么时候
我们怀揣一枚带着体温的硬币
小心翼翼地穿过这个城市
站在高大的建筑物前急促地呼吸
默默地承受着这一理想的高度
好久了我们都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会儿
或打量一下对方
我们甚至没有找到一个小小的台阶
坐下来点燃一根儿香烟
松弛一下绷紧的神经然后上路
好不再让我们慌乱的脚步声引起邻人不安 
 
我们被谁驱赶着要到哪里去
哪一个地方是我们的归宿
从梦中醒来又滑向另一个梦
无休止地被迫和自己交谈
一个人徒劳地证明这个疲惫的世界上
有谁能够微笑着面对生活
面对昨天一串串断断续续的回忆而不伤心
有谁能在镜子面前保持沉默
在空旷的大街上赤裸裸地欣赏自己
 
我们还没有走出卫生间的大门就老了
皱纹就毫不犹豫地占据了我们的额头
可我们却无能为力
只能用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来表达一下彼此的关心 
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能停息
尽管我们无数次为爱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们还要向冷冷的岩石道歉
向汉白玉的雕像弯下我们的身子
在茫然的神情中祈祷
给我们一次悔过的机会 
 
为什么我们只能拥有黑暗
只能在偏僻的角落里躲避幸福的追逐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聆听复活的钟声
为什么当我们累了
惟有痛苦才能给我们安慰
才能抚平心中的创伤
才能重新站起来
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潮湿的空气里爬行
用干裂的嘴唇吮吸苦痛
用干瘪的骨骼支撑着我们的身体
在夜色中前进
努力地辨别着我们的方向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记忆里找一个避风的港湾
用冰凉的手臂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
在清晨想一想儿时的伙伴
数一数花瓣上的露珠映着几种爱情的颜色
在母亲的叮咛中感受一下红色的枕巾
曾给我们带来的温暖
可我们却不知为什么都跑开了
没有理由地跑开了 
风吹动着我们的衣襟
远处有一片飘动的丛林
那是父亲的期待
正慢慢地飞过我们焦急的天空
而就在那一天我们起程了
从此便再也没有找到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