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雨

桑陌

　　进入夏季，便怀念西北，是那种春风不及、透彻心扉的怀念。缘由很简单，小时候随父母千里迢迢西去，在祁连山脚下生活了二十年。西北的辽阔、荒芜、神秘，包括它的寒来暑往都深深植入心田，想忘，不那么容易。

　　在西北，夏季要凉爽一些，真正感觉热了，热得汗水淋淋，那便是伏天了。

与内地不同的是，西北的热是干热，空气湿度小，在外行走，晒得痛苦不堪，进入室内，凉爽爽的，就像有了空调，不那么暑气撩人。

还有，早晚温差大，正午时分最热，这个时候人们回到家里，躲在双层玻璃窗后，看门外的夏季，刺眼的石灰墙面，泛着油光的沙枣树叶，蝴蝶在酷日下翩翩起舞。一到傍晚和清晨，长风吹过，凉意袭人，空气中弥漫着旷野淡淡的清香。

　　西北干旱，雨水不多，因此，盼望下雨成为孩提时格外关注的一件事。

有时，天空晴好，万里无云，只一阵风吹过，雨水淅沥而下，躲都来不及。有时太阳耀眼的光芒里，毛毛细雨闪跃而至，带来丝丝凉意，很有几分童趣。还有时，乌云压顶，雷声轰鸣，越来越暗的天幕下，大雨狂飙，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对孩子们来讲，当然喜欢瓢泼大雨，可以有足够顽皮的创意，让我们爽到忘归。曾经，我和小伙伴们在大雨中笑着、叫着，跑着、跳着，湿润着、狼狈着，顾不上大人的呼喊，在那一刻，尽情释放童年的无忌和快乐。

长大以后，这种经历不会再有，遇见了，无非是专注地立在窗前，想从前往事，然后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听一首老歌，仿佛这雨为前世而下，漫出淡淡古拙、幽幽石径，还有那时人、那时事。

　　回到内地，躲不过长长、闷闷、汗流浃背、心慌气短的夏季，不免戚戚、怨怨、烦躁不安、心存芥蒂。夏日来临，便盼望下雨，期待风从远方吹来，房屋、街道、植物都沐浴在清新碧透、鲜艳欲滴的景色里。

有人形容这座城市的雨: 伸出手，雨在下；收回手，雨全无。听起来满奇特，多少有些夸张，但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况时有发生。轰隆隆的雷声自远而近，以为一场雷雨在即，满心欢喜，收好衣物，关闭门窗，只待雨水光临，那当是苦夏中最惬意的时刻。然而，没有。雷声滚滚而去，雨意姗姗不来，好歹飘落几滴，瞬间被尘土淹没，想起来颇滑稽，却也没什么可说。

　　好在情形不总是这样。当心有所悟、不喜不悲后，发现夏雨悄然而至，淅淅沥沥的，弥漫了整个世界，一切喧嚣被雨水一点、一片浸润得无处可去，至此，宁静显得简单可贵。古人云“留得残荷听雨声”，当即泡好茶，翻开书，雨意悠悠，安然宛若诗画中，如此，便得万分清凉。

当然，还有雨中风景，给夏季增添不少回味。比起浓烈的阳光下怡红快绿的城市，烟雨迷蒙或雨后清丽的景象，更有一番诗情和画意，带给人柔润的轻松和出尘的恬淡，犹如美丽女子，身轻若柳，笑靥如花，一不留神，你就呆在那里，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