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曦瑶

　　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派来陪伴父母的小天使，他们的到来也得到了父母的宠爱和眷恋。而我，来到这个世界没多少天，我的父母趁我睡着了，便把我遗弃了野外。我没有责怪他们为什么要把小小的我遗弃，反而，还要感谢他们，让我遇到了一位好父亲。  

  

  23年前的一个盛夏，刺耳的蝉鸣响遍整个天空，诉说着炎热的难耐，又仿佛诉说着我被父母遗弃。  

  

  一位好心的男人经过地里，听到一阵阵婴儿的哭声，便顺着哭声找到了我。当他看到哭得几乎哑声的我，毅然把我抱回了家。从那一刻起，我便与这个男人结下了深深的父女缘，从此相为命。  

  

  父亲一直过着朝齑暮盐的日子，四十多岁了还是单身。现在又多了一个我，村里的姑娘更是没人愿意跟他一起过了。虽然没有妈妈，但父亲毫不吝啬地把全部的爱给了我，让我的童年在快乐中慢慢地成长。  

  

  记得有一次，父亲带着小小的我来到城里的集市办年货，我一边拉着父亲的衣摆，一边兴奋地张望着路边小地摊，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满着好奇，仿佛那些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闪烁繁星。  

  

  第二天我留在家里看门，父亲照常早起去了集市，傍晚时分父亲忽然带回了一个小小的玩具熊。我惊喜地接过玩具熊，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咯咯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狭窄的屋子里。  

  

  后来，念三年级的时候，在放学途中，偶然看见父亲在一个发饰摊子面前仔细地看来看去，最后拿起其中一个发夹，付了钱后小心翼翼地把发夹放进口袋里。  

 

  “买给女儿的啊？”  

  

  “是啊，她喜欢！”

  

  父亲笑呵呵地回应着，如同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转身离开往回家方向走了。  

  

  爱美是每个女孩的天性，那个发夹是我和父亲一起去集市的时候看到的，我很喜欢那个发夹，拿起看了又看却没要求父亲给我买。  

  

  这回我才明白，小时候的那个小熊，原来是父亲默默地注意到了幼小的我伫立在地摊边上，看着那个毛绒绒玩具熊时的那种想要的渴望。虽然父亲带回来的与我当时看到的差距很大，但它却装着满满的父爱。  

  

  父亲为了能让我的生活过得好一些，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到地里干活。从耕地到收割，再到把收成的农作物用脚踏三轮车载到集市去贩卖，都是父亲自己一个人。他从来都舍不得让我下地帮忙，而父亲就像一头辛勤的老黄牛默默地耕耘，不叫苦也不叫累。  

  

  时光荏苒，流年在指尖匆匆滑落，犹如白驹过隙。在父亲的细心养育下，我顺利考上了镇上的重点高中。于此同时，父亲也被岁月侵蚀得青丝变白发，身体也如江河日下。  

  

  转眼间又到了接近高考的日子。因为接近高考，几乎每个星期都忙着复习很少回家。  

  

  临考的前一个月，我趁着父亲生日便回家了一趟。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夕阳已经拖着最后的余晖下山，新的一轮弯月悄悄升起。  

  

  父亲正在门口等我，看见我回来了，便转身回去把饭锅里的饭菜拿出来。我俩围着桌子，我一边吃，一边说着学校的事情，对面的父亲很安静地听着，还问了我报考志愿的问题。看着低头吃饭的父亲，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他显得更加消瘦，精神也大不如前，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当我收拾好碗筷，经过父亲房间的时候，看见父亲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父亲一直有胃病史，可是我从没见过父亲如此难受，额头上还渗着豆大的汗珠。于是我赶紧去抽屉里找药，里面只有一瓶布洛芬止痛片，我拿起药正想问父亲，只见父亲起来马上拿过药倒了一把往嘴里塞，和着桌上水杯的水吞咽下去。  

  

  “爸，你……”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睡吧！”父亲打断了我将要说的话，便又转过身去躺下了。  

  

  第二天，雄鸡报晓时分，我早早起来想问问父亲的身体状况，可是父亲不在房间，估计又去集市了。我看见桌子上放着父亲昨晚吃的那瓶药。奇怪了，父亲不是胃痛吗？怎么吃这个止痛药？我拿着药瓶端详了一会儿便把药放回了抽屉。  

  

  正想关上抽屉，余光中却隐约看到一个本子夹着几张单。我好奇拿出来看，上面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报告单的日期还是两个月前的，我不知所措地向当地医院跑去。  

  

  询问过医生后，我悲痛欲绝地走出了医院。医生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你父亲同时患了胃癌和肝癌，已到了癌症晚期，如果住院治疗，还是可以再活久一点的。这个布洛芬片止痛片对于现阶段来说，舒缓疼痛没多大作用……  

  

  中午时分，父亲从集市赶了回来，一手提着从集市买回来的东西一边说着：“小萱啊，你下午就要回校去准备高考了，我这就去准备午饭。”  

  

  我看着岁岁月月都在忙碌的父亲，哽咽着跟父亲说：“爸，我不高考了，我要去打工，我要照顾你”。  

  

  没想到从没对我发过火的父亲却冲我大喝道“不行！你必须得去高考！考上大学！”  

  

  “爸，你都癌症晚期了，我怎么能安心去高考？”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你都知道啦？”父亲惊讶地看着我。  

  

  “嗯……我都知道了。”  

  

  “小萱啊，你知道我这辈子的最大愿望是什么吗？就是你能考上大学，只有这样才有出路。”

  

  父亲坐下来说道：“乖女儿啊，我这病没得治了，我记得你自小的梦想是做医生。你就听爸的，去参加高考，将来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我看着瘦骨嶙峋的父亲，发觉在不经不觉间，岁月已经无情地爬上父亲的额头，已经苍老了许多。  

  

  “爸……”我紧紧地抱着父亲泪如泉涌。 

  

  临走的那天，我拜托邻居帮我照顾父亲半个月。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回家的车。  

  

  疾病一点点地把父亲折磨得形销骨立，晚上还会吐血，有时候还会疼痛难忍，呼吸困难。因为难以吞咽，现在靠流质的食物维持生命。  

  

  我一边照顾着父亲，一边跟父亲说说小时候的趣事，唱着父亲爱听的歌。  

  

  大学通知书如约而至，我高兴地拿着通知书，跑到父亲的床边读着录取通知书。  

  

  “爸，我考上医科大学了！”  

  

  父亲微笑着动了动嘴唇，没听清父亲说的话，父亲便艰难地竖起那只像枯枝的大拇指。我知道父亲在夸我，可是他已经没力气用嘴来夸我了，我含着泪握着父亲那枯瘦的手。  

  

  没过几天，父亲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永远离开了我。在邻居的帮忙下，为父亲办了丧事。在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在衣柜最底下发现了几张折着的纸，我展开那几张纸，上面字迹歪歪扭扭。

  

  我的宝贝女儿小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不在了。别难过，爸爸只是去一个没有疾病没有痛苦的地方，爸爸会在那边保佑你的。  

  

  十八年前，从抱你回家的那天起，我就希望你能一天天快快乐乐地成长。你小时候长得很可爱，眼睛大大的。你自小就很聪明懂事，在家里你会做的事都会抢着做。在外面你也左一口叔叔阿姨，又一口哥哥姐姐，邻居都夸你人可爱又嘴甜。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是爸爸这辈子唯一的宝贝女儿，你是爸爸的希望，更是爸爸生命的延续。  

还记得小时候你喜欢玩具熊，那时候爸爸只能买一个便宜的小熊给你，你每次看到小熊都会很高兴。现在爸爸给你买了一个大的玩具熊。以后爸爸不在了就让它陪伴着你，希望你能开心地生活下去。  

  

  女儿啊，抽屉里有本几万块钱的存折，爸爸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爸爸担心。  

爸爸这辈子没什么出路，只希望你能考上大学，将来才能过上好的生活。  

  

   xx年5月28日  爱你的父亲周峰 

  

  五年后的今天，我翻看着这封已泛黄的遗书，轻抚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泛黄照片，这些抹不去的记忆，已在心里落下印记。看着照片上已逝去的笑容，眼泪不争地滑落，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喊着，爸――你是我唯一的爸爸，最好的爸爸，我爱你，爸……  

  

  我把遗书和照片用盒子装在一起，放进箱子里拉好拉链。环顾四周，曾经的欢笑声似乎还在耳畔。  

  

  我收拾行李，轻轻地把门关上，聆听者蝉的叫声向前方远去。蓦然回首，仿佛看见你昔日偎依在门边的身影，慈祥的笑容挂在嘴边。  

  

  我对着门方向喊着：“爸，现在有一个人替你照顾我，爱护我，你可以放心了……”

　　

　　爸，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