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玛：美丽的红原六月天

青莲

“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黄帝内经》

　　红原的六月草木蕃秀，似乎是突然就长高了。阵阵雷雨，好像是严厉的老师，不断鞭策着花草的成长，仿佛是骂了又骂，催了又催，然后就突飞猛进了，不经意间都长到了膝盖以上，腰间，胸口……有草丛的地方就有闪耀的花朵，好似明亮的眼睛在风里忽闪忽闪着。羊茅草悄悄地出穗吐缨，开出了不起眼的小黄花。偶然在《黄帝内经》里看到“蕃秀”二字，惊叹古人的造字和用字之妙，大抵只有“蕃秀”二字才能形象生动地描摹出高原上草木在六月天里的欣欣向荣。高羊茅和防风草疯狂生长，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草坪，在草原，湛蓝天幕下，在云端，我再一次被高原夏天的生命力震撼到了，原来还有一种力量胜过“雨后春笋”，那便是在平均海拔3600米以上的“雨后夏草”的生长速度。

　　草长鹰飞🦅，蓝天白云下，依恋草原的牧家女子在县城内席草坪而坐，手里捻着佛珠，轻吟六字真言抑或是其他心咒。看到此情景，再次想起一位审计的朋友胜超到红原对接工作时和我说的有趣想法，他说藏民喜欢待在草坪上是因为那里氧气多，身体会感觉舒适一些。

　　红原县城绿化众多，白河岸边有草坪长廊，几乎所有道路两边都有较宽的天然草坪花坛，银珠东路，霞穹街，滨河路，降熙中街，阳嘎中街……我在红原的活动范围极为狭小，似乎只有三个地点，学校，县政府，教育局，偶尔要跑一下机关事务管理局交材料，这几个地方离得很近，几分钟徒步的路程，我来来往往，并不太记得街道的名字，只低头走路或者抬眼看不远处的湛蓝天幕与云端。路痴的我，总是倚赖熟悉的建筑物和标志性的雕像，依然没有多少方向感，在生活了快一年的县城，除了我所熟悉的三个地点，其余外出还是要靠导航，置身陌生区域完全没有方向感，上次永平苍三县企业来红原招聘，问我红军广场在哪，我也不知道，站在游牧时光问我牦牛广场往哪边走，我也茫然。我很宅，来了这么久似乎没有独自上街逛逛。

　　“轰……轰……”，割草机给草坪修了个清爽的短发，眼看那些美丽的野花也一并剪去了，趁午休我掏出剪刀采几束野草野花。

　　电动锯齿割草机轻轻一推，高羊茅一大片一大片倒落在地……这坚韧的草，许多已经抽穗开花。我从前对牧草一无所知，去年我和工作组下乡查尔玛，达娃书记带我们参观牧场和暖棚，国庆时节我们置身在大面积茂密的羊茅草中，草已过腰，翠绿带着微黄，达娃书记对我们说，牦牛不是很爱吃这种草，因为偏硬，大概羊群更爱这些草。当时我想到的是成片的羊茅草很是浪漫。

　　在绿意盎然的一片中，有十几枝大滨菊探头探脑，洁白的花瓣像天使的云彩，金黄的花蕊恰似朝阳的温柔。

　　夏日缤纷的草原如此慷慨，馈赠我无尽的鲜花，在这里摘一朵一束花都是平常的自然的，路过的人也会促膝闻香，与你一同欣赏，或者好奇你钟意的是哪一种野花。我遇到了财政局一位姐姐，她正在与割草师傅谈话，她们单位也需要修理草坪，她说你赶紧采吧，一会儿机器一推就都没有了。

　　路边花坛里还一种密密麻麻的草叫做防风草，开着白色云烟般的小白花，有一小部分花骨朵儿染了霞光，带着浅淡的粉色光彩。

　　一大束防风草搭配五枝仙女蒿，自我感觉很不错。不知道高原人如何称呼这样鲜艳的花朵，我曾经参加过一次藏族婚宴，在酒店前露天的广场上，摆置了些许木桶，木桶中盛满井水或山泉水，水上面静静地浮着这种高原上最美艳的花朵，我问过现场的藏民，他们只告诉我说这就是格桑花，大抵上草原所有的鲜花都可以唤作格桑花。我自己在课堂上给学生们描述过，在黑板上画过，借用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带全班唱过并讲述了虞美人这个典故，我更愿意称它为虞美人，一种凄美悲壮的花。我也给来红原考察的审计组组长戴总工开玩笑说这就是丽春花，他还取笑我说自己命名了花朵。杜甫嘉许过此花，“百草竞春华，丽春应最胜。少须颜色好，多漫枝条剩。纷纷桃李枝，处处总能移。如何此贵重？却怕有人知。”，丽春花在平原地区春天开花，暮春时节开到了极致，但在高原却可以从初夏一直盛放至秋末，这是多么坚强的花朵。因为这种花的花色多样，金黄的，鲜红的，纯白的，嫩黄的，都是很靓丽的闪耀的颜色，起初就几朵两三种颜色，然后越开越多，色彩斑斓，开到了荼靡，绚烂缤纷，十分浪漫，杜甫在诗《丽春》中道尽了它的美妙。

　　时常路过，在学校对面的一处墙角，我发现了可爱的微孔草，开着精致的小蓝花，这种草因它满枝星星般的蓝色花朵又叫作蓝花花。大自然中盛开的花色很难去描摹，有时需要以物拟物，通过相似颜色的实物来说明。蓝花花的蓝是哪一种蓝，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似乎没有看到过这种蓝，蓝得开怀，蓝得心动，是一某一种令人向往的天然宝石的颜色，独特，生怕错过。

　　凑近了草坪，蒲公英已结了籽儿，再难寻到金灿灿的蒲公英的花朵，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耸出草丛的朦胧的白色小脑袋，那是蒲公英的种子，风轻轻吹，小小的种子就会凌空而去，带着思念带着希望飘去远方。

那一簇渐变紫的野豌花，小小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十分可爱，令人想起了诗经里的句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采薇采薇，采在手上一把把，薇菜新芽已长大。说回家呀道回家，眼看一年又完啦。念这一首《小雅·采薇》，难免伤感，我这支教也快一年终了，多么想念家乡，想念家中两个可爱的幼女，多么冲动要飞回去呀。“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时代不同，情景相似，想家念亲的心情是一样的。

冰雨霏霏，六月的红原似乎每天都要下雨，撑着伞往学校走去，疾步赶去学校编简报……

　　几声雷鸣，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等五点半下班走出办公室，又看见了蓝天白云。走过草坪，心喜于零零落落的数枝野油菜花……

　　早已习惯晚上八点以后的日落，肚子似乎有点饿，却要趁日落前的明亮走走无人管理的图书馆，想去看看什么。一路上都是芳草的清香，被割落一路的嫩草还没有清理。

　　经过牦牛雕像广场，广场旁边是一大块草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牧民在上面诵经冥思，他们的身边开满了各种野花。

　　图书馆藏书太少，很多已经翻过，只对县志颇有些兴趣，翻到后面几页，看到了两首歌谱，《相约红原》和《美丽的哈拉玛》。我对于陌生的哈拉玛一词颇为好奇，“哈拉玛”藏文意为“美丽的草原”，再翻县志中记载关于红原历史，才知道“哈拉玛”曾是一个强大的草原部落，邛溪镇和安曲镇的旧称，也是红原的旧称，在1960年7月建县以前它就叫哈拉玛，周恩来提笔命名“红军长征经过的大草原”，取了首尾二字才确定了县名“红原”。

　　“野花遍地香啊，绿草连青天，耗牛驮着白云跑啊，悠悠牧歌唱到日月边。”一次机缘，一年半支教来感受美丽的草原工作和生活，一座城，一生难忘。哈拉玛，美丽的大草原，一年半所见终将是融入生命，成为不可分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