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绑架案

秋窗

             

   春夏秋冬，她都在一条独木上站着，象一位被囚禁的美人，爪上绑着小铁链，透过窗户，每天都能听到她凄婉的叫声，叫声里山高水长。

   每天，我会数次从她身边走过，每次我都驻足停留片刻，对她自言自语上几句，我环顾四周，轻轻说话，至于说了什么，我也不知。看到她冷了，我让小伙子们把她移至有阳光的地方，热了，我建议给她罩上一把太阳伞，他们照做了。"独木棍上再铺上一块木板如何?她常年独立在一根木棍上会很累。”当我小心翼翼地再提出要求时，小伙子们没接受，明显烦我在多事了。看到孔雀，总有沉重的感觉，每每端详她貌似正常，没有痛苦的痕迹后，我才安然走开，从出家门到离开小区的这段路程，心情属于孔雀。

    把她绑在独木架上的是几位年轻人，他们开了家美容美发工作室，生意看来不错，进进出出有很多客户，很显然，这只孔雀是为招揽生意的，夜深了，有靓女帅哥依然在边工作边窃窃私聊，听不清他们的交谈，酷似也谈艺术人生，他们设计出的发型都蓄含着新人类的思想，这些年轻人的举止语言很神秘，他们吃各种外买，闲暇玩着手机，长久沉浸在网络世界里，他们靠各种呆萌表情和符号交流，汉字语言省略到极点，语言文字才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符号，他们的生活习惯正在打破一些传统的模式，甚至在颠覆。至于门外这只美丽的孔雀，其实与他们是陌生的，为此，我断定，他们不会善待她，孔雀是他们的门面、广告语、一个诗意和远方的道具，他们却不知孔雀真的有诗意和远方。

    这只孔雀，我仅见过她一次开屏，漂亮的羽毛闪着蓝宝石般的光，象一大束兰花盛放，亦如礼花，孔雀光茫四射。四月的阳光慵懒暧昧，她又瞬间闭合，孔雀开屏寓意很多，我更认为她是受到了惊扰，她象一个冷美人，落寞成一副画、一具雕像。象古代一位被打入冷宫的王妃，头戴王冠，面颊瘦峭，远离宫闱之苦，已无人倾诉。甚至她象极了对面墙上贴着的"英伦玫瑰"戴安娜王妃的巨幅海报，戴安娜那双摄人魂魄的蓝宝石眼晴和高高的鼻子，正对着孔雀，孔雀那长久垂着的翎羽，如深垂的忧郁。她们都失去了爱和故乡，那份浪漫曾在遥远的泰晤士河畔和康河里浮沉，在那有着童话的古城堡、马车和尖尖的大教堂的庄园里，是她们的家园。

  但凡美好的事物，总是有缘由的，为了这只孔雀，我还真去查考了一下资料，孔雀属鸟类鸡科动物，在那四季如春的云南，这些大鸟飞来飞去，原始大森林里，有孔雀的诸多传说。她们拖着长长的尾屏，被誉为“百鸟之王"，《山海经》里有记载:身上披着花纹，燕一样的下颌，鸡一样的嘴，头上有“德"字，颈部有“义"字，背上有“仁"字，胸部有"信"字，翅上有“节”字，脚踏着“正"字，尾上系着“武"字。孔雀是凤凰的一种，是平安吉祥之神鸟。造物主创造孔雀，用的全是上好的东西，不沾邪恶，让她飞落人间，是上苍的失误。

      眼前这只孔雀，结结实实被囚禁在人间，她或许已经忘记了遥远的南国，那里有傣家竹楼彩虹绕，有小卜冒、小卜少，曲掌翻腕把舞跳，她们蹁跹的爱情在苍山洱海的云蒸霞蔚里，葫芦丝竹、纳西古乐，那是西双版纳的声音，热带雨林营造的风情属于孔雀，她有百鸟朝凤的高贵、她迤逦开屏荡起南国的彩云。此刻，这里是北方，一个陌生的小镇，她只有孤影自怜的哀伤、有对周遭环境的惶恐。除去她一声声长鸣，她有时也急躁地在独木上走来走去，我甚至担心她会疯了，她若患上抑郁症，可是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来来往往，她似乎已熟悉了我，有几次，我认为她能听懂我的说话。她抬起头，从独木上向我侧侧身子，合适的时机，我可以摸摸她，我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友好和安抚，这些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怪物"，不都是敌人。万物都有其呼应的世界，在大自然里彼此交叉又彼此独立，我认为她能发出强烈的意识信号，既是生灵一定有灵和魂的东西，区别在于，她们不谙人类的套术，或者它们洞悉却不随从?丛林法则，它们不懂？它们真是太高尚了，有山高水远的鸣叫，却不是在传播恶语，即使束缚住她们的双翼，她也不会舞动爪子来挠你。它们会一直遵从自然界起初的秩序，视法则如警钟，自律是根植在双眼里的爱和美，一直到死也不泯灭天性，你看到哪一只鸟堕落了吗?你看到一只鸟会把另一只鸟屠戮了吗?微乎其微。这些事情在人间或许司空见惯。人类会一边划着诗情画意的小舟，一边撒下天罗地网，生存的教科书里充斥着交易的短篇和血腥的长篇，人性的短板里，越发补不上"善"这一堂课了。人类高举的是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只要在法律以外，便沒心没肺地挥舞着屠刀，砍碎一只眨巴着眼睛的动物象砍碎一块砖一样的自然，"善”是口不食羊，倒着读，只有佛家弟子会琢磨这个字从而约束自己。

        我的村庄里，有一户人家，猫把他的肉吃了，他逮住了猫，给剁了爪。不久，这家人的儿子触电失去了手臂。我们不去考究这个事件是否真得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但是，剁了猫爪，是泯灭人性了。前日路过菜市场，冷不丁瞥见一条大鱼在被活生生刮鳞，天呢，杀气腾腾的的场面，令我的心脏受不了，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快速离开，眼睛却湿润了，女儿问我怎么了?我没言语，为一条鱼流泪吗? 让路人听见会讥笑我，且善良的女儿会和我一样难过，我甚至不知那是一条什么鱼。我们换了一个地方去买菜。谁说鱼不会哭泣没有眼泪?如果鱼会哭泣，你能手下留情吗?大凡见过的杀生场面，都是血光四溅，谁说地狱远离人间?谁说那些烟火都是香喷喷的?曾经读过一位作家写的一个故事，他参加朋友的家宴，却发现厨房里即将被杀的鱼一次又一次艰难地挪动身子，只为堵住下水口的那点存水，它求生的欲望和人一样，有挣扎、有巨痛、有喊不出的惊恐。人类却在麻木地论着屠刀…，杀人者该杀，杀鱼无罪。动物无权申请法律保护，他们被人类裹腹是天经把义的，由此可见，人的行为只服从于律法之下，律法之上的那部分天性可若有若。律法触不到的空间人的行为可随意发挥，很难设想没有法律约束的人间会是一种如何失控的状态。小区里随处有岗哨和巡逻的保安，周围不远处就是派出所，没有谁去为这一起绑架报案。法制缔造出众多文明。法律却不能顾及所有，养殖孔雀、食肉孔雀者都在眉飞色舞。凌驾于法律之外的那份"自由"，用雪亮的镜子照不出妖。

        孔雀，好好地活着，为美丽活着，信念会生出双翼保护你，那些无缘无故受苦受刑的万千生灵，或许都有一个因果。这因果决不是人间的金钱和官衔。在另一重天里，你们会有永世的平安，也饶恕囚禁着你的这几个年轻人吧，饶恕地球村里众多的无知，岁月，会教会这立地行走的人类，爱护环境、保护弱势，树立大爱之心是天职。上苍让亚当给万物命名并要善待万物这是根本。万物相依相生，才能生生世世不息。“凡物洁净都可以吃，唯独血不能吃。” 生命既然是奇迹， 生和杀是什么？人类要食肉，如何解决？"这真是被咒诅过的地球吗？伊甸园何时重现？” 人的罪性一定有解决的时间的。比如，冠状病毒是自然界进一步的警钟？是的。一些奥妙现在不明朗，不等于不存在。哦，说不准，遥远的时光前我们都是曾经美丽的孔雀。

        

                                 2019  6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