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葫芦.土葫芦(1)

浪淘沙

<h3>作者/寒梅 图/网络 编辑/浪淘沙</h3> <h3><br></h3><h3>  村子里的秋天,从累累果实压弯枝头开始。当夕阳把金黄色的影子投射在对面山洼的时候,农家的院落,“咕咕咕”地聚集着归来的鸡群,和无事转悠的哈巴狗。准备生火做饭的女人,在院落硷畔搂抱柴火时,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唤着玩耍的孩童归家。 </h3><h3>  贺富有肩上挎着一根弹棉花的大弓,眉毛上还缠着两撮雪白的棉絮,正朝家里走去。迎面而来的一个婆姨对他说:“棉花匠,你家院里的土葫芦被人偷摘啦,不信的话,你回家数一数!” </h3><h3>  贺富有停住脚步,问说话的那婆姨:“少了几个?” </h3><h3>  “反正最大的那个不见了。” </h3><h3>  贺富有眉头一皱,一丝棉絮顺势从眉毛落在眼睫毛上。他急忙用拿弹锤的左手,拨拉了一把眼睛,说:“谁的手腕那么长,为甚要摘我家的土葫芦?” </h3><h3>  “不晓得,你还是回家自个儿看看吧。” </h3><h3>  贺富有再没言语,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走。秋风在弹棉花的弓弦上发出空空的回响…… </h3><h3>  二 </h3><h3>  春播前,贺富有用弹棉花挣来的钱,想买点种子填补院子的一块空地。他进了同村一个卖种子的店面,望着五花八门的种子,腰身随意朝前一探,指着摆放较远的一袋种子说:“斜木,你这个土葫芦籽,一两卖多少钱?” </h3><h3>  斜木说:“六块二。” </h3><h3>  贺富有弯腰用手挑起一撮种子:“斜木,那这个西葫芦的种子,一两又是多少钱?” </h3><h3>  斜木说:“西葫芦比土葫芦价格便宜三块一。” </h3><h3>  贺富有说:“哎!啥年代了,还带球个一毛二毛的,找起来多麻烦。” </h3><h3>  “看你说球的,价不能没有,账却由人算哩。”斜木舒眉展眼地说,“都怨我这人做事好论情面,零零碎碎的毛毛钱,说让就让给乡里乡亲啦。” </h3><h3>  “这还差不多。”贺富有说,“那就给我称一两西葫芦籽吧,省得一分算一分。” </h3><h3>  “过光景人,就该这样精打细算。”斜木在一边也往圆着说。 </h3><h3>  贺富有的心窝子“腾”地热了起来,竟然一激动:“对对,省下的钱,说不定在急用的时候,还能派上个大用场呢。” </h3><h3>  自从春天播了西葫芦的种子,贺富有就耐着性子,期盼西葫芦开花结果;等到秋后掐不动皮的时候,摘回家剁成两半,把瓤子里的籽取了蒸着吃;吃下的西葫芦壳,一半晾干可以当瓜籽盒,另一半可以备用嗑下的瓜子皮。这样一来,家里的土炕上就不会有扫不净的瓜子皮皮,每晚垫得他睡不着觉。谁知,种进土窝的西葫芦,在该出苗的时间里,还不见老土绣出个啥花样。 </h3><h3>  就在贺富有着急的时候,一棵土葫芦苗却从土窝里莽撞地闯了出来。 </h3><h3>  贺富有先是觉得奇怪,仔细一想又不奇怪了:可能是斜木在抓挖种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土葫芦籽带进了西葫芦籽里。 </h3><h3>  土葫芦就土葫芦吧,算是白攒的,贺富有打算好好侍候它长大。刚开始的时候,贺富有还老担心麻绳爱在细处断,生怕蝼蛄咬断这根独苗苗,便不时地给土葫芦苗的四周撒些柴灰和农药,预防蝼蛄侵害。 </h3><h3>  土葫芦苗长得很快,铜钱大小的叶片没几天就比手掌大了,可是西葫芦还不见影子。 </h3><h3>  直到有一天,土葫芦的叶片间冒出一根细细的藤枝,等着有人给它牵手的时候,西葫芦还没发芽。贺富有想:“可能因缺雨的缘故。”西葫芦不耐旱。 </h3><h3>  好赖还有棵土葫芦,贺富有自我安慰。他为这棵来之不易的土葫芦藤搭建了一个大大的木框架,土葫芦藤也没让主人失望,扭动着花枝招展的腰,一路唱着歌儿,白花儿开得到处都是。 </h3><h3>  一天,贺富有站在葫芦藤的旁边,看到一串儿一串儿的小葫芦,像响铃铛一样,在风中摇摆,突然想起村里一个老婆婆,舀水的葫芦瓢破了,她还舍不得丢,宁愿用细麻绳把裂了的口子,密密麻麻地缝起来继续用,也不愿意使唤家中的大铝勺。贺富有高兴起来,他打算葫芦长大成熟后,把最大的那个葫芦开瓢,一半可以在面瓦瓮里挖面,一半可在水瓮里舀水。其余的可以做酒壶,也可以开瓢,或者赠送给那个老婆婆用,也可拿到市场当工艺品赚钱……因为木架藤下的葫芦实在太多,时下他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数字,因为葫芦花依旧开着,小葫芦依旧诞生着,所以他一天到晚美美地打着小算盘。 </h3><h3>  村里人的想法好像和贺富有不谋而合,谁见了他家院外的葫芦藤架,都会说:“贺富有,你占大便宜啦,出了西葫芦的钱却收获了土葫芦。”贺富有就得意地说:“嗯,这是上天额外赐给我的宝葫芦啊。” </h3><h3>  三 </h3><h3>  贺富有的话,很快传到了斜木的耳窝子里,开始他有点发晕,后来就抱怨自己抓捏籽种不小心,将贵的土葫芦籽跌在便宜的西葫芦籽堆里,吃亏了。不过,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葫芦籽的事么。 </h3><h3>  贺家这棵葫芦藤,在夏末拉开整个架势,看上去就像一座城一样威严。贺富有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庞大的一棵葫芦藤。村里许多老人也说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的葫芦藤。贺富有常以自己会弹棉花而自豪,原来村里人都感叹一个百来口的村落,就出了贺富有这么个会弹棉花的大能人,如今他却又以这棵葫芦而为荣。他见人就说:“我的葫芦今天一个模样,后天一个模样,天天都会变个模样。”这话惹得全村人都去他的葫芦架下数葫芦。人见人说:“贺富有啊真富有,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轮到你!” </h3><h3>  谁也没想到,最先长大的那个土葫芦突然被人摘了! </h3><h3>  那会是谁干的?贺富有“噗通”一声,把棉花弓立在自家寒窑里。他婆姨一脸恼相地倚在门框前说:“绝对是斜木干的。” </h3><h3>  贺富有责怪自家婆姨说:“做饭连个甜咸掌管不了的女人,你做什么会靠得牢呢?怎么就连个葫芦照不住?” </h3><h3>  “这和做饭有什么关系?”他婆姨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h3><h3>  “难道斜木早留意咱家的葫芦了?”贺富有说。 </h3><h3>  “我原来告诉过你,他前些天老来咱家要葫芦种子的钱。” </h3><h3>  “亏他想得出,”贺富有说,“西葫芦种子的钱,让咱丢的连一点响声都没有,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反而找上门啦?”   “都怨土葫芦种子比西葫芦种子贵。”他婆姨说,“丢就丢啦,咱最好不惹事。” </h3><h3>  “贵了又咋啦?不一定贵了就值钱。”贺富有走向家中的土炕前,捡起一瓣瓜子壳壳,扔在脚底说,“你看这是像咱闹事吗?惹急了谁怕谁?” </h3><h3>  “要是这么说的话,事情就复杂啦。”他婆姨说,“也不知斜木这人咋想的,他父亲做事一贯受村里人尊敬的。” </h3><h3>  “对对。”贺富有经婆姨这么一点拨,“那咱先和斜木的父亲谈谈这件事。” </h3><h3>  掌灯时分,贺富有在村口碰见斜木的父亲放羊归来,他便把如何买种子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全告诉了他。在交谈的过程中,难免添加了一些买西葫芦却得土葫芦的喜怒哀乐,和他如何理解与谅解斜木做生意不易之类的话。他说得真诚,学得头头是道,斜木的父亲听得连连点头。老人家说:“咱都是本乡田地之人,怎么敢不讲信誉?他这个做法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放?” </h3><h3>  于是,这位父亲就大度地怂恿棉花匠向他的儿子斜木讨回葫芦,绝不能软面薄情,并且一再声明这也是对斜木好。贺富有一听这话,心肠就软了,找不找斜木算账,他心里也没了谱,因为斜木的父亲都这么讲道理,斜木估计再坏也坏不到哪里。 </h3><h3>  可村子大了,也有一些人持不同意见,劝棉花匠不要意气用事,人家胳膊弯怎么会朝外拐。找人家父亲理论事,不明智。 </h3><h3>  已到了熄灯歇息的时分,贺富有家的电灯还亮着。 </h3><h3>  贺富有婆姨一直在叨叨,说斜木自己不小心,将不同的种子混在了一起,哪能埋怨买主的错。贺富有也极度不平,说他斜木欺人太甚,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摘走能开瓢的大葫芦,过分了…… </h3><h3>  这件事不仅让贺富有夫妇想不通,村里人都说:“他凭啥摘人家的葫芦?” </h3><h3>  “这不是摘不摘葫芦的事,分明是看咱朝中无人。”他婆姨说,“这事搁给村里其他人,我看那鬼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h3><h3>  贺富有还算是个经得住事的人。但他婆姨一嘟囔葫芦的事,他就会双手抱个后脑勺,躺在院落葫芦藤下的木板上生闷气。该不该找斜木算账的事情,也趁机向他劈头盖脸地袭来。这事搁以往,摘就摘了,大不了一个葫芦啊。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个被摘的葫芦被全村人关注着,如果查不到摘葫芦的人,那么就会影响到贺家以后的整个名望。人们会笑话贺富有连点能耐都没有……棉花匠越想越生气,按理他也算一个有头有面的匠人,走在谁家弹棉花,人家都是好茶好水好招待。他给人家弹棉花弹得既松软又厚重,肩上挎个大弹弓,走南闯北这几十年,就凭他的诚信还没有人和他红过脸。 </h3><h3>  就在棉花匠想不开的时候,他又意外地听斜木给村里人说:“宁愿高价雇外村人弹棉花,也不愿意与贺富有共事了。”贺富有一听这话,头脑“呼啦”一下,萌生了一堆邪念,有了立马提刀找斜木的冲动,让他知道老实人也有脾气的时候…… </h3><h3> </h3><h3><br></h3><h3><br></h3><h3> ( 待 续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