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夏夜

漳水悠悠

小城夏夜

王玉太

    多彩多姿的小城，坐落在弯弯的清漳河畔，依偎在巍巍的韩王山脚下，夏日里每逢暮色来临，这个充满春意的山城，就像欢快舞蹈的少男少女，平添了热烈的氛围，萌生了青春的滋味。热情奔放，阿娜多姿，活力四射，她热闹而宁静，宁静而从容，透着朦胧的浪漫和温馨。人是小城的灵魂，车是小城的血脉，灯光是小城的眼睛，小城因此而灵动起来，有了几分都市的味道. 我自豪地生活在这令人心动的地方，我更喜欢这一个个有滋有味的夜晚。

    夕阳西下,天空中霞光变幻着迷离的色彩，悠悠地从东方扯过一道暮色,渐渐地笼罩了大地。高楼的窗户像夜空星星，一盏盏明亮起来了，高低错落的灯火，像大海深处晶莹璀璨的龙宫。近在咫尺的韩王山、龙山、西岗山、清凉山黑黝黝的，镶缀着点点灯光，与天上的星辰浑然一体,美丽得让人心驰神往。

   夜幕下，人声鼎沸，机器鼎沸，热浪鼎沸，欲望鼎沸。总说夜幕下的小城才是真正的城市，说的没错，大街上一副热闹的景象，拥挤的人群，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白黄绿,蓝赤青，无其不有。有穿长裤子、短裤子；长裙子、短裙子、超短裙的；有穿短袖的，穿汗衫的，有穿背心的，形态各异。女人有袒胸露背的，有修长的大腿的，使人性感十足；男人有光脊梁板儿的，有丰满肌肉的，彰显着男人的魅力；袒露的身体，把男人发达的肌肉，女人弯曲的线条看得一清二楚，令人眼花缭乱，想入非非。生意人异常活跃，有卖冰糕的，卖冰淇淋的，卖汽水的，卖羊肉串的，还有卖凉皮、水果的，卖各种小吃的。还有卖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应有尽有。时不时，高大的梧桐树下，卖西瓜的老汉扯起嗓子一声吆喝:"又甜又解渴的西瓜啊，来一个拉!"顿时，引出了路人清凉贪谗的口水，一股透心的凉爽涌上心头。叫卖声此伏彼起，令人目不暇接。穿过小巷的时候,还不时能嗅到普通人家的气息，挂在绳子上的衣服在轻轻摇摆,似乎想伸开双臂把你紧紧拥抱,也有一伙伙年轻人嘈杂喧哗，大声哄笑着，仿佛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天热，出来纳凉的人自然多起来。拿张旧报纸，带上小扇子，找个通风的地方，广场上、路沿石上，花池边上，条石凳上，草坪里，街头巷尾，道路旁边，挤满了乘凉的人群，有白发苍苍的，有咿呀学语的，有意气风发的，有成熟稳健的。有单枪独马的，成群结对的，有三口之家，有浪漫情侣，有熟人朋友。有认识有不认识，有下棋的、甩扑克的、也有操起二胡哼小曲的。有的闲聊着，话题是随意的、跳跃的。张大叔说：“村里好多人出去打工了，倒是能挣一点钱，可是男人在外边学坏了，老婆在家里也落下闲话啦”。王大妈透露“老家邻居有个女孩子，以前安分守已的，去广州打工学坏了，挺着肚子回来了”。李大哥说“今年，餐饮业生意不好做，当官的不敢去大吃大喝了”赵老弟说：“早就该治理了，拿公家的钱白吃白喝可不行。这事抓得好”。人们小到是家长里短，针头线脑，大到时事政治，国际风云，时而热烈讨论，时而激烈争辩，时而短暂沉寂。水一样的月光，自由的空气，相熟的友邻，自然了卸一天的紧张疲惫，心，在闲适中轻松自在。

   男人们喜欢去街头啤酒摊消闲，几个亲朋好友的，一对情人或恋人，一个单位同事之间的，五湖四海走到一起的。兴冲冲来到夜市摊上，在那叫卖声中，喧闹声里，随便找个位子坐下，要杯冰镇扎啤，来几个可口小凉菜儿，有的边吃边喝边侃大山，话语可上蓝天揽月，也可下海逮龙；有的说悄悄话，说的对方全神贯注；有的吹豹子，吹的神采奕奕；有的猜拳行令，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推杯唤盏，劝吃劝喝，吃着凉菜喝着啤酒，混了温热的空气，热烈了气氛，增进了了解，谈成了生意，沟通了信息，消除了误会，加深了感情。尽情地享受一份豪爽，一份惬意，在欢快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匆匆过去，午夜时，酒过了三巡，话说了一箩筐，天也凉快了许多，没有不散的宴席，好吧！陆陆续续，一伙伙散席。这时候，碰见熟人，寒暄几句，唠叨唠叨天气，留下一句"有时间喝酒啊"，各走各的。那小摊主热情好客的招待，会让你有"上帝"的感觉。

   女人们对舞蹈格外青睐，晚饭后，她们陆陆续续出来，聚集在露天广场，集中到宽阔的街头，聚会在空旷的院子里，谈天说地，她们往往会说：“这个衣服款式时兴了，”“那个颜色漂亮啦”，喋喋不休，等人差不多了，便播放起歌曲慢三快四，探戈摇滚，这时跳舞的队伍就有序地跳开了，随着鼓点步伐一致的摆动着，就像学校里做早操的孩子们。有的在队伍后看着别人的动作，手脚慢半拍的跟随着，每个动作都重复好几次，刚来的跟不上节奏，有的胡乱地走着，看着对方滑稽的动作大笑着，一会儿，浑身扭动得也自然多了。有的跳得到位的，欣赏着道是一种享受，柔软的腰肢，修长的大腿，还有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舞姿，婀娜多姿，优雅可爱，有的随着音乐自然的移动着，动作很完美，微笑始终荡漾在脸上，好像陶醉在自己的舞姿中。看着年轻人洒脱自然的跳舞，中老年妇女们也深深的被感染了。不少人静静的随着乐曲欣赏着，看得如痴如醉，舞者旋转着，跳动着，好美好美！跳舞的人群中，小到十几岁女孩子，大到白发苍苍的老

年人，有的芊芊细腰，有的腰如水缸，有的多姿多彩，有的笨手笨脚，一团团，一伙伙，少的十几个，多的上百人，她们在欢快的舞曲声中，丢弃了郁结于心的烦恼，忘记了一天天的艰苦疲劳，开阔了心情，锻炼了身体，见识了朋友，凝结了友谊。一天天，经过音乐的过滤，气氛的渲染，烦恼、郁闷都会散了，淡了，只剩了音乐的律动和心情的飞扬。

   中老年人大多数喜欢看戏。在街头不少地方，一些戏剧爱好者自发地汇聚在一起，演唱起小落子、大落子、平调、豫剧各种腔调，声情并茂，一板一眼，生、旦、净、未、丑行当齐全，唱的卖力，舞的生风，人们挤在前排的，看得津津有味；在后面的则翘首以待，有的干脆坐上摩托车电动车，一瞧究竟。更多的人，则是坐在那里慢慢地听，尽情享受这夏夜的清凉和浪漫。这些演唱者有的是农村剧团的，有的是专业剧团转业的、退休的，有的是“自学成才”的业余爱好者，他们来去自由，没有命令，没有报酬，没有专业演员那样的水准，有的还没有掌声。可是唱起来认认真真，有板有眼，你方唱罢我登场，博得观众的七嘴八舌和鼓掌。

    最热闹的是孩子们了。学校已放了暑假，作业也放到了一边，先疯狂地玩个够。无论男孩女孩，大孩子小儿童，踩着滑板车，在广场上滑来滑去，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动作娴熟，技艺高超，让大人们惊出一身冷汗，看得目瞪口呆。孩子们更喜欢看广场彩色喷泉，喷泉礼花一般，随着流行音乐在上空飞转，蒙蒙的水雾泻下来，哗哗地响，闭上眼睛聆听，像是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又像是激昂雄浑的乐曲，孩子们雀跃着跑去观望，水便溅了一脸一身，尖叫着、躲闪着，兴奋得像过年。孩子们是闲不住的，赤了背疯跑，一头一脸的汗，伸手去抹，脸立时变成花的。当妈的便扯了嗓子喊，看跟个泥猴似的，还不去洗。孩子自不理会，做个鬼脸，倏地跑到远处去了，众人哄笑中，热，倒是显不出来了。

   情侣们大多数愿意到昏暗的地方，或静悄悄的地方，有的漫步在西岗公园，慢慢的品味新城区的美丽；有的漫步在龙湖公园，寻国道遥看闪闪的灯光；有的漫游在赤水湾公园，享受着潺潺的流水声；有的漫游在城郊野外，品味那一份心灵的宁静；有树荫下窃窃私语的，有灯影里搂抱在一起的，长椅上半躺在情人怀中的，那静悄悄的呢喃声，没完没了；热烈的亲吻声，像大树上的知了声。月光下、灯影里隐隐约约可见的抚摸……在这高温酷暑的夏日夜晚，恐怕也只有恋人们热乎乎的感情，才感受不到那暑气炎炎的闷热吧。

   几年来，县里实施了夜景亮化工程，在城区主要路段两侧的高楼大厦上，商店门口上，建筑物上，行道树上，安装上了形态各异的装饰灯，商铺灯火通明，广告绚丽色彩，华灯齐放，流光溢彩，五彩缤纷，火树银花，如繁星点点，似荧光闪闪，分外妖娆，令人眼花缭乱。

   店内商品琳琅满目，各色流行的夏季服装陈列有致，使每一个路过的游人不禁要驻足观望，而店主则会送上微笑，不厌其烦地向顾客介绍，有时晚上还会有好生意，所以商家也乐此不疲。聚宝隆超市、美食林超市、新世纪超市，大大小小的超市里，商品琳琅满目，顾客熙熙攘攘，空调器下的市场里，一股股清凉沁人心脾，难怪不少人流连忘返，去超市度过炎热的夜晚。

   小城之夜最靓的景观还是在路上。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车辆，黑色的、灰色的、红色的、白色的五颜六色，小轿车、越野车、面包车、工具车，各种形状，应有尽有，车厢内，老婆拉着老公孩子去城外边乘凉的，男青年载着恋人谈情说爱的，朋友们去歌厅一展歌喉后正匆忙回家的，刚刚谈完业务的商人老板去宾馆喝酒吃饭的。还有不少停在道边昏暗处的车辆，车厢里五花八门，谈恋爱的，婚外情的，看三级片的，动手动脚的，不堪入目的，乱七八糟的。

    如果你喜欢清清静静，那就到玉带河边，悠闲地漫步吧，玉带河弯弯而绵长，这里虽没有参天大树，但杨柳依依，枝叶婆娑，花草茂盛，娇艳妩媚，景色迷离而幽情。月圆的夜晚，皎洁如水的的月色普洒大地，一阵夏风吹来，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像是敲打树叶的雨声，在这样的夜晚，白天还没有散尽的余温在“风吹万木如闻雨声、月照平沙似见寒霜”的联想中，也变成了一抹清凉，增添了夏夜无尽的清爽。

   无月的夜晚，周围的灯光渐渐亮起，越来越多，闪烁不定，和无垠天空中的繁星遥呼相应。散步的人群中，有的坐在树下，摇着扇子闲聊，有的倾听人们谈笑。树叶迎风哗哗的欢笑，河水潺潺的低鸣，还有那此起彼伏的蛙鼓虫歌，感受鸟儿拍打翅膀震动空气的气息。躺在地上，遥望深蓝的夜空，星光灿烂，偶有一颗流星划过黑夜长空……这样的夜晚，总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迎面而来，也许这就是大自然宁静的凉意！也许这就是心静自然凉吧！

    我静静地望望依旧繁忙的振兴路、迎春街，望一眼过往的人群，再静静地望着河面，思想的涟漪就向遥远的童年荡起。儿时，小城的夜晚，静悄悄的静得出奇，附近的景象叫人心酸，“马路不平，电灯不明，拐角楼一层，戏院是席棚”就是涉县城的真实写照，勤劳的涉县老百姓，一天不吃糠，肚里没主张。穿的补丁上面摞补丁。走在大街上，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腿泥，每逢黄昏，黑灯瞎火，劳

作一天，疲惫不堪，吃完晚饭，早早地上炕头睡觉了，哪有闲情逸致去外边。个别人不想早早睡觉的，百无聊赖，只能打听到三乡五里说评书的，不惜步行好几里，去哪里饱饱耳福。在更多的夏夜里，人们头顶着蓝灰色的天空，看庄户人家煤油灯射出萤火虫般的光。在这种光亮下，城市象一张陈旧的明信片，泛着岁月无奈的昏黄。月光和星星的残辉，被行人匆忙的脚步甩过，被无情的车轮轮番碾扎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又挂上中天，银光似水。夜深了，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了。幽静的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美丽的夏夜多了几分温馨。河水汩汩地流淌着，岸边的泥土发出幽暗的光泽，我想，远处细长柔韧的青草，一定在水流的冲刷下呼啦响着，被浸泡过的声音，正颤抖着打湿了悬浮的月光。我用一把扇子轻轻地散开白日积淀下的汗水，不敢使劲，惟恐将这浸泡过的蛙声惊醒，震破依附着脆嫩的青草叶。

    啊！月亮醉了，我没醉，我斟一杯月光酒，嗅着花香，披着月色，浴着夏风，与月把杯共饮，邀月同醉。再望夜空，夜空深邃依旧，月亮好像疲倦了，又躲进了云层，远处蛙鸣声响，眼前夏虫啾啾。不知不觉，我竟漫步到了振兴路上，远处飘过来的舞曲时隐时现，前面楼房里的灯光轻柔地泻出来。微风拂过来，梧桐叶微微颤动着，一丝丝凉意吹到心里。

    我欣赏着这青春般的夏日小城，品味着美丽迷人的夜色，体味着这里的风土和人情，感悟着这里的旧事和新潮，思前想后、忆往追昔，感慨多多，思绪久久……

 （作品原载于《燕赵散文》2014年第3期）

 

 

作者简介：王玉太，男，河北邯郸市涉县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国家高级职业经理人，中国管理科学院特聘经济研究员、河北省作协小小说艺委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涉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历任多个国有企业主任、厂长助理、厂长、公司总经理及民营企业主要负责人等职。

    文学创作上，出版有《小康之路》《耕耘》《从放牛娃到企业家》等书籍，另在《人民日报》《河北日报》《河北法制报》《河北工人报》《河北小小说》《邯郸日报》《燕赵散文》等报刊杂志发表的代表作有小说《贾老汉进城》《姐妹俩》；散文《玉带河情思》《又到过年时》和报告文学《代理厂长》《夕阳红彤彤》等作品。三次在全国征文活动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