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鲁孤寒</p><p>家在闹市的一条小巷里。</p><p>今天有朋友来,泡了茶,朋友却不坐客厅,说:“拿两把椅子,坐北边阳台上吧”。这到甚合我意。于是,端了茶盘,放在阳台半矮的橱柜上。我俩一人一椅,相向坐了。</p><p>北阳台是我家的厨房。虽是做饭的场地,空闲时我却喜欢坐在这里。粗略的估计,我坐这里比坐客厅的时间还多。我在这里喝茶,看书。好多篇散文,记事就是在这里写的。有朋友来时,我常想约他们坐这里,但觉着对客人不礼貌,就不曾开过口。今天朋友主动提出,我自然十分乐意。</p><p>今天夏至。雨,昨天就下了一天,现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我俩端了茶,听阳台外面的雨声。</p><p>我们这栋楼没有院子,顺楼一个走道,走道边一条绿色的铁栏杆,将楼和外面的街道隔离开来。</p><p>街道也很窄,对向错两个小车都挤掐,又是一个半截头的巷子,所以虽处闹市 ,还是相对的安静。</p><p>路边窄窄的人行道上,有几棵洋槐树。其中一棵正对了阳台。此时,高大的树冠,叶子蓊蓊繁繁的,罩了阳台外面一片的绿,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哗哗的响声。一辆小车过去了,传来车轮辗水的声音,接下来又只剩了雨的哗哗声。</p><p>这时,朋友说:“知道为啥要坐这里吗”?</p><p>我瞪了眼瞧他,等他下文。</p><p>他抿一口茶,望了窗外,说:“这个地方接自然”。</p><p>我笑了,说:“人家说接地气,你却说接自然”。</p><p>他回我说:“接地气是一楼的事,你家都二楼半了,(楼下有半层高的地下室)坐这里,看绿树,听雨声,望这雨中的小巷,你不想“逢着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女孩吗”?这一番宁静,不就是纯净的大自然的情趣吗”。</p> <p>他这一番话,到正说到了我喜欢坐北阳台的缘由。只是,他还没有将这一方的自然情趣说到位。</p><p>对面的洋槐树下,是一排两层的红砖房,透过随风摇摆的洋槐树叶的缝隙,红砖房就显得影影绰绰、斑斑斓斓的。红砖房的北面,还是几排红房子。炎炎的夏日里,那里的上空也是一片繁茂的幽绿。那是一片梧桐树,它们大约三、四层楼高,就像一片森林,遮挡了我的视线,使我只能看到满眼的绿和它上面的天空。那一片绿里,经常传来各种鸟的叫声,有的清脆百转,有的低沉短促。麦子收割时,有一种叫声,听起来像极了算黄算割的谐音。像是在催促人们收割黄了的麦子。小时候在农村里住过,村里人说那鸟的名字就叫“算黄算割”。奇怪的是,麦收完了,就再听不到算黄算割的叫声了。还有一种叫声是咕咕咕的,头两个咕咕是上升音,第三个咕却是下滑音了。我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鸟的叫声。</p> <p>一天,一只斑鸠落在了阳台外的防护栏杆上,头左摆右摆的对着我瞧,我也盯了它看,它却没有一丝的害怕。我神使鬼差的去橱柜里抓了一把大米,拉开阳台窗子,它却拍翅飞到了槐树上,我将米撒在阳台上的一个花盆里,关了窗扇。一会儿,它又飞了回来,还是落在栏杆上,等了一会儿,许是觉着没有什么危险,才跳到花盆上,啄了米吃。第二天几乎是同一时间,它又来了,我又抓米给它。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再一天,我在手机上写文章,忘了给花盆里放米。突然就听到阳台上有咕咕咕的叫声,抬眼看,原来是它来了,站在花盆上,正对了我叫。天啊,那咕咕咕的声原来是斑鸠发出的。忙抓了米给他撒出去。想想,挺有意思,我喂了它米,它回报我,让我知道了咕咕咕的声音是它的。</p> <h3>那一方的树林里,夏天自有它的蓊繁幽绿和鸟的欢快鸣唱。初春时,它却有另一番景象,就是树上开的铺天盖地的白花,有风吹过,花朵摇摇摆摆的,就像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每逢这时,我就会站在阳台上,对着那一片雪白发呆,想,是否冬里沒有下一场像样的雪,老天爷心里过不去,就生了这一片白,来填补我们的缺憾。</h3><h3>梧桐树的白花逐渐散去的时候,阳台外面干枯了一冬的洋槐树,也开花了。洋槐开花总在我们的不经意间,而我们也总是先闻到它放出的幽香,方惊悟槐花开了。这时,花束一嘟噜一嘟噜的垂吊着,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白珍珠,有一根硕大的枝干,竟伸到了阳台边上,一串串的珍珠唾手可得,但我却舍不得惊扰它们。它们是那么的娇柔婀娜,那么的洁白无瑕。我唯有怀着一份纯洁的心灵,静静的观赏它,默默的祈祷它多留些时日,让我能够更长久的观赏它,迷恋他。</h3><h3>一天傍晚,城河边散步回来,一弯月亮在空里悬着,回家站阳台上,推开窗扇,槐香扑鼻而来,淘的人如痴如醉。一串串的晶莹剔透,在淡淡的月光里越发的娇柔了。一阵微风拂过,飘来一阵欢快的胡琴声,突然有了吟诗的冲动,就吟出一首七绝《咏槐》来。诗曰:“开轩月夜槐飘香,何处胡琴送悠杨。唯叹娇花香时浅,明日小巷又夏光。”</h3> <p class="ql-block">阳台稍右一点,有一棵笔直的棕树,长在绿色栏杆的里面,它是我们院里唯一的一棵树。我们搬来这里时,棕树刚被一个陕南姑娘种下,还没有人高。有人说,这是南方的树种,养不活的。但棕树活了下来,而且长得很旺盛。现在已经四楼高了。棕树的叶子像一个硕大的巴掌,每有风吹时,大巴掌上的手指就微微的颤,像被琴师抚动的古琴的弦。</p><p class="ql-block">一年冬天,夜里下了大雪,清晨,阳台外面是一个雪的世界,棕树就像一个白色的柱子,一个个的大巴掌被雪裹了,往下垂着。太阳出来时,雪化了水,从大巴掌的指尖上滴下去。经了雪水的冲洗,棕树叶子在百木凋谢的寒冬里,更显挺拔翠绿了。</p> <h3>其实,棕树对的最正的是我儿子卧室的窗子,儿子读研时,一次和同学去一个僧人的茶舍喝茶聊天,僧人问儿子房舍周边环境,儿子说窗外有一棵棕树。僧人沉默一会,说:“你将来会去南方水多的地方工作”。果然,儿子后来去了珠海,在那里成家立业,现在他的儿子都十岁了。</h3><h3>朋友,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坐在我们家北阳台了吧。在这个混凝土高楼到处林立的城市里,能有这一方绿色,能享受着一番自然的情趣,能有一棵棕树串连着对远方亲人的牵挂。实在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h3><h3>鲁孤寒2019.6.21</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