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言随笔2·送杨氏女

独孤星尘

　　关于为什么要吻眼睛这个问题，小白和斌子进行了无数次的争论，小白说斌子是胆子太小。而斌子的立论是小白的眼睛美如星辰大海，弄得自己恨不得跳进去游个泳。自然争论变成了打情骂俏，然后，小白把头轻靠在斌子的肩膀，挽着他的胳膊说:“你真好。”斌子歪头看着小白却道:“你这只小白猫，很坏。”

　　跟小白交往了几个月，斌子的梦少了许多，记梦本也很长时间没有打开，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头脑空空，如堕云雾。

　　如果说爱情像盛放的鲜花，那么磨难就是绿叶，无有绿叶的掩映，鲜花便少了几分矜持。诚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凡是流传下来的可歌可泣的爱情，都是因为他们死的够早，烟花易冷，更显那一刻燃烧的璀璨，春意阑珊，便留下“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凄美。

　　斌子想做个普通人，也只能做个普通人，可他没想到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磨难，只是没有被写进书里，搬到荧幕上，那突如其来的现实感，给他了一记上勾拳，他仰着脑壳，看见漫天繁星。

　　斌子从小白家里回来，咂摸的不是刚刚味同嚼蜡的饭菜，而是小白父亲留下的一句话:“挺好啊，吃好喝好。”这个给小白奉送了一半基因的男人，捏起牛眼钟一饮而尽，接着便摔门而出。从门外挤进来的冷风扑在斌子脸上，像打了他一巴掌。

　　禅意是超过隐喻的更高精神境界，它像化雨的那段春风，让人摆脱一切社会意识的缚束，回到人性的本真，以超脱的身份看待自己。

　　斌子想抛开偏见，参透小白父亲短短一句话中的三个好字。他翻开记梦本，写下三个“好”字，拆开看，女子为好，如果小白的父亲想表达斌子配不上他的女儿，也不必摔门而出，完全可以坐下挑明，夺门而逃的可能是斌子，那么，是什么让小白的父亲选择放弃他统治已久的领地。

　　斌子百思不得其解，继续凝视这三个好字，他发现三个“女”字叠起来是个姦（奸），三个“子”字叠起来是个孨（zhuan）字，姦:《说文》解释为“私”“窃”的意思。孨:孤露可怜的意思。斌子推理:小白把自己突然带回家，给这位父亲带来的震动，可能比斌子能想象到的更加强烈，那是一种面对小偷登堂入室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不能阻止小偷的“窃”，也许他还做过面对此刻的充分心理准备，在脑中演练过几十种面对这种情况的应对模式，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仅能咬着牙吐出三个好字。

　　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一边是你侬我侬，享受着新鲜的柔情蜜意，一边是衰老的身影愈加佝偻，踽踽独行。

　　斌子把推论结果以一首古诗的形式写在本子上:

　　送杨氏女·韦应物

　　永日方戚戚，出行复悠悠。

　　女子今有行，大江溯轻舟。

　　尔辈苦无恃，抚念益慈柔。

　　幼为长所育，两别泣不休。

　　对此结中肠，义往难复留。

　　自小阙内训，事姑贻我忧。

　　赖兹托令门，任恤庶无尤。

　　贫俭诚所尚，资从岂待周。

　　孝恭遵妇道，容止顺其猷。

　　别离在今晨，见尔当何秋。

　　居闲始自遣，临感忽难收。

　　归来视幼女，零泪缘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