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日记》（一）

lyf淡水渔翁

　　老年日记（150）

2019/12/8

赵家的祖先姓嬴，与秦国同姓同宗，都是商朝名臣叫飞廉（蜚廉）的后代。

飞廉的长子叫恶来，就是秦始皇的祖先。周孝王六年(前905年)，秦的先祖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为附庸国。治都於秦邑（今甘肃省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东北地区），号曰「秦嬴」，以封地为“氏”，就繁衍出赢姓秦氏一族。

飞廉的次子叫季胜，就是赵家的祖先。赵家的先祖“造父”是为周穆王驾车的，《史记》载：“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穆王日驰千里，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也是以封邑为氏，繁衍出赵氏一族。

赵氏执掌晋国国政长达二百多年，功高震主。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韩、赵、魏三家终于正式瓜分了晋国，被周威烈王确认为“诸侯”。国都在晋阳（今山西太原），前425年迁中牟（今河南鹤壁），前386年迁邯郸（今河北省邯郸）。前222年，赵国被秦国所灭，享国180年。

从赵衰辅佐晋文公重耳起，赵氏在晋国一直享有重权。赵衰死后，“正卿”的职位由儿子赵盾继承。赵盾就是赵衰跟随重耳流亡翟国时娶的妻子“叔隗”所生，应为“嫡长子”。赵衰回国后又娶了晋文公重耳的女儿，生了三个儿子，赵括、赵同和赵婴齐，也就是晋文公的外孙。赵盾继承“正卿”的职位以后，向晋成公请求，把三个异母弟弟也都封为了“卿”。

赵盾死后，把“正卿”的职位传给了异母弟弟赵括。但赵括不成才，人们还是拥护赵盾的儿子赵朔做“正卿”。

赵朔娶了晋成公的女儿女庄姬为妻，称赵庄姬。赵朔后来因暴病而死，留下个遗腹子。赵朔一死，三个叔叔赵同、赵括、赵婴齐开始争夺赵氏的权力。

赵庄姬在赵朔死后，与赵朔的叔叔赵婴齐也就是她的叔公私通。赵同和赵括抓住这个把柄，趁机把赵婴齐放逐到了遥远的齐国。

赵庄姬为此怀恨在心，于是诬陷赵同、赵括谋反。当时晋国已是晋景公在位，对赵氏专权削弱晋室早有不满，其它几个大的“世族”栾氏、郤氏等也正好乘机打击赵氏的势力。于是晋景公部署重兵攻打赵氏，将赵同、赵括杀死，并将赵氏一族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杀掉。

赵庄姬带着出生不久的儿子，也就是赵朔的遗腹子，躲进了国君的宫室，母子幸免于难。

赵庄姬作为国君的女儿是赵氏一族中唯一可以免死的人，但她的儿子是必须杀掉的。

据《 东周列国志》的说法，赵庄姬把婴儿藏在裤裆里，祈祷说，如果赵氏不该灭绝，你就不要哭，这孩子真的没有哭。后来被老臣程婴救出，抚养成人。赵氏唯一存活下来的这条“根”，就是后来复兴赵氏的赵武。

后人根据这段历史编写了《赵氏孤儿》的故事，但其中许多情节很难与史实核对，因为《左传》《史记》和《东周列国志》的记述也有很大出入。

　　老年日记（149）

2019/12/7

周王朝享有天下八百年，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后周平王东迁洛邑为界，分为西周和东周。东周又分为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其分界线为“三家分晋”。

晋国在晋文公执政前后曾为“五霸”之一。这期间，由于争霸的需要，晋国发展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并实行了“六卿”制。所谓“六卿”，就是即享有土地和人民，又掌握军队执政官，相当于古代的“内阁”。六卿在晋国大权独揽，国君的权势越来越弱，最终导致三家实力最强的“卿大夫”把晋国灭掉，分割了晋国土地，建立了“赵、魏、韩”三个国家。

在历史上，“三家分晋”被视为春秋之终、战国之始。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周威烈王封赵、魏、韩三家为诸侯。司马光的编年体史书《资治通鉴》的记载就从这一事件开始：“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作为春秋与战国的分界。公元前376年，韩、赵、魏废晋静公，迁于端氏（今晋城市沁水县）。将晋公室剩余土地全部瓜分完毕。因此韩、赵、魏三国又被合称为“三晋”。三家分晋是中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事件，是春秋与战国的分水岭，标志着春秋争霸的终结，战国争雄拉开序幕。

战国时期，赵、魏、韩三个国家与秦、楚、齐、燕四国并称“战国七雄”，又经过二百来年的拼杀，最后都被秦国灭掉，天下再次归于一统。

　　老年日记（148）

2019/12/6

齐桓公成就霸业，得益于任用管仲等一批杰出人才，而晚年昏庸败落，也与用人不当、宠信奸佞有直接关系。正所谓“成也在用人，败也在用人”。

齐桓公的晚年，功成名就，逐渐不务正业，越来越贪图享受，吃喝玩乐，荒淫无度。尤其宠信身边的三个近臣，最终不仅霸业难继，死得还非常难看。

这三个近臣，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奸佞”易牙、开方和竖刁。

易牙也称狄牙，齐国彭城（今天的江苏徐州）人。据传是第一个运用调和之术操作烹饪的庖厨，被历代厨师们称作祖师。东汉王充《论衡·谴告》说：“狄牙之调味也，酸则沃(浇)之以水，淡则加之以咸，水火相变易，故膳无咸淡之失也。”即易牙通过水、咸(盐)、火的调和使用，做出酸咸合宜，美味适口的饭菜来。易牙与齐国彭城的渊源使他留名于今日的饮食文化中，齐国菜是我国最早的地方风味菜，后来成为中国的四大菜系之一鲁菜，这其中也有易牙的贡献。

齐桓公作为一代霸主，是既爱江山又爱美人，更爱美食。易牙一直给齐桓公当厨师，除了易牙，别人做的菜他都吃不下去。齐国每年都要召集天下诸侯国国君“会盟”，即“国际峰会”，易牙更是得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各国国君参加“峰会”，不仅看在齐国的实力和齐桓公的威望，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奔着易牙做的“满汉全席”来的。这种“峰会”所要决定的议题，一般都是会前沟通协调好了的，会议期间只是履行一下会签程序罢了。但会务组织尤其是饮食娱乐相当重要，直接关系到会议的氛围和效果。各诸侯国的国君在家国务缠身，难得借这种场合“放松放松”。有个成语“折冲樽俎”，就是来自春秋时期齐国的外交策略，指不用武力而在酒席谈判中制敌取胜。一桌丰盛的酒席，往往胜过十万雄兵。看到各国国君在宴席上觥筹交错大快朵颐的热烈氛围，齐桓公作为召集人和东道主，内心当然是志得意满的感觉，由此也对易牙更加信赖和倚重。

一次会盟的宴席间，诸侯国的国君们酒酣耳热，对齐桓公的美食品位大加赞赏。齐桓公也接机大事炫耀，夸口说，我们齐国地大物博，厨师技艺精湛，做为国君，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没有我没吃过的，除了人肉。这最后一句话，可把各国诸侯吓了个半死，都以为齐国要现场宰了大家。在春秋争霸的年代，这种酒席宴伪装成的屠宰场并不罕见。但这次大家只是虚惊一场，齐桓公不但没有动刀，反而亲自擎壶，为大家满上，带头先干为敬。

齐桓公说吃人肉本是无心的戏言，但易牙却把这话作了一番深刻领会，决心立足本职，尽心尽力满足国君“吃人肉”的愿望，以进一步博得桓公的欢心。易牙琢磨，国君何等尊贵，绝不能食用死囚、平民之肉，最终他选中了自己4岁的儿子。桓公在一次午膳上，喝到一小金鼎鲜嫩无比，从未尝过的肉汤，便询问易牙：“此系何肉？”易牙哭着说是自己儿子的肉，为祈国君身体安泰无虞，杀子以献主公。当桓公得知这是易牙儿子的肉时，内心很是不舒服，但却被易牙杀子为自己食的行为所感动，认为易牙爱他胜过亲骨肉，从此桓公更加宠信易牙。

开方这个人本来是卫国国君接班人。《东周列国志》说，齐桓公称霸伐卫，卫懿公（就是喜欢养鹤的那位）战败，送庶长子开方拉着五车黄金玉帛，去给齐国送礼，求其讲和免罪。开方见齐国强盛，就决定留在齐国工作，不回去当接班人了。开方对齐桓公这个天下霸主无限崇拜，忠心追随，十五年没有回过家，连父母去世也没回国奔丧。这样忠心耿耿的人，齐桓公哪里会不喜欢，凭什么不重用。

竖刁这个人，长得漂亮，美男子，小鲜肉。齐桓公登基之前，竖刁就一直是他的左右随从，据说二人感情非常好，传为“断背之交”，用现代词语表达就是同性恋。齐桓公登基之后，广选天下美人充实后宫，竖刁作为一名正常男子就不能随意进入后宫整天陪在国君身边来。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与齐桓公在一起，竖刁竟然挥刀“自宫”了。齐桓公非常感动，于是立马高官厚禄赏赐给竖刁。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后来齐桓公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他竟将自己的一个亲生儿子过继给了竖刁，说竖刁是为了自己自宫的，他不能让他断后。这样的“知己”一生难求，齐桓公这么会不喜欢，又怎么会不重用。

齐桓公四十一年（前645年），管仲重病，桓公问他：“群臣中谁可以代你为相？”管仲说：“了解臣下没有人比得上君主。”桓公说：“易牙如何？”管仲回答：“杀掉孩子来讨好君主，不合人情，不可以。”桓公说：“开方如何？”管仲回答：“背弃亲人来讨好君主，不合人情，难以亲近。”桓公说：“竖刁如何？”管仲回答：“自己阉割来讨好君主，不合人情，难以亲爱。”管仲死后，齐桓公不听管仲的话，重用易牙、开方、竖刁，三人专权。

齐桓公四十三年（前643年），桓公重病。易牙、开方、竖刁一边把宫门封锁起来，不准别人接近国君。一边策动国君他的五个儿公子无亏、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争夺接班人。结果齐桓躺在病床上，连口水都喝不上，被活活饿死。五公子互相攻打对方，齐国一片混乱。桓公尸体在床上放了六十七天，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直到十二月十四日新立的齐君无亏才把桓公收殓。

随着齐桓公死去，齐国的霸主地位坍塌，内乱不已。二百五十多年后，终于被田氏所篡。田氏使齐国复兴，在战国时期又成为“七雄”之一，最终被秦国所灭。

　　老年日记（147）

2019/12/5

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广纳天下人才，使齐国迅速崛起，成为天下霸主。

齐桓公在位42年，“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类比现代，就是九次召集国际峰会（“九”在古籍中代指“多”，实际不止九次），主持制定全球治理规则。

齐桓公三十五年（前651年），齐桓公与各诸侯国在葵丘（今河南兰考）会盟，周襄王因齐桓公带头支持自己继位，便派宰孔赐给齐桓公祭庙所用的胙肉、彤弓矢以及天子车马，这是周天子对于做为诸侯国“盟主”的最高奖赏。

《孟子·告子下》记载了齐桓公“葵丘会盟”盟辞的“五禁”条款：“一是诛杀不孝之人，勿改变已确立的太子，不要以妾为妻；二是尊重贤能之人，培育人才，要大力表彰那些有德行的人；三是尊重老人，爱护孩童，不忘来宾和旅客；四是士不能世世为官，官吏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办，不要独揽。取士一定要得到能人，不专杀大夫；五是不要故意设堤坝，不要阻止别国人来籴粮食，也不能不报告天子就封国封邑。

”这“五禁”条款分明是齐桓公成就霸业的经验总结，相当于现代的《联合国宪章》。会上，齐桓公俨然代周天子号令诸侯，标志着齐桓公霸业达致颠峰 。

齐桓公不仅主持制定“国际规则”，而且率先垂范地遵守和维护“规则”，在天下诸侯国中树立起了“盟主”的崇高威望。

齐桓公五年（前681年），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战败，鲁庄公请求割让城池平息战争，桓公应允，并与鲁国在“柯”地会盟 。会上，鲁庄公的臣子曹沫拔出宝剑，劫持齐桓公，要求齐国归还鲁国在齐鲁边境上的“汶阳之田” 。齐桓公不得已当场答应了曹沫的要求。事后齐桓公想反悔并杀掉曹沫，管仲劝谏说：“不给汶阳之田，只是逞一时之快。失信于诸侯，天下人就不帮我们了！”齐桓公采纳了管仲的意见，将汶阳之田还给了鲁国。诸侯们知道这件事情后，都认为齐国虽然国大兵强，但却讲究信义，不恃强凌弱，是值得信赖的“带头大哥”，渐渐地都想靠拢依附齐国了。

齐桓公二十三年（前663年），北方的“山戎”攻打燕国，燕国向齐国求救。齐桓公义不容辞地承担“盟主”的义务，出兵讨伐山戎救援燕国，一直打到“孤竹”才回师。燕庄公万分感激，亲自送齐桓公回国，一直送到了齐国的境内。齐桓公说：“国际礼法规定，只有周天子才可以让诸侯国君送到国境之外，我不是天子，诸侯相送不能出境，我不可以对燕无礼。”于是把燕君所到的地方尽数割予燕国，并叮嘱燕君学习召公为政，像在周成王、周康王时那样给周天子纳贡。诸侯听说此事，都由衷佩服齐桓公胸怀大度，遵制崇礼，从而更加拥护齐国的“盟主” 地位。

齐桓公二十七年（前659年）春，邢国遭到狄人的入侵，齐桓公带领齐、宋、曹联军共同救邢。狄人退兵后，三国决定将邢国迁得离狄族远些，以免后患。齐桓公就慷慨出动人力物力，帮助邢国把都城迁到靠近齐国较为安全的夷仪（今聊城西南） 。不久狄人又入侵卫国，使卫国君死国灭。齐桓公击退狄人之后，考虑到卫国需要重新建国，便于第二年（前658年）春在楚丘帮助卫国筑起了一座新城，使卫国在黄河南岸重新建起了国都。

但是，齐桓公所有这些举措，都是为了树立并不断巩固自己“霸主”的地位。其中也不都是那么“大公无私”的。

齐桓公早年在外逃亡时经过谭国，谭国待桓公很不好。所以齐桓公在即位的第二年（前684年），就出兵灭掉了谭国 。

对不听“招呼”的小国，也不放任，该收拾的绝不手软。齐桓公五年（前681年），齐、宋、陈、蔡、邾五国国君在齐国举行“北杏会盟”，邀请遂国国君入盟，遂国国君很不懂事，居然不来参加。“北杏会盟”结束后，齐桓公随即发兵吞灭了遂国，给其它小国一个杀鸡儆猴式的惩戒。

最惹人非议的是历史上有名的“召陵之盟”。齐桓公有个妃子叫“蔡姬”，是蔡国国君的女儿。一次桓公和蔡姬在水中游玩，蔡姬故意摇晃船，桓公很害怕，就阻止蔡姬。蔡姬不听，晃个不停。齐桓公大发雷霆，将蔡姬送回了娘家，但没有办理离婚手续。蔡国也很不高兴，就把蔡姬又嫁给了楚国国君楚成王。这教齐桓公在天下诸侯中很折面子，一气之下便兴兵讨伐蔡国。

蔡国临近楚国，一直是楚国的“小跟班”。齐国在东方称霸的时候，南方的楚国也迅速崛起。楚国财大气粗，不仅不遵守规则向周天子纳贡，并且对齐国这个“带头大哥”也不怎么“尿”。齐桓公早就憋着一肚子气，想找机会收拾一下这个江南蛮子暴发户。

齐桓公三十年（前656年）春，齐桓公率领齐、鲁、宋、陈、卫、郑、许、曹等“八国联军”先对楚国的盟国蔡国实行军事行动，接着又联合进攻楚国。两者实力相当，相持不下，真动起武来，恐怕两败俱伤，没有真正的赢家。于是双方都考虑政治解决大国争端，尽量不诉诸武力。最后通过外交谈判达成了妥协，双方相互承诺照顾对方的核心利益，楚国答应遵守诸侯的本分，恢复向周天子纳贡，齐国答应罢战休兵。于是齐桓公和各小国诸侯共同与楚国在召陵订了立盟约，各自退兵，史称“召陵之盟”。

这次通过外交谈判实现的盟约，充分展示了齐楚两个“超级大国”的外交策略和两国领导人及外交使臣的卓越才干，为春秋时期妥善处理大国之间相互关系树立了典范。

当然，大国之间的利益之争，并不是一纸盟约所能根本解决的，争霸是春秋时代永恒的主题。

《左传》记载：齐侯与蔡姬乘舟于囿，荡公。公惧变色；禁之，不可。公怒，归之，未之绝也。蔡人嫁之。

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师进，次于陉。

夏，楚子使屈完如师。师退，次于召陵。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侯曰：“岂不榖是为？先君之好是继，与不榖同好，何如？”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

屈完及诸侯盟。

翻译成白话：

齐桓公与夫人蔡姬在园林中乘舟游玩，蔡姬故意晃动小船，桓公吓得脸色都变了，他阻止蔡姬，蔡姬却不听。桓公一怒之下让她回到了蔡国，但没有说与她断绝夫妻关系，蔡姬的哥哥蔡穆侯却让她改嫁了。

　　鲁僖公四年春天，齐桓公率领诸侯国的军队攻打蔡国。蔡国不堪一击，立马溃败。联军乘胜进军，接着攻打楚国。

　　楚成王派使节到诸侯联军对齐桓公说：“您住在北方，我住在南方，双方相距遥远，即使是马牛牝牡相诱也不相及。没想到您进入了我们的国土这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说：“从前召康公命令我们先君姜太公说：‘五等诸侯和九州长官，你都有权征讨他们，从而共同辅佐周王室。’召康公还给了我们先君征讨的范围：东到海边，西到黄河，南到穆陵，北到无隶。你们应当进贡的包茅没有交纳，周王室的祭祀供不上，没有用来渗滤酒渣的东西，我特来征收贡物； 周昭王南巡没有返回，我特来查问这件事。”楚国使臣回答说： “贡品没有交纳，是我们国君的过错，我们怎么敢不供给呢？周昭王南巡没有返回，还是请您到水边去问一问吧！”于是齐军继续前进，临时驻扎在陉。

　　这年夏天，楚成王派使臣屈完到齐军中去交涉，齐军后撤，临时驻扎在召陵。

　　齐桓公让诸侯国的军队摆开阵势，与屈完同乘一辆战车观看军容。齐桓公说：“诸侯们难道是为我而来吗？他们不过是为了继承我们先君的友好关系罢了。你们也同我们建立友好关系，怎么样?”屈完回答说：“承蒙您惠临敝国并为我们的国家求福，忍辱接纳我们国君，这正是我们国君的心愿。”齐桓公说：“我率领这些 诸侯军队作战，谁能够抵挡他们？我让这些军队攻打城池，什么样的城攻不下？”屈完回答说：‘如果您用仁德来安抚诸侯，哪个敢不顺服？如果您用武力的话，那么楚国就把方城山当作城墙，把汉水当作护城河，您的兵马虽然众多，恐怕也没有用处！”

　　后来，屈完代表楚国与诸侯国订立了盟约。

　　老年日记（146）

2019/12/4

齐桓公任管仲为相，推行改革，实行军政合一和兵民合一的制度，使齐国逐渐强盛。

齐桓公之所以成就霸业，有几个决定性的因素：

成就霸业的第一个因素，就是大胆启用杰出人才。除了不计“射钩之怨”，重用管仲之外，还根据管仲的推荐，启用了一批对治国理政有特殊才能的人，组成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国家治理班子。其中最有名的是“管桓五杰”，即隰朋 、宁戚 、王子城父、 宾胥无、 东郭牙五位杰出人才。

管仲向桓公推荐“五杰”时说：举动讲规范、进退合礼节、言辞刚柔相济，我不如隰朋，您可以任命他来主管国家的外交事务。开荒建城、垦地蓄粮、增加人口，我不如宁戚，您可以任用他去主管农业生产。在广阔的原野上使战车不乱、兵士不退，擂鼓指挥着将士视死如归，我不如王子城父，您可以任用他去统率我们的军队。能够断案合理公道，不杀无辜者，不诬无罪者，我不如宾胥无，您应该把国家的司法刑律交由他掌管。

敢于犯颜直谏，不避死亡、不图富贵，我不如东郭牙，您把监察谏议的工作交给这样的人尽可以放心。齐国要想富国强兵，有这五位就足够了，想要成就霸王之业，当然离不开我管仲。

齐桓公对管仲是言听计从，这五个人都被分别任命为“大夫”，各掌管一路重要工作，为齐桓公成就霸业做出了杰出贡献。

隰朋是齐国的“公族”，即“本家”，齐庄公的曾孙。自幼接受了优良的教育，知书达理，聪敏大方，再加上口才很好，办事周到细致，所以特别擅长待人接物。管仲对隰朋的外交才能有着极高的赞誉，推荐他担任了“大行”即外交大臣，这是非常重要的职位。当时周室衰微，天下纷乱，齐国欲称霸就必须担当起“尊王攘夷”的重任，赢得周王朝的信赖并在各诸侯国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因此，齐国的对外政策、外交活动的成功与否对霸业的取得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后来的事实证明，隰朋十分胜任“大行”之职，成为春秋时期重要的外交家。

隰朋对齐国外交政策的制定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齐桓公也十分尊重他的意见，曾对管仲、隰朋二人言道：“孤之闻二子之言也，耳加聪而视加明，于孤不敢独听之，荐之先祖。”隰朋在齐国的外交方面做了大量实际的工作，贡献巨大，多次见于《春秋左传》的记载，其中最令人称道的是平晋之乱。齐桓公三十五年(公元前651年)，晋献公病逝，晋国发生内乱，隰朋统率诸侯联军平定了晋国之乱，与秦穆公之军共纳晋公子姬夷吾于国，是为晋惠公。隰朋还代表齐国主持了晋国与戎狄之间的谈判，以抵御威胁中原的外来威胁。隰朋又会合诸侯筑城于缘陵，把备受荆楚淮夷侵迫的杞国迁至那里安置。这些都充分显示了齐国的威力，巩固了齐桓公的霸主地位。

管仲推荐作为农业部长的甯戚，是个卫国人，一直怀才不遇。听说齐桓公任人唯贤，想来投奔，借他为商人赶牛车来到了齐国。一天傍晚，他们露宿于齐国都城郭门之外，恰好遇到齐桓公出城。甯戚一手给牛喂草，一手敲着牛角唱道：“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禅，单布短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齐桓公听到歌声，觉得这唱歌的人一定非同寻常，于是吩咐手下人将甯戚带回宫中。

　　随从向齐桓公请示怎么安置这个喂牛的车老板儿。齐桓公说：“赏赐他衣冠，我要接见他。”甯戚见到齐桓公，阐述了自己对称霸天下主张。齐桓公十分喜悦，便准备重用。但群臣却提出异议，说这个人的底细不太清楚。他是卫国人，卫离齐只有五百里，不如派人去调查一下。齐桓公说：“不必了。去调查，总难免知道他的一些小毛病，因为一些小毛病而掩盖他的大优点，恐怕会使我失去天下的贤才。人无完人，小毛病在所难免，我们就权且用他的长处吧！”于是拜甯戚为大夫，主管农业。

　　位于沿海滩涂盐碱地上的齐国，农业是一个薄弱环节，但又是一国经济的基础。甯戚任职后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并兴鱼盐之利，奖励垦荒、薄取租赋，农业发展很快，齐国很快富裕强盛起来。

“甯戚饭牛”成为经常被引用典故。

　　老年日记（145）

2019/12/3

齐桓公称霸，主要靠了管仲的帮助。但把管仲推荐给齐桓公的，是鲍叔牙。

管仲和鲍叔牙早年就是是好朋友。起初，管仲和鲍叔牙合伙做买卖。管仲家里穷，出的本钱没有鲍叔牙多，可是到分红的时候，他却要多拿。鲍叔牙手下的人都很不高兴，骂管仲贪婪。鲍叔牙却解释说：“他哪里是贪这几个钱呢？他家生活困难，是我自愿让给他。”有好几次，管仲帮鲍叔牙出主意办事，反而把事情办砸了，鲍叔牙也不生气，还安慰管仲，说：“事情办不成，不是因为你的主意不好，而是因为时机不好，你别介意。”管仲曾经做了三次官，但是每次都被罢免，鲍叔牙认为不是管仲没有才能，而是因为管仲没有碰到赏识他的人。管仲曾经带兵打仗，进攻的时候他躲在后面，退却的时候他却跑在最前面。手下的士兵全都瞧不起他，不愿再跟他去打仗。鲍叔牙却说：“管仲家里有老母亲，他保护自己是为了侍奉母亲，并不真是怕死。”鲍叔牙替管仲辩护，极力掩盖管仲的缺点，完全是为了爱惜管仲这个人才。管仲听到这些话，非常感动，叹口气说；“生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是鲍叔牙啊！”管仲和鲍叔牙就这样结成了生死之交。

司马迁《史记·管晏列传》：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

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

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老年日记（144）

2019/12/2

齐襄公把国家搞得乱七八糟，国人都纷纷移民国外避难。

齐襄公的两个弟弟吕纠和吕小白也在国外拿了护照，吕纠由管仲、召忽保护逃到鲁国，吕小白由鲍叔牙保护逃到莒国。

齐襄公十二年（前686年），公孙无知杀齐襄公，自立为君。次年，雍林人杀公孙无知并讨论重立君主。吕小白先得到消息，在鲍叔牙的护送下星夜兼程赶回国准备接班。鲁国听说以后也让管仲带兵护送吕纠回国。

国内无君，先到先得。两支人马都想抢在前面。冤家路窄，中途发生遭遇战。激战中，管仲一箭射中了小白，小白假装倒地而死。管仲大喜过望，赶紧派人回鲁国报捷。

鲁国看到胜券在握，于是重新准备了隆重的仪仗，一路上吹吹打打，正式送吕纠回国登基，整整走了一个星期。

谁知这吕小白根本没死，已兼程赶回齐国，被国人立为国君，是为齐桓公。

原来，管仲那一箭，正好射在了小白的带钩上，小白当即倒地是装死，迷惑了管仲。

“带钩”是古代贵族和文人武士所系腰带的挂钩，多用青铜铸造，也有用黄金、白银、铁、玉等制成。 带钩在春秋战国时使用相当普遍，相当于现在的皮带卡，多为男性使用。人们使用带钩，不仅为日常所需要，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尤其王公贵族、社会名流所用带钩甚为精美，具有很高的工艺水平和艺术价值。

就是这个“带钩”不仅救了吕小白一命，还使他登上了国君宝座，最终成为天下霸主。

小白即位之后，为绝后患，立即发兵攻打鲁国，必欲诛灭吕纠极其党羽。齐鲁在乾时（今桓台）大战，鲁军败走 。鲍叔牙给鲁侯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吕纠是我们齐君的兄弟，齐君不忍杀他，请鲁国把他杀掉吧。吕纠的老师召忽、管仲是齐君的仇人，请鲁国把他们送来，由我们齐国亲自处置。如不从命，将要出兵讨伐鲁国。”鲁人害怕，就杀了公子纠，召忽害怕，也自杀了，管仲被拘押起来。齐桓公为报一箭之仇，执意要杀掉管仲，鲍叔牙劝说：“臣幸运地跟从了君上，君上现在成为了国君。如果君上只想治理齐国，那么有叔牙和高傒就够了。如果君上想成就天下霸业，那么非管仲不可。管仲到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能强盛，不可以失去他。”桓公便听从了鲍叔牙的建议，假借杀仇雪恨之名把管仲接回了齐国。

齐桓公和管仲谈论霸王之术，深受教益，大喜过望，当即拜管仲为大夫，委以政事 。

　　老年日记（143）

2019/12/1

齐桓公是姜太公吕尚的第十二代孙，姜姓，吕氏，名小白，与晋文公并称“齐桓晋文”，公元前685～前643年在位。

公元前868年，齐国传到第五代国君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君齐哀公因遭到纪国国君的谗毁，被周王朝天子周夷王烹杀，就是扔进大油锅里炸了。从此齐国陷入了长期动乱。

前815年，齐文公吕赤即位，小心谨慎地处理国政，齐国才结束了六七十年的内乱，政局渐趋平稳。

齐文公的孙子齐庄公吕购，在位执政长达64年，这期间齐国逐渐恢复了元气，开始重新强盛起来，为称霸中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齐庄公去世后，儿子齐僖公继位，曾多次主持各诸侯国会盟，平息宋国与卫国之间的争端，以宋国、郕国不向周天子朝觐而出兵讨伐，平定许国、宋国内乱，与郑国击败狄戎，这时的齐国已经形成了“小霸”的局面。

然而，霸主之梦并不是一帆风顺。前698年，齐僖公去世，儿子齐襄公继位。 齐襄公有个异母妹妹叫文姜，嫁给了鲁国国君鲁桓公。齐襄公当太子时，便和文姜私通乱伦。齐襄公四年，鲁桓公和夫人文姜来到齐国，齐襄公再度与已婚的妹妹私通。鲁桓公发现此事后，责怪文姜，文姜将情况告诉了齐襄公。齐襄公设宴将鲁桓公灌醉，派公子彭生帮助鲁桓公登车，就势将鲁桓公勒死在车内。鲁国人就国君死在它国的事要齐国给个交待，齐襄公杀死了公子彭生来向鲁国谢罪，以平息舆论。

同年七月，齐襄公在卫国的首止召开诸侯盟会，郑国国君郑子亹与会。郑子亹年少时，曾经和齐襄公发生争斗，双方结下怨仇。这次参加会盟因未有就从前的事向齐襄公道歉，齐襄公发怒，于是埋伏带甲武士将郑国国君子亹杀死在会场。

齐襄公十二年（前686年），齐襄公的堂弟公孙无知杀死齐襄公，自立为国君，不久也被臣子杀死，齐国再次陷入内乱边缘。

　　老年日记（142）

2019/11/30

在晋国称霸西部的同时，东部沿海的齐国也实现了崛起，成为“五霸”之一。

齐国与晋国不同，晋国是“姬”姓，与周王朝是“本家”。齐国是“姜”姓，即“异姓”诸侯国。

周武王伐纣灭商建立周王朝后，为了酬谢功臣和宗室，大行分封，首封“师尚父”姜太公吕尚于营丘（后改称临淄），即现在的山东临淄，国名为齐。

姜太公是“姜姓吕氏”，名“尚”，称“姜尚”，也称“吕尚”。当时的“姓”和“氏”还是有区分的，姓是一种族号，氏是姓的分支。“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姓产生后，世代相传，一般不会更改，比较稳定，而氏则随着封邑、官职的改变而改变，因此会出现一个人的后代有几个氏或父子两代不同氏的情况。姓氏与人名一起构成了一个人的姓名。秦汉以来，姓氏合为一体。

春秋战国时期，存在过前后两个“齐国”。前期的齐国就是姜太公吕尚传下来的“姜姓吕氏”齐国，后期“姜齐”被“田氏”篡位，称“田氏齐国”。春秋时期列入“五霸”的，是姜姓齐国，到战国时列为“七雄”的，就已经是田氏齐国了。

姜太公受封建立齐国后，因应当地风俗，简礼修政，利用当地鱼盐之利，大力发展工商业，人口大增，使齐国很快强盛起来，成为东方大国。

由于姜太公对周王朝的巨大贡献，使齐国在诸侯中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周成王曾在平定“三监之乱”后，使召康公命姜太公曰：“东至海， 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齐国由此拥有了对其它诸侯国的征伐之权。

从姜太公立国的前1046年起，姜姓齐国历经三十二位君主，共存在了660年。

到立国361年，即前685年，第十六任国君齐桓公即位，齐国达到了强盛的顶峰。

又过了三百余年，前386年，齐康公吕贷被放逐到海岛上，“田氏代齐”，姜姓齐国灭亡。

　　老年日记（141）

2019/11/29

“秦晋之好”是历史上流传下来两个大国关系的“佳话”，后来民间也用来形容男女两家姻亲关系。

周王朝的发祥地在西北地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西周灭亡。周平王把都城迁到东都洛邑，就是中原地区河南一带，把老家西北就等于丢弃了。

黄河西岸的陕西一带成为秦国的地盘，黄河东岸山西一带被晋国圈定。

两个超级大国中间的壶口，疑似“修昔底德陷阱”。

相邻的两个大国必然摩擦不断，明争暗斗在所难免，但又存在不少利益相关。秦国要进入东方称霸，必须经过晋国地盘。晋国要向中原扩张，也必须防备秦国这个后顾之忧。如何摆布好这种既争斗又依存的关系，考验秦晋两国君主的智慧。

公元前676年，晋武公之子姬诡诸继承君位，即晋献公，也就是晋文公重耳的老爸。晋献公之父晋武公晚年娶了齐桓公的女儿齐姜，此时武公已经年老力衰，齐姜则与当太子的姬诡诸有私情。姬诡诸继位后，把庶母齐姜纳为夫人，生下女儿伯姬和儿子申生。齐姜这时又变身为重耳的“庶母”。

邻国秦穆公为与中原交好，极力谋求与当时力量强大的晋国联姻，向晋献公提出求婚，晋献公就把大女儿伯姬嫁给了他。秦穆公于是就成了申生的亲姐夫和重耳的“庶”姐夫。

后来，晋献公年迈昏庸，要立最小的老婆骊姬的儿子奚齐为国君接班人人，杀死了已经立为太子的申生，逼迫二儿子重耳、三儿子夷吾等逃亡国外。

晋献公死后，夷吾得到秦穆公的帮助，回国做了国君，即晋惠公。但是不久，晋惠公就与秦国失和，发兵攻打秦国，终遭惨败，只好把儿子公子圉送到秦国做人质，这才将两国的关系修好。

秦穆公为了笼络晋惠公的接班人公子圉，就把自己的女儿怀嬴嫁给了他。这相当于“姑表亲”，在当时的社会来说，是一件亲上加亲的事，按理关系应该是很稳固的了。然而公子圉听说自己的父亲病了，外公家又被秦国灭亡，害怕国君的位置会被传给别人，就私下跑回了晋国做抢班准备。

谁扶植的接班人继位后会对谁感恩，这个公子圉不往秦国这边站队，秦穆公当然相当不满，当机立断决定“换马”，扶植公子圉的大伯重耳接班。

重耳当时还流亡在楚国，秦穆公当即派人越秦岭，穿巴蜀，日夜兼程把重耳接了过来。秦穆公这次牙一咬，下了大本钱，一下子把五个女子都送给了重耳做媳妇，其中还包括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嫁给了公子圉的怀嬴。这是把“侄媳妇”嫁给了“叔公”的婚事，重耳开始时还不好意思接受，但为了争得接班人的位子，也只好半推半就地入了洞房。

第二年，晋惠公夷吾死，公子圉就接班做了晋国君主，成为晋怀公，跟秦国这个姑父兼“原岳父”不相往来。

秦穆公立即派重兵，护送重耳东渡黄河，赶跑了刚上任的晋怀公，把重耳扶上了国君宝座，是为晋文公。晋文公又追杀晋怀公，到底把他干掉了。

可见所谓“秦晋之好”是国家之间通过婚姻进行的利益交换，本质上是一种政治联姻。

晋文公即位以后，秦晋两国既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又是翁婿关系的亲戚，度过了几年“蜜月期”。可以说，晋文公得以称霸，秦穆公功不可没。双方虽然有些小摩擦，但似乎找不出任何理由会翻脸。

然而，国与国的关系最终是要由各自的利益决定的，一旦利益出现重大冲突，别说什么“翁婿关系”，就是亲兄弟父子，也难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论实力，当时的秦国一点儿也不比晋国弱，已经具备了称霸的资格。但由于中间被另一个强国晋国阻隔，他一直只能窝屈在黄河西岸。东进中原，是秦穆公一辈子的梦想，也可以说是秦国的核心利益，而晋国一直就是挡在他这个梦想上最大的一只拦路虎。

当晋文公被周天子授予霸主地位，在中原地区纵横驰骋、名利双收的时候，秦穆公的心情越发复杂。看到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这个“姑爷子”在“天下”诸侯会盟时端坐中央，而自己这个“老丈人”却只能坐在后排犄角旮旯里，心里什么滋味可想而知。这样的结果，与他当初扶立晋文公时的初衷相去甚远，他本来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小跟班”，然而晋文公的迅速崛起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晋文公虽然是他的女婿，却是一个有原则、有手段、翅膀极硬的女婿，他那包括亲生女儿的五个媳妇算是白给了。

但是，秦穆公的霸主梦并没有彻底破灭，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寿命。秦穆公虽然是晋文公的老丈人，但年龄却比晋文公小很多。等这个“老姑爷”死了，这个世界不就轮到自己了麽。

果然，晋文公死在了秦穆公的前头。公元前628年，一代霸主晋文公去世，年轻的晋太子欢即位，是为晋襄公。

在秦穆公眼里，这个晋襄公只不过是这个小毛孩，他可一点儿也没放在眼里。属于秦国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恰巧这个时候，另外一个老家伙、晋文公的“小跟班”郑文公也死翘翘了。郑国地处天下正中，交通便利，农、商业均极发达，是谋霸中原必须控制的战略要地。如果能趁其国君新丧政局不稳派兵拿下郑国，则既能立威于中原，又能抢人抢钱发笔横财，大振秦国之国力，则称霸中原的梦想，指日可待。

秦穆公“求霸”心切，不顾蹇叔等老臣们的反对，于公元前628年年底，命大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率领三万大军向东进发，远袭郑国。

此时晋国正在为晋文公发丧，得知秦国大军东进的可靠消息，抓住战机，准备与秦军进行一场决战。

哀兵必胜，晋襄公号令三军，把发丧穿的白色丧服都染成了黑色，作为战服，士气高涨。

晋军悄悄地在秦军前往郑国必经之路的“崤山”峡谷中设下埋伏，一举把秦国三万大军全部歼灭，还生擒了秦军的三名主帅。这就是春秋争霸史上著名的“秦晋崤之战”。

此一战，从根本上巩固住了晋国的霸主地位，彻底断绝了秦国东进中原争霸天下的梦想。

可怜秦穆公，也是一代枭雄。对内举贤任能，富国强兵，对外三立晋君，图霸中原，最后竟落个血本无归。

秦国东进中原的梦想自此终结，并从此沉寂了三百多年。直到秦惠文王时期，秦国才再次崛起，又过了一百多年，秦王嬴政终于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真正实现了独霸天下的梦想。

　　老年日记（140）

2019/11/28

跟随重耳流亡的人，回国后都授官封赏。其中赵衰和魏犫的后代在“三家分晋”时分别建立了赵国和魏国，位列“战国七雄”。

但是，晋文公刚刚“上位”，各方面利益关系都需要摆平，不可能光重赏跟自己回国的死党，所以有些人只是得到一点儿象征性的奖赏“意思意思”。这些没得到重赏的人就心理不平，总想“理论理论”。晋文公感觉，回国后“队伍不大好带啊”。

这个节骨眼儿，出现了一个“救场子”的人，这人全中国人没有不熟悉的，他叫介子推。

介子推对晋文公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在逃亡途中，一行人吃不上饭，重耳都快饿晕过去了。为了让重耳活命，介子推独自一人躲到山沟里，把大腿上的肉割了一块，与采摘来的野菜一起煮成汤端给重耳。重耳吃后知道是介子推腿上的肉，大受感动，声称有朝一日做了国君，一定要好好报答介子推。

但重耳“变”成晋文公后，不知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进了王宫不再喜欢吃人腿肉了，反正把介子推这个人和自己曾经发过的誓完全给忘了。

介子推心里明白，患难可以与共，但富贵不可同享，这是人的本性，君主犹甚。所以他不但没有找晋文公邀功请赏，反而不辞而别，跑到绵山躲了起来。要是现在的人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肯定是脑袋进水了，但历史上还真不止介子推一个，这类脑袋进水的人后来有个雅称——隐士。

晋文公听到这件事后，感觉太有损自己的脸面和威望，对这个脑袋进水的人特别恼怒，但又不好公开表示对曾经救过自己命的人的怨恨，于是派人打着寻找救命恩人以重重酬谢的旗号，放火烧山，把介子推活活烧死在大树下。

然后，晋文公又开动舆论机器，大力宣传介子推“割股啖君”的感人事迹和拒绝出山受赏的高尚情操。同时宣称，国君为了把恩人“请”出山里重谢重赏，用尽了一切办法，不得已才采用放火“驱离”的“必要措施”。但想不到这个介子推如此坚贞不渝，宁可被烧死也不肯出来接受国君的赏赐。这种高风亮节值得全晋国的国民认真学习，大力弘扬，从而进一步激励起奋发进取的斗志，重振晋国的雄威和霸业。

跟着重耳一起流亡却没有受到重赏因而对国君不满想“说道说道”的那些人，通过介子推这个正面典型的树立宣传，也都无话可说了。

晋文公回国后，面对艰险复杂的内外局势，展示出超常的雄才大略，迅速摆平了各方面利益关系，使举国上下空前团结一心，仅用了八九年的时间，就把他老爸晚年丢下的烂摊子收拾得利利索索，带领晋国一举登上了春秋霸主的地位。

更值得称道的是，晋文公还高瞻远瞩，把介子推被烧死的那天确定为“寒食节”，为纪念高风亮节的“救命恩人”介子推，那一天全国都不能点火做饭。这个节日一直延续到三千来年后的当代，成为民族传统文化的瑰宝。

介子推被烧死的事，《左传》、《吕氏春秋》这类比较靠谱的书籍都未提及，司马迁在《史记·卷三十九·晋世家第九》中，也只是表述为：“至死不复见”，没有说怎么死的。最早提及介子推焚死的是《庄子.盗跖》和《楚辞.九章.惜往日》。但古书中屡以抱木立枯的鲍焦和介子推并立，所以有人认为《楚辞》等是把鲍焦和介子推搞混了。

另外，寒食的习俗早在介之推之前就有了，后人只不过把寒食的起源托于介之推，就像把端午的起源托于屈原一样。

　　老年日记（139）

2019/11/27

晋惠公十四年（前637年）九月，晋惠公死，太子圉继位，是为晋怀公。

晋文公元年（前636年）春天，秦国护送重耳东渡黄河，到达曲沃，即国君位，是为晋文公。晋怀公逃到了高梁，被重耳派人杀死。

晋文公即位头一年，东周内乱。天子周襄王胞弟王子带“盗嫂”事发，与周襄王发生火并。周襄王逃居于郑国的汜，并告难诸侯。

晋文公二年（前635年）春，秦穆公屯兵于黄河岸边准备“勤王”。晋军抢先一步，到了阳樊（今河南济源西南）并包围了温（今河南温县西），护送周襄王回到了周都洛邑。四月，杀死了王子带。周襄王大为感激，把河内、阳樊两地赐给了晋国。晋文公由此获得东周天子的信任，为“称霸”赢得了重要的政治资本。

晋文公四年（前633年），楚成王和同盟诸侯包围了宋国，宋国向晋国紧急求救。晋国与齐国结盟，先派兵灭了楚国的同盟曹国和卫国，以解宋国之围。

晋军攻击曹、卫，本欲引诱楚军北上，坐收以逸待劳之功。但楚军并不上钩，而猛攻宋国，宋再次向晋军告急。

因为楚国曾对晋文公有恩，晋文公本不想直接跟楚国对战，就打算放弃对宋国的救援，可宋国也对晋国有恩，失掉宋国，晋国也会陷于战略被动地位，晋文公为此举棋不定。最后，晋文公采纳了先轸的计谋，把曹、卫的土地分给宋国，并让宋国用土地贿赂秦国和齐国，请两国出面求楚退兵，制造秦、齐与楚国的矛盾。齐、秦为得到宋国的土地，便与晋国结成同盟，兵锋直指楚国。

晋文公五年（前632年）夏，楚将子玉率军北上攻打晋军，进逼陶丘。晋文公指挥军队从战场上向后撤退了“三舍”（古代一舍三十里，三舍为九十里）。“退避三舍”既是报答以前楚成王给予的礼遇，也是诱敌深入。

晋军与宋军、齐军、秦军联合，楚军有郑军、陈军、蔡军相助，大战于城濮（山东范县），楚军大败，主将子玉逃回楚国自杀。

晋文公五年（前632年）五月，晋文公把楚国的俘虏献给周天子。周襄王正式颁发文件，任命晋文公为诸侯首领，也就是“霸主”。

晋文公五年（前632年）冬，晋文公以周天子之命召集诸侯，与齐昭公、宋成公、鲁僖公、蔡庄侯、郑文公、卫叔武及莒子在践土（今河南原阳）会盟。这就是著名的“践土之盟”，各主要诸侯国从此正式承认了晋国的“霸主”地位。

晋文公九年（前628年）十二月己卯，晋文公卒，公子欢即位，史称晋襄公。

晋文公重耳四十三岁开始流亡，历经翟、卫、齐、曹、郑、宋、楚、秦八个国家，在外十九年，回国即位时已经六十二岁。在位仅九年，恢复了他老爸晋献公开创的霸业，把晋国推向了崛起的顶峰。

　　老年日记（138）

2019/11/26

重耳逃亡到翟国，随从的有狐偃、赵衰、颠颉、魏犨、胥臣等人，都是他的“死党”，其中狐偃是重耳的舅舅，“三家分晋”时，赵衰的后代建立了赵国，魏犫的后代建立了魏国。

翟人把在战争俘获的两个姑娘送给了重耳，重耳娶了其中一个叫季隗的姑娘，另一个赐给了随从赵衰。

前651年（晋献公二十六年）九月，晋献公去世，公子奚齐继位，骊姬为国母，荀息为托孤之臣。一直支持太子申生的晋国卿大夫里克、邳郑父等人趁机聚众作乱，把幼主奚齐刺死在晋献公的灵堂上，之后荀息立卓子为晋君，里克等人又把卓子刺杀在朝堂之上，并将骊姬活活鞭死。里克派狐偃之兄狐毛至翟国迎接公子重耳，打算拥立他为国君，重耳没有答应。里克又派人到梁国去迎接夷吾，夷吾的谋臣认为里克不得人心，恐怕靠不住，转而求助于秦国，并允诺夷吾为君之后以汾阳之邑封予里克。

前650年，重耳的三弟夷吾即位，史称晋惠公。

晋惠公担心国人依附重耳，就派勃鞮去追杀重耳。这时重耳已经在翟国住了十二年，在翟国娶的季隗为他生了伯鲦和叔刘两个儿子。根据随从死党的建议，重耳决定投奔齐国。

离开翟国时，重耳对妻子季隗说："等我二十五年不回来，你就改嫁。"妻子笑着回答："等到二十五年，我坟上的柏树都长大了。虽然如此，我还是会等着你的。"

去齐国须途径卫国，这是重耳流亡所到的的第二个国家。卫国没有很好地接待他们，一行人在路上只好讨饭吃。有老农给了他们一筐土块，重耳大怒。赵衰安慰他说：“土，象征土地，他们是表示对您臣服，您应该行礼接受它。”重耳拜谢村民并把土块装在车上去往齐国了。这就是“重耳受土”的故事。

重耳到齐国，受到齐桓公厚礼招待，并把同家族的一个少女齐姜嫁给重耳。这是重耳流亡的第三个国家。

重耳在齐国住了五年，爱恋在齐国娶的妻子，慢慢忘记了自己的鸿鹄大志，也没有离开齐国的意思。

齐桓公死后，齐国发生严重内乱。赵衰、狐偃等死党与齐姜策划，用酒灌醉了重耳，载到车上离开了齐国。

重耳到了曹国，这是流亡的第四个国家。曹共公极其无礼，重耳只好离开曹国奔往宋国，这是流亡的第五个国家。宋襄公听说重耳贤明，就按国礼接待了他。但因为宋国刚刚被楚军打败，宋襄公在泓水负伤，恐怕帮不了大忙。宋国司马公孙固与就对重耳他们说：”宋国是小国，又刚吃败仗，不足以帮你们回国，你们还是到大国去吧。”重耳一行人于是离开了宋国。

重耳路过郑国，这是流亡的第六个国家。郑文公不按礼节接待他们。郑国大夫叔瞻劝告郑文公说，重耳这个人必将有大作为，如果我们不能接纳他，干脆把他杀掉。郑文公没有听叔瞻的意见，还是把重耳放走了。

重耳一行离开郑国到了楚国，这是流亡的第七个国家。楚成王用对待诸侯的礼节接待他，重耳辞谢不敢接受。赵衰说：“这是上天在让你兴起。”重耳于是按诸侯的礼节会见了楚成王。楚成王很好地招待了重耳，重耳十分谦恭。在宴席上楚成王说：“如若您将来能回到晋国，您用什么来报答我？”重耳说：“珍禽异兽、珠玉绸绢，君王都富富有余，不知道用什么礼物报答。”楚成王说：“虽然如此，您到底应该用些什么来报答我呢？”重耳说：“假使不得已，万一在平原、湖沼地带与您兵戎相遇，我会为您退避三舍。”楚国大将子玉听后十分生气，要楚成杀掉重耳。楚成王说：”晋公子品行高尚，在外遇难很久了，随从都是国家的贤才，这是上天安排的，我怎么可以杀了他呢？”这就是成语“退避三舍”的由来。

重耳在楚国住了几个月后，在秦国做人质的晋国太子姬圉得知晋惠公病重，从秦国不辞而别。秦国特别生气，听说重耳住在楚国，就要把重耳弄到秦国，为送回晋国接班做准备。楚成王说：“楚国距离晋国太远了，要经过好几个国家才能到达。秦国与晋国交界，秦国国君很贤明，您好好去吧！”临行时楚成王还赠送了很多礼物给重耳。

晋惠公十四年（前637年）秋，重耳到了秦国，这是流亡的第八个国家。秦穆公把同宗的五个女子嫁给了重耳，已经逃回晋国准备接班的太子圉的妻子怀嬴也在其中。重耳不打算接受怀赢，胥臣劝他说：“圉的国家我们都要去攻打了，何况他的妻子呢！而且您接受此女为的是与秦国结成姻亲以便返回晋国，您这样岂不是拘泥于小礼节，忘了大的羞耻！”重耳于是才接受了太子圉妻子怀赢。秦穆公十分高兴，亲自陪重耳宴饮。

　　老年日记（137）

2019/11/25

晋国在一百多年时间里，先后有六位国君“称霸”，但历史上提到“五霸”一般只提到晋文公，可能是以他为晋国霸主地位的象征吧。

晋文公名字叫“姬重耳”，史书上一般性的叙述时都不称姓，就直接称“重耳”。晋文公重耳是晋国的第二十四任君主，（也有说二十二、二十八的，乱套）公元前636年至前628年在位，执政九年。

晋文公本来不是晋国的“嫡传”，也就是说不是“正根”。

晋国从虞叔“桐叶封弟”立国，都是“有子传子，无子传弟”，按“嫡系”传位。晋文公这一支本来是“旁系”，没有继承国君的资格。

到了重耳“祖太爷”姬成师的时候，他们这一支势力强盛起来，被国君晋昭侯封到“曲沃”，称“曲沃桓叔”。

传到了重耳的爷爷“姬称”时，称“曲沃武公”。曲沃武公连杀了两任国君，终于篡夺了晋国君主的位子，并贿赂周天子，拿到了正式的任命书，称晋武公。

从此，晋国的国君爵位由“晋侯”升格为“晋公”。晋国的都城也从“翼城”换作了曲沃。这是晋国历史上的一次重大权力交替事件，史称“曲沃代翼”。

晋武公死后，国君的位子就按照他们这一支往下传，直到“三家分晋”。

晋武公的儿子继位，是为晋献公，就是重耳的老爸，也是第一位“称霸”的晋国国君。

晋献公有五个儿子。长子申生，次子重耳，老三夷吾，老四奚齐，老五卓子。

晋献公有个妃子叫骊姬，很受宠爱。骊姬想让自己的儿子奚齐当接班人，于是派人劝说献公，把太子申生、老二重耳、老三夷吾都赶到外地去。太子跑到曲沃，重耳跑到蒲地，夷吾跑到屈地，而骊姬亲生儿子奚齐以及她妹妹的儿子卓子仍留在国都。

骊姬进一步陷害太子申生，逼迫申生自尽。晋献公听信骊姬耳边风，又派“勃鞮”去讨伐重耳和夷吾。重耳说：“君父的命令不能违抗。”于是他通告属下不准抵抗，并说：“违抗君命的人就是我的仇敌。”重耳翻墙逃走，勃鞮追上他砍掉了他的一支袖口，重耳逃到了他姥姥的领地翟国。

“斩袪射钩”是历史上很有名的典故“，“斩袪”是晋文公的故事，射钩是齐桓公的故事。《梁书·马仙琕传》：“射鉤斩袪，昔人弗忌。”

　　老年日记（136）

2019/11/24

春秋五霸，一般是把齐国齐桓公排在首位的。

但是如果按资历，排在第一位的应该是晋国的晋文公。

这是因为：第一，晋国是周天子的“嫡系”；第二，晋国坐上“老大”交椅的时间最早；第三，晋国担任“老大”的时间最长。

晋国（前1033年—前349年），是周朝的王族诸侯国，也就是周天子的“本家”。周初即被周天子封为侯爵，首任国君唐叔虞为周武王姬发之子，周成王姬诵之弟。

成王还背在周公背上的时候，有一天与叔虞一起玩耍。成王把一片桐叶剪成一个似玉圭的玩具，对叔虞说：我将拿着玉圭封赐你。摄政的周公旦听到这话，严肃地教训周成王，你是天子，君无戏言，言出必行。于是周成王就把唐地作为封地封赐给了叔虞，建立了一个诸侯国。唐地在黄河、汾河的东边，方圆一百里，后人称呼封地主人为唐叔虞。唐虞叔死后，他的儿子姬燮继位，把国都迁到了晋水，改国号为晋。号称“一字千金”的《吕氏春秋》正儿八经地记载了这件事，但柳宗元说这纯粹是扯淡，为此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桐叶封弟辨》，被《古文观止》收入。

晋国在第二十三代国君晋献公时期实现了崛起梦，“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第二十八代国君晋文公继位后，在城濮之战中大败楚国，一战而霸。第二十九代国君晋襄公时期，先后在肴之战和彭衙之战中大败秦国，继其父为中原霸主。第三十二代国君晋景公时，在邲之战中败给老对手楚国，转而经略北方，在鞌之战中大败齐国后，又在晋伐蔡攻楚破沈之战中攻入楚国本土。第三十三代国君晋厉公继位后，连败秦、狄，并在鄢陵之战再败楚国，复霸天下。第三十四代国君晋悼公时，国势鼎盛，军治万乘，独霸中原，达到晋国霸业的巅峰。

第三十五代国君晋平公以后，晋国范、中行、智、韩、赵、魏“六卿”之间斗争激烈。“卿”是诸侯国里仅次于国君的高官，不仅享有封地，还掌握军队，略相当于大军区司令兼地方一把手。第三十八代国君晋定公时，范、中行两家首先败亡。公元前453年，韩、赵、魏三家共灭智氏，晋国被三大军区瓜分。 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册封韩、赵、魏为诸侯，确认了“三家分晋”符合联合国宪章，赵、魏、韩三股分裂势力正式成为独立的主权国家。前349年，第四十四代国君晋静公被废为庶民，晋国正式消亡。

晋国共历经四十多位国君，享国六百多年。鼎盛时期，地域囊括今山西省全部、陕西省东部与北部、河北省中部与南部、河南省西部和北部、山东西北部与内蒙一部的广大地区。其霸主地位贯穿于春秋时期大部分年代。

　　老年日记（135）

2019/11/23

春秋时期，好像没有特别喜欢钓鱼的。

那是一个特别热闹的时代，是一个人人都不甘寂寞的时代，所以没有人会独自到河边去枯守那份孤独。

那时的人主要忙活两件大事。一是忙着争夺霸权，就是争当“天下”老大。当时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也不知道五大洲四大洋。周王朝不称“世界”，也不叫“国家”，而是叫“天下”，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时的“国“和”家”不是一个概念，而是两个东西。“国”是“诸侯”控制地盘的称呼，而“家”则是诸侯国里面“大夫”那个“土围子”的称呼。所谓“争霸”，不是争“世界”的领导权，也不是争“国家”的领导权，争的是“天下”的领导权。

人们忙活的另外一件事，是“创立学说”，就是力图用自己的想法去对自然界和社会现象作出解释，“成名成家”。

人们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都忙着这两件大事，不亦乐乎，根本没有闲心跑到河边去钓鱼。

头一件事——“争霸”。

进入东周时期，周天子对“天下”的统治权已经名存实亡，天子的权力不过是象征性的发一些毫无制约力的文件，各诸侯国根本不听他的。周天子就像现在的联合国，名义上主持全球事务，实际上啥也不是。权力游戏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玩法，谁胳膊粗力气大谁说了算。“天下”共七八十个诸侯国，都想说了算，这就必然发生权力争斗。整个儿春秋时期先后出现过五个实力强大的诸侯国，史称“春秋五霸”。五霸并不是天子正式任命的，而是根据他们在历史上实际发生的作用和影响由后人“追认”的。这和联合国有相同的地方，即都是五个国家。也有不同的，联合国“五常”是经过选举程序正式选出来的，并且是同期并列的。而“五霸”纯粹是自己凭拳脚打出来的，并且是前后相继，轮流坐庄。一般的说法，五霸包括齐国的齐桓公、晋国的晋文公、秦国的秦穆公、楚国的楚庄王、宋国的宋襄公。这是《史记索隐》里面的认定，在史学界被认为是比较权威的说法。但里面这个宋襄公，就是那个“不鼓不成列”的迂腐家伙，实在很难找到他有什么能耐，恐怕不配称“霸”。所以，历史上对“五霸”究竟都包括哪五个人，一直有所争议。不过齐、晋、秦、楚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这个宋襄公不大靠谱。有的就把他踢了出去，换上了郑国的郑庄公，有的换成了吴王阖闾或夫差，还有的换成了越王勾践。这种换法，也各有各的道理，但并没有哪一个权威机构给予认定。

所谓“霸”，就是“伯”，是由“伯”转音过来的，又称州伯、方伯，即诸侯之长。这个诸侯“老大”名义上的职责是会诸侯、朝天子，相当于联合国“轮值”主席，实际上权力大得很，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后代曹操就是走的这个路子。美国现在动不动就假借联合国名义，今天制裁这个，明天轰炸那个，被称为“霸权主义”，这个称号也是从春秋五霸引申而来的，实际上就是“挟联合国以霸全球”，被冠以“霸权主义”也可以说是实至名归吧。

　　老年日记（134）

2019/11/22

杀掉周幽王之后，申侯串联诸侯，拥立自己的外孙也就是被幽王废掉过的太子宜臼登上了王位，即周平王。

由于西周的都城镐京在这场变乱中已经残破不堪，更由于野蛮强悍的“犬戎”就在附近，随时有遭受攻掠的威胁，平王宜臼就把镐京遗弃，迁到东都洛邑，史称“平王东迁”。这是周朝历史的一个转折点，从此周王朝一蹶不振，进入了天下大乱诸侯混战长达五百多年的春秋战国时代。

春秋战国又分为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

春秋起于周平王元年西周灭亡至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三家分晋”（公元前770年－公元前403年）。因为孔子修订的鲁国编年史名为《春秋》，是对这段历史最完整的记载，所以后世就把它称之为“春秋”。《春秋》的编年史从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共二百四十二年，后世史学家为了方便起见，一般从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东周立国起，到周敬王四十三年（公元前477年）或四十四年（公元前476年）为止。也有学者认为应到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三家分晋”（公元前403年）为止。这个分界相差七十多年，，史学界历来没有统一过。司马光所著《资治通鉴》就是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三家分晋”起始，所以我的印象中春秋与战国的分界就在这个地方。

战国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三家分晋”至秦王嬴政二十六年攻灭齐国天下统一（前403—前221年）。这一时期各国混战不休，故被后世称之为“战国”。西汉刘向编了一部《战国策》，详细记载了这段历史的一些史实，也成为“战国”这一称谓的由来。

春秋战国时期，周天子对诸侯国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力，仅能统治东都洛邑附近几百平方公里的地盘，等于是名存实亡了。东周最后一位君主周赧王听信楚孝烈王的主意，不自量力地以天子名义召集六国出兵伐秦，终告失败。公元前256年，东周都城洛邑沦陷，周赧王病逝，东周正式宣告灭亡。三十五年后，秦始皇灭掉了六国中最后一个国家齐国，终于结束了东周以来五百多年战乱纷争，实现了一统天下。

　　老年日记（133）

2019/11/21

周厉王从王宫逃往彘地的时候，把很小的太子姬静丢在了都城，被召穆公藏在家中。国人围住召穆公家，召穆公被迫用自己的儿子冒充太子姬静，国人杀了召穆公之子，太子得以幸免于难。

前829年（共和十四年），周厉王死于彘，太子姬静已经长大了，召穆公、周定公以及诸侯拥立太子静继位，即周宣王。

周宣王在位四十六年，天下相对安定，史称“宣王中兴”。但到了宣王后期，周王朝已经显露出衰亡的迹象。

前782年，周宣王去世，太子姬宫湦继位，是为周幽王。

周幽王荒淫腐败，任用奸佞，沉湎酒色，不问政事，天下民怨沸腾，动乱不止。

周幽王八年（前774年），幽王废嫡立庶，废黜王后申后和太子宜臼，而立宠妃褒姒为王后，立褒姒所生之子伯服为太子 ，并加害太子姬宜臼，致使申后的父亲申侯大为恼怒。申侯联合缯国、西夷犬戎攻打周都镐京，在骊山下杀死了周幽王。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自古以来家喻户晓。

相传早在夏朝末年，有二条神龙停在夏帝的朝廷前，说道：“我们是褒国的两个先王。”夏帝占卜，或杀掉龙，或赶走龙，或留下龙，都不吉利。夏帝又占卜，得知必须把龙的唾沫储藏起来，才吉利。于是陈列玉帛，并以简策写文告请神龙。龙离去后留下了唾沫，夏帝用匣子把唾沫装上，保存起来。夏朝灭亡，这匣子传到商朝，商朝灭亡，又传到周朝。经过三个朝代，没有人敢打开它。到周厉王末年，他竟然想打开匣子观看。结果龙的唾沫流到宫中，无法除去。周厉王就命令妇女赤着身子对它大声呼喊，唾沫便变成一只黑蜥蜴，窜到周厉王的后宫。后宫有个侍女刚七八岁，碰上蜥蜴，成年后怀孕生下个女孩子，那个侍女很害怕，就将孩子丢弃了。

那时已到周宣王在位了，一次街上有个小女孩唱歌谣：“桑木做成的弓啊，箕木制成的箭袋，是要灭亡周国的。”周宣王听到觉得很不吉利，正好有一对夫妇卖桑弓箕箭袋，于是就派人去抓他们。夫妇俩在逃跑的路上，捡到了被丢弃在路旁的那个怪女孩，便带着她逃到褒国。

周幽王时期，褒国人有罪，请求献上那个女孩给周幽王来赎罪。因是从褒国而来，故称褒姒。

周幽王对褒姒非常宠爱，褒姒生下儿子姬伯服后，幽王竟然废黜王后申后（申国国君申侯之女）和申后所生的太子宜臼，而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

褒姒不爱笑，周幽王为了让她笑，竟把传递战争信号的烽火点燃，逗褒姒玩儿。天下各路诸侯看到烽火，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都率兵星夜赶来。到了镐京城下，却发现根本没有敌人。褒姒看到诸侯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果然哈哈大笑起来。周幽王非常高兴，此后多次这样点燃烽火。诸侯们经过几次被戏弄，就不再相信烽火信号，不管火烧得多大，都不肯发兵来了。

周幽王十一年（前771年），被废的太子宜臼的姥爷申侯联合缯国、西夷犬戎攻打周幽王。周幽王点燃烽火召集诸侯援救，诸侯没有一个前来的。犬戎最终在骊山之下杀死了周幽王，俘虏了褒姒。西周从此灭亡。

褒姒的身世和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事，听起来有些“编故事”，但司马迁在《史记》里也当真事写的。看来，读史也必须时刻记住，不管谁写的，都要分析地看，都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西周从武王灭商起到幽王在骊山被杀，历二百七十五年。此后便进入了东周，也就是春秋战国时期。

　　老年日记（132）

2019/11/20

周朝建立近二百年，传到第十位君王，即周厉王姬胡。

周厉王暴虐成性，奢侈专横，百姓都公开议论他的过失。姬胡就派一个巫师把发议论的人抓来杀掉，从此人们都敢怒不敢言了，走在路上相互只能递个眼色。《国语 周语上》记载：“厉王虐，国人谤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我们现在还使用的成语“道路以目”，就是从这里来的。

周厉王看到人们都闭嘴了，非常高兴，得意地对辅佐他的召穆公说：“我还是能控制社会舆论的，你看百姓再不敢乱提意见了吧。”召穆公说：“这只是把他们的话堵塞回去而已。堵住百姓的嘴巴，要比堵住河流的害处更严重。水蓄积太多，河流一旦决口，所伤害的人一定很多；不让百姓说话，道理也是一样。所以，治水的人要疏通河流，使流水畅通；治理百姓的人要开放言论，使百姓敢说话。百姓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心里考虑好就去做。如果堵住他们的嘴巴，那么赞同你的，跟随你的能有几个呢？”周厉王不听劝阻。从此百姓都不敢说话。

《国语·周语上》记载：王喜，告邵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邵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对历朝历代帝王反复训诫的成语，就出自这里。

但是周厉王不听劝诫，三年之后，人民发起暴动，把他赶出了王宫，跑到一个叫“彘”的地方。“彘”就是猪的意思，古代也是个地名，故址在今山西霍县一带。

厉王逃亡在彘后，东边的诸侯卫武公带兵赶到了镐京。卫国的始祖是周文王第九个儿子“康叔”，始封地在商朝故都朝歌一带。这个时候传到了卫武公，国力强盛。于是召公便出面代表周厉王的旧臣请卫武公暂时代行执政，自己和另一个大臣周公（周公旦的后代）等组成会议辅政。

因为卫武公名和，他的封地在共（河南辉县），因此又称共伯和。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是中国现存史料中有确切纪年的开始。

共和十四年（公元前828），周厉王死于彘，次年，太子姬静即位，就是周宣王，共和时代结束。

司马迁在《史记》中便从共和行政的第一年，即公元前841年，开始纪年。这也使中国的历史从此有了确切纪年。

现在我们使用的“共和”这个词，就是由此传承演化来的，如“共和国”，国外的“共和党”也是沿用这个词义翻译过来的。只是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它的涵义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古罗马也曾实行过共和制，不过比“周共和”晚了三百多年。公元前510年罗马人驱逐了前国王暴君卢修斯·塔克文·苏佩布，结束了罗马王政时代，建立了罗马共和国，国家由元老院、执政官和部族会议三权分立。掌握国家实权的元老院由贵族组成。执政官由百人队会议从贵族中选举产生，行使最高行政权力。部族大会由男性平民和男性贵族构成。古罗马的“共和”与西周的“共和”好像根本不是一回事。但翻译成中文为什么要使用“共和”这个词，说明两者多少还是有某种关联的。

现在普遍使用的“共和”一词，恐怕与古罗马的“共和”血缘关系更密切些。

由于周厉王被赶跑，闹出来一个“共和”事件。但这个问题实在是牵涉很深的理论，三五句话掰扯不清楚。

　　老年日记（131）

2019/11/19

西周为巩固统治，不再继续采用原来的那种自然形成的部落制，改行“分封制”，即分邦国建诸侯。把“天下”疆土分成许多大小不等的“块块”，由周天子委派自己的同姓亲族、功臣以及臣服于周王室的部落首领管理。

周初分封共七十一国，其中与周王同姓的姬姓就有四十国，兄弟之国有十五国。主要的异姓诸侯则有：商贵族微子后代封于宋，姜姓封于齐、吕，姒姓封于杞，嬴姓封于葛，妫姓封于陈，芈姓封于楚。周天子赐予各诸侯国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等，诸侯国则要听从周天子的政令，定期朝拜纳贡，“拱卫周室”。

周成王死后，传位给儿子姬钊，即周康王，开创了“成康之治”，周王室的统治日益巩固。

但是四周边远地区还是不大听从指挥，到了第四代天子周昭王，曾三次南征，把统治范围扩大到长江中游一带。昭王在第三次南征归来渡过汉水时，坠江身亡。周人怀疑是被南方荆楚一带的人给害了，荆楚之人却说是因为他从南方掠夺了大量财宝，过江时把桥压塌了，罪有应得。几百年后，齐桓公伐楚时还翻这笔旧账，就是管仲与楚国使者那段著名的对话：“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继昭王而立的是穆王，他在位长达55年之久。穆王西征犬戎，俘虏五个大王，把他们迁居到太原。他还乘着八匹骏马驾的车子，北游到今天的内蒙古境内，再折向西，巡游了新疆境内的许多名山大川，传说到了昆仑山西王母国，类似唐僧到的那个女儿国，受到隆重接待。西王母在瑶池为穆王设宴，饮酒吟诗，共结情缘。西王母的意思就是要穆王留下，“夫妻双双把家还”，可周穆王毕竟还惦记着他在东方的万里江山。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江山美人必须有取有舍。穆王最终还是调转车头，与西王母依依不舍洒泪告别。西王母望着奔驰东逝的八匹骏马，泪如雨下。穆王回到王宫，也是朝思暮想，每次看到傍晚西天边上胭脂色的火烧云，就联想到西王母泪水纵横的粉妆。

西晋时期在战国墓葬中发掘出的《汲冢竹书（也称“竹书纪年”）》中，有一部《穆天子传》，生动地记述了穆王巡游天下与西王母的爱情故事。

去年，网上看到个题目，据“天边那朵火烧云，俯瞰人间古到今”一联诗句，“补笔成绝”，也就是把这联诗句补写一联，成为四句的七言绝句。我当时正闲得无聊，想到穆王与西王母的瑶池之会，就凑了个热闹，补了两句：

“天边那朵火烧云，

俯瞰人间古到今。

酒冷瑶池八骏逝，

残妆和泪望晨昏。”

感觉周穆王的故事的确很好玩儿。

李商隐也曾有一首《瑶池》：

“瑶池阿母绮窗开，

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这位李先生的想象力更加丰富，连西王母打开窗户向东张望的细节都写到诗里面了。

　　老年日记（130）

2019/11/18

姬旦是周武王姬发的四弟，因初封在“周”地，所以称“周公”，又称“周公旦”。 “文革”期间批林批孔批周公，就是借用了他的名义。

周公旦文武全才，不像姜子牙只会打仗。

武王临终，把王位传给了儿子姬诵，据说是姜子牙的外孙。

成王继位时年纪尚小，武王就托付成王的两个叔叔周公和召公辅政，由周公摄政。所谓“摄政”，就是“代理君王”。

成王那个时候究竟有多“小”，搞不大清楚。司马迁说是在“襁褓之中”，要周公背着上朝。但按时间推算，好像合不上牙。有记载说成王亲政二十二年，去世时五十岁，再减去周公摄政的七年，大概是二十一岁了。按理二十多岁继位好像用不着由叔叔背了。也有说成王继位时是十三岁，二十岁亲政。几千年前的事，搞不清楚了。

但是，当时确有人对成王需不需要周公“背着”提出了疑问。

周文王姬昌有三四十个儿子，成王都得叫叔叔。周公旦代理君王以后，这些叔叔里就有人搞事了。挑头儿的一个是“管叔”，一个是“蔡叔”。

武王灭商后，把俘虏到的纣王之子武庚留了一条命，在商朝都城一带划出一块地盘给他管理，派自己兄弟管叔、蔡叔、霍叔在殷都附近建立邶、鄘、卫三国，以监视武庚，史称‘三监’。

都是一样的叔叔，老四姬旦一个人大权独揽，别人肯定不服。管叔和蔡叔就纠合武庚发起了叛乱，史称“管蔡之乱”，也叫“三监之乱”。

周公于是就把成王背在背上，召开誓师大会，讨伐叛乱。

经过一番厮杀，把武庚斩首，把管叔擒获后也杀掉，把蔡叔发配到边境，把霍叔废黜为老百姓，“三监之乱”就此平定 。

周公摄政七年，除了平定“管蔡之乱”，还做了几件大事。带兵东征，把殷商留下的残余势力都一举扫平，使周天子的政令通行天下。规划并主持修建东都洛邑（洛阳古城），使周天子能够有效地控制中原直到东海。

周公最大的功绩，是在“文治”上。他主持制定了一整套治国理政的典章制度和礼仪规范，统称“周礼”。这套东西后来经过孔子的阐发弘扬，成为中国历代王朝的治国理念和全社会的道德规范，对华夏思想文化起到了奠基的作用。

　　老年日记（129）

2019/11/17

周部族境内有一条虽然不大但历史上很有名的河流叫渭水，那一带有不少人都喜欢钓鱼。姜子牙在商都朝歌卖牛肉盒饭，混不下去了，跑到渭水边上钓鱼糊口。偶遇西伯昌，平步青云，成了“太师”。后来帮助姬发灭了殷商，建立了周朝。

据说，姜子牙后期并不十分得意。把殷商灭了以后，姜太公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周武王虽然没有兔死狗烹，但也不想把他留在身边，以防腋下之患。就以论功行赏的名义把他封到了远离黄土高原的东海边上，在胶东半岛划出一块地盘，建立一个诸侯国齐国。

但姜子牙一直赖在都城镐京，不到他的封地去，把齐地的事都交给儿子打理。这老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野心，现在不能瞎猜。《封神演义》里也说到，姜子牙把诸神都封完了，却没有给自己留个位置。没有立足之地，只好蹲在了路灯的灯笼杆上。所谓“演义”其实翻译过来就是“扯淡”，但姜子牙这个事，似乎真的带有一点儿隐喻的意思。

然而得失这个事在大的历史跨度上还真不好说。姜子牙被封到这个边远地界还真捡着了。靠着平畴沃野的膏腴之地，再加上东临大海的鱼盐之利，姜子牙的后代齐桓公小白竟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直到现在，姜子牙还受到不少人的崇拜，有的人在生意场上混不下去了，就拎一根竹竿装模作样地去钓鱼，幻想着哪天遇到大领导赏识，也弄个山东省一把手当一当，功在当代，荫及子孙。

夺取政权主要靠枪杆子，巩固政权就得重用笔杆子了。把姜子牙安顿好以后，周武王姬发马上起用了自己的弟弟姬旦。一则这个姬旦政治理论水平和文字写作能力都比较强，二是自己的亲兄弟，靠得住，办事放心。

把里里外外的人事都安排到位以后，武王姬发就一命呜呼了，在天子位上仅坐了三年。

　　老年日记（128）

2019/11/16

继商朝之后，是周朝。

周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三个王朝，也是存续时间最长的王朝。从公元前1046年——前256年，周王朝一共传国君32代37王，享国共计791年。

周人的祖先是黄帝曾孙帝喾元妃姜嫄的儿子弃，即后稷 。

周人早期居于陕西武功一带，后稷的后代公刘当首领时，周部落已迁居于豳（陕西彬县一带）。由游牧部族渐变为农耕为主的城邑。自公刘起，又经九世传位，到古公亶父为部族首领，他带领部族越过漆水、沮水和梁山，南迁至渭河流域的“周原”（今陕西宝鸡扶风一带）。古公亶父被商朝封为“方伯”，相当于一方诸侯，逐步发展强大起来，形成了与殷商对抗的力量。周人尊古公亶父为“周太王”。

古公亶父传位给了小儿子季历，而老大泰伯和老二仲雍都跑到很远的地方，在江南建立了一个吴国。周人自己说，泰伯和仲雍认为自己没有小弟弟季历“贤”，所以主动避让。是不是那回事不好说，但周朝建立后与吴的关系一直比较好，据此看来历史上应该没有结下太大的积怨。

周部族的强大，对商王朝产生了严重威胁，一山不容二虎，季历终于被商王朝抓去杀掉了。

季历死后，儿子姬昌继位。商纣王又把他也抓了起来，关押到一个叫羑里的地方（今河南汤阴附近）。

姬昌在监狱里推演出了易经八卦，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源头。

据说商纣王曾把姬昌的长子伯邑考杀了，做成肉酱，拿给姬昌吃，以此测试姬昌是不是能掐会算。姬昌为了蒙蔽纣王，真的把肉酱吞了下去。等纣王派来的人走后，他又吐了出来，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双小兔子跑掉了。结果纣王对姬昌就消除了戒心，把他放了回来。这都是《封神演义》里编的故事，不可全信。也有人说因为周人给纣王贿赂了大量金钱美女，才把姬昌解救出来，这也没法考证。总之，姬昌被拘过，后来又 出来了，这事的确有过。至于怎么出来的，现在没有必要去掰扯它。

姬昌在位四十多年，周部落实现了真正的崛起。姬昌扔掉了商王朝封的“西伯”爵号，开始称“王”，公开与东方的商王朝分庭抗礼。

姬昌基本奠定了周王朝的基础，死后被尊为“文王”。他的儿子姬发最终灭掉了殷商，正式创立了周朝。

周朝可以明确地分为“西周”（前1046－前771年）与“东周”（前770年－前256年）两个时期。

由周武王姬发创建西周，定都镐京（今西安市长安区）。公元前771年镐京陷落，西周灭亡。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定都成周（今河南洛阳），此后周朝的这段时期称为东周。东周与“春秋战国”时期大体重合。

　　老年日记（127）

2019/11/15

商朝（约公元前1600年—约公元前1046年），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朝代，是中国第一个有直接的同时期的文字记载的王朝。

商朝与夏朝一样，早期也多次迁都，没办法分出来“西商”“东商”。

商朝的第一代君主是“汤”，他在“鸣条之战”中把夏桀打败，在一个叫“亳”的地方建立都城，称“商”，位于现在河南商丘附近。

商朝存在了五六百年，前期都城很不稳定，主要在河南一带东西南北折腾多次，也曾经跑到山西一段时间。

商朝的第十九代帝王叫“盘庚”，他把都城迁到了一个叫“殷”的地方，就是现在河南安阳的殷墟。我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就是在这里发掘出来的。商王朝在“殷”这个地方开始稳定下来，所以历史上商朝又被称作“殷商”。

盘庚死后，王位经三世传到武丁时，商朝得到空前的发展，史称“武丁中兴”，也叫“武丁盛世”。

武丁之后，王位又延续了九世，传到了“辛”，也就是商纣王。

商纣王无道，宠妲己，拘西伯，剖比干，设肉林，掘酒池。最后牧野之战中被周武王战败，在鹿台自焚而死，商朝灭亡。

孔子在《论语·微子》中说：“ 箕子去之，微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殷有三仁焉。”

微子是纣王的哥哥，箕子是纣王的伯父，比干是纣王的叔叔。他们都是殷纣王时期的重臣，受命辅佐纣王。

比干看到纣王胡作非为，就极力劝谏，惹怒了纣王，生生地被剖腹挖心而死。剖腹。挖心是《封神演义》里说的，似乎带有文学的夸张。但孔子也说比干是“谏而死”。看来是被纣王弄死了无疑。至于是挖心，还是砍头，或者油烹，没什么区别。商朝那时候还搞“人殉”呢，抓了俘虏还要杀了取血用以“衅鼓”，残忍的很，挖心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箕子也比较爱提意见，看到比干的下场，赶紧逃命。据说跑到了朝鲜半岛，在那里建了国家，现在朝鲜人还认同这个始祖。

看到叔叔大爷死的死逃的逃，微子学乖了，少说话多干活，洁身自好，但也不能助纣为虐，终于保住了性命。商朝灭亡后，周武王说这个人很本分，不仅没有杀掉斩草除根，还把他封到了宋地，建立了诸侯国宋国。宋国春秋时期曾经一度当过老大，为“五霸”之一。孔子曾自称祖上也是宋国人，为殷商之后。

　　老年日记（126）

2019/11/14  

这个严光，是个汉代人，生在西汉，老在东汉，也就是两汉相交的那个年代。

东汉和西汉虽然都称“汉代”，也都姓“刘”，但严格地讲，应该是两个朝代——改朝换代了。

中国历史上，不少朝代都分“东”“西”，这有点儿“必然即寓于偶然之中”的意味，什么事情反复发生，就带有点儿规律性了。

什么华夏始祖皇帝炎帝、唐尧虞舜，尽管司马迁在史记中也有记载，但基本上是捕风捉影，根本无法考证，类似神话传说而已。真正可以确定做为一个朝代存在过的，是从夏朝才开始的。

夏朝是大禹创立的。司马迁说，禹的父亲叫“鲧”，是舜的臣子。舜命令鲧去治水，鲧采取堵的办法，结果失败，被舜处死了。禹又接替鲧去治水，他采取了疏的办法，取得成功。于是舜就把君主的位子“禅”让给了禹。禹于是建立了夏朝。

禹治水的事应该是有过的，但说是受舜的命令，并且从舜的手里接受了君位，这就纯粹是没影的事了。但是由于史学界的鼻祖司马迁这样说，大家也就不那么去叫真了，反正开天辟地那些事无所谓真假，当神话听就是了。

夏朝的事，多少就有点儿蛛丝马迹可循了。据说禹也把王位“禅”让给一个叫“皋陶”的人，但皋陶没等到禹去世，他就先死了。禹又把王位禅让给了一个叫“伯益”的人。禹死后，伯益并没有接成班，而是由禹的儿子“启”接班做了夏朝的君主。从此，古代帝王的接班制度就从“禅让制”改成了父亡子继的“世袭制”，“公天下”终结，开始了“家天下”。至于这个夏启是怎么把他老爸指定的继承人伯益搞掉，把政权夺到自己手里的，史籍上“语焉不详”。有的说伯益这个人没什么治国理政的本事，禹死了以后人民不拥护他，都跑到启的毡房里去，拥立启为王，这是启的王位合法性的说词。也有的说，启使用了不地道的手段，也就是动用武力，把伯益“咔嚓”了，把政权弄到了自己手里。如果说实话，那么宁可相信后一种说法，因为有此后时间多年的历史事实可以佐证，就是只有武力，才是夺取正权唯一正确的途径。

夏朝据考证存在了471年，之间闹过不少动乱，最危险的一次被人家夺权四十多年，都城也不得不迁徙。

夏启死后，把王位传给了儿子“太康”。太康不务正业，被“有穷氏”一个叫“羿”的人给赶跑了。这个“羿”据说是天上九个太阳被他射下来了八个，还把嫦娥赶到月球上头去那个擅射的武夫。但后来又有人说这个“羿”没有射太阳，也不是嫦娥的老公，射日和奔月的故事另有其人。反正都是神话传说，没有必要叫真。

羿后来也被他的养子一个叫“寒浞”的人给杀了。后来太康弟弟仲康的孙子少康，又起兵打败了“有穷氏”，把政权夺了回来。

夏朝最早建都在什么地方，已经没办法搞清楚了。只知道少康复国后，建都在纶城（今河南虞城县利民镇东南三十五里）。据说夏朝四百多年间迁都至少有九次。所以这个朝代不是标准模式，不适合用“二分法”分为“西夏”和“东夏”。又过三千多年，党项人李元昊在西北祁连山麓黄河边上建立的西夏王朝，跟大禹那个夏朝完全是两码事。

夏朝最后亡在了“桀”的手中，就是放出恶狗去咬“尧”的那个混小子，历史上称他为“暴桀”。

老年日记（125）

2019/11/13

第三个很怪的钓鱼人叫作严光，又称严遵，字子陵，人们习惯都称他的字。

这个严光是浙江会稽余姚人，就是现在的绍兴一带。

江浙鱼米之乡，钓鱼的人一定 不少。严光很可能从小就喜欢这勾当。

他钓鱼既不像姜太公那样使用直钩，也不像柳宗元那样专找大雪天。但人们还是认为他是一个怪人。

因为，这个老渔翁的装束很特别。钓鱼人标准的行头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唐代有个叫张志和的，写了一首词《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很生动地刻画了老渔翁的标准形象。

可这个严光怪就怪在他钓鱼时既不披蓑衣，也不戴斗笠，而是一年四季都捂着一件老羊皮袄。

绍兴那一带冬天气温有时也能降到零下好几度，穿暖和一些不至于受寒气侵袭。不少钓鱼人最后都得了关节炎，像柳宗元那样受风寒丧命的也不止一个。但真正需要加棉衣的时间也不过就那么三两个月，其它时间斗笠蓑衣完全对付得了。尤其漫长的夏季，脱光膀子还汗流浃背，不是雨天连蓑衣斗笠都用不上。

可这个严光，一年四季都非得穿他那件老羊皮去钓鱼，因此人们都认为这是一个怪人。

但凡行为反常的人，要么是精神病，古代叫狂人。要么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来路，神神叨叨。

姜子牙直钩“钓于渭滨，以干文王”，这个严子陵在“干（gān）”什么呢？

　　老年日记（124）

2019/11/12

柳宗元在柳州为刺史，虽是有实权的地方官，但还是贬吏，压抑的心情始终也挥之不去。在《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诗中写到：“破额山前碧玉流，骚人遥驻木兰舟。春风无限潇湘意，欲采蘋花不自由。”足见其当时苦闷抑郁的心境。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朝廷大赦，宪宗在裴度的说服下，敕召柳宗元回京。十四年的谪贬生涯即将结束，风停雪霁，应该是临江垂钓的好时光了。

可惜的是，这时的柳宗元已经卧病不起，难以登上回长安的路程，更不可能再去享受独钓寒江的乐趣了。

这年的十一月初八，柳宗元在柳州病世，年仅47岁。

临终前，柳宗元嘱托身边的人，把他的文稿交到好友刘禹锡那里。

文人把自己的文稿视同生命，好友之间这也等于是以命相托。

经刘禹锡整理编辑并作序，《柳河东集》得以出版传世，这也是刘禹锡对已故挚友真正的报答。

刘禹锡还特地请到韩愈，为柳宗元纂写了墓志铭。

韩愈当时被推为文章魁首，是为名人纂写墓志铭的“专业户”。这篇《柳子厚墓志铭》也成为传世之作。

《柳子厚墓志铭》

唐·韩愈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韩愈作为古文运动的旗手，写文章历来是惜墨如金的。而为柳宗元写的这篇墓志铭，却情之所至，不吝笔墨，尽情挥洒，字里行间充满对柳宗元的推崇与厚爱。这篇墓志铭，不仅可以看作是对柳宗元一生的中肯评价与高度赞颂，又是一篇文情并茂的人物传记，对确立柳宗元在思想文学史上的地位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韩愈甚至完全突破墓志铭写作的体例，不仅在叙述中插入大段大段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议论文字，还采用设问的笔法，对后人提出了一个意蕴深刻的问题：“如果子厚当时在御史台、尚书省做官时，能谨慎约束自己，已像在司马时、刺史时那样，也自然不会被贬官了；贬官后，如果有人能够推举他，将一定会再次被任用，不至穷困潦倒。然而若是子厚被贬斥的时间不久，穷困的处境未达到极点，虽然能够在官场中出人头地，但他的文学辞章一定不能这样地下功夫，以致于像今天这样一定流传后世，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让子厚实现他的愿望，一度官至将相，拿那个换这个，何者为得，何者为失？一定有能辨别它的人”。

人生是一条单行道，不可以假设，更不允许“从头再来”。韩愈提的这个问题，并不是让已经逝去的柳宗元回答。那么，谁又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呢？

不存在“标准答案”，每个人必定会作出不同的选择。究竟孰是孰非，孰得孰失，也不过如孔老夫子所说，“亦各言其志尔”。

不过，现在读来，韩老夫子对柳宗元一生事迹的记述和评价，也不是没有遗漏和偏颇的。

在我看来，柳宗元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为人处世太过执着。比如说钓鱼，数九隆冬，大雪纷飞，天上连一只鸟都没有，地上也看不到一行脚印，你还非得捧着一根竹竿子死守在船上，并且连个羽绒服都不穿。结果鱼没钓到，还受了风寒。四十多岁早逝，说不准就是因为这样把身体造垮了。

当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死者为大，为友人讳，无可苛责。

韩老夫子总给人写墓志铭，这也是“套路”吧？

　　老年日记（123）

2019/11/11

柳宗元与刘禹锡，不仅仅是诗文之交，更称得上是患难之交乃至生死之交。

唐德宗贞元九年 （793），30多名新科进士，来到长安大雁塔下留诗题名，柳宗元与刘禹锡并在其列。当时，柳宗元二十岁，刘禹锡长柳宗元一岁，他们是同科进士中最年轻的。

虽然两个人在文坛上早已相互闻名，但这次雁塔提名才真正对上号，从此成为终生挚友。

雁塔一别，转瞬十二个年头。宦海搏击，各展雄才。再一次见面，竟是同时同列跪俯在金銮殿下，听候皇上对“二王八司马”贬谪的诏书。天子神威之下，身为罪臣的两个人，只是听见了“处分报告”中对方的名字，并没有相互对视一眼的机会。

这次分手，天涯各赴，音讯隔绝，生死难料。

第三次再见面，又是十年之后。

唐宪宗元和十年（815），二人同时奉招回京，结束谪贬生活，听候任用。不料中途生变，仅在长安待了一个多月，又被分别贬谪到更远的地方。

圣旨颁下，柳宗元被贬往柳州，而刘禹锡则被贬到了更远的播州，起因都是他再游玄都观的那首歪诗。

播州这个地方，自古就是流放重犯的去处。位于贵州北部，现在遵义市还有一个区沿用播州地名。崇山峻岭，绝少人烟，蛮族土著，刀耕火种，毒蛇猛兽，食人吸血。贬到那个地方的官员，别想活着回来，有的死在那里多少年甚至多少代后，尸首都运不回来。苗族“赶尸”的习俗，就在通往播州那一带的路上。

一千多年后的民国时期，经济、交通相比唐代已经有了很大发展，但播州仍然是流放关押重犯的置死之地。 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关押残杀共产党员的息烽集中营就设在播州境内。蒋介石的特务情报系统称重庆望龙门关押共产党员的看守所为“小学”、称重庆白公馆监狱为“中学”，而息烽集中营所关押的则是从全国各地押来的“要犯”，称为“大学”。息烽集中营从1938年11月建立至1946年7月撤销，先后关押了1200多人，被秘密处决和折磨致死的就有600多人，人们熟知的罗世文、杨虎城、杨拯贵、宋绮云、小萝卜头、黄显声、马寅初等都曾囚禁于此。

给刘禹锡这个处分，甚至比直接宣判死刑还严重。皇上当时的想法可能是，你这个滚刀肉不是喜欢到处看花写诗吗，那就让你到有“百里杜鹃”之称的播州，够你写一辈子的了！

唐代那个时候，被贬出长安的官员不光是自己一个人离开京城去赴任，而是要一家老小全部都得跟随。当时的户籍制度也是相当严格的，有的官员家族势力遍布京城，你一个人走了，留下家里人，保不齐哪天就要造反闹事。除恶务尽，必须人走家搬，免留后患。

当时，刘禹锡尚有年迈老母在堂，也必须跟随儿子流放到有去无还的地方。

一牵连到老母亲，刘禹锡这下子犟不起来了。百大孝为先啊，自己生死完全可以置之度外，但怎么忍心让老母亲陪着去送死啊？这是大不孝啊！但是诏书已下，你就是叩头流血，皇上也不可能收回成命了。

就在刘禹锡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柳宗元挺身而出了。

几天之内，柳宗元先后多次上书皇帝，请求以自己的柳州与刘禹锡的播州对换，言辞恳切，确实发自真心。

此事在柳宗元死后由韩愈为其纂写的墓志铭中有真实的记述（柳宗元）“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

柳宗元此举震动朝野，许多人都为他这种真诚大义所感动，纷纷向皇上请求，最后把刘禹锡从播州改派到了连州。

对柳宗元这一举动，韩愈在《柳子厚墓志铭》中用大段文字给予高度评价：“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播州没有去成，刘禹锡免于尸骨无还。但播州这个地方在历史上却因此小有名气，成为“刘柳”患难之交的见证。

播州扼西南要塞，山高水险，风光独特。自古不仅是兵家征战之地，也给诗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读刘禹锡诗772首，还真没有与播州有关的，他毕竟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只是在一千多年后，一位伟大诗人的一首词，才又把播州那磅礴雄险的境界再次呈现给人们。

1935年初，红军长征转战川黔边境一带，正是古播州地界。突破乌江、四渡赤水，在遵义召开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党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

2月25日，经过激战，红军夺取了战略要地娄山关。傍晚，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登上娄山关，观看刚结束战斗的战场。在马背上，毛泽东一气呵成，吟成了这首《忆秦娥》，成为诗词史上的千古绝唱。

《忆秦娥》这个词牌，据说最早是李白所创。

《忆秦娥·萧声咽》

唐·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李白这首《忆秦娥》，被后人称为“百代词曲之祖”。不惟年代最为久远，其气象境界也是前无古人。后代唐宋所有的《忆秦娥》都无法超越。直到毛主席这首《忆秦娥》横空出世。

《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毛主席这首词作，气魄之壮、胸襟之广，绝对远超李白。在诗词史上不仅可称作前无古人，亦可断为后无来者。

可见，诗词所体现的，不仅仅是诗人的文才，更重要的是眼界、胸襟、胆略和气魄。

　　老年日记（122）

2019/11/10

刘禹锡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很臭，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但说心里话，他的诗文还是写得相当不错的。

前些年单位分给我一个新房子，欣喜若狂，就买了一幅刘禹锡的《陋室铭》挂在了客厅正中墙上。这有点儿附庸风雅卖乖了，但特别喜欢刘禹锡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并不是“硬装”。

诗词名句网收录刘禹锡诗722首，读起来有爱不释手的感觉，不像苏轼的3459首，已经读到一半了，还隐隐约约觉得有一股蜡油子味。

刘禹锡的诗，人们耳熟能详的如：

《秋词》

[唐] 刘禹锡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浪淘沙·莫道谗言如浪深》

[唐] 刘禹锡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道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从我自己来说，尤其喜欢他的怀古诗，读一百遍有一百遍的味道：

《乌衣巷》

[唐] 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石头城》

[唐] 刘禹锡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西塞山怀古》

[唐] 刘禹锡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老年日记（121）

2019/11/9

柳宗元写诗给被贬到漳汀封连四州的人，属同病相怜。

其中连州的刘禹锡与柳宗元关系最为密切，不仅怀有相同的政治抱负，并且在文学成就上也并驾齐名。

刘禹锡诗文俱佳，涉猎题材广泛，与柳宗元并称“刘柳”，与韦应物、白居易合称“三杰”，并与白居易合称“刘白”。有《陋室铭》《竹枝词》《杨柳枝词》《乌衣巷》等名篇传世。

比起柳宗元来，刘禹锡的遭遇似乎更加曲折坎坷。他先后被贬为朗州司马（湖南）、连州刺史（广东）、夔州刺史（重庆）、和州刺史（安徽），辗转半生都是在谪贬种度过的。

刘禹锡还有一个诗名——“诗豪”，豪放旷达。被贬二十多年，辗转四个州，尝遍艰辛，历尽磨难，但低头、不认输，反而愈挫愈勇。

唐宪宗元和十年（815），刘禹锡和同时被贬的柳宗元等人奉招回长安，等候朝廷重新起用。这种情况下，明白事体的人一定是私下活动，谋求美差。至少也应该谨言慎行，低调行事。但这个刘禹锡却根本不理会这个潜规则。一回京城，就到处观花逛景，并胡乱题诗。在桃花盛开、游人如织的玄都观，他写下了有名的一首政治讽刺诗《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

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

尽是刘郎去后栽。

这首诗，谁看都是犯毛病的。据说因此刘禹锡很快又被贬到更远的连州去了。这种说法不一定准确，因为柳宗元等其他四人并没有写这种刺激人的歪诗，同样也被二次发配了。但是，这个刘禹锡的确是不太懂规矩，以后有苦头给他吃的。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年），刘禹锡又奉调回洛阳，任职于东都尚书省。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刘禹锡复职为主客郎中，再次回到了长安。在这些年中，皇帝由宪宗、穆宗、敬宗而文宗，换了四个，人事变迁很大，但政治斗争仍在继续。刘禹锡仍不接受教训，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跑到玄都观里，又题了一首秋后算账的反攻倒算诗——《再游玄都观》：

余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员外郎，时此观未有花木。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如红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有四年，复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时大和二年三月。

百亩庭中半是苔，

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

前度刘郎今又来。

这个刘禹锡，可真称得上是“打不死的小强”。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刘禹锡罢和州刺史返回洛阳时，曾初逢刚从苏州回来的白居易。白乐天席上作诗《醉赠刘二十八使君》，刘禹锡酬答一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

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

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

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

暂凭杯酒长精神。

这可以看作是刘禹锡对二十三年谪贬生涯画上了一个句号。

可悲的是，曾与他同行的柳宗元没有等到这一天。

　　老年日记（120）

2019/11/8

柳宗元在永州寒江独钓十年，终于盼到了“烟销日出”的日子。唐宪宗元和十年（815）一月，“欸乃一声” ，皇帝诏书送到，招他立即回京。

不能说“春风得意”，但终归是好消息，回京途中马跑得个外快，月，仅用一个多月，就回到了长安。

但是，当时围绕永贞革新争论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尽，对柳宗元等人的重新启用遇到相当大的阻力。在长安待命一个多月，柳宗元又被再贬为柳州刺史。虽然职务比司马高了一阶，但仍然类似戴罪之身，监督改造。

三月底，柳宗元从长安出发赴柳州，还是东南方向，等于从原路返回。不过这次贬谪的地方更远，已经进入广西境内，比永州又向南近千里，也更为荒僻。跋涉了三个多月，六月底才到达。

十年经历一贬加贬再贬，这种遭遇是任什么人都难以承受得了的。

向南，已近苍茫的大海；北望，是层层叠叠的高山。风稠雨晦，四顾茫然，身陷绝境，前程一片昏暗。面对如此境遇，柳宗元写下了他近乎绝笔的《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城上高楼接大荒，

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

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

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

犹自音书滞一乡。

当时，“八司马”中有一人去世，两人留在了长安，还有韩泰、韩哗、刘禹锡、陈谏四人与柳宗元一样，分别被再贬到南方更边远的地区。

漳州位于福建东南沿海，汀州位于福建最西，封州位于广东南部沿海，连州位于广东西北部。在唐代，这些地方都是老少边穷的地方，一般都是受处分的人才被派到这里任职，许多人就老死也没有机会再回到长安。

　　老年日记（119）

2019/11/7

　

柳宗元从长安出发，用了三个多月时间，跋涉三千余里，奔赴永州。

泊舟汨罗江，痛感自己与屈原相同的遭际，肝摧肺裂，写下了《吊屈原文》：

　　吾哀今之为仕兮，庸有虑时之否臧。

　　食君之禄畏不厚兮，悼得位之不昌。

　　退自服以默默兮，曰吾言之不行。

　　既蝓风之不可去兮，怀先生之可忘!

　　

柳宗元一直景仰屈原，曾仿《天问》作《天对》，回答屈原提出的问题，阐明自己的哲学思想和主张。

在永州，虽然名义上有个职务，但实际上是接受监督改造。生活的艰辛自不必说，精神上更是陷于极度的悲苦孤独之中。

一首《江雪》，充分反映了他此时际遇与心境。在那样一种孤苦凄冷的境地中，他当然不是在钓鱼，而是在苍莽凛冽的天地间，咀嚼并吞噬内心的孤独。

然而，他终究没有像屈原一样丢下鱼竿从那条小船上纵身一跃，而是坚强的活了下来。

支撑他的，除了《天对》中的哲学信念和《封建论》中的政治理想外，还有一股力量，那就是大自然的奇美景色与他欣赏赞美永州山水的文学情愫与创作激情。

这期间写下的《永州八记》，成为山水散文的经典，脍炙人口，历久传世。还有不少诗作，不仅生动摹写了山水之美，更真实地反映了他在当时处境下的复杂心情。

在永州安顿下来一段时间后，写下了一首《溪居》：

久为簪组累，

幸此南夷谪。

闲依农圃邻，

偶似山林客。

晓耕翻露草，

夜榜响溪石。

来往不逢人，

长歌楚天碧。

字里行间，既有离开朝廷是非之地的解脱之感，又流露着谪贬生涯的孤独与惆怅。

而《渔翁》则在寄情于山水的同时，表达出对“烟销日出”的期盼。

渔翁夜傍西岩宿，

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

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

岩上无心云相逐。

夜伴岩宿的孤独渔翁，汲湘燃竹的淡泊生活；终有烟销日出的时刻，山青水绿的景色就会在眼前倏然铺开；回首过往的政治云烟都随江流东去，只有崖顶上的白云悠然飘过千古。

苏轼曾说"柳子厚晚年诗极似陶渊明"，"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江雪》《溪居》与《渔翁》所写，可以说是隐士的生活情趣。

柳宗元在永州十年，政治上几乎彻底被遗弃，故能潇散自放，纵情山水，与陶渊明之隐居确有几分相似。

　　老年日记（118）

2019/11/6

柳宗元谪居的永州，位于湖南南部。隋朝以前称零陵。零陵得名于舜葬九嶷。《史记、五帝本纪》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是为零陵”。境内三山环峙（四明山、阳明山、九嶷山），二水汇流（湘江、潇水）。北上可抵长江，南下可通粤海，自古代便是重要的交通要塞。

唐代的行政区划为“道州（府）县”三级制，唐太宗贞观年间全国共设10道、360州(府),下辖1557县。 这样推算，那时的州可能略相当于现在的地市一级吧，但规模和权限肯定小得多。

柳宗元被贬到柳州任司马，好像不是什么正经职务。马在中国古代的战争中占据重要地位，春秋以前的职业化军队主要由贵族出身的子弟组成，战争方式主要是战车的列阵对阵冲锋，而古代的战车是由马拉的，所以马的地位极其重要。司马其实是专门负责管马匹的官，是非常重要的军职。殷商时代始置，位次三公，与六卿相当，与司徒、司空、司士、司寇并称五官，掌军政和军赋；春秋、战国沿置；汉武帝时置大司马，作为大将军的加号，后亦加于骠骑将军；后汉单独设置，皆开府；隋唐以后，为兵部尚书的别称。

唐代的州也设司马，但似乎没有什么实权。当时州的长官为刺史，其下属僚佐主要有上佐、判司和录事参军。上佐就是指长史和司马，没有什么具体职事，只是辅佐刺史处理州事。这样看来，有点和现在地市一级设的市长助理或巡视员差不多。

那时的州司马大概没有职数限制，往往成为安排闲冗官员的职位。这次永贞革新失败，一下子就贬职安排了八个司马，可以看出“司马”的“行情”不是那么看好。白居易老先生当年乱提意见，也曾被贬为江州司马。闲得没事干，就喝酒，酒后诗兴大发，写下了千古传诵的《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

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

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

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

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

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

……

座中泣下谁最多？

江州司马青衫湿。

这个白居易与柳宗元大致是同时代的人，被贬在柳宗元之后。他曾官至翰林学士、左赞善大夫，本来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称白侍郎。给自己取名，字“乐天”。即使从皇帝身边被下放到江州，也就是现在江西九江一带，当了个巡视员，但自认为“乐天知命”，诗照吟，酒照喝，青楼照逛。就是这么一个“乐天”派，听到歌女弹琵琶，竟然也禁不住一洒英雄泪，哭得个稀里哗啦。

唐代永州到长安三四千里，山隔水阻，本属蛮荒之地。去且不易，回来更难。

柳宗元山一程水一程地来到永州，不知道哭没哭，但这一去就是十年。

这期间，他在哲学、政治、历史、文学等方面进行潜心钻研，并遍游永州山水和风土，结交当地士子与闲人，写下了大量诗词文章，《柳河东全集》的540多篇诗文中有317篇创作于永州。这段经历虽然从仕途上看是挫折磨难，但就思想和文学成就而言，却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机遇。

正如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所发的那一篇大议论——“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

柳宗元被贬之后，大体也是走的这条道路。

　　老年日记（117）

2019/11/5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社会的政治走向，关乎人们的生存状况，尤其关系到政治活动参与者的命运。参与永贞革新并最后失败，对柳宗元的命运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805年（唐德宗贞元二十一年）1月26日，德宗李适驾崩，皇太子李诵继位，改元永贞，即唐顺宗。

当时，唐王朝已经走向了衰落之路。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加上朋党之争，导致皇权削弱，政治昏暗，社会矛盾尖锐，民生凋敝，危机四伏。

李诵还是太子时，身边有两位“侍读”，就是侍奉太子读书的人。一个王叔文，一个王伾，深得李诵信任。顺宗即位后，王伾、王叔文受到重用。王叔文被任命为翰林院待诏、度支使、盐铁转运使，王伾被任命为青光禄大夫、守散骑常侍、翰林学士。柳宗元由于与王叔文等政见相同，也被提拔为礼部员外郎，掌管礼仪、享祭和贡举。此时，在王叔文周围还有许多相同政见的政治人物，包括韩泰、韩晔、刘禹锡、陈谏、凌准、程异、陆质、吕温、李景俭、房启等，形成了一个政治集团。

王叔文等掌管朝政后，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史称永贞革新。主要是抑制藩镇势力，加强中央权力；废除宫市，罢黜雕坊、鹘坊、鹞坊、狗坊、鹰坊的宦官；贬斥贪官污吏；整顿税收，废除地方官吏和地方盐铁使的额外进奉，并试图收回在宦官和藩镇手中的兵权。

这些改革是在皇帝的支持下展开的，顺宗的作用当然十分关键。

顺宗李诵早在继位之前就健康不佳，因抑郁症而失去语言功能。继位以后，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益加重。在这种情况下，朝中的宦官集团联合外藩乘机发起反扑，向朝廷施加压力，要皇帝引退。805年（永贞元年）4月，宦官俱文珍、刘光琦、薛盈珍等立李诵长子广陵郡王李淳为太子，改名李纯。7月，宦官、大臣请太子监国。8月5日，顺宗被迫禅让，李纯即位，即唐宪宗，史称“永贞内禅”。

宪宗一登基就打击以王叔文和王伾为首的革新集团。8月6日，贬王叔文为渝州司户，王伾为开州司马，王伾到任不久后病死，接着王叔文也被赐死。永贞革新宣告失败，前后共180多天。

永贞革新失败后，9月，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在赴任途中，又加贬为永州司马。同期被贬为远州司马的还有王叔文政治集团的韦执谊、韩泰、陈谏﹑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等7人，合称“二王八司马”。

　　老年日记（116）

2019/11/4

在中国封建社会2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国家统一、文化昌明、武功强盛、国威远播，可称“盛世”的，严格地讲只有两个朝代，一个是汉朝，有文景之治、汉武盛世等，再一个就是唐朝，有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等。

但是，到柳宗元入朝那个年代，大唐盛世早已风光不再，走入衰退期了。

阅读古代诗文，经常看到唐朝由盛到衰分为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四个时期，这只是根据文学史角度作的一种划分。如果从社会历史的角度，其实只有前期和后期两个阶段。

唐朝享国二百八十九年，（618年—907年），共历二十一帝。从618年高祖李渊称帝到至755年安史之乱共137年，为唐前期；755年至907年朱温篡唐共152年，为唐后期。

所谓大唐盛世，事实上仅存在于唐前期。太宗李世民开创了贞观盛世，玄宗李隆基开创了开元盛世。这中间夹着一个唐高宗的“永徽之治”和武则天“改唐为周”，虽然后者史称“篡逆”，但李治与武后对大唐的兴盛毕竟起了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

李隆基开创的“开元之治”，把大唐盛世推到了顶峰。盛极而衰，天宝年间爆发的安史之乱，给“盛世”画上了句号，大唐开始向下坡路滑去。后期虽然经过唐宪宗的元和中兴、唐武宗的会昌中兴、唐宣宗的大中之治，国势有所恢复，但毕竟难挽颓势。878年爆发的黄巢起义，彻底破坏了唐朝统治的根基。907年朱温篡唐，唐朝最终覆亡。

原来的印象，一直以为大唐三百来年都是那样辉煌。后来读《新唐书》，才知道后期的大唐国难频仍，相当悲戚。

安史之乱后到唐朝覆亡157年间，就有五个皇帝先后九次被逼逃出都城长安。看了几页，就有一个皇帝被赶出长安了。没看几页，又一个皇帝 被逼出逃了。简直就成了家常便饭。

   第一位出逃的皇帝就是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安禄山带领大军二十万直逼长安。  第二年，唐玄宗不得不带领杨贵妃、杨国忠兄妹、太子李亨等皇子皇孙和几个重要的大臣，半夜出城，西逃入蜀。

第二位出逃的皇帝是玄宗的嫡皇孙唐代宗李豫。广德元年（763)，安史之乱平定不久，吐蕃和党项的军队又入侵中原，很快就兵临长安城下，代宗仓皇出逃。吐蕃军队攻入长安，大肆劫掠，长安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第三位出逃的皇帝是代宗的长子唐德宗李适。建中四年（783)，藩 镇节度使李希烈谋反，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发兵前去救援。途发生军士哗变，攻入长 安。  唐德宗被迫带 着太子、诸王、公主从宫苑北门仓惶出走，一路被叛军追杀，狼狈不堪，直到平叛后才能够返回。

   第四位出逃的皇帝是唐僖宗李俨。广明元年（880)，黄巢起义军攻入长 安，唐僖宗和少数皇子妃嫔出金光门往西，一直逃到成都。光启元年（885)，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攻入长安，刚刚回京不久的唐僖宗再次被迫出逃，直到光启四年（888)才再次 回到长安。

   第五位出逃的皇帝是唐昭宗李晔。他也是被迫逃离京师次数最多的皇帝。  乾宁二年（895)，凤翔节度使李茂贞 和部宁节度使王行瑜、华州节度使韩建率兵攻入长安，唐昭宗逃往终南山。第二年回京，李茂贞再次率兵进逼京师，唐昭宗又一次被迫出逃。天 复元年（901)，为躲避朱全忠的军队，唐昭宗被宦官劫持到凤翔。  天祐元年（904)，朱全忠强迫唐昭宗和百官以及长安居民迁往洛 阳，唐昭宗第四次出逃，再也没能回到长安，最后被杀死在洛阳。

   柳宗元于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入朝，此时唐王朝已经开始由盛转衰。

　　老年日记（115）

2019/11/3

柳宗元这个人，要是光写写文章作作诗，凭着这么大的名气，不管民间还是官场，都得高看一眼，一辈子有吃有穿有酒喝，也就够过了。

然而，大凡有点儿文才的人都不甘寂寞，总想着在修身齐家的基础上，还得治国平天下，非得要到官场上施展一番拳脚。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文化人一般来讲都犯眼高手低的毛病。以为开疆扩土治国理政像吟诗作赋那么简单，看将军认为将军不行，看宰相认为宰相不行，实际上如果让他来干，那才是干啥啥不行。这柳宗元也是这个臭毛病。

唐德宗贞元八年（792年），20岁的柳宗元被选为乡贡，取得参加进士科考资格，21岁进士及第，24岁任秘书省校书郎，26岁参加博学鸿词科考试中榜，授集贤殿书院正字（从九品上），28岁被任命为蓝田尉（正六品）。31岁调回长安，任监察御史里行。少年得志，与官场上层人物交游甚广。雄心也好，野心也罢，反正从此就树立起治国平天下的远大志向了。

　　老年日记（114）

2019/11/2

就一般大众而言，柳宗元的名气，主要来自他在文学上的成就。在文学方面，又以散文见长。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永州八记》——《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世代流传，脍炙人口。

柳宗元的诗现存140多首，虽不及他的散文那样登峰造极，但也独具特色，不乏精品。如《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为唐代七律名篇，《江雪》《渔翁》《溪居》在唐人绝句中也是不可多得之作。

　　老年日记（113）  

2019/11/1  

柳宗元这个人，很有名气，尤其经过文革批儒研法，更是是家喻户晓了。

柳宗元（公元773年—公元819年），字子厚，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和思想家，唐宋八大家之一。

唐宋八大家又称“唐宋散文八大家”，是文学史上柳宗元、韩愈和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八位散文家的合称。其中韩愈、柳宗元是唐代古文运动的领袖，欧阳修、三苏等四人是宋代古文运动的核心人物，王安石、曾巩是宋代临川文学的代表人物。

柳宗元的哲学论著《天说》等，通过对汉代大儒董仲舒鼓吹的“夏商周三代受命之符”的批判，用“人”来代替“神”，用朴素唯物主义观点解说天和人的关系。伟大领袖毛主席评价“柳宗元是一位唯物主义哲学家，见之于他的《天说》，这篇哲学论著提出了‘天与人交相胜’的论点，反对天命论。”

柳宗元的社会政治论著，认为整个社会历史是一个自然发展的过程，有其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发展的必然趋势。其代表作《封建轮》，受到毛主席的高度评价。1973年5月，毛主席曾写成一首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

劝君少骂秦始皇，

焚坑事件要商量。

祖龙魂死业犹在，

孔学名高实秕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

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

莫从子厚返文王。

　　老年日记（112）

2019/10/31

第二个比较怪诞的钓鱼人应该是唐代的柳宗元了。

这个柳宗元是不是用的姜子牙那种“直钩”，不得而知，但他当时那个架势就够搞怪的了。

那是一个大雪天，崇山峻岭统统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气凛冽，阴云密布的天空连一只飞鸟都见不到。大地白茫茫一片，千万条道路冰封雪裹，一行人走过的脚印也没有。

这柳老先生独自一个人，披着一领烂蒲草织成的蓑衣，戴着一顶枯荷叶编成的帽子，鼻涕拉瞎地蜷缩在一只无桅无帆、舱漏桨残的小船上，双手擎着一根竹竿子，上面既没拴丝线，更没有挂鱼钩，就这样装模作样地在“钓鱼”。

船边的江水已经结冰，老先生的胡子上、眉毛上也挂了冰凌。就这样从早晨开始，一直到天快黑了，他还是那样凝然不动。

就这么一副怪诞的样子，俨然一尊雕塑，一直坐了一千多年，以至于世世代代男女老幼，都能生动逼真地描摹出这幅寒江独钓的画面：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老年日记（111）

2019/10/29

钓到一条大鱼，够乐呵好几个礼拜了。

一连好几天，看到山特别青，水特别绿，路边的鸟儿也叫的格外好听，连满街牛屎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更坚定了在这山沟里住下去的决心。

别人怎么样，不敢说，但我认为我自己对钓鱼这件事这么着迷，纯粹是受功利心的驱使，说白了也就是贪婪。

有没有压根就不想把鱼钓上来的钓鱼人呢？在我看是没有。但人家都说有，并且有名有姓，言之凿凿。

古往今来，据说至少有那么四个人，是钓鱼却“不钓鱼”的，也就是坐在水边，拿着鱼竿，装模作样，心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这第一个人，就是妇孺皆知的姜太公。

姜太公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韬略家，周朝开国元勋，商末周初兵学奠基人。

商朝末年，纣王无道，宠妲己，剖比干，作肉林，设酒池，天下大乱。西伯姬昌据周地，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迅速崛起。

姜子牙这时正在商朝都城朝歌，郁郁乎很不得志，隐于集市屠牛卖酒。听说西伯姬昌有取殷商而代之的宏图大志，就打算去那里施展一番才干。正赶上姬昌遍访四方，招贤纳士。他于是拿了一根竹竿子，挑了一节麻绳，头上拴了一根大头铜钉，等在姬昌必经之路一个叫磻溪的水沟子旁，装模作样地钓起鱼来。这一怪异举动果然引起了姬昌注意。一番攀谈之后，姬昌觉得这个老渔翁不是凡人，当即就请到车上，一起回了王宫。

姬昌拜姜子牙为“太师”，尊称太公望，成为首席智囊，辅佐姬昌建立霸业。

文王姬昌死后，武王姬发即位，尊姜子牙为“师尚父”，成为周国军事统帅。辅佐武王讨伐商纣，建立了周朝。按《封神演义》的说法，姜子牙保了周朝八百年。这当然是文学的夸张，但他对周王朝的建立和早期的巩固，确实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论功行赏，姜子牙被周武王封为齐侯，定都营丘，领地在现今山东一带，至今仍称“齐鲁大地”。春秋时期有五大霸主，列在首位的齐桓公小白，就是姜子牙的后代。后来，姜氏齐国被田氏所篡，仍沿用齐国的国号，成为战国七雄之一。不过，那已经不是姜姓的传人了。

　　老年日记（110）

2019/10/28

没有鱼咬钩。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太阳马上就要照到头顶，只好把凳子往竹丛边上再移一移。

今天可能又白搭工了。

但又不甘心，总想再多靠一会儿，这么也得坚持到十一点半。

实在无聊，打开手机看微信。看一眼，朝漂上瞭一眼。

看着看着，眼睛就离不开屏幕了。看微信也是很上瘾的事。

翻过几条信息后，下意识地一抬头，发现鱼漂有动作！

往起一提竿，立刻感觉很有分量。马上丢掉手机，双手握竿，进入状态。

这条鱼力道很大，左突右冲，拉得鱼线嗡嗡作响。

有了上次跑鱼的教训，这次竭尽全力控制鱼竿保持直立，宁可断线断竿子，也不能让它往两侧树枝竹丛里钻。

五号伊势尼钩，3.0主线，2.0子线，心里很没底，不敢用力回拉，只能尽力闷住，让鱼在水下划小圈儿。

遛了十多分钟，这条鱼终于抬起了头，逐渐被牵向水面。为了防止鱼头出水受到惊吓窜跳，先不能急于拉它出水，让它在水面以下半米多深的地方多转几圈。

又经过十多个回合的搏斗，大鱼才无力地自己浮向水面，露出鱼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抓住时机，把鱼竿倒到左手，腾出右手准备抄鱼。

第一次没有成功，这家伙还有掉头的力气。不能追着抄了，追尾抄鱼肯定会让它拼命窜出去，搞不好又会前功尽弃。

这条鱼此时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了，鱼头再没有力气扎进水里，只能被我拉着在水面上打转。

几圈以后，又被我摆正了鱼头，拉到近岸，乖乖地落入抄网。

纯野生鲤鱼，大约六斤多。虽然在水库边上排不上前三名，但这是我进山以来钓到最大的一条鱼，也是野钓历史上获得最大的一条。

折腾得浑身是汗。太阳正对头顶，也该收竿了。

村头小吃部，一碗打卤面，一瓶冰镇啤酒。

午睡到下午两点半，起来把在水库边上滚得又腥有臭的衣服洗净晾上，明天还得穿。

村长家有大锅，晚上把鱼拿过去炖上，路过小超市顺便拎上一瓶二锅头，叫上几个邻居庆祝一下。

　　老年日记（109）

2019/10/27

山沟里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安静，可以说是“超安静”。

入夜以后，用得上一个很文化的词——万籁俱寂。一觉睡着，绝对可以睡到自然醒。

半睡半醒中，邻居的大黄狗汪汪了几声，睁眼一看，阳光已经进了窗户。

山里亮天晚，如果看日头起床，每天都可以多睡一个来钟头。

太阳一出来，给青菜捉虫子就晚了，只能草草的浇一遍水完事，赶紧掂兑早饭。

村里的小市场有一家油条炸得很好，有东北味道，这在南方很难得。

骑上自行车，来去不到二十分钟。一路上满是牛屎，否则走着去最好了。

一根油条，一杯豆浆，一把地瓜叶，一盘一碗一双筷子，七八分钟搞定。

趁着太阳还不太晒，赶紧驮上渔具奔水库。

阳光很好，水库边上空气格外清新。

水边一大丛毛竹遮挡，整个一上午都晒不着。中午以后就受不了了。

尽管一连十几天没有上鱼了，但每天还是满怀希望地按时坐到水库边上来。听说上个礼拜又有人钓到一条八九斤的大鲤鱼，更加激发起了钓获大鱼的梦想。

　　老年日记（108）

2019/10/26

鱼饵、鱼钩、鱼线这三个要素齐备了，钓鱼工具的发展基本完善了。

还有竿、漂、坠，虽然也很重要，但在钓具进化的历史上没有关键性的意义。

钓竿的作用首先是便于把钩饵线投掷出去，再就是鱼咬钩时可以迅速提起，减少鱼脱钩的几率，还有就是钩住鱼以后能够方便拉上岸。钓竿最初都是用树枝、竹竿，一直沿用了几千上万年。直到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还是用竹竿，或在柳条棍上绑一支竹扫帚苗，以增加弹性。那种独根的竹竿四五米长十分不便携带，八十年代末出现了多节的插接式竹制钓竿，每节一米左右，一节比一节细，携带方便，用的时候插接起来就行。九十年代从日本、韩国及台湾引进了玻璃钢伸缩式钓竿，既便于携带，又轻巧结实，弹性好，不怕水泡。再后来，市场上又出现了碳素材料的钓竿，结构式样与玻璃钢伸缩钓竿一样，只是更轻捷，强度更高，弹性也更好，这就是现在广泛普及的最先进的钓竿了。除了普通钓竿外，人们还制作出可以远投到百十来米远的远投竿，因为可以在海里使用，所以又称海竿。与之配套，发明了绕线的鱼线轮。还有用于特殊垂钓环境或专钓特定鱼种的矶竿、路亚竿，等等。万变不离其宗，其基本结构功能还是和祖先们用的原始竹竿差不多。

比钓竿更晚一点出现的是鱼漂，它的功能主要是可以精准反映鱼在水底咬钩的情况，相当于一个“显示器”。小时候我们就地取材，使用秫秸棒做鱼漂。截取手指长的秫秸棒，拴在钓线上，飘在水面。鱼在水底咬钩，牵动鱼漂抖动，在水面形成涟漪，据此判断鱼吞钩的信息，把握提竿的时机。开始时，这种鱼漂是横在水面上的，受风力和水流影响较大，不够灵敏，后来把秫秸棒的半截挖空，使它在水中立起来，这就与现在市场上卖的专业生产鱼漂原理差不多了。现在普遍使用的鱼漂，形状、原理、性能都一样，只是材料和型号多种多样。材料有木质的、孔雀翎的、芦苇的，以新材料聚乙烯塑料的最多，既便宜又耐用。另外还有“七星漂”、海竿远投钓鲢鳙的“大肚漂”，也有就地取材用羽毛等做成的原生态鱼漂。

最后发明的一个钓具必备部件是铅坠。它的主要功能就是把钩饵迅速坠入水下，绷直水下的一段鱼线，使鱼咬钩的动作更精确的反映到鱼漂上，同时还可以避免水流和风力把钩、饵、漂拉走，起到定位作用。

说竿、漂、坠在钓具发展史上相对于饵、钩、线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们明显不是钓鱼所必须的部件。比方说竿，没有它，有些人用手牵线照样能钓到鱼。漂也是这样，有时遇到大风天或水流急的地方，鱼漂根本停不住，经验丰富的人就会把鱼漂拔掉，凭竿稍的颤动判断鱼咬钩信息。铅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一般情况下，没有铅坠也可以钓到鱼，不过中鱼的机会要少一些。有时钓上层小鱼如白条之类，去掉铅坠反而会钓到更多一些。

除了这六项主要部件以外，随着现代垂钓运动的发展，还不断发明出不少新的钓具配件。如漂座，可以很容易把鱼漂安装到鱼线上，并十分方便调节位置或调换。太空豆，可以方便的锁定或调节鱼漂、铅坠的位置。铅皮座，可以方便安装铅皮并避免铅皮刮伤钓线。8字环和别针，可以方便地连接或调换鱼钩。钓竿主体之外，还有架竿、失手绳、抄网、摘钩器、取鱼钳、收线轴、漂盒、鱼护、渔具包、钓伞、钓椅、升降钓台……等等。

这些东西许多是从国外引进的，大部分都是最近几十年的发明。虽然很精巧、有创意、独具匠心，但毕竟只是起到配合作用，使钓鱼人更方便、更舒适、更多的获取鱼获，对人类垂钓历史没有革命性的影响。

　　老年日记（107）

2019/10/25

用柳枝挂饵捕鱼，成功率虽然有所提高，但毕竟还是失败的时候居多。这主要因为，一是柳枝的形体很明显，在水中总会引起鱼的警觉，二是每次往起挑树枝时，很难正好把鱼嘴卡住。又经过几万年的反复实践，人们对柳枝进行了不断改进。这时可能进入了大约距今10万年左右的旧石器时代中期，原始人学会了使用打制比较精细的石器，不仅有砍砸器，还有了带锋刃的刮削器。他们开始试着把柳枝的端部刮削得很尖锐，这样在往起“挑鱼”的时候，就不是仅仅靠“卡”住鱼嘴，而是可以直接刺到鱼的喉咙里，极大的提高了成功率。

可能与这个时期差不多的年代，原始人发明了另一种重要的东西——绳子。

绳子是人类使用的最古老的材料之一。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绳子，考古学至今无法准确判定，因为这种东西在地下埋藏中极易腐烂。起初，原始人很可能在大自然中获得了许多现成的线绳和绳索，如藤蔓、芦苇、草根和草茎，早期人类甚至可能用蜘蛛丝来捕鱼和包扎伤口，意识到可以从动物的毛发和组织中提取纤维，还可以从一些柔韧植物的外皮和叶子中提取纤维，如龙舌兰、印度大麻、椰子和棉花。他们将这些天然纤维一层一层缠绕起来，形成了一种极具韧性和多样化的材料，那就是一直沿袭到今天并得到广泛使用的绳子和绳索。

为了使捕鱼用的柳枝更加隐蔽，减少鱼的警觉，人们把不断加长的柳枝一下子折断，只留下尖端一小截，把它拴在绳子上，挂饵后投入水中。绳子的优势一是形状隐蔽，二是可以大大延长。这就诞生了最初的钓线，尽管还相当粗糙，没法与现在的尼龙线相比，但在人类钓鱼史上，却具有第二座里程碑的意义。

而此时的鱼钩，尽管经过几十万年的进化，还停留在一节小柳树枝阶段。拴在绳子上以后，只是把另一端也削成尖的了，这种两头都带尖拴在绳子上的捕鱼工具，后来发展成为鱼骨磨制的，在考古中多有发现，不过那已经是距今只有几万年的新石器时代的事了。

这种两头尖的工具显然具备了鱼钩的三大基本要素：一是可以挂饵，二是尖部可以刺进鱼嘴，三是拴在鱼线上可以远投，并且具有一定隐蔽性。

进入距今一万多年的新石器时代以后，人类大量地制作经过精细打磨的石器，但石器最终也很难磨制出弯曲的形状。所以，最早出现的钩状捕鱼工具极有可能是用鱼骨或其它兽骨磨制的，考古发现的骨制鱼钩，已经与我们现在使用的金属鱼钩形状基本一样了。

在一万多年前，第一只标准的骨制鱼钩诞生了，标志着二三百万年的钓鱼历史竖起来第三座里程碑，也是整个钓鱼史上最高的一座。因为这只鱼钩在整条鱼竿上，处于最关键的部位，直到今天以至永远，它的形状不再会发生根本的改变了。

　　老年日记（106）

2019/10/24

鱼饵的发现，虽然反映了原始人智慧的发展，但毕竟很大程度上出于偶然。鱼钩的发明，则完全出于人类的自主创造力了。

原始人用手握着鱼饵捕捉鱼类，可能持续了几十万年。渐渐的，他们发现敢于到人的手中抢食鱼饵的鱼毕竟很少，大部分鱼只是在远处游动观望，没办法把它捉住。

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原始人，突发奇想，把做鱼饵的半条小鱼穿在一根柳树枝的尖端，伸到附近游动的鱼群里。他看到马上有很多鱼过来抢食。他把柳枝一点一点地往回拉动，使就食的鱼追了过来，感觉能够到的时候，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其中的一条。

这种方法，实际上等于延长了捕鱼者的手臂。这种动作，已经属于人类有意识的主动行为，在人类智力发展和创造性发挥上是一次重大飞跃。

当然，早期人类的许多发现发明，不可能完全出于自觉和主动，而是往往与偶然性交错在一起。

不知道又过了几万年，一个原始人在用柳枝挂饵诱鱼时，当看到一条大鱼把柳枝尖上挂的鱼饵吞进嘴里时，他可能由于技术不熟，或者过于紧张，也可能过于兴奋，在往回拉柳枝的时候，手臂用力过猛过快，以至于柳枝尖端大角度向上翘起。周围的鱼都被惊跑了，而正在吞食鱼饵的那条大鲶鱼的嘴恰好被柳枝的尖端卡住，没法逃脱了。捕鱼人就这样把鱼抓到了手。

这个事件纯属偶然。但在几万年的时间里，这种偶发事件重演过无数次，终于积累成为原始人的一种经验。

此后，他们在大鱼吞饵时，就不再往回拉柳枝，而是直接把柳枝迅猛地向上一挑，就把鱼嘴卡住了。

当然这条柳枝在外形上与后来的鱼钩还没有相似之处，但是它已经具备了鱼钩的最基本功能，即可以挂上鱼饵，诱使鱼主动吞食，从鱼嘴里把鱼“卡”住，从而把鱼捕获。

这根柳枝同现在的鱼钩比起来，只是差一个弯曲度的问题了。

　　老年日记（105）

2019年10月23日

现在我们用的一支普通钓竿，准确生动地记录着人类二三百年的钓鱼历史进程，体现了始祖们的聪明智慧和哲理思维。

人类掌握钓鱼技能的第一个要素，就是处于钓竿最底端的“钓饵”。

发现诱饵可以诱使鱼类游近自己从而把它捕获，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十万年。

最早的时候，人类应该没有学会用火，捕到的猎物都是生吃。

原始人捕到一条小鱼，等不及上岸，站在水里就大吃大喝。

有时一条小鱼被吃掉一半，他又继续去抓另外的鱼。手中拿着的半条鱼被附近的肉食类如鲶鱼狗鱼鲈鱼发现，那些凶猛的鱼就冲过来一口咬住。捕鱼人用另一只手一下子就把它抓住了。

这种情节在一些原始部落中现在仍然经常上演。

大约过了几万年，原始人经过亿万次的实践，摸索到了这种规律，学会了主动拿着半截小鱼去诱捕更大的肉食鱼类。

早期的鱼饵就这样产生了，并且一开始就具备了现在我们使用的各种鱼饵的基本特性和功能。

至此，人类完成了钓鱼技能的第一次突破，也是垂钓史上的第一座里程碑。

老年日记（104）

2019/10/22

钓鱼，是最古老的捕鱼方法之一。随着现代由机器拖动的大型网具发展，钓鱼的生产性功能逐渐弱化，而其体育锻炼休闲娱乐的功能却与日俱增，为越来越多的人所喜好。

人类钓鱼活动的历史很可能略晚于击鱼网鱼，因为这项活动需要原始人更高的智力发展。

钓鱼与击鱼、网鱼有一个本质的区别，即人类获取猎物的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进步。

击鱼和网鱼从获取猎物的方式上看，都属于“追逐式”，就是人追着鱼把它打死或擒获。而钓鱼则完全相反，人类不是费劲地去追逐猎物，而是引诱猎物靠近自己，主动接受人类的猎捕。

这个过程非常完美地体现了中国传统哲学中“欲取先予”的原则，具有相当高超的智慧和鲜明的思辨色彩。

一次钓鱼时，曾遇到过一位高人，对我讲过一番道理。他说，你看水库里有这么多鱼，你用网捕，永远也不可能捕光。俗话说，鱼过千层网，网网还有鱼。为什么呢？因为你用网捕，是人在用网“追鱼”，那鱼一定是要拼命逃跑的。所以，不管你的网有多大，网眼有多密，也还是难免有漏网之鱼的。但钓鱼就不同了，只是相反，不是你追着鱼，鱼也不用拼命逃跑，反而是主动向你游来，乖乖地让你把它钓上来。这样，整个水库里的鱼，迟早会被你钓光的。

这位高人的话，乍听有些荒唐，但如果从哲学的角度考虑问题，还真是那么回事。

中国传统哲学有个重要范畴，就是“易”。所谓“易”者，“变易”也。在一定条件下，“乾”和“坤”是可以“互易”的，“阴”和“阳”是可以“互易”的，同理，“予”与“取”、“得”与“失”、“利”与““弊””、“荣”与“辱”、“死”与“生”，等等，都是可以“互易”的。老子说过：“将欲夺之，必固予之”。（《老子》三十六章）早在二三百万年以前，原始人就把这么深奥的哲理运用到了捕鱼的实践中，从而发明了“钓鱼”这种高明的方法，这不能不说是人类智力发展的一次革命性飞跃。

　　老年日记（103）

2019/10/21

人类还在史前时期即类人猿阶段，可能就掌握了捕鱼的本领。那时不会使用任何工具，只能徒手抓鱼。手指还没有进化到现在这么灵活，就像阿拉斯加棕熊那样乱拍乱摁，成功的几率很低。

脱离动物进入人类的主要标志，就是学会了使用工具。

二三百万年前原始人捕鱼的工具与现在没有本质的区别，主要也是三大件：网、击、钓，这三大件直到现在也还是捕鱼的基本工具。其中网和击鱼的工具可能发明的早一些，钓鱼的工具发明的相对较晚。

击鱼，就是使用木棒或石块打击，这与猎取野猪兔子山羊的方法是一样的，所以可能是人类最早掌握的本领。石块和木棒后来逐步演变为鱼叉和弓箭。在少数民族特别是原始部落中，直到现代还保留着用鱼叉和弓箭捕鱼的方式。即使最现代化的捕鲸船上那种标枪炮，也不过是在鱼叉或箭竿后面拴了一根绳子，通过机械力代替人的臂力投掷出去而已，与原始人用鱼叉或弓箭捕鱼基本原理是一样的。

网鱼，是现在捕鱼最普遍的方式。“网”做为一种捕鱼工具，最通俗最准确的解释，就是“既可以让水流出去，又能够把水里的鱼留下来的东西”。尽管现在网的式样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各种网的基本结构都是用丝或绳子类结成的，网结的形状、功能与原始人使用的“网”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两三百万年前，还没有发明出丝绳的时候，人类可能已经开始利用一种类似网的东西捕鱼。那时水里的鱼应该比现在多，河湖边上的草丛中就有不少鱼在觅食或产卵。由于杂草很密，有的还倒伏在水里，经常有些鱼被困在草丛，原始人很容易就把这些鱼抓到了手。

这种现象反复经历，可能经过了几十万年，原始人积累了经验，明白了杂草可以帮助自己捕到更多的鱼，于是就专门找水草多的地方去抓鱼。但有些地方明明有很多鱼在游动，岸边却光秃秃的，一棵草也没有，鱼是不敢往边上来的。

有那么一个经验丰富的原始人，灵机一动，就从岸上拔来一些杂草，丢在水里。不一会儿，就有鱼钻了进来，捕鱼人一次就抓到了好几条。这个地方的鱼捕光了，他把草又移动了一个地方，继续捕鱼。

这种方法可能延续了几万年，又一个原始人在移动草到另一个地方时，发现草里竟然还裹着几条小鱼。他于是开始思索，鱼在水里，即使有草困着，但你要抓住它还是不那么容易，这样用草一裹，鱼就跑不掉了。于是看到鱼再钻到草里的时候，他就不再直接用手去抓，而是一把将草搂起来抱上岸。水流下去了，草和鱼留下了。草和草交叉形成的空隙，就成为渔网“网目”的雏形。

再过了几万年，一个捕鱼经验丰富的原始人，感到每次把草搂起来时，还是有些鱼从较大的草缝中逃脱。经过一番冥思苦索，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就是把草打几个结，使草与草之间的空隙既能漏下水，又能兜住鱼。经过实验，这个办法非常成功。

历时一二百万年，第一张渔网终于诞生了。

又过了近百万年，人类才发明了丝和绳，开始用它来结网，就和现在的渔网完全一样了。这种渔网的出现，可能只是近一两万年的事。

　　老年日记（102）

2019/10/20

人类爱好钓鱼的基因，可能自脱离类人猿的时候就开始产生。

在那之前，类人猿仅能靠徒手采集野生植物和捕捉小动物包括鱼类为食。

约400~300万年前，类人猿学会使用天然石块棍棒击打野兽、使用简单打制的石块充当原始的砍砸刮削工具，最终从动物界分化出来，成为最早的人类，考古学上称为“旧石器时代”。这个时期持续了300~400万年，直至距今到约1万多年前，人类开始学会磨制比较粗糙的石器，才进入中石器时代。又经过几千年，距今8000~2000年，人类掌握了精细磨制的石器、玉器、骨器，并可以制作陶器，从此进入新石器时代。我们现在所说的“五千年文明”，是新石器时代之后的青铜时代才正式开始。在人类发展进化的漫长历史上，所谓“文明史”，仅仅相当于昨天发生的事情。

人类的钓鱼活动，可能是在旧石器时代早期就开始了，距今大约有200~300万年的历史。

我们今天使用的一把普通钓竿，就生动完备地记录着人类垂钓活动的全部历史遗迹，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人类300万年左右垂钓历史的演化发展刻度。

　　老年日记（101）

2019年10月19日

人们往往把垂钓作为一种“超功利”的“高雅”活动，把钓鱼人描绘为逃避红尘、不求名利的“雅士”，这是赋予了垂钓活动以文化意义，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钓鱼这件事，从它的历史和本质上讲，不仅脱离不了“功利”性，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出于“功利”、并且极其“功利”的。

简单地说，每个钓鱼的人，之所以能从垂钓过程中获得乐趣，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把鱼钓了上来，有所收获。如果总也钓不上来，没有任何收获，也就没有乐趣可言。像姜太公那样“直钩钓鱼”，不钓紫鳞钓帝王，那只是一种文学创作中的意象，并不具有真实性。

任何一个钓鱼人，都期盼并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想把鱼钓上来，钓得越多越高兴，乐趣就存在于“鱼获”之中。

所以，钓鱼既有兴奋和乐趣，又有遗憾和懊恼。而乐趣与遗憾、兴奋与懊恼，交替出现在整个垂钓过程中，并且具有极大的偶然性、不确定性，这就不断引诱、激发人的追求欲和获得欲。而对欲望的追求和并不确定的偶尔满足，正是构成垂钓乐趣的终极因素。

而对鱼获的追求、获得后的乐趣、一无所获或得而复失的遗憾懊恼，是深埋于人类遥远祖先生存活动遗传下来的原始基因中，也就是人类的一种本性或者本能所致。

老年日记（一百）

2019年10月18日

这条鱼倒是挺听话的，你往左边牵，它就朝左游，你往右边牵，它就往右游。既不往下扎，也不往上窜，这种半水遛鱼是最理想的，简直就是享受。

我想，就这样顺着它的劲儿，慢慢遛，总有它游不动的时候。什么时候它没力气了，就会被牵引上浮，待到它肚皮朝上露出水面再动抄子，应该是最保险的了。

又遛了十几个回合，这家伙看样子没脾气了，顺着钓线逐渐上浮，我的鱼竿已经可以直立起来了。鱼竿一旦立起来，竿稍的弹力就可以充分发挥缓冲作用，防止把鱼嘴唇拉豁。

又两个回合，大鱼已经接近露头了，左右回牵时水面可以看到翻起的漩涡，竟有锅口那么大。看来我估计比较准确，这条鱼肯定在五斤以上。

翻了几个花以后，这家伙越游越慢，不是它在拉我，需要我来拉它了。

#这个时候，一是不能让它停下来喘息缓劲儿，二是不要急于拉它出水。在肚皮没翻过来之前如果把鱼头拉出水面，大鱼一惊吓，必定拼尽死力气窜跳起来，那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这个力度很不好掌握。就在我琢磨怎么控制竿子的时候，大鱼突然发力，一直向左游去，已经超过了遛鱼的半径，还没有回头的意思。

这下我可紧张了。钓位的左边，是一棵倒伏死掉的大榕树，叶子早掉光了，枝杈没入水里，只有半搂粗的树干横在水面。中钩的鱼一旦钻到树枝里，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赶紧加大力度，几乎把竿子拉成了倒“U”型，根本顾不上什么力度控制了。

还算万幸，在鱼头离树枝半米左右的时候，终于被牵了回来，没折竿没断线没豁口。

这条鱼似乎被激怒了，掉头以后，没等我调整竿子角度，它竟然箭一样地向右冲去，一下子就把钓线绷紧到极限，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

而钓位的右边，是一丛半间屋子大的毛竹，长势茂盛。暴雨季节洪水冲刷，有一半的竹根完全裸露出来，七八根碗口粗细十几米长的竹子倒入水中，不过并没有死掉，还是枝叶翠绿。大鱼如果钻到竹丛里，比左边的枯树还要复杂。

这个钓位是考遛鱼技术了。

为什么不选左右宽敞一点儿的地方，偏偏找这么憋屈的地方下钩？

钓鱼人都有这个常识。大鱼在觅食的时候，不光要奔好吃的去，更要考虑安全问题。所以，水里障碍物越多，越有可能钓到大家伙。但这种钓位也是经常断线跑鱼的地方，即便是垂钓高手，也往往功败垂成。

眼见得大鱼就要钻进竹丛，这时什么技术啊、诀窍啊，都没有用了，只能拼命往回拉。

此时鱼竿已经被拉成倒“L”形,钓线几乎与水面平行。手腕的力气也用到了极限，感觉竿子马上就要被折断，但毫无办法，只能拼了。

就在鱼头接近竹丛的一刻，竿子突然往回小幅一弹，似乎鱼在掉头。但紧接着，竿稍一个大弹跳，只见这条金紫金鳞的大鲤鱼凌空跃出水面两尺多高，一个跟头翻过倒伏的毛竹，咕咚一声落入竹子外面，溅起巨大的一片水花。

竿子嗡地一声弹回头顶。钓线完好无损，两只鱼钩子一个不少——只是鱼没了。

晚提竿就那么零点几秒，到底还是把鱼唇拉豁了。

砸脑袋、拍大腿，都没有用。

钓鱼收获的不仅仅是惊喜，也还有等同数量的遗憾！

　　老年日记（九十九）

2019年10月17日

大鱼上钩时的那种激动人心感觉，无以名状，无以言表。

鱼竿提起不到45º，竿稍马上又被拉得贴近水面，钓线切割水面，发出尖利的啸叫。水深三四米，5.4米的竿子，等长的齐竿线，露出水面仅半米多。鱼在水底挣扎平游，鱼头并没有被拉起。这种状态是十分危险的。不管多大的鱼，中钩后如果能及时把鱼头拉起来，使它在水里处于半直立状态，它就减弱了向前游动的动力，从而把它控制住。鱼头拉不起来，大鱼在水下平游前冲的力气相当大，轻则豁口脱钩、断线跑鱼，最惨的会把竿子撅断。

搏斗了两三个回合，大鱼在水底有些吃不住劲了，鱼竿上扬的角度加大了一些，似乎把鱼头提起来了。

根据手感的力度判断，这条鱼至少五斤以上。

鱼在水底挣扎，握鱼竿的手剧烈抖动，掌心能感觉出来，鱼钩钩得好像不实，一种与鱼身摆动不同的细微颤动不时的沿着钓线和竿体传到手掌心。这种感觉多半是提竿慢了零点几秒，鱼把钩子吐出来一半，刚刚挂在嘴唇外缘。如果提竿及时，鱼钩一般应该钩在鱼嘴唇的里边。鱼嘴唇是一条弧形的软骨，钩在软骨里边，轻易不会脱钩，除非把钩子拉直。如果钩在外边，只是钩了一层皮，小鱼体轻力小还可能拉上来，大鱼可就难办了。老钓手都有高超的遛鱼技巧，能慢慢地把大鱼“哄”着，慢慢消耗它的体力，待它挣扎得精疲力尽了，才小心翼翼地拉近水面，用抄子抄上来。判断不准、经验不足或急于求成的钓手就不行了，一着急，猛劲往上硬拉，非把鱼嘴唇拉豁不可。

感觉大鱼头已经抬起来一点儿了，我心里就有了点儿底，默默念叨着“沉住气，别慌别慌，慢点慢点”，小心翼翼控制好鱼竿，不让它再一次低下头，在半水中慢慢地遛。

　　老年日记（九十八）

2019年10月16日

这里需要“拽”一个词儿了——说时迟那时快，眼到手到，“刷”地一下提竿，但已经迟了那么零点几秒了。

鱼这种东西吃食可和猪不一样。猪要是吃东西，一口叼住，你拿镐把打它都不会松口。鱼完全不同，大鱼咬钩一般是先用唇部碰一碰，似乎是尝一尝可不可吃，或者是试探一下有没有危险，几次试探感觉没问题了，才张大嘴巴吸食进去。在它试饵的时候，漂上是看不出明显反映或仅有轻微短暂的动作，当鱼漂出现明显下沉、上顶或横移的时候，就是钩饵已经入口了。这时提竿，中鱼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但是，鱼类进食是没有咀嚼过程的，即使长有牙齿的肉食类诸如黑鱼鲶鱼嘎牙子之类，它的牙齿也只是用来咬住猎物的武器，并没有咀嚼功能。肉食类鱼咬住食物后，下一个动作就是往下吞，所以钓黑鱼鲶鱼之类，只要漂上出现大动作，一般不存在脱钩问题。没有牙齿的素食类如鲤鱼草鱼鲫鱼等则不同，它们的方式是“吸食”，食物入口后并不是一口咽下去，而是需要用上下颚挤压一下，把挤压下来的粉末汁水通过鳃的过滤后才下咽，而没有被挤压碎的大块食物，它还要从嘴里吐出来，之后再一次吞吸。直到食物能够顺利通过食道，才完全下咽。每一次食物入口到吐出，也就是零点几秒。这中间如果感觉食物中有不可吃的东西，它会闪电般地吐出。金属的鱼钩虽然包在鱼饵里，但鱼把饵和钩一起吸进嘴里后，上下颚一碰，马上会有异物感，于是立刻会采取喷吐动作。这给钓鱼人的时间也就是那么零点几秒，稍晚一瞬间，不是空钩，就是挂边豁唇，很难把鱼提上来。

这条鱼就是提竿晚了零点几秒，但钩子还没完全吐出来。

　　老年日记（九十七）

2019年10月15日

野钓空守几个小时鱼漂一动不动的情况一点儿也不稀奇。往往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不错眼珠地盯着漂，一两个小时也没动静，你回头喝口水，伸腰打个哈欠，或者起身撒泡尿，鱼漂一下子就被拉没影儿，等你系好裤腰带，鱼竿早被拉跑十几米远了。苦苦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条大鱼，竟然跑掉了，甚至把鱼竿也拐走了，那个懊悔劲儿别提了，只能又敲脑袋又拍大腿。垂钓几十年，这事儿可是遇到过不止一次。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只要把竿子打进水里，必须坚持“手不离竿，眼不离漂”。即使是看风景、伸懒腰，眼睛的余光也得保证能瞄到漂。

风景看了半个来小时，鱼漂还没有动静，连小杂鱼都不知道跑到哪了玩儿去了。

钓鱼人在鱼漂长时间没有动静的时候，经常会念叨一句话——“小鱼不闹，大鱼来到”。很多时候这只是用来排遣郁闷解除焦躁的自言自语，最终是小鱼不闹，大鱼也没到。但也有碰巧的时候，这一念叨，不一会儿果然就有大鱼上钩了。

也就是在我有些不耐烦准备念叨念叨的时候，发现鱼漂真的有了动作。开始是轻轻地一点一晃，紧接着开始慢悠悠地下沉。

凭经验，这绝不是小鱼闹漂，十有八九是大鱼咬钩！

　　老年日记（九十六）

2019年10月14日

一连十几天，每天钓个三两斤，鲫鱼鲤鱼掺杂，大一点儿的也就一斤左右。没有太大惊喜，但也能凑合着玩儿，野钓不可能天天爆护。

上鱼有限，时间长了，注意力也就不是那么集中了。有时半天漂不动，也就不总盯着它了，靠着小凳子，向远处浏览一下岭南山区的风光。

南岭本来就不能算正儿八经的山，地理上的标准名称应该叫丘陵地带，实际上是老化了的山。

山脉产生于地壳运动，和人一样，也是有年龄的。青藏高原那边的大山，都是年轻的。太行山、燕山等大约属于中年。南岭、兴安岭特别是沿海一带的山，就是老态龙钟的了。

惠阳这一带的山其实已经和小土包差不多了，风化的岩石变成黄色的砂土，在湿润炎热的气候下，草木繁茂。想起毛主席老人家的诗句“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那“南粤”可能指的就是这一带吧。

　　老年日记（九十五）

2019年9月27日

头一次来水库钓鱼，竟然一个钓友都没碰到，不知什么缘故，大家都没来。

心下画魂儿，是不是季节不对没有鱼情啊？

没有人，倒是安静。我还真喜欢这样，钓着钓不着鱼，也图个安静。

不知道鱼情，先用粗线大钩探探。3.0主线，2.5子线，伊势尼6号钩，在家已经拴好。支好竿架，重铅试水深。好家伙，四米五的竿子，放了三米多水线还够不到底，山沟水库和我们平原的水库可是不一样。

水线放到三米五，漂上只剩一米线，终于找到底了。

挂饵调出两目漂，架好竿子坐下等待。

不一会儿漂上就出现动作，看漂相应该是小鱼逗饵。耐住性子，不能急于提竿。逗了几下，漂就不再动了，估计是小鱼把饵啃光了。

提竿换饵，再投下去，还和刚才一样。

守了一个来小时，投进去一大坨饵料了，还是没见一条像样的鱼。看来这水库真的是大鱼稀小鱼密，不是很好钓。

钓鱼就是这样，半天没有大鱼上钩，就要考虑换小钩细线钓小鱼。

正琢磨该换几号钩的时候，一眼瞥见鱼漂轻轻点动一下，紧接着一个上顶，出现鲫鱼上钩的信号。这个时候是手比脑袋反应快，迅速提竿，竿稍感觉出了重量，弯曲颤抖着，把一条鲫鱼拖到了水面。

二两多的鲫鱼，不算大，但通体银白，干干净净。

既然见了鲫鱼，就先不急于换钩换线了。虽然钓二两左右的鲫鱼钩线还是偏大偏粗，但谁能说准下一条不会来一条鲤子呢？

　　老年日记（九十四）

2019年9月26日

水库就在村头不远的地方，翻过一座小山包就是。

骑一辆自行车，驮上渔具，七八分钟，到了山脚下。自行车蹬不上去了，就扔在路边，背起渔具，徒步爬坡。三百多米到坡顶，向下再两三百米，就到水库边上了。从出家门算起到水库边放下渔具，总共也就二十多分钟。

水库就是在山沟里拦了一条坝形成的，大约三四百米宽，顺着山沟蜿蜒向上，不知有多长，但越往上游越窄了。

两岸山坡上树木葱茏，少有高大的乔木，多是些杂木灌木。间或有几片坡度稍小的地方，都栽上了荔枝芒果菠萝蜜之类的果木。而靠近水边的地方，生长了不少香蕉树。

水库岸边是四十多度的陡坡，乱石杂草遍布，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仅有钓鱼人踩出的崎岖小路。

山沟里一般进不来多少风，水面平静，对岸青山倒映水中，如同画片一样。

凸凹的岸边，生长着一丛丛的毛竹，青翠欲滴。有些竹子还有树木被水冲刷，根部裸露，倾斜向水面，好像随时都可能倒进水里去。

沿岸有些地方的树木杂草被砍掉，形成一个个的豁口，这就是可以投竿垂钓的钓位了。

　　老年日记（九十三）

2019年9月25日

有鱼钓的地方，就有卖渔具的。村里就有两家渔具店，一家在小市场附近，一家就在去水库的路边。门面小得可怜，市场附近那家是在一个小杂货铺子里摆了一节柜台，另一家就是在自家住宅门外立了一块牌子。

店面小，货也有限，但常用的东西还基本能凑齐。

山沟里钓鱼的人，没有用几百上千一把鱼竿的，都是几十块的那种质量低劣货色。好像正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选了一把4.5米的竿子，35块。配齐各种配件和备品，包括钩、线、坠、漂，架竿、抄网、竿包、折叠凳……二百块全拿下。

渔具这东西，与钓鱼多少不能说没有关系，但不是决定性的。高手用一般的渔具也能钓到不少，当然用高档一点儿的渔具可能收获更大些。另外就是使起来舒适，感觉更好。二五子钓手更喜欢装备高中档渔具，动不动就上千块，实力强的一把竿子就一两千。

渔具再贵，也不等于能钓上鱼来。这是我的一贯想法，不久就会有实践证明，这纯粹是穷人自欺欺人的逻辑。

　　老年日记（九十二）

2019年9月24日

忙忙活活几个月过去了，又盖房子又种地，好像把正经事给忘了。

歇下来一琢磨，我跑到这偏远的小山沟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有了住处，有了吃的，该开始钓鱼了。

　　老年日记（九十一）

2019年9月23日

一个多月后，小生菜可以间苗下来蘸酱吃了，菜芯也能烫一盘了。

大部分茄子都开始结果，大的有一拃多长，小辣椒也结了不少。估计再过一个月，都可以摘下来吃了。

栽了八棵西红柿，只有两棵长起来了，其余的都在树荫下，少见阳光，不怎么见长。两棵大的长到一米多高，结了不少柿子。

茄子辣椒西红柿秧子越长越高，可能倒伏。我骑上自行车，到水库边割了一些手指粗的竹稍，给它们搭上了架子。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水库边上已经有人在钓鱼了。

房子基本就那样了，菜地需要每天早起抓虫子，晚上浇水。

因为不打农药，蔬菜受虫害很厉害。最招虫子的是上海青和菜芯，翠绿的叶子几天就被吃得大窟窿小眼子的。那种青虫特别难抓，都是夜里爬出来吃菜，太阳快出来时就爬下地躲起来。必须天刚亮太阳还没出来就去抓。大的虫子有筷子那么粗，小的只有火柴杆粗细。这家伙伪装的极好，与青菜的叶子一个颜色，身上的纹路和菜叶的叶脉也完全一样。刚开始不懂要领，蹲在菜地里半个小时也抓不到三两条。邻居指导，一是看虫口吃过的痕迹，新咬过的叶子附近肯定有虫子藏着。再就是用手摸，手指肚轻轻地捋过菜叶，感觉有稍微凸起一点儿的地方，就是一条虫子。有时盯着一棵菜看好几分钟，那个青虫就在眼皮底下，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慢慢的有了经验，每天早晨都能抓到十几条。就是这么盯着抓，虫子不但没见少，反而一天比一天多。

虫子光吃不算，凡是被它咬过的菜，再就不好好长了。

后来发现，这种青虫就是一种常见的白蝴蝶幼虫。晴天一到中午，成对成双的白蝴蝶就从四面八方的野草地里飞进菜园，把卵产在菜叶上，保证孵化出来的幼虫一诞生就有吃的。

看来消灭蝴蝶比抓虫子紧迫。于是买了一把大抄网，每天中午顶着烈日扑蝴蝶。

不光蔬菜受虫害，果树也很严重。山坡上村民的果园都是定期喷药的，各家院子里的果树是留给自己吃的，不能喷药。有一种叫果蝇的虫子，专吃各种水果。还专挑快要成熟了的叮。不管什么水果，只要被果蝇叮一口，不仅不长了，而且很快就会烂掉。尤其杨桃、芒果受害严重，邻居家这几种水果快要成熟时，都拿一种专用纸袋包起来。

水果不仅受虫害，还受鸟害。山沟里各种鸟多得是，早晨太阳一出，院子外就传来鸟叫声，十分惹人喜爱。

开春果树开花季节，许多昆虫还没有大量繁殖，鸟的食物匮乏，它就只能啄食果花。各家都在果树上挂了花花绿绿小彩旗，用来吓唬鸟，开始比较见效，时间长了好像效果也不明显。

我的几棵果树刚栽上，开了几朵花不多，被鸟啄得没剩几朵，最后只有荔枝结了两个果子，柠檬还结了三四个。

这些菜呀果呀，很费功夫，最后不是喂了虫子就是喂了鸟。

得不偿失，还是得抓紧时间干“正事”。

　　老年日记（九十）

2019年9月22日

房子盖好了，菜地种上了。虽然养老金卡见底了，但看着彩钢板上红白相映的油漆，嗅着蔬菜果木散发的清香，感觉退休生活也算很完美了。

西边的太阳刚擦山尖，东方的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山沟里家家炊烟缕缕，菜肴飘香。

心情一乐，把小饭桌搬到了院子里。一碗一箸，一盘清炒红薯叶，一杯北京二锅头。

半醉半醒之间，突发灵感，对着朦胧夜色哼出了几句顺口溜：

未可归来却寡欢，

倾囊岂吝买山钱。

一弯流禊穿兰榭，

三径松荫入辋川。

倦倚庭阶陶令柳，

慵回剡雪子猷帆。

瓜香欲品青门近，

淡水城郭二顷田。

买山：南朝 宋 刘义庆 《世说新语·排调》载：“ 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印山 ， 深公答曰：‘未闻巢由买山而隐。’”后以“买山”喻贤士的归隐。亦用以形容人的才德之高。

流禊，兰榭：晋永和九年（353年）三月初三上巳日，会稽内史王羲之偕亲朋谢安、孙绰等高官名流，在兰亭修禊后，举行饮酒赋诗的“曲水流觞”活动，引为千古佳话。

三径： 晋 赵岐《三辅决录·逃名》：“ 蒋詡归乡里，荆棘塞门，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 、 羊仲从之游。”后因以“三径”指归隐者的家园。晋 陶潜《归去来辞》：“三径就荒，松竹犹存。” 宋 苏轼 《次韵周邠》：“南迁欲举力田科，三径初成乐事多。”

辋川：水名。即辋谷水。诸水会合如车辋环辏，故名。在陕西省蓝田县南，源出秦岭北麓，北流至县南入灞水。唐诗人王维曾置别业于此。《新唐书·文艺传中·王维》：“别墅在輞川，地奇胜，有华子冈、欹湖、竹里馆、柳浪、茱萸沜、辛夷坞，与裴迪游其中，赋诗相酬为乐。”《辋川集》二十首是王维辋川山水诗的集成。

陶令柳：晋陶渊明曾为彭泽县令,归隐之后,门前种五株柳树,并以五柳先生自况,后遂用“五柳、陶潜柳、陶家柳、彭泽柳、陶令柳、先生柳”等称归隐、隐居，亦形容环境优雅、闲适隐居。

子猷：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王徽之）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戴逵）。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青门瓜：《艺文类聚》卷八十七〈果部下·瓜〉《史记》曰：邵平故秦东陵侯，秦灭后，为布衣，种瓜长安城东。种瓜有五色，甚美，故世谓之东陵瓜，又云青门瓜。

淡水：惠阳淡水镇，为惠阳政府所在地。

二顷田：亦称“负郭田”。《史记》卷六十九《苏秦列传》（苏秦）北报赵王，乃行过雒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众，疑于王者。周显王闻之恐惧，除道，使人郊劳。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苏秦笑谓其嫂曰：“何前倨而后恭也？”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谢曰：“见季子位高金多也。”苏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且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于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

　　老年日记（八十九）

2019年9月21日

菜苗出土两三个叶时，水肥也发得差不多了。舀出两水舀子，在小桶里加水稀释一下，浇在菜根上，然后用喷枪喷淋一遍水，使肥料均匀渗透到土里，免得把小苗烧死。

第二天没看出什么反应，第三天就明显见效了。小苗都长得支支棱棱的，颜色也从淡绿变成了深绿，看着十分精神。

每天太阳下去以后，用喷枪普遍喷淋一次。水足肥足，菜苗一天一个样。菜芯、油麦菜、生菜很快就盖住地面了。茄子辣椒西红柿也开始打苞开花。

过了些天，发现本来一片翠绿的油麦菜苗变稀了，一块一块的露出了地皮。也没有看到有枯死的，又没找到虫子。连着观察几天，一天比一天少。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可能一棵不剩了。

邻居听说了，隔着院子告诉我，一定是被蜗牛吃了，明天早晨太阳出来前抓蜗牛吧。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我就拱了起来。到菜地一看，果然好几只大蜗牛正在大吃二喝。这家伙相当凶残，不光吃菜叶，连菜梗都不给你剩下，吃过的地方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

这种蜗牛个子足有鸡蛋大，据说是外来物种，几乎什么绿色植物都吃，尤其酷爱各种蔬菜。一只大蜗牛一夜就可以把一大片菜苗吃掉。吃饱后，太阳快出来时，它就爬回菜地外面的草丛里睡觉去了。当场擒获了七八只，按邻居教的方法，一个一个使劲摔死到水泥地上。

茄子辣椒结果后，也被蜗牛吃掉不少。西红柿植株高，蜗牛爬上去难度大，所以没有受害。

这种蜗牛草地里多的是，每天抓也抓不过来。一到雨季，村前的小路上，过往车辆压死的蜗牛到处都是。邻居给了一袋绿色的药面，说是专门防蜗牛的，真很管用，撒在菜地四周，蜗牛就不再进来了。

　　老年日记（八十八）

2019年9月20日

菜籽撒下去三四天，就有菜苗出土了。看来是撒得太密了，有的地方小苗一堆一堆的，只好往下拔一些。

村里小市场还真有卖菜秧子的了。茄子辣椒西红柿，一块钱两棵，讲价讲好了可以給三棵。栽了三十多棵茄子，三十多棵辣椒，十几棵西红柿。

听邻居的建议，又跑到淡水买了几棵果树苗。大拇指粗细的荔枝、芒果、枇杷、杨桃、柠檬。都是经过嫁接的，卖树苗的人逐棵指示出嫁接的疤痕，并说这都是优良品种，今年栽上明年有的就能挂果。小一点儿的三十元一棵，稍大的五十元。栽在地边上，全都活了。

山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但村里人还是要在自家院子里栽一些花木。邻居客家人的花莳弄得特别好，小院子像花园一样。客家老头儿十分热心向我介绍养花技术，还领我到他的花园坐下喝茶。

我对养花没有经验，兴趣也不大。入乡随俗，也买了几棵月季山茶栽在了窗下。开始时长得不错，开过两茬花以后，月季就陆续死掉了，只剩一株山茶还活着。看来，不读哪家书不识那家字，养花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老年日记（八十七）

2019年9月19日

菜籽很便宜，统统两块钱一包。轻飘飘的，看起来没多少。卖家说，你那点儿地，够种十茬八茬了。心想这卖货的可真能忽悠，但也犯不上跟他计较，总之够种一茬就行了，多了也没有用，陈年菜籽不发芽。于是选了上海青、菜心、油麦菜、生菜、茼蒿、空心菜、香菜等七八种。还想种一点儿茄子、辣椒、西红柿、旱黄瓜、油豆角等果菜。买菜籽的说，你那巴掌大一块地，果菜种不了几棵，过几天就有卖菜秧子的了，卖几棵回去栽上，省事又长得快。我说，你们这里种的茄子辣椒不好吃，我还是种我们东北的品种。人家说从来不卖东北菜籽，不光是本地人吃不惯，关键是你种不活。即使种活了，也是光长秧子很少结果。听人这么说，我也只好作罢。

菜籽虽然那么轻飘飘的一小包，回家打开一看可是真不少。生菜籽最小，十来粒加一起也就一粒小米那么大。最大的茼蒿籽，也没有大米粒大。别说，这些菜籽还真的够种好几年了。

　　老年日记（八十六）

2019年9月18日

村头小市场旁边，就有一家小油坊。花生枯一块七一斤，真的很便宜。买了四十多斤，才七十来块。

顺便又在市场里的小五金店里买了一个白色大塑料桶，直径半米左右，八九十公分高，也是七十多块。村里家家都有这种大桶，能装二百多斤水，上面有两层盖子，密封极好。

花生枯倒进桶里，加水到离桶口二十来公分的地方，留出发酵产生气体的空间。大约要发酵两三个月，就可以施用了。一般人家都有两三个桶，轮流发酵施用，有的储存两三年，据说发酵时间越长肥效越好。

除了发酵用的大桶，还得准备一个小一点儿的桶，施肥时得把肥料舀到小桶里，加水稀释。再就是需要一把带豁口的水舀子，用来把水肥直接浇在每一棵菜的根子上。这样才能充分发挥水肥的作用，并且可以避免肥料浪费，毕竟花生枯是花钱买来的。

邻居告诉我，那个小桶可以到市场旁边的废品收购站去找。那里有收上来的那种装墙漆涂料的桶，特别结实耐用。

到那里挑了一个，要九块钱，讲到六块拿回来了。

　　老年日记（八十五）

2019年9月17日

鸡粪埋下去，浇透了水，十多天后又翻了一遍，准备种菜了。

问邻居，哪里去买菜籽啊？邻居说村里早市上就有一个专卖菜籽的摊位，本地各种蔬菜的种子都有。

邻居看了一下我的菜地，说你现在还不忙买种子，得先把水肥沤上。没有水肥，你的菜根本长不好。

这个水肥是什么东西，我还一点儿也不明白。

邻居像农艺师一样，给我上了一堂蔬菜种植课。他说你这么老远跑到山沟来种菜，不就是为了享受绿色无公害吗？要绿色，你就不能撒化肥。没有化肥，光靠你埋的那十五袋鸡粪，这菜根本长不起来。所以你必须施有机肥，我们这里都用水肥。这水肥来得快，瘦小的菜苗施上水肥，一夜之间就精神起来，三五天就抽枝放叶，噌噌地长。

我打听哪里可以买到水肥，人家说没有卖的，都是自己沤。

这地方产花生，做菜都用花生油。花生油有两种加工方法，一种是传统的压榨法，另一种是机械辊轧法，这和我们东北加工豆油的方法是一个道理。传统压榨花生油剩下的渣子是饼状的，叫花生饼。辊轧的花生油剩下的渣子是片状的，跟刨花差不多，当地人叫作“花生枯”。不知道这个“枯”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能是把油挤光了，剩下干枯的渣子了吧？反正广东话有许多词句我们是无论如何听不明白的，知道大概意思就行了。

所说的水肥，就是用这种花生枯沤制的，当然是百分之百的纯有机肥了。

　　老年日记（八十四）

2019年9月16日

电话一拨就通，没用多问，直接告诉我，熟鸡粪大袋三十元，十五袋以上送货。

这十五袋鸡粪埋到我那五十多平米的地里，还不得铺二尺厚啊。

正犹豫着，邻居来了，说你这块地还真得十五六袋。鸡粪这东西没有多少肥效，主要作用是改良土质，疏松土壤，少了不顶事。

听人家这么一说，我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抄起电话就订了十五袋。对方说明，要一周后送来，早了鸡粪发不透。

一个礼拜后，一辆农用三轮拉了一车鸡粪准时送来了。大编织袋，比过去用的麻袋还装的多。卸下车，我掂起一袋子，感觉煊包囊的，也就六七十斤。送货的解释，这是发透了的，没有多少水分，一点儿也亏不着你。

臭烘烘的鸡粪，也不值找杆秤一袋一袋去称，只得摆摆手，都卸下来，付给四百五十元，打发走了。

天已经黑了，就堆在了园子里。

第二天早上，打开袋子准备往地里埋。倒出来一看，这所谓发透了的熟鸡粪里掺杂着大量的鸡毛，难怪没分量。想一想，也没法计较，人家也不能把脱落的鸡毛从鸡粪里挑出来再装袋子呀。反正鸡毛埋下地也腐烂，说不定也能改良土壤。

又奋战了三四天，把鸡粪埋到土里，浇上水，闷两天又用铁锹翻一遍，用耙子耙匀，最后看来土里的鸡粪真的不显多。

邻居指导，再浇透水，闷半个多月，就可以播种了。

　　老年日记（八十三）

2019年9月15日

地翻了一遍，石头拣出去不少，但还不能播种。

这种山地土质，雨后一滩稀泥，晴天一层硬盖，长树长草不长菜。翻好的地，浇上水，太阳一晒，又变得跟石头差不多。

向邻居请教，人家说这种生地要很多年才能种熟。必须人工改良，年年往土里拌草施肥。

找了一个装运垃圾的那种特大黑塑料袋子，上山收集烂草枯叶，用自行车驮回来，往地里埋，上边再浇上水，加速腐烂。整整弄了十几袋子，埋了厚厚一层，但腐烂后实际也看不到多少。

光埋草不行，还得施足够的粪肥。邻居告诉，这里牛马猪粪都不好找，底肥只能埋鸡粪。后山上就有养鸡专业户，打个电话就给送来，把电话号也给了我。还嘱咐我，鸡粪有生有熟。必须说明白要发酵好的熟鸡粪，生鸡粪下到地里不仅不肥田，还会生虫子。当然，熟鸡粪价格要贵一些。另外，他家的鸡粪有大小袋，大袋百十来斤，小袋只有六七十斤。都要讲明白，别让他蒙你。

　　老年日记（八十二）

2019年9月14日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般农活都干过。从过了旧历正月十五开始，直到腊月初八，是农村活计的一个年度周期。先是刨粪送粪，接着是刨茬子，然后是种地、铲地、耥地、割地，最后是打场、碾米、送公粮。自以为是地道的农民，种个小菜园子还不是玩儿似的。

谁知真干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首先说开荒整地，东北的黑土地铁锹一插就下去，南方这山沟里可费劲儿了。坡地上都是那种黄拉吧唧的土不像土石头不像石头的东西，铁锹根本挖不动，老镢头下去都直冒火星。

三四月份，天气就有些潮湿闷热了，没刨几下，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再说“奔七”的人了，平时爬个楼梯都要歇几歇，拖个地也得停下好几次捶腰。现在抡镢头，要不了三五下，腰就疼得直不起来，再举起镢头胳膊腿都直打颤。

头一天只刨了一平方米多那么大的坑，说啥也干不动了，手还打了泡。

一看这个架势，不敢逞强了。干脆，蚂蚁啃骨头，持久战。每天定额两个平方米，怎么咬牙也得拿下来。

就这样，干了一个多月，开出了一块五六十平的菜地。一边刨，一边还得往外拣碎石头。比鸡蛋大的石头装了三十多个丝袋子，再小的石头没法都拣出来。当地老乡告诉我，他们的菜园种了几代人，碎石才得差不多，但偶尔一镢头下去也还会火星乱迸。

　　老年日记（八十一）

2019年9月13日

山沟里可耕地很少，零零星星的小块菜地分布在村民的房前屋后，都是人家世世代代开垦莳弄出来的。要想种菜，必须自己动手开垦荒坡。

村里有个小超市，当地常用的农具倒是很全。几十块钱，买了一把老撅头，一把铁锹，一把钉耙，还有一双标准的农田鞋。耕作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老年日记（八十）

2019年9月12日

广东有不少客家人，惠州更是客家人的聚居地，客家文化比较浓厚。

客家人的渊源，历史上一直很模糊。有的资料上说，客家人来源于秦代以来多次民族大迁徙，中原人渡长江越南岭，与当地原住民融合中，自称为“客家”。也有的说，中原人来南方时，当地原住民还处在原始蒙昧状态，外来的中原人于是“反客为主”，认为自己是“正统”，把原住民称为“客家”。究竟怎么回事，好像很难搞清楚。

对客家人和客家文没有深入了解，只是在淡水一家挂着“客二代”招牌的饭店吃了一顿饭，味道不错，有几个菜比较有特色。

我的小房子斜对面就住着一户客家人。老头儿小我两岁，喜欢养花，院子莳弄得像花园一样。老太太整天不怎么出门，只是晚饭后散步见过两次。儿子大约是在城里上班，平时看不到。媳妇在家带一个刚会走路的宝宝。

一家人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人很和气，很礼貌，和邻居们相处很好。

特别是客家老头儿，见我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就很热心地给我介绍村里一些情况。盖房子时，帮我谋划设计，还告诉我本地哪个施工队的活计好，以及怎样与他们谈价订合同。很让我感动，由此也对客家人很有好感。

　　老年日记（七十九）

2019年9月11日

南方沿海一带，最可怕的要数台风。

一辈子生活在内陆，只是听说过台风，过去还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次在惠阳，可是真的见识到台风的厉害了。

台风一来，那雨就不是瓢泼的，简直就是把大海翻过来往下倒一样。窗户玻璃上看不到雨点，而是一道瀑布在奔流。从窗户向外望，十几米远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清了。院子里一片汪洋，屋顶被雨水砸得像擂鼓一样。迎风面的门窗剧烈地颤动，玻璃好像随时都要碎掉。

大白天屋里一片昏黑，刚把灯打开，啪的一声断电了。回身打算找手电，突然发现脚下有水了！院子里排水不畅，雨水漫过门槛进屋了。赶紧找雨伞雨靴，一想不行，这么大的风雨，什么雨伞也撑不住，雨靴也得灌包。干脆脱光了脚丫，摸一条塑料袋系在脑袋上，推门冲了出去。狂风暴雨中根本站不住脚，只能猫着腰半走半爬地摸到院子大门。门口有个排水孔，早被大风刮下的树叶堵死了。三把两把地清理完毕，浑身上下早已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赶紧连滚带爬地逃回屋里。

暴风骤雨从下午一点多开始，持续了三四个小时，才有所减弱，电灯也重新亮了起来。这时发现门框边，窗台下都在往里渗水，新刷的墙漆被画了地图。直到夜里，风虽然不那么猛了，雨一直没停，门窗边上渗水已经流到了地面。

第二天早晨，风过雨停，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出门一看，遍地狼藉，简直和地震过后差不多。被风刮下来的树枝树叶和淤泥乱草在路边水沟旁堆积老高，有的沥青路面也被冲毁。路边一搂粗的大树被拦腰折断，停在树下的车辆有的也被砸扁。木瓜、杨桃，菠萝蜜等水果掉得满地，地瓜秧子、油麦菜、茄子、辣椒，全都趴在地上，泡在水里。公交车站的风雨棚被连根拔起，抛出几十米远，摔得稀烂。有的人家窗户顶上安装的遮阳防雨棚，只剩下铝合金的框架，亚克力玻璃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村里有好几条道路都被刮倒的树木堵住， 好几天无法通行。

　　老年日记（七十八）

2019年9月10日

白蚁这东西十分可怕，但这一带还有比白蚁更可怕的东西。

刚在山里住下来时间不长，一次去深圳办点儿事，耽搁了一个礼拜。回来准备做饭，拿起案板一看，刚用了没几天的案板几乎完全变成了绿色。再仔细检查，发现厨房里的用具几乎都长满了绿毛。木锅铲绿了，竹筷子绿了，擀面杖绿了，连菜刀的木把都绿了。

用洗涤剂洗了一中午，心里还是不踏实，最后只好把案板、筷子、锅铲、擀面杖统统扔掉了。

厨房用具不可能一点儿油不沾，洗得再认真，也不可能没有油迹残留。留下一点儿油迹，几天不用就长毛，长了绿毛就可能产生黄曲霉菌，这黄曲霉菌就是致癌物。吓不吓人？

在山里住了一段时间发现，不光是厨房有问题，所有家具、衣物、被褥、米面，都有受潮霉变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三四月份，当地人叫作“回南天”。这期间正是冬去春来冷暖空气交替季节，经过一个冬季的低温，屋子里的墙体和物品还都是凉的，海上的暖湿气团涌过来，遇到低温物体就会凝结成潮气。每年都有一个多月时间，空气里都能拧出水来。屋子里不仅阴凉潮湿，甚至顺着墙壁都往下淌水。

我们这条山沟离海岸线还有百十来公里，比海边还要好得多。据说不少北方人都喜欢到南方买海景房，恐怕墙上淌下来的都是海水了。

　　老年日记（七十七）

2019年9月9日

我的小房子上的彩钢板，白蚁当然是咬不动的。但木制的门框和人造板的门很快就被吃空了。我知道斗不过它，只好把全套门都换成铝合金的。屋里的家具也尽可能用金属或玻璃，不过床和衣柜实在买不到全金属的，只好听命由天了。再就是严格管理纸制品，所有包装纸壳箱拆下来后马上扔掉。还有在四五六三个月白蚁繁殖期，晚上尽量少开灯，门窗严格密封，吃完晚饭就摸黑睡觉。

尽管这样严密布防，还是经常发现有白蚁飞进来，有的钻进灯罩里被考死，还有的藏进什么地方就找不到了。整天战战兢兢，不时的检查床腿柜子边有没有白蚁钻蛀的痕迹，尤其担心天花板会突然塌下来。

院子里本来有一棵龙眼树，挂果多年了，平整地基时没舍得伐掉。后来也发现树干上有白蚁的“蚁道”，吓得赶紧找人伐树。连伐树带刨树根，还有外运，总共花了600工钱，够买几百斤龙眼了。

　　老年日记（七十六）

2019年9月8日

环境虽然蛮有诗情画意，但毕竟是荒僻的山沟，卫生条件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 出了院子就是坡塘田埂，鸡鸭牛粪遍地，蚊蝇虻蚁乱飞。

更可怕的是山里多蛇，许多都是毒蛇，有金环蛇、银环蛇、竹叶青，据说还有眼镜蛇。夏季走在村头土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从路边草丛里钻出一条一米多长的蛇来。春秋季节，有时看到两三米长的蟒蛇蟠在路中间晒太阳。不少人家屋子里都进去过蛇，缠绕在房梁或水管子上。胆大的就用竹竿挑下来，不敢抓的就只好叫村里的治安员，动用麻醉枪射下来。广东人吃蛇肉，餐桌上经常能摆上一盘下酒。为了防蛇咬和踩牛屎，我特意到村里的小超市买了一双水靴，还有一双农田鞋。夏天蛇特别活跃，到处乱窜，村里就弄了一些黄色的药粉，说是防蛇的，给各家门口都定期撒上，好像很管用。

不光是蛇，还有蟑螂、蜗牛、癞蛤蟆，都是家里的常客。南方的蟑螂足有一寸多长，看起来既可怕又膈应，从门窗缝、下水管都能钻进来，满地爬，拍死后还散发一种难闻的气味。大蜗牛比鸡蛋还大，专门夜里爬进菜园， 什么都吃，白菜萝卜、茄子辣椒，不等长够大就被它咬的遍体鳞伤。那个癞蛤蟆更讨厌，爬进屋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有一次早晨起来穿鞋，感觉大脚趾顶住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脱鞋往下一倒，竟是一只肥嘟嘟的癞蛤蟆蹦了出来。

最最恐怖的要数白蚁了。惠州是全国有名的白蚁重灾区，漫山遍野都是白蚁。村里几乎没有人家不受白蚁害的。家里门框好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咣当一下子整个门就掉下来了，变为一堆粉末。那个白蚁把门框里的木质部分差不多全都吃光了，只剩下表皮的一层油漆膜，它是一口也不咬的。还有的人家，夜里睡着觉，轰隆一声，天花板整个的掉了下来，也是白蚁把吊棚的木龙骨吃掉了。白蚁几乎没有什么是不吃的，只要含植物纤维的物品，都可以做为食物。木制门窗，吃。实木地板，吃。复合地板，吃。实木家具、板式家具，吃。橱柜书柜，吃。书刊报纸，吃。最爱吃的是包装纸箱，可以吃得连粉末都很少剩下。白蚁已经是山里的一大祸害，家家避之不及，人人闻之变色。惠州各级都有白蚁防治机构，还有白蚁消杀专业公司，但防治效果并不明显。不是药品无效，也不是防治机构不尽责，而是白蚁的繁殖生存能力太强、太可怕了。每年春天五六月份，是白蚁的繁殖季节，白蚁成虫长了翅膀飞出巢穴，晚上路灯一亮，就见一团团一片片的蚁群雪片一样的飞舞，使灯光都暗了不少。只要有一只白蚁找到适合做窝的地方，很快就形成一个新的蚁穴，当年就繁殖出千千万万只白蚁幼虫。所以，山里人世世代代与白蚁斗争，得出的结论就是——白蚁是不可彻底消灭的！

　　老年日记（七十五）

2019年9月7日

房子虽然简陋，但环境还是不错的。周遭群峰耸翠，碧水环流。花开四季，果香漫山。园圃能种菜，溪涧可钓鱼。林间饲鸡豕，塘里育鸭鹅。鹿息于松荫，鹤鸣于兰皋。置身此间，不由得想起陶老先生回家种菜时的情景。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两杯小酒下肚，竟飘飘然起来，模仿陶老先生的腔调，也哼出了几句顺口溜。

《侨居》

老去息交侨粤海，

卜居幸与鹤为邻。

朝吟翠岭梅三角，

暮钓清流月一轮。

凛冽寒江察过鲫，

迷离醉眼看浮云。

最怜涯涘芊芊草，

久伴孤舟未醒人。

息交：陶渊明《归去来辞》“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

侨：客居异地 。如侨士(旅居外地的人)，侨住(侨居、寄居他乡)，侨客(客居他乡的人)。

卜居：择地居住。唐 杜甫 《寄题江外草堂》诗：“嗜酒爱风竹，卜居必林泉。”

梅三角：三角梅，岭南常见花卉，遍野常开。

寒江：唐 柳宗元诗《江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过鲫：过江之鲫。东晋时，中原沦落，北方很多知识分子纷纷南渡，后人有诗句云“过江名士多如鲫”。后用“过江之鲫”形容多而且纷乱，也比喻追逐潮流的人很多。

浮云：飘忽不定的云彩。唐 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诗“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以此表现情操高尚，不慕荣利，视功名富贵如天上浮云一般淡泊的品质。

涯涘：水边；岸。《庄子·秋水》：“今尔出於涯涘，观於大海。”

未醒人：“独醒人”的反用。楚辞《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老年日记（七十四）

2019年9月6日

芟刈茅草，清除乱石，平整场地，埋桩放线，施工就算开始了。

虽说是简易看护房，但也得能长年住人。上下水，强弱电，燃气管道，宽带网线，都必须部署到位。南方雨水多湿度大，防水工程十分重要。这些隐蔽工程必须亲自盯住，负责后患无穷。

彩钢板的四壁和屋顶倒是很省力，一支巴就成型了。内部安装也不是很复杂，一个多礼拜就搞定。不到两个月，大功告成。

按照预算核下来，还是超出不少。材料相对便宜，人工支出较大。木、瓦、电、焊技工每个工500多，抡大锤扛水泥的力工也要300多。再加上家具电器，锅碗瓢盆，差不多就把养老金花了个精光。

按照村里的规矩，新房落成，必须举行个仪式。乘着酒兴，胡诌了几句顺口溜：

辟地斫蓬草，

茅茨葺弊庐。

轻岚穿北牖，

野鹤舞前除。

买酒朝趋市，

读诗夜秉烛。

芳邻谁与共，

漆吏叩门呼。

茅茨：茅草盖的屋顶。亦指茅屋。《墨子·三辩》：“昔者 尧 舜 有茅茨者，且以为礼，且以为乐。”《韩非子·五蠹》：“尧 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斲。”

前除：屋前台阶。 唐王勃 《观佛迹寺》诗：“颓华临曲蹬，倾影赴前除。” 前蜀 韦庄 《和人岁宴旅舍见寄》诗：“积雪满前除，寒光夜皎如。”

漆吏：即漆园吏，指庄周。《史记》卷六十三《老子列传》附《庄周传》“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尝为蒙漆园吏”。

　　老年日记（七十三）

2019年9月5日

广东这个地方建房子与我们东北很不一样，首先要考虑排水。排水搞不好，台风季节一来，，房子很可能被冲垮。

排水设计是比较专业的，自己搞不了，还得向施工方交设计费。

　　老年日记（七十二）

2019年9月4日

用彩钢板搭一座看护房，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实际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修房垒垛，不管大小，都是“工程”，自己无论如何干不了，必须找施工队。

村里有几支队伍，老板都是本地人，工人有的来自四川，有的来自湖南，以云南人居多。

所谓“老板”，在我们东北就是那种“包工头。

打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包工头就来了，

。开的是那种二三十万的车，操一口广东加港腔的普通话，虽然皮肤晒得略黑，但头发是油光锃亮。

看来这类工程他没少干，一下车就说，你这不就是搞个小房子嘛，打个地基，彩钢板一支，几天就拿下。但是，咱们得先讲好怎么个干法。我们接这个活儿，有几种方式。一种是全包，也就是包工包料，你只管出钱就行，剩下的全我负责。再一种是半包，我负责施工和辅料，主要是砖瓦砂石，钢筋水泥，主料你自己采购。还有一种就是“清水工”，我只管施工，所有材料都你自己买。

其实这些东西他不说我也明白，虽然没有自己动手建过房子，但毕竟搞过几次装修，大同小异，套路差不多。全包是百分之百挨宰。清水工虽然可以保证材料质量，但采购砖瓦砂石实在是张罗人，并且最终也省不下钱。这种“小工程”一般都是采取“半包”，虽然也省不下钱，但起码可以保证主料质量，又能省点儿心。

接下来是砍价。一方想多赚钱，一方想尽可能少花钱，谈过几个回合，双方基本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牌。做为业主，不能指望人家白给你干活。做为包工头，也不要把人宰得太狠，还要注意自己的信誉。

谈到差不多的时候，双方对自己吃亏占便宜都心照不宣，合同也就可以签下来了。

　　老年日记（七十一）

2019年9月3日

经过一番周密计算，感觉还是租地建房比较划算。

一拍即成，很快与村里签了合同。

合同规定，租用地块位于村头山沟北侧，距离水库约五百米。面积比较含糊，除了建看护房的地皮有数量限制，菜地、果园、鱼塘、鸡窝、猪圈之类，可以在房子附近山坡的荒地上随意使用。

租金每月暂定500元，以后一年重新核定一次，随行就市。要求开一张本地银行卡，由银行逐月代扣租金，这样免去繁琐的手续。

如果用心经营，舍得花力气，这笔租金保准能赚回来。关键是又可以白白享受钓鱼的乐趣。

心想事成，皆大欢喜！

　　老年日记（七十）

2019年9月2日

按照村长这个说法，租地的确很合算。但有个问题，租期不固定，建了房子以后，人家一旦不续租了怎么办？

村长说，我们出租这个地本来就不是建设用地，也不是宅基地，而是基本农田。租给你们，是变通了一下，只能用来发展种养殖业，根据经营需要建一座农田看护房。这种房子一是面积不能太大，二是不能建成永久性的。你可以用那种彩钢板，成本低，施工简便，几天就能完工入住。面积超一点儿也没关系，只要我在这里当村长，你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谁也撵不走你。租金可以按年算，也可以按月算。你还是选择月租合适，什么时候不愿意在这里住了，随时都可以终止租期。我说，终止租期后，我的房子怎么办？村长告诉我，房子有三种处理办法，一是你拆下来运走，二是这块地有人接盘你可以议价转让。以上两种办法都不行，你只好弃置，由村里无偿拆除。

这个模式还真有点儿复杂，须得掂量掂量再说。因为我不可能在这里永久的住下去。

　　老年日记（六十九）

2019年9月1日

村长说，村里土地倒是有，但只租不卖。租地可以种庄稼、种菜、栽果树、养鸡养鸭养大鹅，也可以建房子。租期不固定，一年一续，村里随时有权收回。

他还帮我算了一笔账：你租一块地，要面积大一些，不能光盖房子，主要是用来搞种养殖业。这山上最适合栽果树，荔枝、芒果、杨梅、杨桃、百香果、枇杷、香蕉、菠萝蜜、黄皮果、树葡萄、柠檬、龙眼、木瓜……应有尽有。有的当年就可以挂果，拉到深圳就能卖钱。果树下可以种菜，菜地可以同时养鸡。山沟里可以开鱼塘养鱼，鱼塘里同时可以放养鸭鹅。这样算下来，你一年的收入远远超过房租那几个钱，经营好了，用不了三五年就是个百万富翁了，不比你在城里做家政强百倍？

　　老年日记（六十八）

2019年8月31日

沿着水库边走了一趟，钓鱼的也就那么五六个人，脸都跟非洲人似的，一看就是长年蹲守水库的老渔翁。据说星期天节假日人多一些，大部分都是带着老婆孩子来玩的，虽然也耍几下竿子，但没有几个正经钓鱼人。

和老渔翁聊了一会儿，得知他们也都不是本村人，有湖南的、江苏的，也有东北的，孩子在深圳工作，自己退休后来这里养老。

听说我也是从深圳来准备到这里钓鱼，都热心地介绍他们的经验。告诉我，这里一年四季有鱼钓，但每天从深圳赶来钓鱼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在村里住下来。村里人有房子出租，租金并不贵，每月几百块就可以。但他们几位都没有租房，而是自己建了房子。山里房基地比较宽裕，村民可以把地皮租给你，你自己在上面盖那种简易房子，要比租房子合算。

这个主意乍听起来好像有点儿不靠谱，但人家几位都这样干，肯定有名堂。于是决定找村里人详细了解一下，再做道理。

　　老年日记（六十七）

2019年8月30日

深山沟里的新屋村，一条街道，一个小菜市场，大约几百户人家。四面环山，蓊郁苍翠，环境清幽，空气洁净。坐落在村头的小水库有周围山丘的屏障，大部分时间水平如镜，波澜不惊。对钓鱼人来说，这样的环境和资源，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很难解决。从深圳南山留仙洞上地铁5号线，到布吉倒3号线，坐到终点，换深圳——淡水快线，淡水下车，原地上惠阳10路公交，经过二十几个村庄，终点就是新屋村了。

这条垂钓交通线，单程起码需要三个来小时，往返就是六个小时。即使起大早贪大黑，有效垂钓时间也不超过四个小时。

野钓与钓人工鱼塘不一样的就是，必须有充足的时间提前打窝子，把鱼聚过来，否则根本别想钓到鱼。聚鱼的时间少则三两个小时，多的需要好几天。

从深圳花三个小时跑过来，打上窝子，没等鱼进窝子，就得收竿往回赶，什么高手也不可能钓到鱼。

看来，要想在这山沟里钓鱼，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老年日记（六十六）

2019年8月29日

惠阳区政府所在地称“淡水”，行政上相当于一个镇，现在叫街道，实际上是一座不小的城市。

淡水河从这里出来，蜿蜒向北，与叶挺大道并行，进入三和镇，现在叫三和街道。三和附近都是大大小小的山丘，其中较大的是岐山，当然与陕西的岐山不是一回事。岐山的山沟里坐落着一个小村庄，叫作新屋村，是三和街道所属的自然村，行政隶属于十围村。新屋村村头是一条不知名的山沟，通往淡水河。

不知何年何月修建的一条水泥混凝土坝把山沟截断，形成了一个狭长的水库，就是新屋村的生产和生活水源。旱季上游来水被储存在水库里，雨季洪水漫过堤坝下泄到淡水河。堤坝上游的山沟里仅有零星农户，基本没有工业污染。下游淡水河里的鱼被堤坝阻隔，游不进水库，因此水库里的鱼得以保持了原生态。

据村民说，水库里鲤草鲢鲫都不少，大的有十几二十多斤。

山沟里本来耕地就不多，再加上周边经济发达的大环境，村民大部分都脱离了农业生产，靠务工经商谋生。一年四季奔波忙碌，很少有闲暇时间，能够来水库钓鱼的自然不会很多。

这种地方，可能就是我要寻找的野钓天堂了。

　　老年日记（六十五）

2019年8月28日

惠阳是惠州市最靠近深圳的区，淡水河贯穿惠阳全境。

惠阳作为古城，历史与惠州并行，自古以来惠州的治所曾多次设在惠阳。2003年3月，撤销县级惠阳市，设惠州市惠阳区。

惠阳虽然行政级别不高，但经济实力较强，市井繁华，远超北方一般的地级市。

钓鱼人对这些没有必要深入了解，真正感兴趣的是淡水河里的鱼好不好钓。

淡水河从深圳梧桐山下来，一直在人烟稠密的工业区穿行，水质不是太好。尽管也有鱼类生长，密度有限，又有水体污染的忌讳，所以并不被垂钓爱好者所青睐。

淡水河流经惠阳区所在地淡水镇以后，就进入了岭南标准的丘陵地貌。千沟万壑，水网如织，在一条条山沟里，蕴藏着比较丰富的野生鱼类资源，形成了不少理想的野钓场所。

经过初步踏查，我最终就把目标锁定在这一带的山沟里。

　　老年日记（六十四）

2019年8月27日

淡水河从深圳发源，向东北方向经龙岗进入惠州。

惠州为广东省地级市，背靠罗浮山，南临大亚湾，毗邻深圳、香港，是珠江三角洲中心城市之一。

惠州市境列入全国行政区划始于秦代。公元前214年（秦始皇三十三年）置傅罗县，汉武帝平定南越国后改称博罗县。隋唐置循州，南汉改祯州，宋代名惠州。

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惠州在隋唐已是“粤东重镇”，一直是东江流域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和商品集散地，素有“岭南名郡”、“粤东门户”、“半城山色半城湖”之誉。惠州还是客家人的重要聚居地和集散地之一 ，旅居海外华人华侨、港澳台同胞居客家四州之首，被称为客家侨都。

惠州人文底蕴深厚。早在先秦时期，就有缚娄古国在罗浮山下的东江之畔开创岭南文化之风气。两千年来，先后有400 多位历史名人客寓或履临惠州，包括山水诗鼻祖谢灵运，道家学派重要人物葛洪，一代文豪苏轼等等。辛亥革命时期孙中山在此领导过革命活动，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周恩来在此指挥过国民革命军东征战役。涌现了廖仲恺、邓演达、叶挺等革命先驱，

　　老年日记（六十三）

2019年8月26日

珠江有一条重要的支流，叫作东江，香港的用水就是由这条江供给的。

东江流经惠州，有一条支流汇入，称西枝江。西枝江的支流中，有一条淡水河。

淡水河是珠江的第四级支流，按“辈分”也就是曾孙子。

淡水河发源于深圳境内最高峰梧桐山，向北流经惠州市的惠阳区，被称为惠阳的母亲河。

沿着这条淡水河，从梧桐山顺流而下，开始进行野钓场所的探察。

珠江里是有很多鱼的。一次在广州珠江岸边看风景，见到有人扛着大抄网，在江堤下就能捞到四五斤的大鱼。据说是上游洪水下泄时，不少鱼被急流呛昏。

鱼在江河里是不停游动的，为了觅食和产卵，尤其喜欢逆流而上。

珠江里有鱼，肯定会游到东江。东江的鱼再往上游，就进入了西枝江。西枝江的鱼，不会不往淡水河里游。

按照这个逻辑推理，我感觉这次“淡水探鱼”的大方向是没有问题的，因此信心十足。

　　老年日记（六十二）

2019年8月25日

深圳与北京一样，在这种大城市很难找到野钓的场所了。

但是，在市区之外，应该有不少垂钓的好去处。

广东的珠江虽然在全国江河中名列第四，但水量仅次于长江。珠江三角洲水网密布，水产资源十分丰富。

放宽视野，准备走出城市，到广阔天地去寻找垂钓天堂。

　　老年日记（六十一）

2019年8月24日

千里迢迢来到岭南，其实不仅仅是为了什么“鹊桥会”，也不是来深圳湾看夜景，潛意识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南方水多，一年四季都可以钓鱼。

然而到了这里才发现，所谓的“小渔村”根本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到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除了几个饮用水源地，连个原生态的小水洼都找不到了。两千来万人口，拥挤在狭小的地域里，寸土寸金，房价据说早已超越广州，逼近北京。

滨海城市，当然有很长的海岸线，应该可以海钓。去交通比较便利的深圳湾考察了一下，结果大失所望。岸上游人如织，海里机船如梭，那鱼鳖虾蟹不知道都逃到几百公里以外去了。

在蛇口一处海边，海景房据说十几万一平。房前花园连接栈桥，探入海里。倒是有几个老年人，支着阳伞，摆着茶水，架着鱼竿，一看就是富豪群体的。凑到近旁窥一眼装鱼的水桶，里面只有几条手指头长叫不上名的小海鱼。搭讪了一会儿，人家说，鱼倒是有，但都在外海，海钓俱乐部有钓艇，可以租用。自家门口钓小鱼，只是放在玻璃缸里观赏，或者喂宠物猫。

至于租用钓艇出海要多少钱，根本就没敢打听，怕被人家笑话。

　　老年日记（六十）

2019年8月23日

上午10：30北京发车，晚上6：30就到达深圳。

深圳不愧为“最年轻的城市”。不管朝哪个方向望去，都是崭新的建筑。大街上、地铁里，摩肩接踵都是年轻人。给人的感觉是人人都在忙碌，到处呈现生机勃勃的景象。

街面要比北京干净得多，满目苍翠，四季花开。这当然得益于湿润多雨的自然条件，但管理标准也确实比一般城市要高。

城市建设管理好像引进借鉴不少香港的做法，比较文明科学有序。

对于东北人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气候。虽然靠近海洋，夏季最高气温一般在30-33度，很少超过35度。但昼夜温差太小，正午与深夜温度只有5-6度差距，再加上湿度太大，令人十分难受。只有到了冬季，才感觉好过一些。

　　老年日记（五十九）

2019年8月22日

打工三年多，没做出什么成绩，但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还是得到公司及东家的一致认可。

为此，公司特别给予奖励，批准休假一年。

虽然休假期间停发一切福利待遇，但工职仍然保留，休假期满不需重新参加考录，即可重新回原岗位上班。

这对于打工者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由于老伴也去了南方打工，这次休假就不必往东北折腾了，直接南下深圳，鹊桥相会。

金秋十月，北雁南飞。

北京南站，高铁列车。出京城，历中原，渡黄河，跨长江，辞洞庭，越南岭，风驰电掣。

心情大好，于是乎诗兴大发：

辞京粤海行，

燕赵叶初红。

野暗霾遮目，

家遥命转蓬。

帆开云梦水，

雁阻九嶷峰。

一去八千里，

飞车半日程。

　　老年日记（五十八）

2019年8月21日

到经营性人工鱼塘钓鱼，费用高，收获少，钓场老板赚的类似黑心钱。因此，北方特别是北京天津一带对这种鱼塘叫作“黑坑”，就是你往里填了不少钱，却很少回报。

“黑坑”一般每周放一次鱼，放鱼当天因为鱼多口生，比较好钓，收费也高。越往后几天鱼越稀口越滑，越不好钓。这时钓场老板就要降低收费。很多钓手就是在收费低的时候才去碰运气，叫作“偷驴”。“偷驴”如果能钓回本钱，叫作“上岸”。

还有的钓场采取博彩的方式吸引钓手，就是在几条鱼身上穿上标记，谁钓到有标记的鱼，就可以免去入场费。

钓场老板与钓手始终处于博弈状态，一方想尽可能少放鱼多赚钱，另一方想尽可能少花钱多钓鱼。

“黑坑”钓与野钓，对钓鱼人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野钓不管收获多少，都能使人体会到一种兴奋和刺激，“黑坑”钓始终要与金钱的计算相联系，乐趣与刺激自然会大打折扣。

钓鱼爱好者中，绝大部分是不喜欢钓“黑坑”的，一是舍不得花钱，同时也因为在“黑坑”无论如何找不到野钓的那种感觉。

大城市周边还有不少高档的垂钓俱乐部，有的采用会员制，也有的一把一收费，当然费用相当高。据说里面设施豪华，服务周到。有小厮专门负责抄鱼摘钩，有小姐负责端茶挂饵，垂钓者只需要看漂和提竿就行。这种垂钓方式的乐趣，好像只有高官富豪才能体会得到，咱们真的没见识过。

　　老年日记（五十七）

2019年8月20日

随着城市的扩张，大片的自然水面被“包”进了高楼和马路中间，改造成了公园里的人工湖、人工渠。原本可以随意泛滥的河水被钢筋水泥堤坝禁锢起来，水是越来越清了，水生植物却越来越少了，鱼类以及其它淡水生物没有了觅食和繁殖的环境，迅速走向灭绝。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但在北京要想钓鱼，还是有去处的。地图上一搜，就能看到不少垂钓场和俱乐部。只要有那么一个小水坑，就有人把它圈起来，做为垂钓场经营。从郊区或外地的养鱼场运来活鱼，放到水池子里供人垂钓。一般一周放一次鱼，放多放少完全经过精确计算。收费方式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按天收费，规定每人只能使用一把竿子，满八个小时算一天，收费一百八、二百八、三百八不等。再一种是按斤收费，不限几把竿子，以钓上来的鱼称秤计费，鲤鱼一斤十五六元，鲫鱼一斤二十多元，一般是市场价的两倍。

经营垂钓场的人有很多招数，让你既能钓到几条鱼过瘾，他又能从中赚到钱。比如“钓天”的，他一个是往里放鱼少，再一个是多投饵料，把鱼喂得饱饱的。你交了一百八十块，守了八个小时，也就钓个三斤五斤的，一斤合三四十块。对“钓斤”的，正好相反，放的鱼密度很大，又不喂食。你投下竿子，很快就咬钩。二三斤的鲤鱼，钓一条就四五十块，拉上两条后，第三次浮漂下沉时，你的心和手都一起发抖，不敢再提竿了。

“钓天”花了不少钱，钓不到几条鱼；“钓斤”越钓的多，花“大头钱”越多。这样谁还总去往那里送钱?但钓场老板总有办法，能把钓鱼人一次一次地拉回来，让你花钱既心疼，不给人送钱又心里痒痒，欲罢不能。这就是经营之道。

　　老年日记（五十六）

2019年8月19日

半个月内，又跑了两趟运潮减河，均无所获。

每天还是那么多人，那么多车。

有人钓到了十几条小鲫鱼，大部分人没什么收获，可人们还是在河边坚守。

和旁边一个小伙子聊起来，他在这里钓了好几年了。据他说，这条河前些年很少有人垂钓，那时鱼很多，特别是夏天，夜里来钓，一般都有很好的鱼获，除了鲫鱼，两三斤的鲤鱼、三五斤的鲢鳙也不少。就是水草太多，必须带楼草工具。近两年，钓鱼的人越来越多，鱼却越来越少了。只是开春那几天，可以钓到小鲫鱼，入夏以后水温越高越难钓。以他直观的理论就是，过去人少时鱼就多，现在人多了鱼自然就少，人把鱼“挤跑了”。乍听好像没啥道理，但细细琢磨，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

　　老年日记（五十五）

2019年8月18日

水是流动的，漂着水草，这个鱼就不是那么好钓。

先看看人家钓的怎么样。走了四五个钓位，凑着跟人家聊一聊，看来都有所收获。小鲫鱼一两左右，有的已经钓了一二十条，大部分人都是三五条。运气好的，鱼护里也能见到一条半斤左右的大鲫鱼。

在大庆钓了多年鱼，一般都是泡泽水库，尽管风浪较大，有时也有“走漂”现象，但与钓流水毕竟不一样。对河流里怎么垂钓，完全没有经验。

虚心学习吧，就近向旁边的钓友请教。都说需要“重铅下底”，再把太空豆往上撸十公分，叫作“跑铅钓法”。原来也知道，钓流水要用“跑铅”，就是让铅坠有一定幅度的活动量，钩饵才能落地，不过从来没有实践过。

照着别人教的方法调好了铅坠，挂饵投竿，开始作钓。

浮漂入水后，顺着水流往下漂，走了很远才停住，说明钩饵到底了。等了好几分钟，浮漂并无动静，没有咬钩的反应。

提竿，鱼饵已经被水冲得一干二净了。重新挂饵，再投下去，浮漂照样走了一段行程才停稳。由于水流的冲击，浮漂总是有些上下左右摆动，即使有鱼咬钩，也很难分辨清楚。更麻烦的是，水里总是漂着一团团的水草，不一会儿就把浮漂拉到了水下。

这个鱼好像很难钓了。看看左右钓友的浮漂，也是这个情况，但人家不时的还能钓上一条小鲫鱼来。看来主要是经验的问题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观察揣摩，渐渐掌握了一些要领，偶尔也能提竿中鱼了。

不过一两左右的小鲫鱼实在太小了，吃口忒轻，老大半天才能钓到一条。

钓鱼人都是这样，没有大鱼小鱼也将就。尽钓一两左右的小鱼，偶尔上来一条二两多的，就乐得够呛，感觉是钓到“大鱼”了。

折腾了三四个小时，只钓上来五六条小鲫鱼。抬头一看，太阳偏西了，手机显示已过下午两点。五点幼儿园放学，还有三个小时，路上至少要两个半钟点，必须得赶紧收竿了。

收拾好渔具，把钓的几条小鱼倒到旁边钓鱼的鱼护里，急忙往潞城地铁站赶。

方向正西，恰好对着午后的太阳，灼热刺眼。没钓到几条鱼，心情不爽。背着十多斤的渔具包，再加上又饥又渴，没走到一半路，腿就有点儿抬不起来了。

运河东大街宽敞通畅，两边排满巨幅广告，展现着副中心开发建设的宏伟蓝图。人民大学分校等项目已经开工，塔吊林立，机声隆隆，一片繁忙。看着这种催人奋进的景象，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老年日记（五十四）

2019年8月17日

初春季节，树和草都还没绿，河两岸略显荒凉。

隔着林带，就是繁忙的马路，汽车声很喧闹。这里都是北京副中心的规划区域，要不了多久就会繁华起来。

河水是酱褐色的，不知道从哪里流过来，有没有污染。水面上漂浮着很多水草，那是一种生长能力极强的植物，即使悬浮在水里扎不下根，也照样生长繁殖。每年春天冰层刚融化，它就开始疯长，地面上的草还没露头，它已经长满了水面。有风吹动，就顺着水流到处飘荡。钓鱼人最讨厌这种草了。

北京一个冬季一点儿雪也没有，开春以来也没下过雨。河堤上土干草枯，加上钓鱼人的践踏，到处都是很厚的浮土，掺杂着干草末子。

不断有阵风刮来，扬起的尘土碎草到处飞扬，岸边钓鱼的人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经常钓鱼的人一年四季日晒雨淋，脸、手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像非洲人一样，再加上一层尘土，更没有个模样了。

　　老年日记（五十三）

2019年8月16日

运潮减河大约一百多米宽吧，两岸建筑不多。右岸堤坝上是一条对向开车的柏油路，路的另一边是看不到边的林带。

堤坝上的柏油路不知通向哪里，看样子不是交通要道，很少有车辆往来。这正好为钓鱼的人提供了停车地方。

在北京一类大城市里钓鱼，一是要找到水面，二是水里确实得有鱼，第三是必须没插“禁止垂钓”的牌子，除此之外还必须有第四，就是必须有停车的地方。最后这一条，在我们中小好像没什么必要，但在大城市里万万少不得。离得近的，十里八里，有些是骑摩托车电动车，比较机动灵活，漫荒拉草的地方也能进得去，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停靠。路再远的就得开车了，钓点附近必须有路，还得有空地停车。像我这种搭公交倒地铁从西四环跑到通州燕郊去钓鱼的，好像很难找到第二个。

运潮减河这个地方所以这么有吸引力，有水有鱼不禁钓不收费是一个因素，再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停车方便。沿着堤坝上的道路，一字长蛇阵，车辆排出足有一两公里远，少说也得有百十多辆，还有数不清的摩托车电动车。往堤坝下一看，蹲着的坐着的钓鱼人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靠岸的水面上架满了鱼竿，远看像篦子齿差不多粗略估算一下，现场垂钓的不下二百人，可谓蔚为大观。

除了钓鱼的，岸边还有骑着三轮车卖渔具鱼饵的，卖啤酒饮料矿泉水的，土豆丝卷煎饼烤火腿肠泡大碗面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服务到现场，生意红火。

　　老年日记（五十二）

2019年8月15日

早六点出门，背上渔具和水杯、牛奶、面包。

六点半赶到田村，坐上地铁六号线。

车厢里坐不满一半。越往前走上车的人越多，到北海一带关车门就困难了，早高峰已经到来。一直过朝阳门以后，上车的人开始越来越少，快到终点站潞城时，车厢里几乎下空了。虽然副中心在建，市直机关也搬迁过来了，但人流并不见太多。好像在北京西站与副中心之间还开通了客运专线，听说搭乘的人也不多。

从潞城一下车，站台上人就拥挤了，都是进城方向的。出了地铁站，很大的一个空场，一眼望去，都是摩托车电动车，成千上万台难以计数。燕郊居住的人大部分要从潞城上地铁，去城里上班。这些人大都属于租房和电动车一族，像潮水一样在六号线上朝起夕落。

靠地图导航，很快就辨准了方向，沿着运河东大街一直向东，走到头左转上堡东路，向北四五百米就到了右堤路口，右手一条大河，就是运潮减河了。

步行近半个小时，八点半钟，准时站在了运潮减河的堤坝上。

　　老年日记（五十一）

2019年8月14日

当搜索到京城正东方向时，意外有了发现。

在北运河与潮白河之间，有一条联通水道，叫作运潮减河。名字叫的有点不太好理解，没有仔细去考证它，关注的是有没有可以钓鱼的地方。

网上有发帖的，说这里可以野钓，不收费，一二两的鲫鱼为主，运气好的也钓获过三两斤的鲤鱼。地图上查了一下交通，这条河位于北京与河北交界，河西是北京通州区，河东不远就是有名的河北燕郊。北京城市副中心正规划在这里，已经开始建设。从我住的西四环往这里来，等于从西到东横穿北京城。不过交通倒还可以，出家门乘公交经过三站，到田村上地铁6号线，一直坐到终点潞城站，全程大约两个小时。下了地铁，就没有车可乘了，必须步行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河边。

往返近五个小时，但6号线西端离始发站不远，东段正是始发站，差不多往返全程都能有座位。夏天早上六点从家里出发，八点半能到河边，下午两点半往回走，五点到家，期间可以垂钓近六个小时。

经过这样一番周密测算，决定实地体验一下，看看是否具有可行性。

　　老年日记（五十）

2019年8月13日

向西不行了，转个方向，往北寻找。

发现网络无所不能。哪里有水面，那里可以钓鱼，包括鱼情怎么样，网上都能搜个大概。

京城北部，昌平一带，有条温榆河，下游进入北运河。网上有钓友晒出来不久前垂钓的鱼获，二三两的鲫鱼倒是能钓到几条，看样子可以玩儿。但一查具体地点，太远不说，公交还到不了，必须倒城郊的长途车，估计早起出发，到那里也就过午了，根本去不了。

沿着温榆河往下游搜索，过顺义，进入通州，就是运河水系了。运河两岸已经是繁华市区，高楼林立，街路纵横，沿河两岸还建了大运河带状公园，肯定没有钓鱼的地方了。再往下游，进入潮白河水系，到了河北地界。潮白河也就是雨季水大些，旱季好像也半干涸状态。但毕竟接近原生态，小鱼小虾还是勉强能够繁殖一些。就是太远了，又跨省市界，交通更别扭，好像没有多大希望。

　　老年日记（四十九）

2019年8月12日

北京冬季虽然没有东北那么冷，但水面结冰也能站住人，所以北海有滑冰的。

钓鱼人一冬天就只能蹲在家里擦鱼竿了，憋得五脊六兽。

春天冰面一化开，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别的钓点不知道，我就盯住了永定河莲石湖一带。不会开车，靠坐公交找钓点可要命了。幸好发现网络可以利用，不少人在微信里交流垂钓信息。于是就搜了一下关键词“永定河——莲石湖——野钓”，结果发现就在前不久，政府有关部门发布通告，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永定河莲石湖一带禁止垂钓了！

　　老年日记（四十八）

2019年8月11日

北京西部水域主要是永定河水系。

永定河古称㶟水，隋代称桑干河，金代称卢沟，旧名无定河。是海河流域七大水系之一，为河北系的最大河流。流经内蒙古、山西、河北三省区、北京、天津两个直辖市、共43个县市，全长747公里，全流域面积4.7万平方公里。著名的卢沟桥，就是金代在卢沟河上架设的一座桥梁。

随着全球气候变化，永定河流域持续多年干旱少雨，下游经常处于断流状态。这种水域，很难繁殖起鱼类。流经北京段的永定河，在一些低洼处形成了几个面积不大的泡泽，里面倒是长起了一些小鱼小虾。

北京城西南方向，六环一带，就是永定河一段开阔水面，叫莲石湖。依托自然景观加以人工修整，辟建了莲石公园，紧挨着的就是北京园博园景区。

一次去园博园，路过这片水面。爱钓鱼的人，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见到一个小水坑，也禁不住琢磨里面会不会有鱼。从车窗掠过，真还看到水边有钓鱼的。靠路边的，都是穿红挂绿还带着孩子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拿把鱼竿比划着玩儿的。再往里面，就有一些支着阳伞、蹲在芦苇丛里面的，那肯定是老渔翁了。

上庄水库钓不成了，我就琢磨什么时候往永定河一带侦探侦探。

由于已是深秋了，只好明年开春再做打算吧。

　　老年日记（四十七）

2019年8月10日

两个半小时，到达上庄水库南站。估计这个时间虽然赶不上那些驾车来的人，但也不算太晚，挤一个钓位应该不成问题。

下车只需走二百多米，就可以到达水库边。尽管背包罗散，像个外包工，但想到马上就可以投竿垂钓，还是满心欢喜。

穿过马路，就快要上水库大坝了。突然发现情况好像不对头。上次来时那种热闹情景不见了，大坝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只见坝顶已经用两米多高的蓝色彩钢板围了起来，根本看不到水面了。

走近一点，扒着钢板缝隙往里一看，哪还有钓鱼的了，水都抽干了。好几部大型挖掘机、推土机正在里面施工。

背着渔具包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旁边走过来一个穿工服戴安全帽的人，应该是施工的。上前一问，人家说，跨过大坝的公路桥重建，没有水了，哪还有鱼可钓。

这里原来就是农村那种八米宽的小桥，从水库上面跨过。现在要重建一座双向六车道还带两侧各八九米宽观光平台的景观大桥。

看来这一带也要大规模城市化了。

一幅宏伟的上庄远景图，把我的钓鱼梦瞬间击个粉碎。

　　老年日记（四十六）

2019年8月9日

八月份北京的天气，要在外面蹲守一天，还不打遮阳伞，这好像有点儿找死。好几次想冒冒险，最终都抑制住了。熬到出伏了，立秋了，尽管最高气温还没下来三十度，但早晚还是没那么烤人了。气温再降，白鲢胖头就不咬钩了，还是得抓紧这三四个双休日，去水库过过瘾。

八月最后一周，周六早晨，还是起大早，赶头班公交车，在早高峰之前，背着一大包沉甸甸的渔具出发了。

北京初秋的天气，难得的透清瓦蓝，长期笼罩空中的雾霾一扫而光。车上人不算太挤，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一路向外看着伟大首都美丽的街景，想象着大胖头上钩往上摇海竿的那种快感，心情忒好。

　　老年日记（四十五）

2019年8月8日

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网购，装备海竿。

海竿最好成组使用，一般三把五把一组，我在家时是七把一起使用。但在这里恐怕不能弄那么多。一是没有多少地方可用，大部分时间可能都要放在阳台上睡觉。二是背不动，一副海竿带轮和支架、大坠、钩子，加在一起够重的，背着挤公交车，有点儿吃不消，毕竟是“奔七”的人了，逞不得强。

最后决定，先置备一把玩着。

　　老年日记（四十四）

2019年8月7日

两个多小时，赶到水库边，一路上大部分时间是站着的。

下车先奔渔具店，配齐钓具，已经快九点了，赶紧去找钓位。

由于是休息日，水库边上人格外多，很多都是一家三四口来郊游的。一上水库堤坝，好家伙，岸边钓鱼的人几乎一个挨一个，根本没有可下竿子的地方了。有些钓手竿的，更多的是钓海竿。顺着堤坝望去，参差排列的海竿像高粱茬子。走近探听一下收获，不少都已经上了鱼。白鲢胖头三四斤的，一般都钓了一两条，多的都弄到了来多条。人家说，这几天正是上胖头的季节，不少人都在水库守一夜了。

不仅钓位挤不进去，最大的问题是钓具不对路了。

过去在家没钓过白鲢胖头，只是钓鲤鱼提竿时碰巧挂上来过两条白鲢，缺乏实战经验。

胖头白鲢是上层鱼，很少下到水底觅食，没有技术用手竿很难钓。再加上这里人太多，大人小孩热闹喧天，大鱼肯定不会往边上来。所以看那些钓手竿的，基本都是生手，没有上鱼的。

换竿子吧，但一摸口袋，傻眼了。

近几年来买菜经常丢钱，有时是被小偷给掏去了，有时纯粹是自己掏口袋掉出去了，还有时不等人家卖菜的找钱，自己扭头就走了。为了防备丢，后来出门就不敢带多余的钱，在家算计好，用多少揣多少。

因为前次已经买了鱼竿，今天要配的零碎东西也就一百多块足够了，所以只揣了两张票子。买完东西，只剩下几十块钱，再买海竿肯定不够了。

眼看着人家钓鱼，自己干扎撒手，那种懊恼劲儿真是难以形容。人都老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用呢！

　　老年日记（四十三）

2019年8月6日

一进七月，北京就开启烧烤模式。这时要坐两个多小时公交车，到水库边去晒一天，着实望而生畏。

钓鱼必备遮阳伞，晴天防晒，雨天防淋。但一把伞起码三四斤重，还得是新型轻质材料的。中小号的渔具包装不进去，得另外拎着。一般钓鱼人都开车，多带几件不算事。对不会开车的来说，路远没轻载。鱼竿、支架、鱼护、鱼饵、饵盘、凳子、阳伞、水杯、面包、水果、还有各种小配件，收拾到一起，两只手拎不过来，起码有二十来斤。搭公交，拖拖拽拽，也够要命的了，下车还得背着走。所以，遮阳伞没法带的。

年轻的时候，不在乎累不累，要去钓鱼，说走就走。现在就没有这个精神头儿了。去?感到实在遭不起这个罪。不去?又心里痒痒，抓耳挠腮。

犹犹豫豫地过了一个多月，已经八月中旬了。再不去，这一拨鱼情恐怕又过去了。

咬咬牙，背上鱼竿，带上水杯，起了个大早，赶往公交车站。趁早高峰之前要赶到农大西校区换乘，否则很难挤上那一段郊区公交车。

　　老年日记（四十二）

2019年8月5日

水库边转了一圈，就到下午一点多了。这次就是想探探路，因此连水杯都没带。头顶烈日烘烤，脚下暴土扬尘，肚子里又饥又渴。

这里好像离个乡镇所在地不远，一条小街，零星店铺。一眼望去，就有四五家饭馆。外观不用说了，里面的状况也能猜得到。挑了一间门面稍大、玻璃窗比较透亮的奔了过去。

饭时差不多已经过了，用餐的只有两三伙。餐厅倒还清爽，看来开业时间不长，服务员衣着整洁，桌椅餐布也不见明显油渍。

服务员小伙子递上菜谱，还端来一碟葵花籽，随手又倒上一杯茶水。

就一个人，赶到这么一个乡野路边店，自然用不着费劲去通读菜谱。农家菜，一个烧茄子，一瓶凉啤，一碗米饭。交待给服务员，然后开始享用瓜籽。本想先喝口茶水，但略有犹疑，还是喊服务员把啤酒先启开。

烧茄子很快，十来分钟就端上桌了。也许是饿透了，感觉这盘茄子做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色香味型都没什么可挑剔，比在城里那种末流小店强得多了。

狼吞虎咽，十多分钟结束战斗。

出门准备赶公交车往回走，碰巧紧挨着饭店就是一家渔具店。觉得应该准备几件渔具，过几天来这里碰碰运气。

渔具店门面不大，但工具都可以配备齐全。先咨询一遍价格，不算便宜。反正是玩，凑合几样算了，贵贱也差不了太多。

于是选了一支4.5米的鱼竿，配齐钩.漂.线.坠。还需要支架、鱼护、鱼饵、饵盘以及马扎等一应物件暂时买，等什么时候再来临时配备，免得这么远的路来回倒腾。鱼竿当然得提前预备，因为回去需要绑钩拴线试坠调漂，在家弄好，就节省了钓场的时间。

拎着鱼竿上了公交车，已经下午三点来钟了。烈日烤人，北京的公交车不到季节不开空调，热晕你也没商量。

车上人不算挤，过了没几站就腾出来座位。刚吃过午饭，加上车厢里闷热，马上感觉睏倦得不行。但道路颠簸，七拐八拐，两三分钟一站，再睏也睡不着。

想到钓一趟鱼要这样在公交车上闷四五个小时，不由得有些后悔。买这个鱼竿干啥？这不是没事儿自己找罪遭麽?

　　老年日记（四十一）

2019年8月4日

在北京打工，很大的不如意就是钓不成鱼了。

北京城近些年来水资源越来越紧缺。虽然东有潮白河、京运河，西有永定河，北有密云水库、十三陵水库，但远远满足不了两千多万人口超大城市的工业和居民用水。现在主要靠南水北调，从千里之外的湖北丹江口调水。

其实北京城里及周边的泡湖渠沼也还是有一些，但大部分都改造成公园了。剩下零星的自然水面，都分布在边远的郊区，其中绝大部分也都禁止垂钓。有那么几处可以野钓的地方，开车去一出也得小半天，并且是人比鱼多。

海淀区大西北，快到昌平那一带，有一条大沙河，在一个叫上庄的地方拦河筑坝，就是上庄水库。听说那里可以钓鱼，星期天我就跑了去。从西四环玉泉路坐公交车，到中国农大西西区换乘，一出两个半小时，到水库边上快晌午了。

这一带虽然也在北京城版图之内，但已经完全是乡村面貌了。下了公交车，走百十多步就到了水库边上。水库不大不小，水质看起来不错，岸边草木繁茂，比较接近原生态。周围正在修整，看样子也是要搞房地产开发，配套建公园，已经栽了几个“禁止烧烤”的警示牌。不过暂时还没有完全封闭，夏天有不少人带着小孩来游玩，也有些钓鱼的。

上前搭讪一下，说是也不随便钓，不过每竿只收二十元，够便宜了，北京好像很难找到这个价。

收费多少倒在其次，关键是看能不能钓到鱼。看了几个钓位，都没钓到几条，钓上来的都是不足一两的小鲫鱼。但人家都说，这里边有大鱼，主要是白鲢和胖头，三四斤、五六斤的都有。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五月份，还不到季节。白鲢和胖头要到七八月份，水温越高越好钓。

侦察了一趟，心里大致有谱了。尽管一个来回在公交车上就得四五个小时，但还是忍不住想来试试。

　　老年日记（四十）

2019年8月3日

退休人员再就业，的确有些难处。但是，老话说，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其实算不了什么。人就是随贵随贱，到啥时候说啥话。从小说起，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累没挨过。

从打记事儿开始就拎着鞭子去放猪，直到十多岁了，一年四季有三个季度都是光脚丫子。什么泥呀水呀，猪粪呀狗屎呀，哪在乎那些。一次出去放猪，被烂泥里一个玻璃瓶底子扎进脚掌，大口子差不多能伸进一根手指头，回家用水冲了冲，就该干啥干啥去了。那时哪有什么消炎药。十五六岁下地干活挣工分，割麦子跟不上，越落越远，越在后边两边给你扔下的越宽。一天下来，后背晒脱一层皮。三九天去河套拉垡子，？没有什么手套，只戴双狗皮套袖。土垡子冻得像铁疙瘩差不多，从雪里往外掏，搬两块手指头就冻得没有知觉了。回家洗脸手从脸盆里拿出来一看，两只手中间那三个手指肚都变白了，后来都脱了一层皮。

参加工作到作业队学徒，住王家围子工农团结大牛棚。夏天晚上把灯泡用纸壳罩起来，第二天早上打开，里面烤死的蚊子有一大碗。三九天上零点班，刚睡下两个多小时就爬起来，食堂里晚饭剩的凉大碴子，就咸萝卜吃一大碗。“大解放”卡车没有棚子，更没有座位。从王家围子一直开到老五矿。“道道服”里面仅有一件小背心，车开起来风一打就透。下车大家先围着井场跑两圈，活动开冻僵的身体。八九月份进入雨季，党校（那时叫五七干校）一带新开井，井场都在黄豆地里，垄沟里稀泥没脚脖子。两吋半十来米长的油管，两个人一根，要扛一个井距，那里是“小井距”，记得也有二百五十米。当时体重也刚够一百斤。都说钻井工人苦，实际井下作业工比钻井工还要脏还要苦还要累。那时油田刚开始注水开采，处于“油包水”阶段，井下压力大，经常井喷。两年一套工服，刚穿一个礼拜，就成油葫芦了。井喷时，不光衣服上有油，头上脸上脖子里全是油，只有牙齿还是白的。牛棚院子里堆了一个沙土堆，下班大家脱下工服，就埋在沙土里，让衣服上的原油吸附在沙土上一些，过一会儿再拿木片往下刮。头发上的油弄不掉，就跑到附近的油井上，打开“分离器”阀门放油气分离出来的凝析油，也叫“轻质油”，比汽油燃点低，挥发快。回来兑上开水，把头插进去，把粘糊糊的原油一点一点地往盆子里挤，然后再换清水搓肥皂。其实怎么弄也是弄不净的。刚开始时头皮被油煞得发麻，熏得吃不下饭，后来逐渐也适应了。因为用汽油洗头擦衣服，油田曾经发生过不止一起起火伤亡事故，所以我们都是在院子里洗。工农团结那几栋牛棚前后没有人家，作业队也都是小伙子，夏天大家从井上回来，有时就脱光了，把身子埋在沙堆里，往下搓原油。

那时苦不苦，做梦都梦不到还可以到大城市来打工，住楼房，每天洗热水澡，还能喝二两二锅头，那不是到了“天堂”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老年日记（三十九）

2019年8月2日

退休再就业对老年人来说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苦累还在其次，最大的问题是心理的不适应。

想起上班的时候，早八点进办公室，一杯茶水沏上，一沓报纸摊开，从头认真学习到末尾，正好十一点。伸个懒腰，上趟厕所，差不多十一点半，晃晃荡荡走到食堂，饭菜刚好摆上。吃饱喝足，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来继续看报。上午从头版看到末版，下午再从末版往前看。实在没营生，就想个题目下基层调研。所谓调研是怎么回事，谁都明白，不必细说。

可现在呢，就都“俱往矣”了。

这样越想越憋屈。

俗话说，男愁唱女愁苦，老太太愁瞎嘟嘟。心里憋屈的时候，就哼哼呀呀地胡乱唱。一边摇着婴儿车，一边自编自唱“摇篮曲”：

京城再就业，

优惠政策多。

免费搞培训，

一色俏皮活。

采购兼大厨，

抽空把地拖。

换过尿不湿，

再把果泥磨。

咿咿摇篮曲，

呀呀小儿歌。

乖乖小绵羊，

凶凶狼外婆。

跪倒又爬起，

臂酸腰亦折。

虽然没工资，

福利确实多。

包吃又包住，

散酒随便喝。

自取零花钱，

够坐公交车。

每周休一日，

年假半月多。

老友久不见，

老伴隔天河。

踽踽独行影，

坠坠日西薄。

岂敢问前路，

不遑把肩歇。

感君常问讯，

关爱暖心窝。

欲作欢笑状，

老泪已滂沱。

　　老年日记（三十八）

2019年8月1日

过了好一会儿，下边没动静，指挥一直与房上的人通话，听不清说什么，但没有听到砸玻璃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指挥喊我，说救援人员发现楼上阴面有一扇窗户开了一个缝，但人进不去，需要撬开那扇窗户。我说没问题，撬不开砸玻璃也行。指挥又与我再一次确认了小孩所在位置。

那扇窗户应该是东家早上打开没有关上，是那种可以直立悬开的窗户，只开上沿的一个小缝，人是进不去的，还得撬，但毕竟容易撬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我透过玻璃门，看到对面有手电光亮了起来。一个救援队员从撬开的窗户钻了进来，直奔阳面的房间。

救援人员全副武装，打着手电，在漆黑的房间突然出现，把小孩吓得没好声的哭喊。

救援人没有管孩子，先奔阳台门，迅速把门打开。我一下子扑到屋里，抱起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年日记（三十七）

2019年7月31日

我松了口气，总算有救了。

没过两分钟，楼下那个指挥又喊我，开锁大王也打不开锁，确定你的门是从里面反锁了。

我彻底懵了，什么也说不清楚了。下面又说，现在只好“破门”了，你同意吗?我来不及考虑，亟不可待地回答：“那就破门吧。”

现在的安全门可能得动电锯，后果顾不上了。

这时，指挥又喊：“救援人员已经上到房顶了，你家有没有开着的窗户?”

因为已是冬天，窗户都是关着的。即使其它季节，北京也很少开窗户，沙尘和雾霾受不了，一般都是早晨起来看天气好，就开一会儿透透气，过一会儿就得关上。我确定没有打开的窗户，又想起，楼下阴面厨房的窗户平时开得多，到底开没开，也根本记不起来。只好跟下面的人说，厨房的窗户有可能开着呢。指挥告诉我，楼顶救援人员已经找到你家厨房的位置了，正在下缒。刚说完，又告诉我，厨房窗户的护栏只锯掉一半，钻不进人。

那个护栏是原来房主安的，重新装修时，我决定把它拆掉。那个位置十分狭窄，高空作业，又怕火焊切割把塑钢窗点燃，很难操作。跟工人讲好出三百元，切割了一半，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割了，那个工人说啥也不干了。割掉的地方还正好对着空调位，根本钻不进一个人来。没办法，我对指挥喊，那就赶快破门吧，或者砸玻璃，怎么都行，越快越好！这种情况下，什么都顾不得了。

由于家里孩子小，窗户都换成了钢化玻璃。房顶的人不知道带的什么工具，也不知道能不能砸开玻璃。

　　老年日记（三十六）

2019年7月30日

外边的天也完全黑下来了，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地进院了，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些什么我根本顾不上。

有人大声喊，别瞎折腾了，赶紧报警吧！刚才那个小伙子也喊：“别找你家人了，先报警吧！”我这才想起应该报警啊。就对楼下喊，我没有手机，你帮我打个“110”吧。楼下嘈杂的声音平息下来，听得到那个小伙子正在打报警电话。

“110”还是非常灵敏的，刚过十多分钟，就听到有警车还是消防车拉着警报进院了。他们先是停在楼房的那面，看不见来了几辆什么车和多少人。很快，就有人过到这边来了，打着手电往上照，并不停地与房子那边的人通话，像是指挥好几个人在行动。

指挥的人喊我，先问你厨房开着火没有，我回答没开火。又问小孩多大，在什么位置，我都大声回答。接着，又和我确认了一下单元号和门牌号。他告诉我，专业开锁的人已经到你家门口，正在想办法开锁。

　　老年日记（三十五）

2019年7月29日

绕到楼头转过去，再上楼，开门，估计也得七八分钟。我扒着玻璃急切地等待。屋里已经一片漆黑，小孩子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过去大约十多分钟了，还不见屋里有动静，也没开灯。我感到可能又出什么岔子了。不一会儿，听到楼下有喊声，我转身看到，那个小伙子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喊着问我：“你那个钥匙对吗？怎么开不开啊？”。我说：“没错啊，我身上就那么一把钥匙啊。”小伙子说：“那不对啊，我试了半天，就是打不开。你是不是反锁了？”我十分肯定地说：“没有反锁，求你再试一试。”我想到了，这个门锁比较紧，平时开的时候都需要往里用力推着才能转动钥匙。于是又对楼下的人说：“那个门锁不大灵活，你试试往里用力推着再拧钥匙，应该能打开。”小伙子说：“那我再试一下吧，我感觉你好像是反锁了。”说着转身又往回跑了。

我使劲地想了又想，是不是反锁了门，还是确认门没有反锁，一定是小伙子没用力推。正这样想着，只见小伙子又跑了回来，很急地喊：“还是不行啊，怎么试都不行！”我彻底懵了。对下面喊：“求你帮我打电话吧，让我家里人赶紧回来想办法吧。”房东两个人的手机号都在我的手机里存着，平时很少看号码，只是模模糊糊有点儿印象，就试着报了两个。小伙子试了一下，全都不对。让我别急再想一想。我差不多崩溃了，越想越乱套。

屋子里漆黑，孩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哭。

　　老年日记（三十四）

2019年7月28日

我一边朝小伙子招手，一边亟不可待地大声呼叫：“我身后的阳台门被小孩锁住了，我回不去屋里了，小孩还在屋里”。小伙子一听就明白了，仰着头对我喊：“你有钥匙吗？把钥匙扔下来。”我已经懵了，赶紧伸手摸钥匙，真是万幸，钥匙还挂在裤腰上。

摘下钥匙就要往下扔，低头一看，楼下靠窗户是一排大柳树，树梢在四楼以上，树下是草坪。再加上天快黑了，这样扔下去不挂在树上就是掉在草丛里，下边的人很难找到。亏得阳台上有一条擦地的抹布，我就把钥匙链在抹布上，然后又把抹布系成一团，防止飘落到树枝上。弄好后，喊那个小伙子，叫他注意看着。小伙子往前走了点儿，估摸我能扔到的地方，告诉我可以扔了。我对着那个方向，使劲扔了出去。还好，抹布团飞过树梢，就落在离小伙子不远的地方。他跑了两步，就从草坪上捡了起来。又跟我确认了一下几单元几层，左右手的门。为了不再出错，我还特意告诉人家，开门进屋以后，需要再上一层楼梯，小孩在楼上阳面的房间里。小伙子说，“明白了”，转身朝楼房头那边跑去。

　　老年日记（三十三）

2019年7月27日

指望小孩子打开门锁是不可能了，我只好向外面求救。

这栋房子单元门开在阴面，我所处的位置在阳面六楼的阳台上。楼下是个停车场，平时除了泊车的，很少有人活动。再加上傍晚天气冷，更见不到一个人影。还没到下班时间，也没有车辆进出。

天越黑，小孩越害怕，哭得越厉害。我一边拍玻璃哄着他，一边往外边张望。我这个阳台离楼房头的小路还有五六十米远，那条小路迟早是会有人走过的，我就探出身子往那边看。过了一会儿，见一个中年人走了过去，我大声喊“帮忙啊！”，那人歪着头朝这边看了看，又继续走路了。我只好再等。外边的天色也越来越暗了。这时，又有一个小伙子从小路上出现，我一声接一声地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那个小伙子抬头望了望，看到了我。他一边仰头看着我，一边疑疑惑惑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年日记（三十二）

2019年7月26日

门被从里面锁死了，肯定是小孩拨动了锁死按钮。我赶紧喊他，告诉他往回扭那个锁钮。但不到两岁的孩子无论如何搞不懂这个事。只是拉着门把手乱摇。没多一会儿，力气用完了，手抓不住了，脚下也踩不稳了，一下子从台阶掉了下来。再喊他上来，试了两次都站不到台阶上来。再喊他，他好像也知道出乱子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我一边拍玻璃，一边哄他不要怕，快点儿爬起来给我开门，谁知道小孩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指挥都不灵，越哭越厉害。

折腾了半个来小时，这时天已经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从外边往里看渐渐看不清坐在地上的孩子，只能听到哭得越来越厉害。

我当时只穿着衬衣拖鞋，懂得直打颤。

　　老年日记（三十一）

2019年7月25日

楼上前阳台连通卧室，本来是那种敞开式的。由于北京风沙太大，又有隔音和保温问题，所以装修的时候就在那里封闭了一道两扇单开的塑钢玻璃门，门上当然也是带锁的。因为是室内门，平时只是拉上，并不需要锁死。

我收拾完房间，想到阳台上还有两盆花，需不需要浇水。我准备上阳台，这个小孩子就要跟进去。阳台地面是玻璃板的，这个季节已经很凉了。我上了阳台，顺手就把门拉上了。这门锁是按标准高度安的，但门下有个二十多公分高十几公分宽的台阶，小孩站在地面是够不着锁的。

我进阳台摸了摸花土，并不缺水，就转身打算出来。可拉住门把手往下一摁，摁不动。透过玻璃，我发现小家伙已经站在了台阶上，也在扭动门把手。

　　老年日记（三十）

2019年7月24日

冬天北京虽然没有东北那么冷，但早晚气温也很低。趁着午后阳光充足的几个小时，要带孩子到外边活动。小区里面有一处小广场，老头儿老太太都在那里晒太阳，多半是像我这样的打工爷打工奶带着入园前的小孩子，也有当地退休老人。

下午三点多，太阳就被旁边的楼房挡住了，气温马上下降，人们纷纷起身回家。

由于东家一般要八点左右才能到家，我把米淘好放在锅里，把菜洗好切好摆在灶台上，然后趁这点儿空闲时间收拾一下被小孩搞乱的房间。

楼下收拾完，又去楼上，当然必须把小孩也带上去，不可以把他单独留在下面。

　　老年日记（二十九）

（2019年7月23日）

家政服务最最重要的是伺候好小孩，这也是难度最大、最担惊受怕的事。

小家伙不会爬之前，相对好照看，会爬以后就麻烦了，你一刻也离不开。尤其是一岁半前后，刚会走又走不稳，还特别好奇，什么都想动。这时候水呀，电呀，火呀，门呀，锁呀，都得格外注意，稍不留神，就可能闹乱子。

记得是那年冬天，小孩不满两周岁，伸手刚能摸到门锁。每次从外面回来，关门之后，他都要回身去鼓捣门锁，没多久就能自己把房门打开了。为了防止我在厨房时他自己开门出去，有时从外边回来进屋就把门锁反扣上。谁知就因为这个动作，惹出了大麻烦。

　　老年日记（二十八）

2019年7月22日

在厨房做菜时，必须一直站在灶旁，须臾不可离开。好几次因为过于相信自己记性，把锅烧干，把水壶烧漏。后来干脆用电水壶、电压力锅。一次排骨炖豆角，感觉压力锅炖出来汤太多，不受吃，就大胆用炒锅炖。隔一两分钟掀开锅盖看一次，恐怕烧焦。中间听到客厅里小孩有动静，跑过去看情况，暗里一直提醒自己“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可一出厨房门，就忘记了锅里的事。恰巧东家下班回来，一进门就问“什么东西烧焦了！”我这才猛醒过来，但什么都来不及了。

把一锅黑炭铲掉，加洗涤剂，上钢丝刷，好不容易才把锅清洗出来，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全家人都还饿着肚子，赶紧翻冰箱再凑个菜。心里那个憋屈呀，我这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菜烧焦了，壶烧漏了，还不算太严重问题，就怕引起火灾。一次，听到东家回来开门声，我这里赶紧点火炒菜。把油倒进锅里，回头到案子上拿葱花，东家在客厅问了一句什么事，我的耳朵也背，听不清楚，就转身凑到厨房门口去听，接着就跟人家“讨论”起来。正说着话，突然见到对面墙上和棚上都被火光映红了，知道不好，转身一看，灶台上已是一团大火。什么都顾不上考虑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起锅盖把锅扣住。火闷灭了，浓烟滚滚淹没了整个厨房。值得庆幸的是，当时没有离开厨房门口，再晚一步，肯定把油烟机的集油盒点着，那时打“119”都来不及了。

　　老年日记（二十七）

2019年7月21日

 

退休再就业给人打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安全问题。

年龄大了，记性一年不如一年，拿东忘西，往往惹祸。

年轻时在单位，经常看到有老同志把钥匙锁到屋子里。那时物资匮乏，单位集中搞生活。什么鸡蛋啊，豆油啊，粉条子啊，葵花籽啊，都是单位淘澄来给大家分。第二天要分鸡蛋了，头一天下班前办公室就通知大家明天带篮子，要分葵花籽了，就得带口袋。听到招呼，几位老同志马上紧张起来，撸起衣服袖子，把要带的东西写在胳膊上。我们年轻人不理解，感到很逗乐，至于吗？几十年一晃而过，自己到了这个年龄，比人家还不如。一把钥匙就是经管不过来，多次把自己锁在外面。在家还好，老头儿开不开门了等老婆儿回来，老婆儿进不去屋了到处喊老头子。给人家打工就麻烦了，东家上班走了，即使能打通电话，可人家一出就是几十公里，没有一两个小时赶不回来。光是把自己锁到外边还好办，万一把小孩子锁在屋里不麻烦了吗。更危险的是厨房还开着火，那不是要闹大乱子了。为了安全，钥匙绝对不能离身。每次从外边回来，进屋后菜篮子不急着放下，鞋子也来不及脱，必须先把钥匙挂在裤腰上，一点儿也含糊不得。换衣服的时候，也要先把钥匙摘下来，挂在要换的裤子上，然后再脱这件穿那件，这个程序绝不能颠倒。

即使再加小心，有时也免不了出错。住山里那段时间，有一次临时有事去深圳，住了两天，以为用不到山里的钥匙，洗衣服时就摘下来放在行李箱里了。第二天回山里，坐公交，倒地铁，再换长途车，还得坐一段乡村的“招手停”。两三个小时折腾到家了，精疲力尽，饥渴难耐，站到门口一模裤腰，立马眼花腿软，差点儿瘫倒在地，因为挂钥匙的裤腰上竟然空空如也。

　　老年日记（二十六）

2019年7月20日

退休再就业做家政，忙、累还不是不可承受的，更大的难处在于角色转换的不适应。

退休前，在家虽然不能说绝对权威，但一把手的地位是无可置疑的。在单位，虽然实质上也是伺候人的，但工作性质还有一层文雅的外衣，不至于桌上桌下，低三下四。

现在给人家打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俗话说端人家碗服人家管，一举一动都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刚开始特别不适应。在家时，吃饭是等老伴儿叫，有时叫一声就上桌，有时叫好几次也懒得动弹，再叫就烦了，还要对着人家吼两句。现在是做好饭菜端上桌，像跑堂的似的招呼东家用餐。人家不抄筷子自己不能落座。这也不是谁不允许，而是工作需要。你先坐下了，东家上桌后要点儿咸菜要点儿醋之类，你还不是得赶紧起来去拿，莫不如候在桌边，待人家吃上了你再坐下，那样免得折腾。坐的位置也有说道。虽然在单位饭局上总是“叨陪末位”，但日常在家是当仁不让坐面对厨房的家长专座上。现在很自然地就找到靠厨房最近的那把椅子，因为要随时起来盛菜端汤。开始时极端不适应，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寄人篱下感觉，当然很快就适应了。还有就是饭软了硬了，菜咸了淡了，味素放不放，辣椒加不加，等等，经常被提出警示。每次心里都不是很痛快，总觉得我一直是对别人做的饭菜吹毛求疵的，现在怎么被人家挑三拣四了呢。有时菜不对人家胃口，东家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虽然人家没说什么，自己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一顿饭就吃得不痛快。这种情况开始时难免，过一段时间就磨合得无所谓了。

还有小孩的教育管理，这个早在出来打工前就听同行说过，千万不要过问。我也牢牢记取，从不自作主张，更不乱掺乎。

诸如此类的“不适应”，没有打工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有人还认为你这是“心态不好”，“骄毛太多”。有个老哥们儿就开导过我，说这些能算个什么事儿麼？原来在家招待亲朋好友，逢年过节子女回来团聚，难道你不下厨房？你做的拿手菜人人都表扬？一大家子人吃饭还那么郑重其事地排座次？这话有道理，但好像又不完全是一回事。亲朋也好，子女也罢，到你家里吃饭，你张罗好几天，累得精疲力尽，但心情不一样，你始终感觉自己在这个屋子里是唱主角的。同样是做饭炒菜，端上端下，包括坐在哪里，主人身份和仆人角色完全不一样。这个必须亲身体验才懂得。

　　老年日记（二十五）

2019年7月19日

与做饭比，看孩子要艰巨得多。

满两个月，从月嫂手里接过来，小家伙就像刚出壳的小鸟一样，不敢用力去抱。自己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好像没怎么抱过，都是妈妈奶奶抱，只是长大些了偶尔举一举逗着玩儿。怎么抱，怎么喂奶瓶，怎么换尿布，怎么哄睡，都得一样一样地学。抱起放下时必须一只手托住脖子，一只手托住屁股。喂奶瓶必须开水晾到90度左右，冲泡好再晾到不烫。这个温度很不好掌握，月嫂传授，把奶瓶贴到自己脸上，感觉和体温略低就行。有时喝到一半剩下了，必须放冰箱里，两个小时之内可以热一下再喝，超过时间必须倒掉。有时奶瓶凉不下来，小孩又饿的哇哇叫，就要把奶瓶放到水龙头下面用凉水冲。每次喂完奶瓶还要“拍嗝”，据说小孩子的什么器官还没发育好，胃里压住了气体。这个也要经验，一只手托住屁股，一只手拍后胸。力度要适当，轻了嗝不出来，重了怕拍伤。两个小时喂一次，时间必须掌握准。

吃完了就得拉尿，这个我开始十分打怵。因为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给小孩擦过屎裹过尿，一想这事就望而生畏。谁知做起来很简单，现在发明了纸尿裤，往上一裹就成，拉了尿了往下一摘，换一条即可。但总还要洗一洗屁股，也不是很费劲，抱到洗脸盆那里，调好水温，冲洗一下完事。

哄睡比较费劲儿，有时要抱着拍，在屋子里转圈走，特别是必须立着抱，横卧着抱就哭闹不休。小东西虽然只有十几斤重，但软软的，立不住，你只好让他贴在前胸，头枕在你肩膀上，你的腰就得朝后仰，用不了多一会儿，你的老腰就受不了啦。更大的问题是他不让你睡觉，你一辈子养成的习惯是中午必须一个半小时午觉，可你疲困不堪想睡一觉时，他不是要拉就是要尿。等把他侍候完了，他美美地睡了，你的觉盹儿也过去了，再也睡不着了。

小孩子六个月之前，基本是吃拉睡三件事，两个小时为周期循环往复，你就像绑在生产线上的操作工，脚不沾地的跟着他转。中间有那么个把小时空闲时间，你得抓紧准备大人的饭菜。天一亮就得去菜市场，买回一天的食材，小孩一睡着，马上动手摘菜洗菜切菜，包括生姜大葱，都提前切好。晚上七点半到八点之间，东家下班进门，把孩子一交，马上进厨房，必保半个小时把饭菜端上桌。八点半吃完，洗碗刷锅，下楼丢垃圾，回来把明天早上要吃的清点一遍，心里有数，需要提前洗的泡的都准备到位。出了厨房直接奔卫生间，洗漱完毕，躺倒床上一般九点半。

年龄大了觉是不多，躺下看一会儿手机，稀里糊涂睡着，中间无数次上洗手间。天一放亮，估计菜市场开门，马上爬起来，拖起买菜车下楼，开始新的快乐的一天。

　　老年日记（二十四）

2019年7月18日

家政服务，无非买菜做饭，洗洗涮涮，擦桌子吸地板，推宝宝晒太阳。虽然不需要什么特殊技能，但干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说这一日三餐吧，早餐油条大饼馒头面包牛奶稀饭米糊豆浆，还要拌两样小菜。中午东家不在，自己随便对付一口。晚上一锅米饭两个炒菜。整天就得算计，需要采购哪些食材，怎么做法。提前就得把食谱琢磨好，把材料备齐。早晨六点起床，七点半开饭。晚上六点动手，八点前端上桌。就这么点儿事，从早到晚脑袋里就得不停地转。工作四十多年，习惯了早八点上班，七点五十九分脑袋里还不想工作上的事。晚五点下班，五点零一分就把脑袋清空。回到家，一辈子基本都吃现成的，碗筷摆好，饭菜盛上才上桌。至于吃什么，买什么，怎么做，从来不关心。软了硬了，咸了淡了，稀了稠了，凉了热了，都用不着过问，老伴都能调理得十分到位。给人家打工，这些都得自己费心思。一辈子不能说没下过厨房，但顶多也就是搬个马扎坐在那里剥剥葱，摘摘菜，逢年过节比划一两个菜露露手艺。就是最潦倒的时期，也不过自己凑合一碗一筷、一菜一饭，没有正儿八经充任过家庭煮夫。现在是职业厨师兼采买，既要动手又得动脑。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打工不知家里好，不下厨不知老伴儿亲。

　　老年日记（二十三）

2019年7月17日

北京城了得！

一大，二闹，三挤，四土，五贵。

大：紫禁城为一环，外城约为二环，二环以外，晚清时就是出城了。现在，三环、四环、五环、六环都圈了进来，总面积一万六千多平方公里。

闹：王府井、前门、故宫、八达岭……凡是你能叫出名字的地方，到处人头攒动，热闹喧天。天南的海北的，经商的求职的，批文的跑官的，拜码头的进贡的，挖门子的盗洞的，念书的公考的，旅游的乞讨的，摊煎饼的炸油条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应有尽有。

挤：每天上下班高峰，整个北京城从空中望去，就是一个大停车场，地下也一样，地铁经常关不上门，外边的人排几百米长队进不了站。上班族搭公交每天在地铁里一般得闷三个小时，自己开车堵在路上常常四个小时还到不了家。赶上饭时，想对付一碗炸酱面弄不好要排个把小时。

土：除了故宫等几处幸存下来的明代建筑，满清搞的那些建筑乏善可陈，后来建的更是土不土洋不洋。顺着长安街从东到西走一趟，沿街建筑不少是四方盒子加琉璃瓦顶，特像穿西装戴狗皮帽子。即使朝阳cbd和海淀中关村那样的现代建筑群，与上海广州深圳等地也没法比。你到王府井、西单走一趟，不用说与上海南京路、外滩比，就是比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也大为逊色，更别提北京人引以为豪的那种土嘞咣叽的四合院了。别说四环五环以外了，就是出了前门大街，再往天桥周围一眼望去，绵延成片的破烂房子你在萨尔图铁西也很难找得到了。

贵：这个不用说了，随便走进北京一个破破烂烂的居住小区，跟墙根地下晒眵目糊的老头儿聊一聊，不出三句话，他就会给你摆出来：我那房子，八几年单位分的，两居室60平，昨天来了个出500万，玩儿去吧！路对过儿小学校旁边已经十五万一平了，我这年底也得奔千万。

当然，北京也有相当多的优势。比如医疗教育资源，别的地方根本没法比。公园也多，除了颐和园景山北海那种历史上留下来的皇家园林外，城市绿地、休闲广场、郊野公园也星罗棋布，东风新村那几个水泡子就小鼻子小眼了。

再就是文化生活。顶级的文艺团体几乎都集中在北京，但你要以为这里普通老百姓能比萨尔图的大妈享受到更高质量的文化，恐怕不是那么回事。那些明星大腕在北京活动多不假，但要是没有周永康那样的腰劲儿，你就是在北京住上八辈子，也见不到一个“真身”。还不如每年到铁人广场去守着，赶上五一劳动节“心连心”来了，淘澄一张靠过道儿的票，兴许还能拉一下汤灿的小手儿。剩下的，往电视机前一坐，你萨尔图看的和北二环看的没啥不一样，顶多有那么万分之几秒的时延而已。

　　老年日记（二十二）

2019年7月15日

这个招聘条件，我一看还可以。就是薪酬有点儿疑问，怎么叫“实物支付”呢。老伴解释，说家政公司都是这种方式，说白了就是“包吃包住”。我说这不是白干活吗，哪有这个说道啊，这个广告是骗人的吧？老伴说，你这就老屯了，人家这是全国连锁大公司，现有员工七八千万，世界五百强排名第一，家喻户晓的，怎么会骗人呢。我说，白干活不给钱，傻子才会到他那里。老伴说，人家聘用七八千万员工，都是傻子？就我们单位脚前脚后退休的，十个有九个都聘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都在大城市工作。你一个退休老头儿，哪里找这个美差去，还挑三拣四。就说工资吧，两千元不少了，你去当保安扫马路，不也就两三千块钱吗。我说，人家那是拿现金，他这个说是两千，实际一分钱也拿不到手啊。老伴儿说，你怎么算不开账啊，人家管你吃管你住，还有那么多待遇，这不都是钱吗？你糗在家里不也得花这笔费用吗？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道一颗大白菜都多少钱了吗？你隔三差五还要吃酸菜馅饺子，每天晚上还要喝两杯散装，一个月下来多少钱？咱们出去再就业了，家里不就都省下了吗。一个人一个月省两千，一年不就是两万四吗，咱们两个人就是四五万，十年不就是四五十万。咱们好好活，像国家领导人那样，不活一百多，起码活到九十没问题吧？，那不是就省下一百五六十万吗，够你种多少颗牙了？这么好的工作你还不想干，就想糗在家里死吃死嚼啊？

老伴儿说的，虽然并不完全有道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眼下这种处境就别好高骛远了，还是量力而为，一切从实际出发吧。

于是，买张车票，装个行李箱，大庆西站，晚上7：30，直奔北京。

　　老年日记（二十一）

2019年7月14日

一天，老伴儿从手机上看到一条信息，乐颠颠地给我看。说是北京一个家政公司招聘，很适合我的条件。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招聘简章：

公司名称：中国安老家政服务公司；

公司性质；民营公助；

经营方式：全国连锁；

公司地址：总部北京，全国一线城市设有分部；

主营业务：家政服务；

招聘对象：退休人员（男女不限）；

工作任务：做饭、带小孩、家庭保洁，以及其它家务事项；

报名条件：男年满60周岁、女年满55周岁，身体健康，高中以上文化，会讲普通话，具有抚养70后、80后子女的经验，并有30年以上家务工作经历，品行端正，无违法犯罪及小偷小摸贪吃贪睡多嘴多舌烟瘾酒瘾牌瘾毒瘾网瘾逛街瘾广场舞瘾追电视剧瘾自拍瘾吃咸菜剩饭瘾购买保健品瘾抢购打折食品瘾收集藏掖废旧物品瘾忆苦思甜瘾翻家庭历史旧账瘾等不良记录。

薪酬待遇：月薪2000元保底（所有薪酬均以实物形式发放，具体包括：一日三餐，床具卧具，四季工服，房租水电，洗理用品，公交月票，小病门诊，探亲往返硬卧车票）。年休假半个月，可以分休串休（休假期间伙食自理）。男性特殊享受每天二两北京桶装二锅头或一瓶燕京啤酒。另外，年满65周岁，可享受各城市老年乘车及公园免票待遇，具体按各地政策规定执行。

合同期限：6年，续签另议。合同有效期内，如因健康原因或明显不适应工作需要的情况，合同即行终止。

报到地点：北京站出站口举牌；

携带物品：本人身份证，退休证，进京务工证，健康证，毕业证以及公安机关出具的品行证明。个人四季衣物、常用药品等。（最多不得超过一个行李箱）

　　老年日记（二十）

2019年7月13日

退休后才想赚钱，这有点儿像开玩笑。

其实，退休后还真有赚钱的机会。比如医生，越老医术越精。教师，越老经验越丰富。还有科技人员，60岁正是出成果的时候。包括一些国家工作人员，退休后也是大有可为的。

说到我自己，可就得另当别论了。这一辈子基本都在机关混，属于人家说的那种万金油，干啥啥不中，到哪儿哪儿不要。

自己掂量了一下，没敢高攀，打算低起点起步。试着问了一下当保安的，以为这个事不需要文凭和技术，也用不着太大体力。结果人家说，保安必须专门培训过的，需要体检、政审、操练、拿证的，一听就知道自己干不了。退而求其次吧，又想到可不可以当个清洁工，扫扫马路，虽然露天工作，并需要一定体力，但感觉还能吃得消。毕竟从小种过地，放过羊，当徒工扛过油管，抡过大钳。再说刚过六十，干点儿体力活当成锻炼了。结果一问也不行，人家说清扫工都是安置从农村来的没有工作的，或者是下岗失业的，你这退休人员不能到这里来抢饭碗。再想不出别的出路了，最后只剩下翻垃圾桶搞回收了。虽然也是个行当，并且听说过有“垃圾大王”，靠捡垃圾年收入多少多少万。但这个有点儿太没面子了，脸皮再厚也受不了大家的耻笑，更何况我是个生性脸皮薄的呢。

就这样纠结了好多天，饭吃不下觉睡不香，更没有心思张罗钓鱼的事儿了。

家里人看我这副样子，都快抑郁了，也急着四处咨询想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两个月后的一天，终于天赐良机了！

　　老年日记（十九）

2019年7月12日

原以为退休了，无拘无束了，有的是时间了，可以为所欲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可以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钓鱼了。

跑了一趟医院，发现原来的想法有点儿太理想化了。退休后的首要任务，是要创造条件尽量多活几天。而保障长寿最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必须有足够的人民币。

流行的说法是“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过去对这个问题始终缺乏足够的认识。当徒工时，每月基本工资18元，地区补贴加6元，井下作业艰苦岗位津贴加5元，总共29元。两年学徒期满定级，基本工资35元，加上津贴补贴共46元。一直拿了十几年，到八几年“工资改革”才增加了7元钱，开到53元。那时候虽然挣的不多，但不觉得生活有多大压力，因为当时大家收入都差不多，也没把钱看得特别重要。总觉得别人过得去咱也过得去，只要捧住一个铁饭碗，到老不用愁。

后来改革开放了，市场经济了，社会上收入差距拉大了，才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不上大流了。但无奈没有什么本事，当不上大官，也赚不了大钱。直到退休，就是靠年头儿靠来的那么一点儿死工资。

但是我比较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抱怨。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就是最公平最讲道理的了，人人凭本事生存，本事大的收入高，是理所当然，没本事的收入少，也怪不得别人。

多年来也感受到挣钱少是个问题，但直到退休前一直没认识到问题有这么严重。

经过医生这么一开导，如梦初醒，才知道退休后面临最重要的任务，不是什么休闲保养享清福，而是要想办法积攒尽可能多的人民币。

认识提高了，于是下决心果断实行工作重点转移，从钓鱼旅游等不切实际的事情转移到发挥余热努力赚钱上来。第一要务，重中之重，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老年日记（十八）

2019年7月11日

记得小时候闹过几次牙，上中学以后学会了刷牙，很少犯牙病了。

这次这颗牙，纯粹是我自己搞坏的。有一段时间，左下牙最里边的那个牙缝总塞东西，可能是老化腐蚀了，但没有松动也不疼，就没当回事。每次吃完饭都得剔一剔，在家用牙签，单位没有牙签，午饭后就把订书钉掰直一只脚，当成小钩子来剔牙，感觉还很好使。谁知这金属的东西很伤牙齿，时间长了紧挨着的两颗牙齿都被刮伤了。由于不讲究保健，就自己找罪遭。

牙齿是不可再生的，没坏的时候不懂得爱护，等到出了问题，后悔就晚了。医生看过告诉我，两颗牙齿受伤，最里边的一颗保不住了，旁边的那颗得治疗修复做人工牙冠。

刚刚退回家，就送走了一颗牙，很是郁闷，方才知道身体上的零部件也到了退休年龄了。 拔牙，治牙，做牙冠，总共花了六七千块，这是不能走医保的。

医生叮嘱，今后一定要注意牙齿保健，牙好，胃口才好啊，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没了牙齿，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下，整个健康状况都得受影响。所以，治牙要趁早，还不能心疼钱。医生交代的这些，也确实有道理。

这事引起了重视，我就开始盘算，怎么能延长剩下这二十七颗牙的退休时间。医生说，你其它那些牙齿还不错，好好保养，争取让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并给我算了一笔账，每颗牙齿保养治疗平均大约要做一万元预算，一口牙概算大约三十来万，当然这不包括人工植牙。

一听这话，我当时有点儿吓傻了。医生看出来我是那种不大懂事的，就开导我说，牙是健康的第一道关口，花点儿钱不亏本。再说，你到我们医院了解了解，哪个科治病能便宜？你看个头疼感冒没有千八百的能下来吗？一旦需要做手术，下支架，化疗，放疗，几万块都不好干啥，就别说换肝换肾换心脏了。所以你想明白，治牙是最合算的了。

治这一次牙，长了见识了。往家走时，一路走一路算计，我身上这些零件，要使用到最后，该需要多少预算呢？

当天夜里一直没睡着，反复思考了一个大问题——退休以后，面临的首要任务是什么？这个任务该怎么去完成？

　　老年日记（十七）

2019年7月10日

人总有退休的一天。有的人不适应，据说不少人离正式退休还有好长时间，就忧心忡忡，郁郁不乐，有的回家没多久就开始闹病。我好像没有这种感觉，只不过觉得这个事儿来的有点儿太快了。原来见到这个人退了，那个人退了，总觉得轮到自己还得一段时间。真轮到了，的确有点儿若有所失。这么快？就老了？就结束了？

当接到免职文件时，稍微愣了愣神儿，马上意识到该来的如期而至了，没有什么疑问，没有什么失落，立马儿坦坦然然接受了。

其实思想上早已有准备了。传阅的文件已经清理找齐交还文书室，过去写的一些东西有用的移交给了下一任，剩下的打捆让清洁工收走。只剩几本自己陆陆续续买的和组织发的书，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还是打个电话叫收废品的收去了。

说到这些书，我又有些怪想法。我生性比较内向，与外界缺少交往，注意力多放在看书上。周围的人都认为我是那种书呆子类型，我自己明白，怎么说也就是小学六年级的底子，再怎么刻苦也只不过掌握那么一点儿零碎皮毛，成不了真正的知识学问，连书呆子也够不上，把“书”字去掉，留下“呆子”倒是贴切。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都是自己打家具，我还用旧床板钉了一个书架，显示有文化。陆陆续续也买了一些书，都是自己感兴趣的，但没有什么太大价值，更不像人家那样一系列名著大部头儿，装点书橱金碧辉煌。我的那个书架很普通，里面的书也是杂七杂八，很寒酸。不过其中大部分书我是真的看过，起码是翻翻浏览过的。一个人一生也就那么点儿时间，再刻苦的人看的书也是有限的。我总认为不能看的书没有用，就别浪费钱去买来摆在那里。所以我的书架过一段时间就清理一次，淘汰一些，最后只剩下几十本确实看过的或特别想看的。电脑网络发展起来以后，许多书都可以在网上找到，我就更舍不得花钱买书了。喜欢网上阅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遇到不认识的字不用翻字典，直接用百度搜索，太方便了。尤其是读古籍，生字、生词、典故满篇皆是，原来依赖《词源》《辞海》，比砖头还重，字还没有绿豆粒大，查一个字就累得够呛。读《史记》《资治通鉴》一类书时，一晚上也啃不下来两三页。借助电脑网络，大大提高了阅读速度和质量。

我接触网上阅读算比较早的，记得从98年前后就在网上看书了。到退休时，一倒腾办公室书柜，觉得没有什么书是值得带回家的，干脆都叫收废品的扛走了。最后离开办公室时，手里只剩下一把钥匙，下楼就交给公务员小伙子了。

退休了，养老了，有的是时间，应该更有条件钓鱼了。

听人家都需要制订一个“休闲养生计划”。我感觉别弄得太复杂，无非那么几件事，一是把身体调理好，二是找一两样自己喜欢的事发展兴趣爱好，三是攒点儿路费出去走一走。

身体麼，自己生来不大健壮，但眼下还没什么明显的大毛病，只是有一颗牙经常疼。兴趣爱好麼，一辈子没有什么爱好，打牌怕输钱，喝酒怕伤肝，跳舞腰硬，写字手抖，就剩下钓鱼了。旅游麼，倒是想出去转一转，开开眼界，但得根据钱包安排。

三件事，按部就班，就从调养身体做起，先把牙治好再说。于是回家第二天，就到医院看牙。

　　老年日记（十六）

2019年7月9日

水库的鱼钓了一年多还是两年多，记不清了。

这个鱼虽然钓得很过瘾，但总感觉有些不明不白的。鱼是很好钓，以一两斤的鲤鱼占多数，偶尔也能碰上草鱼，个头儿不大，也就二斤多。但这个新蓄水的水库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鱼，一直没搞清楚。水库的人也说不明白，有的说是从尼尔基放过来的，还有的说曾经从辽宁运过来好几卡车鱼投进去的。从上游引水肯定能进来一些鱼，从外地运鱼苗也确有其事。但是，都没法解释这鱼怎么这么多。

多到什么程度呢，水库大坝二十来公里长，几乎哪个位置都有鱼。开始时，我们就在码头上钓，隔几天就有领导来视察，水库的人就撵我们。我们只好挪窝子，跑得远一点，领导看不见的地方。原以为那几条鱼都围在码头附近，害怕远处钓不着。但跑出十来公里，投下竿子，没多久就咬钩，照样上鱼，并且和码头上钓的鱼都一样。钓鱼要找风向，一般是钓迎风顶浪。风向一变，就得换地方。换到南边上鱼，换到北边也上鱼，换到东边西边照样上鱼。大家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认为，可能是新水库中间没有吃的，鱼都游到了大坝底下来了。后来发现也不对，因为我们用手竿钓累了，又玩起海竿。海竿挂爆炸钩，用力可以投出七八十米远，照样上鱼。说是从尼尔基游过来的吧，可这鱼差不多都一样大，特像人工养殖的。说是从外地运来投进去的吧，一是不可能那么多，那么大的水库到处都有。再就是钓上来的鱼都特别漂亮，出水时连一片鳞都没有掉的，不像从千百公里运过来的。回家炖着吃，鱼肉洁白鲜嫩，一点儿人工养殖的土腥味也吃不出来。

总之，这鱼就是没钓明白，直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

转年秋天，我就回家了。虽然还差近一年到退休年龄，但赶上换届，要腾位置。水库的鱼也就钓到头了。

　　老年日记（十五）

2019年7月8日

下一个星期天，我们又去了水库，还是钓方池子。鱼口还是那么好，一条接一条地往上拎，一条就半斤来重，人家说一天钓二百多斤看来不没有可能。

投饵就上鱼，钓上来的鱼都是一个模样，个头儿也差不多。感觉这鱼钓得一点儿悬念都没有，钓着钓着就腻味了。这种养殖的鱼钓多了也不好处理，味道比野生鱼差的多。拿回去自己顶多吃一条半条的，剩下的进冰箱，越冻越难吃。冰箱冻不下只好送入，头两次送去，人家还一个劲儿地感谢，你总给人家送，谁都会烦的。

一起去的一个小伙子，索性不在这儿钓了，扛着鱼竿，抓块鱼饵，说要到水库里看看能不能钓到别的鱼，换换样儿。

我说你这是起高调，库里钓几条小白漂子，更没意思。

谁知没过几分钟，那小伙子急匆匆地跑回来了。还没走到我们跟前，就大声招呼：“块别在这里钓了，水库那边两个人净钓大鲤子！”我问“真的吗？”小伙子说“过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说着就帮我收钓竿。

翻过大坝，下面就是一个钢板焊成的平台码头，旁边停着巡库的小艇。码头上有两个人在垂钓，眼看着他们把竿子拉得像弓箭，两斤来重的鲤鱼也不用抄子，手抓钓线直接提上岸。走到旁边一看，每个鱼护都是鼓鼓囊囊的了。

见我们过来，很热情地打招呼。我问他们哪个位置好钓，用什么饵。人家说，哪儿都有鱼，啥饵都行，他们用的就是苞米面窝窝头。

一看这架势，别再费话了，赶紧挂饵抛竿吧。

竿子抛下去，一群小白漂子就疯狂地冲过来抢食，钩子还没到底，鱼饵就被抢光了。

我一看不行，刚才钓鲫鱼的饵太软，必须重新开硬饵。先前在这里钓的钓友说，你就先用我这个吧。说着就揪了一团鱼饵递给我。人家用的是苞米面窝窝头掺了一些商品鲤鱼饵，比较粘硬，味道很浓，并有分量。

换了硬饵，又加了一块铅皮，加速饵团下沉。再次抛竿，小白条还是冲过来抢，但它一下子啃不光，饵团很快就沉入水底。小白条是顶层鱼，并且忒喜欢追抢移动目标，一旦饵团落底，它抢的就不那么厉害了。没过几分钟，鱼漂轻轻晃动两下，接着缓慢有力地下沉，这就是鲤鱼上钩了。果断提竿，手感沉重，钓线嗡嗡作响，中钩的鱼在水下左突右冲，拼命挣扎。遛了几分钟，一条金紫金鳞的鲤鱼终于露出了水面。没有把握直接往上提，稳妥起见，还是用抄子抄了上来，足有两斤多重。

这下子一发不可收拾，大小差不多的鲤鱼一条接一条地入护。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一点多，鱼护差不多要满了，手腕子痠了，肚子也饿了。大家都说，不能太贪了。于是收拾渔具，满载而归。

　　老年日记（十四）

2019年7月7日

新世纪开始，进入了等待退休的年龄。船靠码头车到站，工作没什么压力，钓鱼更是成了主要营生。

早晚在家门口玩，双休日往农村跑，整个夏天不闲着。十一已过天气就冷了，但还是舍不得收竿，直到泡子边上结冰才罢手。

临退休最后那么三四年，赶上东城水库建成，更是有点儿钓“疯了”。

大庆原来有几座水库，黑鱼泡、红旗泡、大龙虎泡，都是油田和石化企业建的，工业用水和城市饮用水分不开。随着城市发展，水资源越来越紧张。进入新世纪，政府决定新建一座水库。选址在东北方向城市边缘的低洼草原上，属于平原型水库，平地筑坝。水库大坝二十来公里长，从二百多公里外的嫩江尼尔基水库引水。

08年或09年，水库开始蓄水，听说进了不少鱼。开始我不太相信，嫩江是有些鱼，但自然江河里都是野生野长的鱼，密度不可能很大。再说通过二百多公里的人工渠引来的水，不可能过来多少鱼。即使进了几条鱼，这么大的水面，上哪儿钓去？必须得过个十年八年，水库里的鱼才能一点一点繁殖起来。年代越久的水库鱼越多，个头儿越大。像黑鱼泡、红旗泡水库都五六十年了，里面的大胖头有的都长到二三十斤。这种刚蓄水的水库，根本不可能钓到像样的鱼。听别人说了好几次，我始终没当回事。

有一次偶然碰到一位水务部门的同志，他听说我们单位几个人喜欢钓鱼，就告诉说东城水库的鱼很好钓，预备役的一位团长经常去钓，每次都钓不少，最多一天钓二百多斤。说得有鼻子有眼静的，但我感到这事有点儿不可思议。信吧，太超出 经验和常识了，不信吧，人家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们，没什么理由撒这种谎。

我们几个人商量商量，决定去一趟，眼见为实么。一个星期天，我们带上渔具，一大早就奔东城水库。

水库虽然蓄满了水，但水厂没竣工，还没有正式封闭管理。站在大坝上一看，真是一望无边，稍微有点儿风，就涌起滔滔白浪。大坝用混凝土护坡，坡度大约四五十度，浪花在护坡上溅起，足有一米多高。别说没有鱼，即使有鱼，这种水面也很难钓得到。

在水库东北角，建了一个院子，做为管理处。院子前面靠大坝边上推了一片方池子，大概五六个，每个四五十米见方，听说也放了鱼苗。我们商量一下，决定不去坝上，就在这里试一试。

打下鱼竿，很快就上鱼，清一色大鲫鱼，都是半斤左右的，一看就是人工养殖。

这种人工鱼塘当然好钓，一上午我们几个就钓了四 五十斤。临近中午下起了雨，只好收竿。

　　老年日记（十三）

2019年7月6日

四个县划归大庆，为钓鱼人扩展了新场地。

肇州、肇源、林甸都跑过几次，一般都是在鱼场钓，肯定有收获，但钓上来的鱼大小模样都差不多，就不像野钓那么过瘾，钓几次就有“腻味”的感觉了。

只有去杜蒙，基本都是野钓。杜蒙濒临嫩江，可钓鱼的地方不少。胡吉吐莫、他拉哈，巴彦查干都没少跑。石人沟和喇嘛寺去的最多，连续钓了好几年。

那时公路只能通到乡镇，到泡子边还要走很远的土路。夏季多雨，那一带地势本来就洼，赶上雨天，车子进出都很费劲。

一次去喇嘛寺，头天晚上住在巴彦查干，半夜下起大雨，早晨还没停。虽然到泡子边不算太远，但一路全是田间小路，坑坑洼洼，到处积水，车子寸步难行。没办法，只好求当地农民用“小四轮子”把我们送了进去。还有一次去石人沟，也是刚下过雨，“小四轮”求不着，硬是扛着二三十斤的渔具，踹着泥泞走了五六公里。

下乡钓鱼，路途远，一般都是周五下午出发，到农村住一两个晚上。有时住农民家，有时就住鱼窝棚。和老乡一桌吃烀苞米烀茄子，小辣椒蘸大酱，大碴粥咸鸭蛋，喝几杯村里的小烧。

从农村出来几十年了，但对农家饭菜一直很喜欢，就是睡火炕真的不习惯了。不光热得受不了，还太硌疼。翻来覆去一夜，天刚刚放亮，泡子里野鸭子就嘎嘎嘎地吵起来，更没法睡了。

野钓的偶然性很大，能不能钓着，钓到什么鱼，多大的，都是未知，正因为这样，才有诱惑力。有时钓着小鲫鱼，突然上了一条大鲤子，或者大鲶鱼，别提多么兴奋了。除了鲤鲫草鳊之外，那几年还收获过鲶鱼、黑鱼，有一次还钓了四五斤嘎牙子。但也有走麦城的时候，遭了两三天罪，一条鱼也钓不着，对钓鱼人来说很正常。

虽说钓鱼是一种乐趣，但并不是如想象的那么浪漫，也不尽是那么精彩诱人的故事，遭了什么样的罪，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尽管遭罪，尽管经常有失望，但钓鱼人极少有“改邪归正”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老年日记（十二）

2019年7月5日

黎明湖钓鱼，最闹心的是遭遇“湖管”，也就是河湖管理人员。

有一段时间，七八个黑制服小伙子，整天围着湖转，见到钓鱼的就撵，把钓鱼的老头儿弄得像小偷儿似的。

这个黎明湖，政府投了不少钱，为老百姓创造一处休闲锻炼的场所，是应该好好管理，禁止钓鱼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是湖边散步锻炼的人来人往，钓鱼人甩鱼竿难免钩伤行人，这不是闹着玩的。二是一些钓鱼的老家伙也欠自觉，鱼饵包装袋子、矿泉水瓶子、牛奶盒子之类的垃圾随手就扔，把湖水和近岸弄得十分埋汰。三是好多人都把湖边的理石栏杆当成了饵料盘，粘糊糊的鱼饵就摊到石头栏杆上，干巴住以后很难铲下来，漂亮的栏杆被祸害得不成样子。不要说湖管人员，就是散步锻炼的人也都看不过去。

但是从钓鱼人这方面说呢，对这些不文明的现象加强管理可以，但你不能不让人家钓鱼。所以矛盾越来越大。湖管从东岸撵，人们就往西岸跑，湖管追到西岸，人们又转悠到东岸，就这样跟皇军打游击。湖管没办法，最后只好在东西两岸各设一个值班房，二十四小时不离人。

管得严了，一些老头儿就不去了。但总有一些不信邪的，你怎么撵我就是不动。有几次双方吵了起来，也是各说各的理。

有的老头儿就质问湖管：你这个湖是不是拿老百姓的钱修的？是不是为老百姓休闲锻炼的？跑步是锻炼，钓鱼是不是锻炼？湖管也跟他们掰扯不清。

好像哪个领导知道了这个情况，感到钓鱼也确实是老百姓的一个休闲锻炼方式，硬是把人家撵走也不近情理。那时候，紧挨着的滨州湖还没开发，就规定黎明湖禁止钓鱼，喜欢钓鱼的可以到滨州湖去钓。

湖管以为这下子好办了，见着钓鱼的统统都往滨州湖赶。谁知道 刚清完场，一转身，一帮老头儿背着渔具又回来了。湖管小伙子忍无可忍了，说你们这些老头也太没道理了，给你们指定了钓鱼的地方你们不去，为什么非得赖在这里？一听这话，一群老头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摆出了一大堆“道理”。有的说，你让我们去滨州湖，我们也不是不想去。但我家孙子上小学，早晨送，中午接，下午送，晚上接，还得给他做三顿饭，看着写作业，我哪有多少时间。走到滨州湖刚甩下竿子，鱼还离八十丈远呢，学校已经放学了，我就得赶紧往家跑。你说这能钓到鱼吗？买鱼恐怕都来不及。有个老头儿说，你让我们去滨州湖，那不得穿过大马路吗，走人行道得绕出去二里地，我这么大岁数了，背着这么重的渔具，绕得起吗？直接穿过去吧，耳聋眼花，腿脚又不灵便，那条大马路上的车开的“嗷嗷”的，一天过四五次，谁知道那次被车撞死。

老头儿们这些理由看似有些矫情，但也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滨州湖边没有树荫，又没有栏杆可以倚靠，尤其是边上水太浅，很难钓到鱼。当然，这个理由大家心里明白，但都感觉有点儿说不出口。

这件事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据说有关部门专门做了调研，听取了各方面意见，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办法。管是还要管，但要人性化。鱼可以钓，但不能危害人身安全，也不能破坏环境。具体措施是，在黎明湖东岸和西岸各划出一段，做为垂钓区，在垂钓区旁边专门增修游人步道，使“钓”“游”隔离。垂钓人员必须保护环境，否则湖管有权驱离。

这个办法比较通情达理，钓鱼老头儿没啥话可说的了，都自觉把钓位保持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用像小偷那样一天被撵得围湖转好几圈儿了。湖管的小伙子也用不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了，没事儿经常凑到钓鱼人旁边聊聊天。有的还找吵过架的老头儿解释，说我们也是听上面的，人家让撵我们就得撵，要不就扣我们工资。老头儿们也都说，咱们各有各的难处，还是理解万岁吧。

　　老年日记（十一）

2019年7月4日

钓鱼人往往有个大纠结。野钓水面啥鱼都有，品类混杂，大小难料。你想钓大鱼，必得大钩粗线，但守了好几天，大鱼不见，小鱼也钓不上来。看到旁边钓位小鲫鱼连竿往上拉，你终于禁不住诱惑，到底换了小钩细线。刚刚上了几条鲫鱼，突然一个打斜大黑漂，大鲤鱼咬钩了。不用说，不是脱钩就是断线，令你直拍大腿，后悔莫及。

往水边一坐，脑袋里就一个劲儿的翻腾——用几号钩呢？

黎明湖虽说大鱼很稀见，但每年还是有人能弄上来几条大个儿的，有的竟达十几斤，很是叫人眼馋。

我的既定方针往往是折中主义，3+2的线，4号或5号钩。一二两的鲫鱼也能对付，三五斤的鲤鱼也跑不了。而黎明湖里多是不足一两的小杂鱼，这种线组肯定比别人钓得少多了。所幸一年中总能碰几次运气，三两斤的鲤鱼也钓了几条。鲫鱼虽然不多，但个头儿都在二两以上，还碰到好几条半斤以上的大板鲫，因此心理也就比较平衡。

一天下午，守了两三个小时，只钓了一条小鲫。五点多准备收竿回家吃饭，剩下大拇指肚大的一块鱼饵，已经干得发硬了。使劲把它全捏在钩子上，投下最后一竿，没指望它上鱼。把其它工具都收拾好，装进竿包，才去收水里那把竿子。握住竿把没往起提，先习惯性地看一眼鱼漂，发现鱼漂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移开半米多远，并且略有下沉。稍一提竿，感觉钩上有东西，并且很有分量。大鱼意想不到上钩，让你措手不及。竿子一下子被拉弯，鱼线发出嗡嗡的响声。遛了七八圈，这个家伙就是潜在水底像老牛一样闷着劲慢慢移动，不知道有多大。又僵持了十几分钟，它终于露面了，是条纯野生大鲤鱼，看个头儿判断起码六七斤。黎明湖岸边都是很高的石头栏杆，碰巧那天又忘带抄网了，这么大的家伙怎么把它弄上来，实在没把握。

这时，旁边已经围了好几十人看热闹。一个小伙子看样子是钓过鱼的，他说你别把鱼拉出水面，就在水底下“哄着”，我家就在附近，给你拿抄子去。说着一溜烟地朝湖边的高层楼房跑去。

人越聚越多，大鱼一回儿没入水底，一回儿浮上来翻个水花。只要鱼一露头，人们就呜嗷喊叫，吓得它掉头就往水里扎。

我就顺着劲儿，左拉右拽，又遛了几十圈。这时取抄网的小伙子已经翻越小区围栏往这边跑了，大家齐喊快点儿快点儿。眼看就到跟前了，这时大鲤鱼可能被喊声惊吓，一个打挺蹿向湖心，啪的一声，鱼竿弹了回来。

人们顿时鸦雀无声，都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老年日记（十）

2019年7月3日

黎明湖钓鱼，虽然很好玩，但也有“闹心”的时候。

钓鱼要趁早晚，太阳不晒，鱼也爱咬钩。上午九点以后直到下午三四点，烈日当头，人受不了，鱼也不往边上来。老钓手都讲，早晚是钓鱼的黄金时段，中午是“死档”。

每天早饭前和晚饭后，也正是人们围湖遛弯儿的时间。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成群结队，缕缕行行。最怕抛竿时钩到人，钩伤了小伙子无非留个疤，赔点儿药费，万一把大姑娘小媳妇脸钩伤事情就大了，钩到老人小孩儿更麻烦。

人们大多都有好奇心，你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鱼漂，旁边遛弯儿的人总是跟你搭讪——“这里有鱼吗？”“能钓上来吗？”“钓几条了？”“都什么鱼啊？”“多大的啊？”“来多长时间了？”“这里的鱼能吃吗？”“你这鱼卖不卖啊”……问什么的都有，你烦不胜烦，根本解答不过来。你不搭理，有的就站在那里不走，跟你拉长谈。还有的毫不客气，扭头一边走一边甩你一句——“这老头儿哑巴！”但你要是一个一个的回答，那一天不到黑，嗓子肯定说不出话来。还有的人上来不搭话儿，直接伸手拽鱼护，非要数数你钓上来几条鱼不可。钓鱼的人有规矩，渔具是忌讳被生人碰的，尤其不高兴别人拽鱼护看鱼。但这样的事一天总会遇到无数次，你也没精力一个一个人地跟他掰扯，只好不搭腔儿。

再一个闹心的就是鱼了。钓鱼的人一般不计较鱼的大小，钓到大的当然高兴，没有大的小的也将就。但对鱼的品种有挑剔。一般喜欢鲤鱼、鲫鱼、草鱼、鳊鱼等，鲢鳙个儿头虽大，但不是十分受欢迎，鲶鱼、黑鱼、嘎牙子偶尔碰上一个半个儿的也挺稀罕。最讨人嫌的是小白条，我们这边叫白漂子，有时水面上一层，鱼饵刚入水就被它们抢光，钩子下不到底，没法钓到大鱼。其实白漂子是上层鱼，肉特别鲜嫩，一点儿也没有土腥味，煎了下酒很好吃。钓鱼人就是有偏见，都感觉这种鱼太好上钩了，显不出钓技。说到钓了几条鱼，一般只算鲤草鲫鳊之类，白漂子再多也是不算数的。

还有比白漂子更讨厌的，就是泥鳅。泥鳅这家伙儿趴在水底淤泥里，吃饵时叼着钩慢慢蠕动，漂上很难看出反应，往往是提竿换饵时把不经意地把它钩上来。钩上来更麻烦，它浑身粘液，用手根本抓不住，没办法摘钩子。只好用脚使劲儿踩住，费很大劲儿才能把鱼钩摘下来。摘钩子过程中，泥鳅在地上滚来滚去，沾满泥土，摘一条泥鳅就弄得满手脏。更可恨的是，它满地打滚，把你的鱼线缠绕得一团糟，一半会儿理不开，即使理开，鱼线也形成了许多螺旋圈儿，再用来钓鱼就不灵了。所以被泥鳅绕过几次后，就得换新的子线，特别耽误事儿。泥鳅也是可以吃的，鱼市上经常卖，不少人都喜欢吃。但钓鱼人一般都看不上，从钩子上摘下来随手就扔回水里去，有时还忍不住骂它一句。

黎明湖里泥鳅还特别多，并且越钓越多。开始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有人发现，原来总有往里放生的。

放生好像不分什么鱼种，但一般放泥鳅的比较多。大概是泥鳅个子小，放生有的是计条数的，同样买来一斤鱼，泥鳅要比其它鱼条数多得多。再就是泥鳅生命力强，有的鱼从市场买来，运到湖边就死了不少，经常看到放生的鱼白花花地漂起来，泥鳅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那几年放生的特别多，我在黎明湖亲眼看到，一辆中型卡车，满满装了一车塑料箱子，全是手指长的小泥鳅，大约四五十箱子，一箱至少二十多斤，总共近千斤，几万条，一边排队念经一边往湖里放。还有一次，已经冬天，湖面结冰，一辆卡车拉了大半车鱼，凿开冰窟窿往里放。

放生好像不光是鱼，还有许多东西都可以放。一次，我钓上来一只甲鱼，有二斤来重。路过的人都来看，有个人要出钱买回去吃，我说干脆送给你吧。旁边有人说，这甲鱼好像是放生的。我就没让人拿走，又放回水里了。还有一次，钓上来一只大甲鱼，足有锅盖那么大，十多斤重。背上有三道棱，尾巴有擀面杖粗细，嘴像鹰嘴，带钩的，很凶，攻击人。有人说这是“鳄龟”，背上和尾巴上的棱和鳄鱼真的很像。

那天我的窝子里投了不少窝料，聚来了大群小鱼。这个大家伙可能是去捕食小鱼，被鱼钩挂在大腿内侧比较柔嫩的皮上，其它部位都特别坚硬，不可能钩进去。当时我发现鱼漂被拉斜慢慢下沉，不像小鱼，是典型的大鱼上钩漂相。猛地提竿，根本没提动，但手感明显，不是挂底，因为钩上的东西一直在水底缓慢移动。甲鱼这东西本质上是爬行动物，四肢着地时力气非常大，你别想拉住它。一旦四肢离地，它就没什么章程了。当时也不知道水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好小心翼翼地慢慢遛。可能是一只腿被勾住的缘故，它爬了没几步就离底了。被鱼钩牵着，慢悠悠地就浮了上来。那青灰色像锅盖一样的甲壳一露出水面，着实吓了我一跳，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怪物。心突突直跳。幸亏这家伙特别笨重，在水面不怎么挣扎，遛了一会儿，拉到近岸，右手提竿，左手抄网，一下子把它抄住。放下鱼竿，双手抓紧抄网框，用力提了上来。我的那个抄网是抄大鱼的，口径够大，否则根本弄不上来。

这么一个大家伙弄上来可是有点儿惹麻烦。裹在抄网里不敢动它，稍一靠近，它就闪电般的伸出头来，张着带钩的嘴向你进攻，如果不是隔着抄网，肯定被它咬伤。

很快就围了一大群人看，都惊奇这湖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家伙，谁也叫不出名字。有个钓友，在钓鱼人群里很有名气的，钓技比较高。我说你能处理吗，能处理你就拿去。这老兄还真有办法，他拽着抄网猛地一翻，把大甲鱼翻个肚皮朝上。这下子它只能乱蹬腿，一点儿都挪动不了，也没办法攻击人了。那个钓友跑回自己的钓位，取来鱼护。他的鱼护也是那种大号的，但也是费了很大劲才把大甲鱼从抄网里倒到鱼护里。

过几天又见到那位钓友，我问他把那个大家伙这么处理了，他说还是放掉了，因为问了不少人，谁也不认识这东西。

后来钓友们经常议论起这件事，猜测可能是个外来物种。据说有些小动物宠物店有卖的，有人买回去养了一段时间，不想养了，就放生到湖里。外来物种在新环境里长得都特别快，几年就可以长这么大。

是不是这么回事，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老年日记（九）

2019年7月2日

在黎明湖钓鱼，纯粹就是“玩儿”，钓不着是正常的，钓到几条小鱼是碰运气。但偶尔也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大约是05、06年，城管部门把水面承包给人养鱼。好像没怎么养成功，投下的鱼苗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用大拖网围捕几次打上来不多，后来就放弃了。这给我们钓鱼的人创造了个机会，那两年钓了一些“漏网之鱼”。

转年秋天，这一拨鱼也就钓得差不多了。正郁闷的时候，有的钓友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在湖的北部有个进水口，有人竟然在那里钓起了一只小螃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原来，承包养鱼的人不仅往湖里投放了鱼苗，还放了一些螃蟹苗。秋风一起，螃蟹就长够大了。开始几天，大家就都围着进水口钓螃蟹，每人三只五只、十只八只不等，都有收获。

螃蟹和鱼咬钩在鱼漂上的反映不一样，它既不往下拉也不往上送漂，而是拖着鱼漂慢慢地往旁边移动，没有经验根本看不出来。几天以后，大家掌握了这种情况，只要发现鱼漂平着移动一点儿马上提竿，保证钓上螃蟹来。于是，人们不再挤在进水口那里了，分散到湖周边任何钓位都可以钓上螃蟹来。

秋天螃蟹长得很快，刚开始钓上来的多半只有鸡蛋那么大，一个多月后，一般都长到拳头大小了。螃蟹食性很杂，几乎什么饵都吃。但它的嘴小，大钩咬不住，一般用3、4号的钩子，挂拉饵或搓小饵团。螃蟹咬钩时不是直接入口，而是用蟹钳把饵夹起来往口里送。它的钳子很厉害，经常把鱼线剪断。一次，我的双钩都被剪了，不巧小钩都用光了，只好临时换上一副8号大钩凑合玩儿。没想到有几次提竿，竟也把螃蟹钓上来了。摘钩时发现，钩子根本就没钩在嘴上，而是挂在蟹钳上了。于是仔细观察漂相，发现鱼漂有小幅度颤动时，抓住机会果断提竿，这时候正是螃蟹钳住鱼饵要往嘴里送的节骨眼儿，一提一个准儿，保证钩着钳子把螃蟹斜着拎上来。从此，许多人都不用小钩了，一律改用大一点儿的钩子，比较好用。

钓螃蟹摘钩比较费劲儿，弄不好就被它把手钳出血。有经验以后，都是把它提上岸，赶紧用脚踩住，一手把钓线提紧，一手快速把钩子摘下来。然后抓住蟹壳，放入鱼护。

有一次，钓了大半天，收获也有二三十只的样子，但收竿时发现鱼护里只有不到十只了。仔细一检查，原来鱼护被钳破了一个洞。后来干脆带一个塑料桶，钓上螃蟹直接往里一扔，桶壁光滑，螃蟹也爬不出来。

那时黎明湖的水质还不错，螃蟹虽然不是太肥，但很干净，味道也很鲜。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晚饭都有螃蟹吃，配井下管理站的小烧儿，着实享受了两个来月。

赶上我从七区往南湖搬家，单位几个能动力气的年轻人帮忙，当晚就在新居煮了一锅螃蟹，喝了不少酒，算是“燎锅底儿”。

　　老年日记（八）

2019年7月1日

87年，从萨尔图五排公路后边的“三十二栋”平房区搬家到东风新村二区楼房。那时新村刚建了一区、二区，市直机关办公楼还没建。

新村周边有好几个水泡子，从北至南是萨北泡、北湖（泡）、兰德湖（泡）、滨州泡、黎明湖（泡）、三永泡，万宝泡，现在都改叫湖了。黎明湖改名最早，原来叫什么泡子已经记不得了，北湖和兰德湖好像原来就没有正式的名字。这些平原上的自然水泡子都是闭流的，雨季水多些，旱季水很浅，到了冬天有的就冻绝底了。水泡子里虽然很难长成大鱼，小杂鱼还是有一些的。有几个泡子还被当地老百姓开发成了养鱼场，只投放鱼苗，不投饲饵料，就是“人放天养”那种。

搬家到新村至今三十多年，先后住二区、七区和南湖，都是围着水泡子转。

住二区时，房子东山墙就对着经六街，刚开挖地基，路东是三区，也刚破土。穿过三区的施工工地，就是后来取名叫“黎明湖”的水泡子，紧挨着是滨州泡。

这两个泡子离家近，不用骑自行车，拎着鱼竿就可以走过去。自然水泡子边上都特别浅，趟水进去走四五十米远也才没膝盖。有的人在里边用木桩木板搭了简易钓台，我就是挽起裤腿站在水里，手擎着鱼竿钓。当然太阳很晒的，坚持不了多久，也没钓到过几条像样的鱼。

几年后，就着这个水泡子建人工湖，岸边砌了石头围栏，铺了砖道，栽了树木，还安了景观灯。经过清淤，湖边水深也达到了一米五以上，便于鱼往边上来。白天有树遮荫，晚上有灯照亮，钓鱼就方便多了。

06年搬家到黎明湖，从家门到湖边只有一百多米，站在窗户前就可以看到鱼竿。每天早上刚放亮，就爬起来奔湖边去，有时抛下竿子还看不清鱼漂呢。钓上两三个小时，收竿回家吃饭，然后准时上班。晚上下班赶紧吃饭，放下筷子就拎起鱼竿。湖边的景观灯一直开到夜里11：30，我一般都是黑灯才往回走。

黎明湖原来是放养渔场，改为景观湖以后，水里还遗留一些鱼苗，所以开始几年钓的还不错，小鲫鱼、小白条或翘嘴，每天都能收获十条二十条的，运气好了也碰到过几条一两斤的鲤鱼。

由于离住宅区近，环境又好，钓鱼的人很快多起来，星期天有时达到一二百人，围着栏杆几乎一个挨一个。

钓鱼的人多了，钓到的鱼自然就少了。没过两三年，不但大鱼钓不着了，连小白条都不好钓了。于是人们纷纷改方式，长竿换短竿，粗线换细线，从5号钩一直换到2号钩，有的人甚至拴1号钩。鱼饵也“一日三餐”不重样儿，早上用搓饵，上午用拉饵，晚上挂蚯蚓。花样越玩越多，钓上的鱼却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经常把西瓜子那么大的小鱼也钓上来了，鱼护装不住，就把色拉油瓶子剪个洞，灌上水装小鱼。偶尔有人钓到一条二三两的鲫鱼，满湖边都当成新闻传，说哪天哪天，哪个位置，用几米竿几号钩，挂什么饵，钓上来一条二两多的“大鲫鱼”，于是人们称羨不已，个个都增强了上“大鱼”的欲望。

原来一直以为，只要水不干，鱼是钓不尽的。后来明白，水里的鱼真的是能被钓光的。一次在水库钓鱼，遇到文联的杨主席。老先生是大庆文学泰斗级人物，一生伏案写作，应该一副“白面书生”模样。但看他外观，完全与知名作家对不上号。满脸黢黑，双手像干树枝，明显是整年日晒雨淋的老渔翁。因为比较熟识，他传给我不少钓鱼的经验。记得他“论述”过水里的鱼为什么用网打不光，用鱼竿却可能钓光。他说用网捕鱼，是网追着鱼，鱼当然没命地逃跑，所以有俗话“鱼过千层网，网网还有鱼”。用鱼竿钓鱼，是鱼主动找鱼饵吃，每条鱼都争先恐后，当然迟早会被钓光的。不能不叹服，老先生为什么能写出那么多传世之作，连钓鱼都琢磨得这么深刻，这么富于哲理！

还有我的同学老柳，在油田公路公司当领导，写一手好字，人特别诚实义气，他的钓鱼技术也很高。老柳能开车，星期天有时就让司机休息，他亲自开车拉着我出去钓鱼。他们单位就有渔场，环境很好，鱼也好钓。老柳用海竿手法地道，我就跟着他练海竿。大水面钓鱼，海竿有优势，特别是自然水面，边上水都太浅，海竿可以抛投到五六十米远，就是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学会以后，一次装备了7把海竿，直到退休还在用。

　　老年日记（六）

2019年6月29日

1970年底，来油田当井下作业工，开始时就住在王家围子的大牛棚里。

油田水泡子很多，现在称“百湖”，还有红旗泡、黑鱼泡两座水库。有水就有鱼。但当时工作紧张，没有闲暇时间，也没有交通工具，连自行车都没有，钓不成鱼。

79年到机关，当时正搞“车改”，买了一辆旧自行车，自己修一下，可以骑上去钓鱼了。

从萨尔图到红旗泡泵站，差不多要蹬一个小时。有时从王家围子过去，走北进水口上坝，须经过很长一段土路，遇到雨天，得扛着自行车往外跋涉。日晒雨淋、蚊叮虻咬自不必说，还要忍饥挨饿。那时没有保温杯，也没有瓶装水，面包、方便面更舍不得买，记忆中好像就是硬挺一整天不吃不喝。当时也是年轻，并不当成回事。

开始时还是用自己绑的那种笨竿子，后来萨尔图百货商店对面建起一个大棚子，允许小贩子卖杂七杂八的小商品，于是买了一副可以装卸的四节竹子鱼竿，拴上了尼龙线，鱼漂是什么样的不记得了。还没有现在用的商品鱼饵，也挖不到蚯蚓，都是自己蒸玉米面做饵料。

单位有个同事也喜欢钓鱼，有时约伴一起去。

那时每个星期只休一天，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跑一趟红旗泡。

水库虽然鱼不少，鲤鲫鲢草都有，大的也有一二十斤。但水面大，边上小鱼多，大鱼稀，再加上经验不足，其实钓不到多少鱼。偶尔碰运气钓到一两斤小杂鱼，就乐得够呛，大部分时间是空跑。但年复一年兴致不减。

再后来几年，搬家到东风新村，附近就有了收费鱼塘，论天钓或论斤钓，价码记不清了。总之要花钱，钓到一条鱼就摸一摸口袋，再体会不到野钓提竿起鱼那种乐趣了。除非手痒得实在忍不住，咬咬牙带上几十块去过过瘾，一般是不去那种地方的。

　　老年日记（五）

2019年6月28日

在北京前后钓了三年鱼，总共也就收获五六条手指头那么长的小鱼。

昨天又去钓了一趟，还是一无所获。

从此北京的鱼不再钓了！

钓鱼的人都有瘾，这种“瘾”有多大，不钓鱼的人无法体会得到。

去年钓鱼时与一个钓友闲聊，他说了一段话，把钓鱼人的“瘾”表达得很贴切生动了。他说他钓鱼上瘾到什么程度，走路随便遇到路边一个小水坑，也要多看两眼，琢磨里面会不会有鱼。开车遇到斑马线，总是爱数一数有几条黑白道儿，像看鱼漂目数一样。

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一条人工水渠，人们都叫它“旱河”。十来丈宽，夏季水有四尺多深，冬季结冰不足二尺。据说是伪满时日本人主持开凿的，从几十里外呼兰河支流通肯河引水，沿线开垦荒地种水稻。

这一带的人过去不会种水稻，日本侵占东北后，看上了这一带的黑土地和水利资源，开始试种水稻，补充军需。呼兰河、松花江流域的方正、五常等水稻主产区，据说都是那时候开始开发的。

我家那一带可能开发比较晚，还没大面积种植，日本就战败投降了。解放后，有几年种了两小片稻田，产量不高，只给每人分几斤稻米过年时吃几顿。

这一带大部分农田属于低洼河套地，旱田基本用不着灌溉，所以这条旱河一直处于荒废状态。几十年没回老家，据那边来的人说，旱河早已经淤平堙灭，找不到痕迹了。沧海桑田，就说的是这个。

小的时候，不知道有长江黄河，连几十里外的通肯河也没去过，家门前的这条小河沟不知道起点终点都在哪里，在印象中就是很大很大的大河了。

夏秋两季，河水漫涨，小孩子们天天下水洗澡，偶尔还能摸到几条二三寸长的小鲫鱼或半尺来长的小鲶鱼，乐得不得了。

我本家有个“五奶”，罗锅儿。虽是农村老太太，又残疾，但穿着利落，举止大方。她有个与一般农村老太太不同的爱好，就是钓鱼。那时农村人很少有钓鱼的，因为河里并没有大鱼，小鱼也不是很多，钓鱼或捕鱼都不足以养家糊口，当不得“正业”。流传一句话叫作“打鱼摸虾，耽误庄稼”，钓鱼被看作不务正业，只有小孩子才玩一玩。

这个五奶是怎么喜欢上钓鱼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后来长大了我琢磨，可能与她早年家庭和环境有关。据说她原来住在绥化或者兰西哪个县城，总之是呼兰河附近，夫家比较富裕。后来兵荒马乱年代，流落到我们村，再嫁我们本家五爷，农村叫“走道儿”。

老太太夏天经常扛着一枝鱼竿，拎着一个装蚯蚓的葫芦罐子，去旱河边上钓鱼。

那时的渔具很原始，鱼竿是一截拇指粗三四尺长的柳条，上面接一根差不多长短的竹扫帚苗，以增加弹性，钓线是火柴杆粗细的多股缝衣线捻成的线绳，黑色的粗钢鱼钩比大拇指甲还大，鱼漂用一截手指长短粗细的秫杆做成，剪一小块牙膏皮做铅坠，鱼饵就用蚯蚓，一种足球那么大的葫芦挖一个洞掏去瓤子用来装蚯蚓。当然这样的鱼竿钓起鱼来是很笨的。

五奶钓鱼，我们小孩子经常围在旁边看。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对这个事上瘾了，也绑了把笨竿子，蹲在河沿上比划起来。

那时小学生课外作业不多，很快就写完了。家里养猪，写完作业还得割猪草。我一般是把这两件事都做完才去钓鱼。经常端着鱼竿就忘记回家吃晚饭，大人站在家门口喊一次又一次也不愿意收竿，为此也不止一次挨过骂。

　　老年日记（四）

2019年6月27日

楚汉战争时期，陈婴曾随项羽征战，后降刘邦，汉高祖六年封堂邑侯。汉文帝三年，陈婴之孙陈午袭堂邑侯，随后娶窦皇后之女馆陶长公主刘嫖为妻。生二男一女：长子陈须，次子陈蟜，女儿即武帝陈皇后阿娇。

阿娇仗恃其母馆陶公主和外祖母窦太皇太后对刘彻立为太子有功，加上皇帝的宠爱，骄横善妒。久之，引起皇帝怨愤，恩宠渐衰。又因她一直不能生育，越来越被皇帝疏远。

武帝的姐姐大长公主，也是太后王娡所生。初嫁西汉开国功臣曹参的曾孙平阳侯曹寿，故又称平阳公主。她看到皇后阿娇迟早要被废，就预作谋划，养了一些美女在家，准备进献给皇帝。武帝由此经常出入平阳公主家，寻芳做乐。其中一个歌女叫卫子夫，被武帝看中，接回宫中，后被封为夫人。

皇后阿娇日益感受到卫夫人对自己的威胁，地位岌岌可危。于是暗中施以巫蛊邪术，试图加害卫夫人。此事泄露，阿娇被废，打入长门冷宫。

不久，卫夫人为皇帝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后来被立为太子的刘据。卫子夫因此更加得到武帝宠爱，被立为第二任皇后。

阿娇被废13年后，死于长门宫。

刘禹锡《阿娇怨》里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的。

阿娇留下了两份遗产：

一是“金屋藏娇”这句成语，现在用得比较俗了，一般都指“二奶”“小三”之类，与它的本来意义越来越远。

二是“长门宫”这一专有名词，历代文学作品中多有提及，专门用来指代安置失宠者的居所，即冷宫。

南朝梁萧统编著的《昭明文选》收有《长门赋》，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受废后陈阿娇百金重托而作，是一篇优秀的骚体赋。其序言提到陈阿娇被贬至长门宫，终日以泪洗面，遂辗转想出一法，命一个心腹内监，携了黄金百斤，求大文士司马相如代作一篇赋，向汉武帝表达自己深居长门的哀怨。武帝读此赋后，大为感动，陈皇后遂复得宠。

但由于史书上查不到汉武帝对陈皇后复幸之事，所以人们怀疑《长门赋》可能是后人假托司马相如的伪作。

长门赋·并序

司马相如

　　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亲幸。其辞曰：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飘风回而起闺兮，举帷幄之襜襜。桂树交而相纷兮，芳酷烈之訚訚。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猨啸而长吟。翡翠胁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

　　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正殿块以造天兮，郁并起而穹崇。间徙倚于东厢兮，观夫靡靡而无穷。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吰而似钟音。

　　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欂栌兮，委参差以槺梁。时仿佛以物类兮，象积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瑇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

　　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噭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欷兮，蹝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諐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抟芬若以为枕兮，席荃兰而茝香。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历代涉及长门宫的诗赋很多，比较知名的有李白的《长门怨》：

天回北斗挂西楼，

金屋无人萤火流。

月光欲到长门殿，

别作深宫一段愁。

桂殿长愁不记春，

黄金四屋起秋尘。

夜悬明镜青天上，

独照长门宫里人。

唐玄宗爱妃江采萍，称梅妃，因受杨玉环所妒失宠。玄宗怀念旧情，命人送去一斛珍珠，以示安慰。梅妃回赠了一首《谢赐珍珠》：

桂叶双眉久不描，

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

何必珍珠慰寂寥。

关于卫皇后的故事，似乎比阿娇要丰富许多。

卫子夫身驻汉宫凡49年，在皇后位38年，育有一男三女。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卫子夫有望登上皇太后宝座。

汉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为巫蛊咒武帝，公孙贺父子下狱死。武帝宠臣江充奉命查巫蛊案，用酷刑和栽赃迫使人认罪，大臣百姓惊恐之下，胡乱指认他人犯罪。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趁机陷害太子。太子恐惧，起兵诛杀江充，遭武帝镇压兵败。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相继自杀，太子的两个儿子也被杀害，只有襁褓中的孙子幸免于难。此事件牵连者达数十万人，史称巫蛊之祸。太子刘据后来谥“戾”，史称戾太子。

汉武帝死后，最小的儿子刘弗陵继位，称昭帝。昭帝在位13年驾崩，无子嗣。霍光等大臣们奉武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继位，因“荒淫无度”，仅27天就被废掉。霍光等又找到戾太子的孙子刘病已，改名刘洵，继承皇位，称宣帝。宣帝在位很有作为，史称西汉的中兴之主。汉宣帝也就是卫子夫的嫡亲曾孙。

卫子夫在皇后位时，全家受皇帝封赏无数。弟弟卫青封大司马大将军，外甥霍去病封大司马。两个人都为汉武帝击败匈奴、开疆扩土立下赫赫战功。

霍去病的异母弟霍光，为西汉三朝元老。汉武帝临终时，拜为大将军、大司马，受命托孤辅政，封博陆侯。相继辅佐汉昭帝刘弗陵，立废昌邑王刘贺，拥立汉宣帝刘洵，掌权摄政，权倾朝野。霍光把外孙女上官氏配给汉昭帝做皇后，后又将女儿霍成君配给汉宣帝做皇后，霍家子弟封官拜将的不计其数。汉宣帝地节二年，霍光去世，陪葬于汉武帝茂陵。

两年后，霍家发动谋反，全族皆被宣帝诛杀。

卫子夫的故事梗概如此。

老年日记（三）

2019年6月26日

刘禹锡诗722首，已经读了大半。很喜欢。

诗如其人，刘禹锡的诗有豪气，被称“诗豪”。如李白诗仙，杜甫诗圣，王维诗佛，白居易诗魔，李贺诗鬼……

刘禹锡22岁进士及第，31岁官至监察御史，34岁因王叔文案被贬外放，前后历23年贬谪生涯，56岁返洛阳，转年回长安，71岁病逝

最早接触刘禹锡的诗文是《陋室铭》，后来零散读过一些名篇名句，脍炙人口，印象深刻。

如：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陋室铭》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词》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竹枝词二首·其一》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西塞山怀古》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赏牡丹》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金陵五题·石头城》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酬乐天咏老见示》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赠李司空妓》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浪淘沙·莫道谗言如浪深》

这次722首从头读起，感觉有点儿像喝龙井茶一样，每一首都值得细细品味，舍不得一口咽下。

昨天读到第535首《相和歌辞·阿娇怨》

望见葳蕤举翠华，

试开金屋扫庭花。

须臾宫女传来信，

云幸平阳公主家。

进入老年以后，读书看报，似乎理解力有所增强，但记忆力却无可救药地衰退。一般的书翻开都能看懂，合上书就忘得一干二净。

这首《阿娇怨》昨天看的，今天早上竟然还有印象，可能是里面有人所共知的“金屋藏娇”故事吧。

说的是，金屋里的阿娇远远望见用翠鸟羽毛装饰的车盖在皇宫里升了起来，知道皇帝要出宫了，赶紧打开屋门，清扫庭院，准备接驾。

不一会儿，打探消息的宫女报告，说皇帝车驾已经出动，但没有往这个方向来，而是朝平阳公主家去了。

这个情节虽然简单，里面的故事很丰满。

魏晋志怪小说《汉武故事》讲述，汉武帝四岁时为胶东王，说如果能娶到表姐陈阿娇做妻子，会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这就是流传了两千来年的“金屋藏娇”典故。汉武帝是否说过这个话无从考证，但他娶了阿娇并立为皇后，正史记载确有其事。

秦皇汉武是中国历史上并列相称的一代雄主，不愧千古一帝。

高祖刘邦建立大汉，传到刘彻历经四代五帝。

刘邦死后，长子刘盈继位，称惠帝。刘盈死后，吕雉临朝称制，先后立了两任“少帝”，都被废被杀。吕雉死后，大臣周勃等“诛杀诸吕”，迎立刘邦第四个儿子刘恒登基，称文帝。刘恒死后，长子刘启（即高祖刘邦的孙子也就是汉武帝刘彻的生父）继位，称景帝。

刘彻是景帝的第十个儿子，为王夫人所生。

王夫人名娡，初嫁小商人金王孙，生一女。后来王娡被娘家接回，送入太子刘启宫中，得宠后立为美人。刘启继位后，又立王娡为夫人，在宫中地位高于诸姬，为景帝生下三女一男。

汉景帝的正宫薄皇后无子，本持“无嫡立长”的原则，栗姬所生的庶长子刘荣被立为太子，同为庶出的刘彻立为胶东王。

汉景帝的姐姐馆陶长公主，也就是刘彻的姑姑，倚仗母亲窦太后的势力，非常跋扈。为了巩固在朝中的地位，馆陶公主便想将自己的女儿陈阿娇嫁给太子刘荣作太子妃，刘荣的生母栗姬没有同意。馆陶长公主又找到的刘彻生母王夫人商讨，此时刘彻只三四岁，这门娃娃亲就定了下来。

景帝的正宫薄皇后被废黜后，馆陶长公主与王夫人趁机密谋，使栗姬失宠，太子刘荣被贬为临江王，刘彻便继任为太子。

景帝死后，太子刘彻继位，陈阿娇被立为皇后。

刘禹锡这首《阿娇怨》前两句里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

后两句里也有和这差不多的故事。

《相和歌辞·阿娇怨》

望见葳蕤举翠华，试开金屋扫庭花。

须臾宫女传来信，云幸平阳公主家。

　　老年日记（二）

2019年6月25日

 

几乎一夜没睡。

睡眠障碍折磨了我一生，近几年反倒好了一些。

昨晚，照网上的方法，做了一条家常炖鲤鱼，很成功。

仅吃了两口，折腾了一夜。

睡前口渴，喝了两口水，躺下就睡不着，隔不上半个小时就上一趟厕所。

大约两点多，稀里糊涂的入睡了，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很快又醒了。

感觉没睡一样，并且胳膊发痒。

开灯，带上镜子找蚊子。围着床边转了四五圈，没找到，只好关灯。但总感觉蚊子就在耳边叫。又起来开灯，还是找不到。就坐在床上等。

很小的一只小蚊子，终于落在了墙上。试着用手去拍，离得老远蚊子就飞走了。

又坐下来等。过一会儿发现它落在窗框上边，徒手是够不着了。苍蝇拍又找不到，只好到厨房拿来个围裙，对准了用力拍过去。不知道拍死没有，蹲在地上找尸体，也没找到，只好相信是拍死了。

感觉可以放心睡觉了，于是关灯躺下。结果发现，窗外已经很亮了。

近几年，吃东西变化特别明显。白酒不能喝了，没过多久啤酒也不能喝了。不知不觉的鸡鱼肉之类都不想吃了。菜里的调味品，很多都犯毛病。花椒，大料，辣椒，胡椒，生葱生蒜，花生，海鲜，烧烤，火锅，都不能吃了。包括酱油、耗油等。东北蘸酱菜也不能吃了。最明显的是黄瓜蘸酱，吃几口一夜就总得跑厕所。

想起了有两个老人的一段对话：

左师触讋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于身。”太后曰：“老妇不能。”

《老年日记》（一）

2019年6月24日

早上起床，费了吃奶力气，终于成功的坐在床沿上把裤子穿好了。

下地走了几步，发现裤裆部位不大舒服，怀疑是不是穿反了。

于是回到床边，费了同样的力气，把裤子脱下来，再一次费劲地穿上。

下地走几步，确认：这次穿对了。

于是，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