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如果松江小镇有一点好处,对斌子来说,那就是电影院特别清静,即使新片上线,他也经常遇到包场的情况,电影院生意惨淡,斌子如鱼得水的同时,也为影院的命运担忧。</h3><h3> 学生时代,斌子非常爱去一家名叫天和书院的综合型书店,天和二字很明显得表达了老板想占个天时、人和的殷切期盼,至于地利,全镇只此一家,这就够了。刚开业的时候,顾客盈门,青春文学和杂志架前经常摩肩擦踵,老板是个精明中带点书生气的人,遇到人流滞涩的情况,他会不动声色得给店员递一个眼神,聪明的年轻女店员会心一笑,抄起拖把,在滞留太久的人群中穿梭,并礼貌得提醒:“麻烦您抬抬脚。”于是,顾客们有的皱皱眉离开,有的把手中的书塞回架子,之后又信步走过几个书架,重新抄起一本书,迅速进入阅读状态,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气度,老板不会在意少数蹭书客,他在乎的是客流量,简单来说就是让顾客流动起来,货才能走量。</h3><h3> 斌子爱买书,可学业繁重的他并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于是渐渐形成了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的势态。渐渐买书成为一个单纯的仪式,本着非买不读的自欺心态,他买的心安理得,享受着一次次撕掉塑料胶套的快感。</h3><h3> 对于书店的关张,斌子始终有点耿耿于怀,或者说他觉得这件事跟他也不无一点关系。记得那是初二寒假,春节将至,斌子的买书欲达到了顶点,家里没看的书已经堆成了山,向父母要钱买书已经不太可能,所以,这段时间他常常到书店去闲逛,过干瘾。斌子是熟脸,老板看这小子天天准时点卯,却不买书了,有些纳闷,终于在一天下午,斌子逛完刚要推门而出时,老板叫住了他问:“小伙子找什么书,找了这么多天?你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进。”斌子一愣,囊中羞涩自不好意思说,他灵机一动,说:“我想买套辞海。”辞海一般是机关办公室的摆书,普通人家买的很少,而作为一家大众书店,不太可能备货。老板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斌子一会儿,说:“三百左右,春节后到货,不用你交订金。”</h3><h3> 这是斌子最后一次去天和书院,因为自那天起,每当他想去书店时,心里就涌起些许莫名的负担,时间久了,竟进化出一种爱它不能的无奈心态。春节过后,他揣着四百元压岁钱,掠过店前许多次,却始终被一股神秘力量推走。</h3><h3> 多年后,他仍然耿耿于怀, 脑中常常假设以下几种状况:</h3><h3>一、老板进到了《辞海》,却好长时间不见那个孩子,于是心平气和得在退货期限内把书给退了。</h3><h3>二、老板进到了这套价格不菲的冷门书,对那个奇怪的孩子望眼欲穿,他期待着三百多大元,顺便想接触一下这个“品位不凡”的少年,可没想到,这个少年信誉扫地,于是对他的期待也化为泡影,老板感慨人心不古,读书人道德沦丧,老子不干了,关张大吉。</h3><h3>三、老板没进到书,他等着那个清奇少年的再次光临,然后表示深切抱歉,并顺便推荐了一本更适合他的书,于是,少年心里一下子释然了,掏出崭新的人民币,作为再次光临的通行证,老板也得到了收益,双方达到了双赢,相逢一笑,都忘了之前约好的那件事。</h3><h3> 这些胡思乱想像一根导火索,引爆的不止是天马行空,还有骤然而至的羞愧、懊悔和兴奋……</h3><h3> 每每路过天和书院的原址,看着写着金书大字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饭店牌匾,斌子觉得不经意间跟自己走远了,是不经意间发生的事……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