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云裳

　　今天，距离过年只剩7天。八年前的今天，距离过年只剩5天。八年前的今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我的余生。八年后的今天，忆忆，一时间万千思绪竟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不如从八年前的这天开始吧。

　　清晨，起床，收拾停当，我们一起去吃牛肉拉面。这天是周末，但我值班，和往常一样，你又开车把我送到单位，然后你走了，说好的等我中午下班，一起去采购年货，没有一丁点征兆，约莫十一点左右，女儿从学校到了我这里，也就在此刻，我的电话响了，拿起来看原来是你的，心想这不还没有下班嘛着急啥？一边想着一边接通了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告诉我，你突然头痛头晕，已经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让我直接到医院。我心头一紧，救护车？容不得多想，边走边和其他同事说了声，和女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往医院赶。等我们到时，你已躺在急救室的床上，起先你还看着我和女儿，叫着女儿的乳名，你说你头痛的厉害，紧接着你开始呕吐，继而尿失禁，昏迷，这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来小时。医院这边说脑出血，出血部位不好，且出血量多。和你的妹妹们合计之后，决定立即转往银川。考虑到你的父母年龄大了，商量暂时不告诉他们，谁知就因为这个看似孝心的举动，却让你的父母没能再见到醒着的你，令二老终日伤痛不已。在救护车上，我坐在你的身边，不时地为你清理呕吐物，望着昏迷的你，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至此你不再会醒过来，至此，竟然是绝别！

我以为宁夏附属医院会还给我一个健康的你，万万没想到病情发展的如此之快如此之重，让我始料未及，超出了所有人的预知。医生的话如出一辙，脑出血，出血部位不好，出血量多，且已经没有抢救的余地或者必要。记不清我给医生磕了多少次头，哭着哀求着，试图用各种努力留住你。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如果说阿盟医院还让我以为有希望，宁夏附属医院则是直接宣判绝望。当权威专家一遍遍清楚地告诉我们手术的结果是要么下不了手术台要么往后是植物人，所有的家人无法抉择！时间一点点一点点的流失，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煎熬什么是度日如年。你那么倔强，追求高质量生活，若你气管切开浑身插满了管子颅骨又被拿掉一块，怎么会接受自己生不如死的苟且着。生命脆弱到你无法估算，只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匆匆拉上去又匆匆拉回来，一个看上去很壮实的汉子说没便没了，一座自东而西的不高的山隔你我于阴阳两界。

　　你走了，我哭了。你走了，我慌了。你走了，我痛了。你走的那么突然那么彻底，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没了主心骨的我不知如何面对生活。那是一段太灰暗的日子，那些日子，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着走着便会旁若无人的泪流满面，我找不到房证找不到户口簿，所有的所有，只能一点一点堆积信息，我浑浑噩噩，茶饭不思，好狼狈的样子。老父亲看着心疼，愠斥我说“你不吃饭咋行，你看你脖子长伸上，瘦成啥样了。” 事后我常常想，倘若母亲健在，那得有多心疼她的老丫头。你走的时候，女儿正念高二，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学业，以前不操心的我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承担起了全部的家事。望着那辆罩着车衣放置半年尘封已久的家用车，我硬是咬着牙学会了开车，曾经我以为我只是个坐车的，曾经我那么不喜欢开车，曾经我以为我不可能学会开车。那时我整日神情恍惚，二姐看我状态不好，很是担心，极力劝阻不让我学车。人真的是这样，你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绝处逢生吧。以至于后来侄女外甥学车，弟弟总是拿我当教材说连我这么笨的人也学会了，还有谁学不会？

　　这张照片是我最喜欢的，始终摆放在卧室床头柜上。老万，说好了要陪我到老，说好了要一起送女儿上大学，说好了要看着女儿结婚生子，你却突然撒手西去，从此让我们天人永隔。你走了，我才醒了。回首，恍然一梦，你终是过早挥霍了健康透支了身体。八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八年，我之所以很少提及，只因那真是痛彻心扉的痛，蚀骨的疼，透心的恨。

　　八年前的今天，你穿上了我给你新买的皮衣，你问我，老四，多少钱？我说五千多，你说这么贵。你又说，红红，这皮质就是好，很柔软，很暖和。你一直喜欢这样称呼我，老四或者红红，我也习惯听你这样叫我。八年后的今天，皮衣还在，只是没了主人。我亦在，只是没了那个和我说话的人。多少回，当我孤立无助时，当我伤心难过时，我便想，你若在场，该有多好。执青笔，独自怜，瘦了西风瘦了心。爱也好，恨亦罢，我的爱恨已入土。只是，这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你依旧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 白月光》这首歌中写道：“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想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初闻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过往时光早就随风入梦，多少深深念念不忘的记忆，最后也都会成为年华里的一个笔迹。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好好生活，认真生活，活的窝窝囊囊的我，不是你想看到的。

写于2019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