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五国漫记：且听那历史的足音

沐浴酒杯的蝎子

作为两河文明、南亚文明和中华文明的交集处以及古希腊东征的末端，中亚五国有着丰富的文明传承。在那里，我欣赏到许许多多精彩的文化遗产，清晰地聆听到那历史的足音……

千余年前的木雕波斯君王像

大理石镶嵌画《亚里士多德教育年幼的亚历山大大帝》

公元前后的石雕

这件雕塑和上面那个人脸，我总觉得和三星堆文明有着某种联系

杜尚别独立广场上的索姆尼国王雕像。他创立了874-999年统治这一地区的萨曼王朝，这是塔吉克族的第一个国家，因而索姆尼被称作塔吉克斯坦之父（这个位置以前是列宁塑像）

花剌子模1142年建国，这是尚存的王廷建筑

1219-1224年，成吉思汗亲率大军攻打花剌子模。苦盏历史博物馆的外形，就是当年抵御成吉思汗大军的城堡

中亚河中地区的突厥贵族帖木儿于1370年宣称自己是察合台汗国的继承人，废掉了成吉思汗的后裔，建立了帖木儿帝国。他还击败了当时如日中天、不断扩张中的奥斯曼帝国，间接缓解了伊斯兰文化对基督教文化与整个欧洲的渗透

塔吉克斯坦著名诗人、被誉为“波斯语诗歌之父”的阿卜杜拉.鲁达基塑像。他原来信奉逊尼派，因后来改信什叶派，被民众挖去双眼，而他则表示有灵魂便能与真主沟通，没有眼睛也不能阻止

沙赫里萨布兹是帖木儿的出生地。他将这里作为陪都，并建起了面积惊人的夏宫。如今，夏宫只剩下一座高达40米的门廊，证明着宫殿昔日的辉煌。2000年，这里被联合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帖木儿王都撒马尔罕的列杰斯坦广场

被传称“40女人要塞”的Krik Kiz，实际上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它原来有上下两层，一共有40间房子，建筑师根据当地40个贵族遗孀奋起反抗侵略者、保卫自己家园的传说，雕刻了这40个女人的像，分别放在各个房间的门口，建筑也因此得名

还能看出当年的基本结构

16-17世纪布哈拉国王的宫殿前，蝴蝶在金合欢边上下飞舞

布哈拉国王的议政厅。中间是根据传说仿制的国王宝座

希瓦国王当初极目天际，看到的也是这图景？

希瓦国王的演讲台

希瓦王朝的“太和殿”

以及他的后宫

比什凯克的玛纳斯广场（这个位置以前放的也是列宁像）。玛纳斯是吉尔吉斯斯坦最著名的传奇英雄，在吉尔吉斯（中国称为柯尔克孜）的民间传说中是力量、勇气和智慧的化身。

记录了玛纳斯和7代子孙事迹的同名史诗《玛纳斯》，据称是全世界最长的史诗，诞生于9-10世纪，在16世纪得到广泛流传。它特殊在没有文本，全凭民间歌手口口相传。在伊塞克湖畔的艾特马托夫文化中心，有着著名口述诗人Sayakbay的塑像。据说，他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停歇地说唱“玛纳斯”，是掌握这一史诗最多的人。我国新疆阿合奇县民间艺人居素普.玛玛依能吟唱此诗达23万多行（长度是相当于荷马史诗的14倍），是健在的能吟唱该诗最多的大师。

有趣的是，史诗《玛纳斯》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两获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的项目：2009年，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申报并获得这一称号；此后这一称号又授予了吉尔吉斯斯坦，据说是因为全部诗作共有8部，吉尔吉斯斯坦的版本有55万行之多。

太阳升起又落下，年复一年，伴着历代王朝的兴衰更替。

当年的王公大臣，可曾在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夕照中喟叹时光易逝？

至少，他们不会料到今天国王大道上沐浴着晚霞归去的，不再是粼粼的马车。

历史啊，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向当时人们难以逆料的未来……

而作为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上世纪70年的共同经历，让5个斯坦多少都留下了浓重的苏维埃时代印记。

在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我们所去的第一站橡树公园，坐落在原该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办公大楼的对面

就在大楼斜对面，就矗立着弗拉基米尔.乌里扬诺夫.列宁的雕像

公园入口处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话的塑像

在其他城市（哪怕是很小的城市），也往往能看见列宁同志的容颜

当然也有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比如前面说过的，在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那独立广场上高大的索姆尼国王像，所在位置原来放置的是列宁塑像

还有让我多少有些吃惊的——在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专门展出现当代作品的国立美术博物馆，我居然看到了 一幅1952年创作的《斯大林大元帅视察集体农庄》，主角位于左侧1/3处，身着唯一的白色服装，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的身上，典型的三突出手法。怕看错了，专门找来博物馆工作人员询问，证实确实就是表现斯大林视察的作品。苏共20大就揭露了斯大林的种种问题，近年来前苏联国家的人们尤其是官方更是避之惟恐不及。为什么还能堂而皇之挂在国家级的美术馆里？仔细想想也不错：尊重历史包括正视而不是掩盖可能并不光彩的历史，这不正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种文明长远发展的基石吗？如果老是要用眼下的意识形态去修改不可能改变的历史事实，还有什么传承可言？

让我感到肃然起敬的是，虽然当年卫国战争的主体苏联已不复存在。但在5个前加盟共和国、今天独立的5个斯坦，几乎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城市（除了保持原始风貌的古城之外——应该说，这也是对于历史的尊重），都有一个非常相近的场所，那就是卫国战争纪念碑或长明火。

在我们到访的第一个国家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宽阔的广场上有着高大的卫国战争纪念碑，阳光穿过顶部的国徽标志投射下来，母亲雕像静静伫立，熊熊的火焰不舍昼夜地燃烧着，向英勇献身于反法西斯战争的8万吉尔吉斯英雄儿女致敬

旁边的雕像，是负重前行奔赴火线的马克辛重机枪手

有点遗憾的是，我得知来晚了一会儿：刚才有一对青年男女来到这里庆祝他们的新婚。在这些国家，新婚夫妇来到卫国战争纪念碑完成他们的神圣仪式，这是惯例

哈萨克斯坦前首都阿拉木图的28潘菲洛夫公园，核心部分就是光荣纪念碑，主体是在莫斯科保卫战中牺牲的潘菲洛夫近卫步兵师1075团的10位阿拉木图勇士雕塑（当时这个师在一次战斗中牺牲的28人，全部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

细雨乍歇。长明火的前面，一支支一束束鲜花静静躺卧。那花瓣上下，是初夏的雨水还是老天代人们洒下的泪水？

转过身去，看见了一群身着军装的孩子。原来，他们是由老师带来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小学生

在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不仅有同样的长明火，更有一处特殊的建筑

这是一对长廊，里面共有28个龛，每个龛里面有35页金属薄板，上面又各有3列、每列83个名字，有的有生卒年，有的第二项阙如。据介绍，卫国战争时乌兹别克斯坦有150万人参加前线和后方的战争行动，这里镌刻的244020个名字，就是直接上前线并有资料佐证的将士

当人们记住为国家为民族捐躯的英烈，而不是满脑子歌星八卦富豪轶闻的时候，我想，这样的民族是有未来的。

当然，被人们立碑纪念的还有其他内容，比如这是颜色革命纪念碑

浮雕纪念着在争取独立民主时被镇压的示威游行

大地震纪念碑，铭记那悲怆的瞬间

甚至还有阿富汗战争纪念像

不过，在这些国家（只有乌兹别克斯坦是个例外），也看到了有点让人五味杂陈的特殊景观，那就是“总统很忙”。

各国出入境处，不消说都有着总统的画像，大街上经常可以看见描绘总统在各种场合出现的宣传画

纪念碑前不仅有总统签字，甚至还有他的手印

到处可见总统的宣传牌，应该说颇有设计感：把总统大名的最后一个字母V，改成了红色对钩的模样

有的都市中建造的市民公园，大名就叫总统公园

甚至，直接在前总统宣布辞职的第二天，就用他的名字改掉了首都原来的名字。以致于我们的小导游在说到自己国家首都名字时，老是废弃的旧名脱口而出，然后便赶紧道歉、解释

在最大清真寺的宣礼塔塔身上，不是按伊斯兰教规写上可兰经的经文，而是总统的格言

总统的铜质雕像

有的还设计建造为能随着太阳的起落运行转身

已经去世的总统“离世不离岗”

有的在自己尚在世的时候就为自己建起了豪华的家庭陵寝，里面居中安放的是他自己（陵寝建好不久，他就因心脏病发作在位去世了）、还有父母以及在地震中死去的10岁哥哥和6岁弟弟

门前有共和国军队的礼兵守卫

只是小鸟大不敬，估计也很难制止

写到这里，忽然莫名其妙想起了在铁尔梅兹看到的一个场景：日落了，西天泛起的霞霭，在薄暮中给亚历山大大帝都城遗址抹上了淡淡的轻红。

亚历山大大帝其实多数人都“认识”：今天扑克牌上的梅花K，就是他的形象。

他出生在马其顿，号称世界古代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四大军事统帅之首（亚历山大大帝，汉尼拔·巴卡，恺撒大帝，拿破仑）。曾师从古希腊著名学者亚里士多德，以其雄才大略，先后统一希腊全境，进而横扫中东地区，不费一兵一卒而占领埃及全境，荡平波斯帝国，26岁时便攻下了中亚，大军开到印度河流域，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占据其三。

然而，67岁时他Game over了。手下的将领们开始混战以谋其位，亚历山大大帝的母亲、妻子、孩子都被杀掉。庞大的帝国分崩离析。而中亚地区，也相继出现了贵霜帝国、萨珊王朝、花剌子模、萨曼王国、察合台汗国、金帐汗国、帖木儿帝国、布哈拉汗国……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帝王们再“伟大、豪迈”也逃不过自然规律，他们倘若有灵，难免要叹一声“不堪回首”。然而，元代张可久的《怀古》中有句：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历史的规律如同大自然的冬去春来，同样是任何人不能改变的！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你听，那历史的足音，难道不是最好的提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