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今天是我亲爱的弟弟的生日。真不敢相信,他已经有43岁了。童年时看一个43的大人,一定认为他已经老了。但如今已奔五的我,仍然不认可自己已经开始变老,当然我也不愿接受弟弟变老的现实。我甚至在内心深处笃定地认为,弟弟毕竟是弟弟,还小。因为这个还小的、也永远比我小三岁的弟弟,在我的印象里,几乎全是他童年时的样子,一幕幕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今天特意展现几个片段,不知我亲爱的弟弟自己可还记得?祝弟弟生日快乐,健康幸福,永葆青春活力,永远年轻帅气!</p> <p>1、灌中药的印象</p><p>弟弟从小体弱多病,母亲没有一口母乳可喂给他吃,是靠喝米汤吃米糊糊长大的。我也不记得童年时的弟弟到底有什么毛病,但就是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灌一次中药。我为什么说灌而不是说喝?因为弟弟死活不肯喝那苦涩的黑黄的汤药,非灌不可。每当母亲把中药熬好滗到碗里,在大门口摆好,一边拉住想逃跑的弟弟,一边喊隔壁左右的叔叔婶婶,以及我那瘦弱的贵伢姑妈。接着母亲抱着弟弟,在一把光滑的靠背木椅上坐下来,给弟弟灌药的阵势就拉开了。</p><p>弟弟先是高声哭喊着,“我不喝药,我不喝药”,后来就开始骂人了,因为弟弟已经被仰躺在母亲的大腿上,有人压住了他的双腿双脚,有人钳住了他的胳膊和手,有人按住了他的头。弟弟搜肠刮肚地骂,把他所学到的认为最解恨的骂人的话,点名道姓地骂那些捉住了他的人。再后来,弟弟骂人也骂不成了。因为母亲已经娴熟地一只手捏着弟弟的鼻子,一只手用勺子舀了刺鼻的中药停留在弟弟嘴边,侍机往他口里倒。弟弟拼命地想挣扎,想摇头,想用手抓,想用脚踢,但都使不出劲。又企图紧闭双唇以示抵抗,无奈鼻子被捏住,坚持不了几秒,最后只好张大嘴巴呼吸。母亲便趁此契机,满满一勺子药灌下去,随着弟弟的吸气,汤药跟着也溜下了喉咙。但聪明的弟弟总有办法反抗,剩下还有没来得及溜下喉的药,被弟弟从喉咙从口腔里试图用舌头捋出去。经验十足的母亲早有准备,迅速用一根筷子压住他的舌头。弟弟仍不甘罢休,还试图凭借喉咙的哈气用力,想把药给哈出去。汤药在弟弟的喉咙口被他弄出咕噜咕噜的好玩的声音,象大人在用水漱口,又象一个顽皮的小孩故意含了一口水,咕噜咕噜仰头闹着玩。但咕噜声最后总是伴着弟弟吞咽的声音而结束。如此反复,弟弟终于毫无办法和一丝力气抵抗,一碗中药也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很快灌进他的肚子里了。</p><p>灌完药,几位大人们总是一松开满头大汗的弟弟,就嬉笑着赶紧四散逃跑。弟弟从母亲的腿上翻身滚下来,还未来得及站稳,便又开始一边点名道姓地骂人,一边在地上捡起砖头瓦片石头树枝,朝那些逃跑的人追赶着扔。同林叔叔每次跑得最快,但他家的窗户和房顶总是受牵连最多,贵伢姑妈也被骂娘也被砖头砸中过后背。但让我纳闷的是,下一次灌药他们照来不误,有时候喊都不用喊,到点都主动自觉地来了。这样给弟弟灌中药的印象好象断断续续有几年的时间。</p><p>还好,弟弟后来一直健康茁壮地长成了1米80的帅小伙。</p> <p>2、吃冰棒的印象</p><p>我和弟弟小的时候,好象几乎没有吃零食的印象。但嘴巴馋得慌,尤其是弟弟。一个夏天的中午,烈日焰焰,村里的大人们都在水田里忙着插秧,小孩子们在田埂上嬉戏玩耍。远远地有人在叫卖“冰棒”、“冰棒”。弟弟想吃,哼哼唧唧地吵着要买,哪个大人裤兜里有钱呢?但田里那么多人,总是会有一两个人,掏钱买了冰棒给自己的孩子解馋。卖冰棒的围着叫卖几遍,见再没有人买,就背着箱子走远了。弟弟看到没指望了,大吵大闹着在田埂上打滚,“我要吃冰棒”,“我要吃冰棒”。队里的学芝哥最喜欢开玩笑捉弄人,他悄悄捡起别人丢下的冰捧包装纸,随手抓一把泥巴做成冰棒的模样包好,拿起冲着我弟弟喊,“这是哪个的冰棒啰?”,弟弟闻声一骨碌从田埂上爬起来就跑,边跑边连声应着:“这是我的冰棒,我的冰棒”……</p><p>前几年我在广东上班,随单位到佛山的白天鹅休闲山庄玩,自助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任选任吃,我当时突然产生出一个念头:要是能把我小时候的弟弟带到这里,让他尽情尽兴地吃上一顿,该有多美!</p> <p>3、被挨饿的印象</p><p>小时候的农村,物资生活贫乏,弟弟又是长身体的年龄,整天都巴望着有好吃的东西可以饱吃一顿。因此,童年时最多的记忆总是与吃有关。现在的父母爷爷奶奶总是为孩子不肯吃饭而绞尽脑汁,但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常常是听到大人们议论,谁家某某又吃夹食了,谁谁的儿子又吃坏肚子了。弟弟就是因为经常吃夹食而闹肚子。我一直不明白小时候是因为没有消食的药可卖?还是因为没钱去买药?针对吃夹食了的弟弟,见多识广的舅伯给出的方子便是饿他个一餐两餐。往往只要家里客人来了有了好吃的饭菜,弟弟就会不知饱足地把自己吃撑着,然后整个人就不好了。于是到下一餐吃饭时,母亲就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吃饭。除他以外,我们其余6个人在厨房里热闹地吃饭,弟弟却在房间里哭喊吵闹捶打着门要出去,高喊着“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合堂叔叔刚好从我家门口走过,听到弟弟的哭喊就走过来,隔着窗户大声逗弟弟玩,他说:“小咪,我跟说你,你本来就不是这个屋里亲生的,是你伯伯从牛粪里捡来的你还不相信,你看他们现在都不给饭你吃了,只有你哥哥姐姐是他们亲生的才有饭吃”。弟弟听完吵闹得更厉害,把门踢得轰隆作响,只是改了叫喊的目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自己的爸爸妈妈”。似乎我们全村的小孩都曾以为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不是爸爸在掏粪的路上捡的,就是爷爷在粪堆里拔拉出来的。</p><p>母亲后来常说,要是从小有好吃好喝的,弟弟肯定会长得更壮更高更结实。</p> <p>4、半截砖头的印象</p><p>我不知道有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不吵不闹的,但在我印象中,我和弟弟小时候是水火不相容的,有时候甚至觉得不共戴天,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不可。有好吃的生怕自己吃少了;吵嘴互骂时生怕自己骂输了,专找对方的痛点弱点说;在同一个被子里睡,会争抢被子,都想多拉扯些给自己盖;甚至在同一张桌子上写作业,都会为谁离煤油灯近一些而计较推搡。</p><p>有一天我和弟弟在门口玩,不知为什么突然又闹翻了,我总喜欢拿弟弟的眼睛小说事,一不顺心就喊他“小咪子”,“咪癞子”,弟弟最烦别人这样喊他。他趁我不备踢了我一脚就开始跑,我拼命追赶,在门口兜了几圈,我哪里追得上他?气疯了的我见到地上的半截砖头,捡起来对准他的头就用力砸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母亲突然从哪里跑了出来,只听见母亲哎呀一声,砖头正好砸在母亲的大腿上。弟弟被母亲挡在了身后,他的头刚好到母亲的大腿那么高的位置。母亲捂住大腿,狠狠地骂我太黄浑,说要不是她挡住,弟弟的脑壳今天就要开花了。从来在父亲面前只会卫护我的母亲,那天在父亲回家后居然告了我的状。父亲黑着脸向我走过来,抬手要打,我吓得边哭边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p><p>晚上睡觉时母亲给我看她大腿上的瘀青,又黑又紫,比我砸的那半截砖头还要大,我吓得不敢多看。母亲告诫我说,以后怎么也不能拿砖头砸弟弟或别人,尤其是不能砸脑壳。“他是你的亲弟弟呀,他比你小,你要让着他才是”。我只得连连点头答应好,说记住了。我清楚地记得,是在过了好多好多天之后,母亲大腿上的那块瘀青才消失不见的。</p><p>记得有一次弟弟被孝平打了,弟弟边走边哭,我心里好生气愤,只怪自己胆小不敢去替弟弟报仇,不禁自己也跟着弟弟伤心地大哭起来,恨不得有个狠人去打死那个小恶魔。多年后学到一个成语:“兄弟阋(xì)于墙,外御其侮”,其意思是比喻内部虽有分歧,但能团结起来对付外来的侵略,我觉得正好契合我和弟弟在家里和在外面的关系。</p><p>还好,长大后的我们互相关心关爱,真真正正是情同手足。</p> <p>5、躲避狂奔的牛</p><p>我和弟弟以及全村的小孩,放学后都是要放牛的。因此,在童年的记忆里,怎么能没有牛呢?那时农村的耕种收割主要靠人力和耕牛,家家户户都养牛,我们小孩子也成天和牛打交道 。</p><p>记得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似乎全村的大人小孩都在禾场上,家家都在忙。父亲们忙着赶牛碾场(牛拖着大石磙碾压新收割的稻谷),一圈又一圈;母亲们忙着用扬叉翻稻草,再把碾净了谷子的稻草摞成一个个小草堆;小孩子们在草堆之间嘻笑疯闹,玩捉迷藏,间或也有帮母亲抱稻草的。突然,听见有大人惊叫,“快跑,这头牛发疯了”,“快跑,快躲开”。我和弟弟正躲藏在一个草堆边,等着一起玩游戏的伙伴来找我们。听见叫喊我们站起身,只见一头黑色的大水牛,挣脱了套在脖子上的磙架子和绳索,甩着尾巴地在禾场上狂奔。男子们拿了棍棒扁担前后跟着跑,想围住它制止它,女人和孩子们纷纷往禾场外逃跑躲避。我急中生智,抱了几大把稻草把弟弟盖住,并告诉他躲里面不要动,弟弟非常听话地坐在稻草堆里,然后,我自己跑到禾场外围去看热闹。</p><p>那头牛被围在禾场上出不去,只好在草堆间撒腿狂奔,一圈又一圈地跑圆场。草堆间放眼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我清楚,我的弟弟已经被我“安全”地藏在其中的一个草堆里,心里无比地轻松和放心。我甚至看见那头牛有几次刚好跨过弟弟所在的草堆,跳跃着过去了。后来这头水牛还是冲出了包围,向田野里疯狂地跑远了。</p><p>禾场上大人们各自归位,继续各忙各的,我跑到草堆里拉出差点睡着的弟弟,走到母亲跟前,非常自豪地炫耀我刚才用稻草盖住弟弟的好主意。母亲没听我说完,惊恐地丢下手里的扬叉,蹲下身一把抱住弟弟,全身摸索着检查,口里直说菩萨保佑,老天有眼。见母亲紧张成这个样子,我很是不解,母亲瞪着眼看了看我,又向那头牛跑去的方向望去,再看看她怀里的弟弟,象在自言自语:“只要那牛踩一脚,你弟弟就没有啦”。</p><p>这件事几十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记得那头高大的水牛疯狂奔跑的情景;记得弟弟安静听话地坐在稻草堆里乖乖听话的样子,以及事后我掀开稻草时他几乎要睡着的可爱模样 ;记得我当时自以为是的聪明和无比骄傲的自豪感;记得母亲惊恐万状的眼神。这些细节多年来无数次在我脑海里浮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后来也知道了害怕,并且越想越后怕,也理解并体会到了母亲当时的惊恐。我不知道弟弟现在是否还记得,也不知道母亲后来会不会经常后怕地想起,我也从来不敢对人说,似乎只要多回想一次,弟弟就会多一次被那头牛踩一脚的可能。</p><p>菩萨保佑,我弟弟一生平安!</p> <p>6、弟弟的小名大名。</p><p>弟弟在家排行第五,最小,都叫他小方,又因他眼睛小,不知谁喊了“小咪”,就叫开了。农村的孩子不是叫麻子,就是喊癞子,说是为了好养活。也有人喊弟弟“小癞子”、“咪癞子”的。大人叫他他不恼,还答应,我们一叫,他准不依不饶。</p><p>记得小时候农村各家的桌椅板凳家什农具等,总是相互借来借去的,为了不和别人家里的弄混,往往各家都会做个特定的标识,或写个名字。我们家里的各个物件的背面或侧面,父亲先是用毛笔写个遒劲的“景”字,我知道那是哥哥名字里的字。后来有了弟弟,父亲就在新添置的物件上写个“筱”字。我指着那字问父亲,“yōu 是哪个?”父亲告诉我应该读“xiǎo”,说是弟弟名字里的字,他给弟弟取的学名叫“冯筱方”。</p><p>人人都知道身份证上的照片拍的比本人丑,但有谁知道农村干部在给村民办身份证写名字时候的随心所欲?单说我们5姊妹,幸亏我的身份证没在村里办,大姐的也庆幸写对了,而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在办身份证时都被随手写成了别字。弟弟的身份证上赫然印着“冯晓芳”。有一次弟弟去看医生,那医生瞟一眼身份证,写下“冯晓芳”,接下去想都不想就在性别一栏写个“女”字,1米80的高大帅锅弟弟在一旁惊叫“我是男的”。</p><p>很可惜,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我弟弟的大名。十多年前,弟弟要我在电脑上给他申请个QQ号,我问他取个什么名字,弟弟要我随便取。我突然想起父亲教我的“筱”字,于是给他取了QQ名“筱筱”。弟弟一直沿用至今,后来有了微信,弟弟的微信名用的也是“筱筱”。今年春节和我的佳鬼(外甥女)聊到“筱筱”这个名字的由来,她才知道小舅舅的大名原来叫“冯筱方”,她笑着说一个姓名三个字,就给改了两个,“小舅舅岂不是要哭晕在厕所?”。</p><p>我小时候还曾翻过字典,后来有了电脑又百度过,“筱”字的解释和意义。</p> <p>一晃,我弟弟的儿子,上高中二年级了,身高已经超过了他的爸爸。小家伙比我印象中的他的爸爸还要大十多岁呢!“筱筱”,“xiǎo xiǎo”,弟弟就是我心中的“小小”,永远比我小,永远青春帅气,永远顺利安康,一生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