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鄢陵之战,晋国大胜诸侯,威震寰宇,一时间风光无两,可是谁都没注意到,一场萧墙之祸恰恰就在眼前。<br></h3><h3>鄢陵之战时,晋国四军八卿位次如下:</h3><h3>中军将:栾书 中军佐:范燮</h3><h3>上军将:郤锜 上军佐:荀偃</h3><h3>下军将:韩厥 下军佐:荀罃</h3><h3>新军将:郤犨 新军佐:郤至</h3><h3>晋国卿位中郤氏独占其三,时人称之为“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郤氏家族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甚至中军将兼执政的栾书也要对他们畏惧三分。鄢陵之战中,郤至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栾书。外患已除,晋国各大家族间嫌隙渐生。权力日渐衰弱的国君——晋厉公也参加了进来,预备从各大家族手中夺回自己的固有权力。</h3><h3>风头正盛的三郤,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依旧我行我素,并且还有变本加厉的倾向,到处树敌。</h3><h3>鄢陵大胜之后,晋国预备会盟诸侯,在这个过程中负责安排外交事务的郤犨发现了发财的机会,开始大肆索贿,各国是敢怒不敢言。郤犨为了贿赂甚至还一度参与到鲁国叔孙侨如和季孙行父的夺权斗争当中。在诸侯间,郤氏贪婪的嘴脸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h3><h3>前575年12月,郤至奉命到东都洛邑献俘。在与周朝卿士单襄公交谈时,郤至屡次夸耀自己在鄢陵之战中的功劳,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郤至走后,单襄公和周王室的诸位大夫说:“这个郤至恐怕快要被杀了。他在晋国的权位只是排行第八,前面还有七个人,却只是夸耀自己的功劳,夸耀自己,就是掩盖自己上级的功劳。这样就会招致怨恨,聚集怨恨,这是祸乱的基础,怎么还能保有官位。”这位单襄公是春秋时期有名的“乌鸦嘴”,他对郤至的评价是基于他对晋国时局做出的判断,事情还真应验了。郤至的洛邑一行,让郤氏家族在周王室也臭名昭著。</h3><h3>外部在王室、诸侯那里名声不好还不至于致命,内部与国君、卿大夫不和可就要命了。可是三郤却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h3><h3>晋厉公想收回自己的权力,继位这几年,在自己身边聚集了胥童、夷阳五、长鱼矫等一班宠臣,时刻准备着从八卿手中夺回大权。胥童、夷阳五、长鱼矫要么是没落贵族,要么是新进小民,也迫切的需要获取权力,他们与厉公形成了牢固的关系。</h3><h3>有先见之明的范燮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身处权力斗争的漩涡核心,忧心忡忡,自鄢陵大胜之后,开始每天祈祷自己早死,让家族突出权力核心,以求自己的家族能在接下来的风暴中幸存,前574年六月初九,范燮如愿死去了。失去了这位智者的制衡,晋国的权力斗争升级了,晋国原本已经尖锐的权力之争更加白热化。</h3><h3>国君的三位宠臣与三郤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h3><h3>胥童是晋文公时代的名臣胥臣的曾孙,郤锜是郤缺之孙、郤克之子。当年晋文公继位,郤缺的父亲郤芮是晋惠公的宠臣,与吕省一起想放火烧死文公,为文公所杀,郤缺被贬为平民百姓。如果不是后来胥臣向文公举荐郤缺,绝没有如今郤氏家族的崛起,胥臣可是说是郤氏家族的大恩人。可郤缺却恩将仇报,后来在自己执政时以有精神病为由,废黜了胥童之父的卿位,从此郤、胥两家不共戴天。为了恢复家族荣光,胥臣依附国君,打算依附国军力量报仇雪恨。</h3><h3>夷阳五、长鱼矫与郤氏也是仇怨不小。夷阳五的田地被郤锜所夺;长鱼矫不仅田地被郤犨所夺,还被郤犨给拘禁起来,将他和一家老小捆绑到战车上去游街始终。田产被夺,身心被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与郤氏结怨的二人,是国君的宠臣,也在为郤氏败亡做着努力。</h3><h3>不知死的三郤在依旧在作死的路上飞驰,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到五更。”得罪了国君宠臣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国君、更不该得罪栾书。</h3><h3>身为正卿的栾书,日益感到了郤氏的威胁,在三郤的阴影下,他这个晋卿第一人越来越不爽。鄢陵之战,郤至风头压过了自己,让栾书心有芥蒂,准备设法废掉郤至。于此同时,栾书也嗅到了国君要发难的味道。为了除掉自己的政敌,自己潜在的威胁,栾书开始施展阴谋。</h3><h3>栾书私下派人去见了在鄢陵之战中被俘的公子茷,唆使公子茷向晋厉公举报郤至。公子茷对晋厉公说:“鄢陵之战实际上是郤至把我们国君给招来的。郤至和我们说:‘晋国东方的诸侯盟友都没有来,而且四军八卿也没有全出动,此战我们晋国必定失败。失败了,我就可以趁机发动政变,拥立孙周为君。’”</h3><h3>孙周是晋国公族,是晋襄公的曾孙,其祖、父均未能继位,他这一支就一直居住在东都洛邑。晋国自从晋献公时开始实行“不蓄公族”的政策,除国君之外的公族一律出居国外,如果国君无嗣而终,就需要到国外去请回其他公族继位。按辈分来讲,厉公是孙周的堂叔,厉公又没有子嗣,孙周就成为了厉公的潜在继承人,也就是竞争对手。孙周就是晋厉公的一个潜在威胁。君主最忌讳的就是大臣参与到君位继承当中,推波助澜。因此公子茷说的话,由不得晋厉公不信。但是,一个俘虏的供状,又不能全信。</h3><h3>将信将疑的厉公找了一个最不合适的人——栾书商量。栾书继续发挥它的阴险狡诈,给厉公出起了主意。按我们一般人的想法,栾书此时应该会给郤至上眼药,坐实公子茷所说,借此搬倒郤至。但是栾书并没有直接这样做,他只是说:“应该有吧!”紧接着又佐证自己的观点,将郤至在鄢陵战场上对待楚共王很周礼的事,又讲了一下。这下晋厉公更狐疑了。栾书自己没有下断言,紧接着给厉公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测试郤至,让厉公自己拿主意。这样栾书既洗清了陷害郤至的嫌疑,又能施展自己的下一步计划。</h3><h3>什么主意呢?栾书让晋厉公假意派遣郤至去东都洛邑办事,借以观察他是否与孙周有所接触,如果有接触,则公子茷所说就是实情,没有接触,就是子虚乌有。厉公依计照办,不想自己已经落入了栾书的阴谋之中。从厉公那回来,栾书就派人去找孙周,让孙周去求见即将来成周的郤至求取郤氏支持。果不出所料,蒙在鼓里的郤至、孙周,在成周见面了,这一切都被厉公的密探看在眼里,这下公子茷的话,坐实了。厉公深恨郤至,必欲除之而后快。</h3><h3>栾书的阴谋得逞了,但是厉公忌惮三郤的实力,也不敢轻易动手。就在这时,郤氏又开始自己的作死神技。</h3><h3>在一次打猎活动中,厉公先和自己姬妾们一起射猎,射猎完开始饮酒作乐后,才命令大夫们射猎,此举按周礼极为失礼。国君如此怠慢、失礼,郤至心中已有不满。可偏偏郤至又碰上一个比他还作死的人——国君的寺人孟张。郤至射杀了一头野猪,正想送给国君,被孟张这阉人给抢了,送给了国君。郤至本来压着的火一下上来了,当着国君的面射杀了作死的孟张。晋厉公当时就跳起来了,大喊:“郤至,你太欺负寡人了!”</h3><h3>国君和郤氏矛盾公开化后,胥童等人开始向国君进言:“国君您想收回大权,就拿三郤先开刀吧!他们家族大,朝野对他的怨恨很大;去掉这样的大族,公室就不再受到逼迫;讨伐怨恨多的家族,容易成功。”晋厉公同意了,开始做讨伐郤氏的准备。</h3><h3>由于谋划时间过长,消息向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三郤耳朵里。郤锜准备出兵攻打国君。郤至这个狂妄的人却依旧坚守周礼,抱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想法,反对攻打国君,最后三郤决定坐以待毙,等待国君的惩罚。</h3><h3>公元前574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胥童、夷羊五准备了八百甲士人准备攻打郤氏。长鱼矫却认为大可不必兴师动众。他认为采取暗杀的手段完全可以解决问题。长鱼矫和清沸魋两人把长大的衣襟系在一起,将戈杆弄短,藏在系在一起的衣襟之中,两人推推搡搡,假装争吵打架的样子进了郤家,做出要让三郤给他们评理的样子。三郤得到消息,准备在高台上给他们评判,没想到来的两人是俩刺客。他们也没料到国君会使用暗杀这一手。趁三郤不备,长鱼矫用戈在座位上直接将郤锜和郤犫刺死。郤至见状大喊:“没有罪过就被杀害,我必须逃跑”,转身准备上战车逃走。很不幸,郤至最终被长鱼矫刺死在自己的战车上。</h3><h3>由于事发突然,三郤并没有料到会被暗杀,没有任何防备,他们的私兵还来得及反应,三人已被杀害。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三郤一死,郤氏家族就此灰飞烟灭。</h3><h3>三郤的尸体被晋厉公放到朝堂上示众。一时间晋国上下人心惶惶。人们这才明白当年范燮所言,绝非虚言。杀死三郤的厉公心满意足,准备就此罢手。没想到,杀红了眼的胥童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威胁全部除掉。胥童带领甲士在朝廷上劫持了栾书、荀偃。这恐怕是耍阴谋的栾书始料未及的。</h3><h3>就等厉公一声令下,栾书、荀偃立时人头落地。可是厉公此时却犯起了妇人之仁的毛病,他说:“一天之中杀了三个卿,寡人于心不忍了!”长鱼矫就劝谏厉公说:“国君您不忍心,别人可会忍心的,不杀这两个人,忧患必定会发生在国君身上。”厉公不听长鱼矫的劝谏,派人释放了栾书和荀偃,并派人向两人谢罪。两人对厉公叩头谢恩,然后就回去了。</h3><h3>除去了三郤,厉公认为万事大吉,开始安排自己的班底,任命胥童为卿(具体什么位置不详,不过据晋国军制,其位当在范氏嗣卿范匄之下)。再找大功臣长鱼矫,不见了,原来长鱼矫料定厉公必定会遭栾书等人毒手,自己呆在晋国,必不能幸免,于是逃亡去了狄国(此狄国当为白狄)。从后来事情的发展来看,这个长鱼矫还真是个智者。</h3><h3>长鱼矫的逃亡并未给厉公敲响警钟,此时的厉公戒备全,打算到匠丽氏去游玩散心。他不知道的是栾书、荀偃两人经过朝堂劫持事件之后,已经下了除掉他的决心。栾书、荀偃出动私兵拘捕了晋厉公。不过抓了国君之后,俩人却又犹豫了,弑君的罪名太大,两人不能承受,得多找几个人一起干才行,俩人想拉年轻的范匄入伙,范匄推辞了;找韩厥,又碰了钉子。这下厉公成了烫手的山芋了,杀,不太敢;放,更不敢。</h3><h3>弑君他们不敢,杀胥童可不含糊。前574年最后一天,闰十二月二十九日,栾书、中行偃以“道君为乱”的罪名杀害了在卿位上屁股还没坐热的胥童。</h3><h3>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量,栾书、荀偃决定“无毒不丈夫”。前573年正月初五,栾书、荀偃派程滑杀死晋厉公,把厉公葬在晋国旧都翼城的东门之外。为了贬斥厉公,仅仅用一辆战车给他殉葬,并给他上了一个“厉”的恶谥。</h3><h3>晋厉公死去了,晋国在风暴之后,即将迎来它的下一任国君——孙周(即晋悼公),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