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 <p>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不知从何时起,头脑中总有两个字在频闪---感恩。</p> <p> 深秋的周末,载着妻女返回山区老家,本应享乐天伦、亲近自然的周末之旅却让我倍感沉重。母亲说父亲最近休息不好,整夜失眠,情绪低落,让她倍感焦虑。坐在对面的父亲,头发凌乱,脸色黝黑,纵横交错的年轮愈加沟壑难平,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暗淡无神。他倦缩在板凳上一言不发。他的神态着实让我感到陌生,仿佛一位老者,胆怯而又无助,不再像那个令我崇拜、给我依靠、充满活力的阳刚父亲。这一刻,我的神思凝滞了,思绪早已穿越到当年父亲的激情岁月,那曾经的一幕幕又像放电影一样闪在我的眼前。</p> <p> 父亲的一生是曲折的,更是丰富多彩的。他从小家境贫寒,忠厚老实的爷爷只会种那几亩薄田,拉扯着一家老小。父亲聪明伶俐,知书达礼,远亲近邻无不夸赞。在那劳动最光荣的年代,坚持读书是父亲有别于人的特质,从小品学兼优,是对知识的渴望让他坚持到高中。</p> <p> 特殊的年代造就迥异的人生。推荐上大学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不是成绩是机遇。父亲就在这人生的关键岔口停住了脚步。老实巴交的爷爷连一只老母鸡的资本都拿不出,最终没能将父亲送入大学的校门。听父亲说,那天他一夜未眠,泪如泉涌。</p> <p> “庄户人就得与土地打交道”。爷爷并未没能将父亲送入大学而愧疚,在他的人生哲学中,农民种地天经地意,只要有土地就是自己的人生。食不果腹的贫苦生活并没有埋没父亲的上进理念。他在村小担任小学教员,在生产队担任文书、包管、会计。后来,他被公社党委的领导看中,去了公社担当公务员、通讯员。父亲人生第一次离开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应该算是人生的美好起点,但世间总是事与愿违。</p> <p> 本应一帆风顺的生活被一次抉择打乱。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县公安局各派出所挑选自行车管理员,眼勤手快,能说会写的父亲被挑中,年轻单纯的父亲在服从组织安排中进入了公安系统。但他并不是民警,应该算是临时工,也吃不到“国库粮”。在那以脱产吃公家饭为最高追求的年代,父亲还是用百倍的努力去换取有朝一日的“农转非”。</p> <p> 月换星移,时光荏苒。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那个小乡村时,已到八十年代后期,父亲盼望已久的农转非仍然没有着落。聪明能干的父亲萌生了干个体的想法。工作之余,他和母亲从零做起。他进货,母亲做鞋,再送到舅舅村的鞋厂卖掉。父亲拿着第一年挣得400块钱,久久不能平静,改革开放的触角已经伸入他的内心,自食其力的满足一次次激励他加倍努力。小作坊变成了小厂子。父亲的身份也变得复杂起来,党员、合同工、个体户、农民,这复合型的人才一直持续到他的中年。</p> <p> 父爱如山。人到中年的父亲把全部的爱倾注在子女身上。无微不至的关怀伴随我和弟弟的成长。还算听话的我,一路勤奋好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号称“已踏入大学校门半步”的莒县一中。我没有看到父亲当时的表情,但我能想像到他当时内心的骄傲,体会到父亲那份支持子女上学的坚持。三年的高中生活紧张、严肃、压抑、单调,“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淡乏味,没有一点精彩,本应释放青春的岁月整天被备战高考的阴霾笼罩着。</p> <p> 转眼到了流火的七月,炎炎夏日,到处充斥着烦燥和不安。我在紧张兴奋的应战,考场外的父亲陪了我三天,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为了不打扰我考试,不让我分心,他谎称公安局开会,在我学校旁边的小旅馆住了三天三夜,是用心凝望着我完成了五场考试,是用心祈福给予我力量。事后,父亲告诉我,我并未在意,觉得很正常,家长关心子女理所应当。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已为人父,也在整天陪伴孩子学习,父亲二十年前陪伴我高考的情景总是若隐若现,历历在目、、、、、、</p> <p> 如今,当年那个血气方刚、英姿飒爽的青年才俊已然满头银发,满脸的皱纹刻划出岁月的年轮,仿若记录着父亲上半生的沟沟坎坎。如今的父亲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能解万事的“万能钥匙”,不再是那个不计索取只求给予的爱心爸爸,不再是那从不轻弹眼泪的阳刚男人。</p> <p> 眼前的父亲,掉下了我从未见过的眼泪。这眼泪包含着对步入老年的无奈,对体力下降的不甘,对曾经岁月的怀念;这眼泪包含了对子女“常回家看看”的期盼,对延年益寿、子孙满堂的渴求,对返老还童、寻求安慰的期许。或许,父亲在不经意间老了,他老的很突然,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世间万物生老病死,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如其不能改变未来,何不做好当下,让我接过父亲的接力棒,勇敢地挑起家庭的重担,在父母有生之年,安享天伦之乐,做父亲一样的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