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父亲,儿女的榜样,家庭的希望。</h3><h3> 我的父亲,是腾冲公坡人,是公坡张氏“孔”字辈的老大,家里还有3个兄弟和2个妹妹,亲堂弟妹17人,新中国成立后的大饥荒那几年出生,按他的说法,从出生到工作,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的,文革期间,17岁的时候本来通过的征兵初验,由于歹人所整,一条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之路被堵,正当父亲认为此生再无出路之时,昆钢招工,父亲竟一路报名、体检、审核、面试通过。71年德宏招工,被分到了曾红极一时的体制企业—供销社,80年自学财经知识,成为当年全州5个满分毕业的学员后,从山上走到了坝子,走进了城里。2004年,历史原因,父亲光荣下岗,却凭着多年闯荡的经验和当地百姓口碑,靠一家百货店为我们一家,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给予了改善、改变。</h3><h3> 我的父亲——严厉。</h3><h3> 我还小的时候,长期随妈妈在农村生活,父亲一年就春节、清明、中秋的时候回家一转。那个时候,我们对父亲是又爱又怕。爱是,只要爸爸回来,就有肉吃,有大西瓜吃,还有几块零用钱,偶尔,父亲给我们买来被老鼠咬破的白色高邦龙牌运动鞋或是印有中国字样的运动服穿,更让我们在学校里神气的好一阵。怕是,父亲每次回家,就要给我洗澡,我的家乡,坝子很平很大,气候很好,就是村子严重缺水,所有的生活用水都是到寨子中央一个人工砌成的水塘里面挑,或是收集的各种雨水,所以,我们一年到头基本是不洗澡、不刷牙的。本来农村长大的孩子,哪有什么干净的,屁股上不沾着牛屎就算好了。每次父亲回来,都会把我摁在大盆里,在太阳底下,搓啊、搓啊,直到水面上飘起白白的一层。父亲是满意了,我全身却通红了。</h3><h3> 还有一年暑假,我随姐姐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去待了几天,可能是父亲的员工见我们对供销社的小三轮特感兴趣,就让我和姐姐骑了一个下午,结果被父亲撞见,当晚,把我和姐姐罚着跪了一晚上,还是在他们单位食堂里,并对所有的员工说,以后再也不准拿任何公家出售的玩具给我们玩,恨的我牙痒痒。</h3> <h3> 1995年,随父亲,我们全家到了德宏盈江生活,连电视都没见过的我,被当时流行的街机给迷住了,什么名将、流星锤、三国志等等。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到游戏室,把早上省下来的5毛早点钱拿去玩游戏。父亲毕竟在那里多年,自然眼线众多,张经理家的儿子又在打游戏的消息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那个时候,玩游戏是1人玩10人看。一次,我正玩得爽歪歪,大汗淋漓的时候,啪,后脑勺被别人给了一巴掌,由于游戏剧烈,都没有停下来,只是转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人群,大声骂了句“干娘的,哪个”,正玩的开心,又啪的一巴掌打来,疼得我转身过来,正准备开口,结果看着父亲板着的脸,瞬间,脚飘了,脸绿了,父亲一把大手过来把我拎出人群,扭着耳朵一路拖回家里,金竹刷套餐,打的我把所有的同学都骂了个遍,气得我差点找老鼠药吃。那年的6.26,电视上播放了各种扫毒的片子,想想自己曾经在游戏室里被哪些吸毒的、偷盗的、身体不好的各种人群环绕的时候,小升初全镇第二名的成绩算是对父亲那顿打的最好感谢。</h3><h3> 当然,父亲从来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初中时候迷上了足球,要买个足球,好啊,期末考试前5名就给买;高中时候迷上了吉他, 好啊,期满考试前5名就给买,直到工作后,只要在临沧,每天早上7:00就会催促,怎么你们上班又改时间啦。</h3> <h3> 我的父亲——仗义。</h3><h3> 父亲是上辈人里面,两个走出农村,在外工作和站稳脚跟的人之一。父亲17岁离家直到52岁下岗,30多年的时间都在德宏工作。由于挨着缅甸,盈江又是多数腾冲人打工和外出谋生、赚钱的首选之地。不管是见过不见过,认识不认识的的,往来路过盈江,只要到家里找到父亲的,说是腾冲人的,父亲都如好友、亲人一样的接待。有的是一时找不到活计的到家里借住几天,有的是生意赔本来借个几百的,有的是专门来请求帮助介绍活计的,有的是家人在盈江出了事情叫帮找人办事的等等。有时候,妈妈会问,我也会纳闷父亲的做法,毕竟,我们全家就靠他几十、几百块钱生活啊。</h3><h3> 这时的父亲,总会猛吸一口,这些都是我们的乡亲,我们都是吃一井水,从一片土地走出来的,人呐,若真没有退路,谁会老是开口求人呢。再说了,现在我们帮人一把,他挺过去了,他的一个家就挺过去了,甚至他的命运都会得到改变。就像,我们一样,如果爸爸没有出来工作,那我们哪里可以去吃什么冰粉凉虾,你哪里可以去偷偷的玩电子游戏呢。</h3><h3> 所以,通过爸爸的帮助、介绍、扶持的有许多许多的人都在盈江干出了自己事业,有的开砖厂、有的开石灰厂、有的开馆子、有的做生意,总之很多,很多,更别说家乡捐资助学,修路盖房等等。父亲仗义的声誉也随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家乡人传播了开去,现在,虽然父亲早已下岗多年,但周围十里八村的,只要听说父亲在老家,都会到家里做一做、聊一聊。有的有时还会专程到盈江去找父亲。2016年,2017年,更有几个好友说是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硬是从德宏盈江跑到了临沧,看着父辈的老友们,都是60多岁人,曾经彼此帮衬过的聚在一起,于我,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感染和感动。</h3> <h3> 我的父亲——坚强。</h3><h3> 由于文革定位家庭成分的问题,家中条件十分艰苦,好在奶奶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母亲,还给爸爸读了4年书,但父亲11岁的时候,爷爷生病不幸离世,作为家中长子,被迫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家里的重担。母亲说,你父亲为了苦公分,每天都要砍许多的竹子,然后扛到6公里或是13公里外的两个乡镇去卖。回来后,又要去帮别人家放牛、找猪草,动作稍微慢些,就会被雇主家用竹鞭子刷小腿。后来,父亲22岁的时候,奶奶也积劳成疾,撒手而去,整个家庭的重担全部集中到了爸爸身上,乡里乡亲的都想不到父亲硬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走出了农村,并且还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带动,无论从做人做事还是家庭建设、儿女教育方面赢得了周围的任何。 </h3><h3> 可生活总有不测,95年的时候,爸爸的亲二弟,我的二叔叔在外伐木的时候,意外身亡。那天早上,我记得,爸爸当天是要回盈江的,早上,我们在煮一锅青菜,按理,农村的纯天然蔬菜是几分钟就扒了的,那天奇怪的是煮了10多分钟都还没熟。父亲与母亲正说着,只见,三叔边哭边叫着““大哥、大哥””的冲进了家里,父亲一惊,立马站起来,说到,小文,好好说,不要哭。三叔见到父亲,一下就扑到了父亲肩膀上,我只记得三叔了一句“我二哥,不在了”。</h3><h3> 随后的场面,一辆老式的东风车开到了家门口立秋的小广场,我躲在远远的角落,看到了二叔叔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冰凉的车辆里,身下垫着一个草甸,身上随意盖着一张发黄发黑的被褥。父亲,强忍着极大的悲痛,主持了二叔叔的葬礼,那天,天空雨一直没有停歇过,我清晰记得二婶、大娘、三叔、四叔、小娘等等亲人的哭声,而我却和二叔的大儿子还在寨子里的水井旁,商量着怎样去煮些齿果,去黄花冲的刺棚窝里粘鸟呢。</h3><h3> 2015年5月,我们都不愿意回忆却永远无法忘记且天天进入脑海的日子。父亲难得到临沧小住几日,23日晚上,父亲与儿子正在争抢着遥控器,姐夫的电话打了过来,一开始我没有接到,还在另外的房间整理着一份工作材料。后来,父亲电话响起,我还没有出来,妻子就大叫着我,等我到客厅,父亲已经摊到在了沙发上,母亲躺在墙角不停地哭喊。我看着父亲,父亲,只说了一句,“我俩回家,你姐姐没了”。那年,姐姐33岁,侄女2岁。</h3><h3> 3个月前从瑞丽返回临沧,姐姐左一坛右一坛的咸菜往车上装的时候,我还烦躁的说着,“大姐,太热了,文字太多了”。连夜奔赴500公里外的瑞丽,我自始至终不敢相信会是真的,还不断的打电话给医院的好几个专家咨询。天亮的时候,我们到达姐夫家里,又看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只是既往“我们的大学生”的呼喊再也没有了。看到躺在正堂穿着寿衣的姐姐,父亲与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无比的楚痛,五月燥热的瑞丽,直到嗓子沙哑,直到泪水哭干,直到父亲刚染的头发一夜杂白,直到超度灵魂的法师出现。</h3><h3> 本家的亲戚来到的时候,我们最后一次看了姐姐,没有任何痛苦,就好像睡熟了一样,安棺的时候,姐夫阻止了我,他知道姐姐要留给我们曾经最美丽的模样。父亲,却还是那样的坚强,他亲手迎接了姐姐来到这个世界,又亲手把姐姐放进了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载体。出殡的时候,父亲一路小跑一路追随一路哭喊着姐姐的名字,我们坐在灵车上,没有再让父亲跟来。 </h3><h3> 姐姐下葬后,父亲、姐夫、我,一起商量着,为姐姐建造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家。后来,姐夫把姐姐离世前的最后那天回忆了一下,早上姐姐给侄女买了一套白色的裙子和一双白色的鞋子;中午说让身体不太好的婆婆在家休息,她外出送酒,下午与姐夫说,第二天要去拍个片子,说是头疼,姐夫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姐姐一个人走到二楼转角处就大喊了一声,瘫软下去,直到120的医生到来,姐姐再也没有醒来,温暖的身体在姐夫怀里冰凉而去。父亲,听的很认真,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反复按压着自己疼了近30年的头顶。 </h3><h3> 回到临沧后,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母亲每天接送儿子上学,照顾我们饮食起居,我们都找到了分心和忘却的理由。而父亲,独自守在盈江,偶尔回下老家,终日独身一人,再也不愿过多舟车劳顿和走串,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h3><h3> 生老病死,贫富贵贱,本是自然,可无常的出现或是不应的节点,终究难以让人释怀,更何况一人多次经历。面对生活和命运,一生苦难的父亲不但没有被打到,还站了起来,在风中,在雨中,在我的心中,做人,做事,潜移默化。现如今的父亲,德宏,保山居住的更多些,请他到临沧小住,他总说小单元房里没有家中的大院子自在,其实主要怕不同的生活习惯彼此影响。只好时长电话提醒,注意饮食,出行安全,可一碗热饭,一盒药也不能及时递到跟前,回想自己工作多年,没长脸撑面,更羞于尽孝。只有默默祈祷,无论父亲何处,健康安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