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岁月的长河里,在光阴的剪影中,多少往事皆成残章碎片,随风飘散;却也有些记忆在时间的打磨下愈发光彩夺目、熠熠生辉。</h3><h3> </h3><h3> 儿时的我在父亲的陪伴下走过的路有无数条:村里窄窄的小巷、村外铺着沙粒的大马路、田间地头纵横交错的小径、荒山野岭树木遮天的羊肠小道……时至今日,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路都煙灭在流年深处,终成一片荒芜。但有两条路却始终铺展在记忆中,镌刻在我的生命里,无法抹去。</h3> <h3> (一)</h3> <h3> 这条年少时走过无数次的蜿蜒山路,虽然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但今天一脚踏上它,万千儿时情景如潮水般涌向眼前,幅幅画面清晰如昨。</h3> <h3> 小时候只要跟着大人去砍柴,一般都走这条路。那时,这路的一边是一条并不很深的水渠,水渠过去是层层稻田,路的另一边是长满青翠松树的高山。路有些狭小,两边长满毛竹茅草或矮灌木,空手走时还好,但挑着柴草时便不太好走。印象深刻的是,如果同去的是母亲,我是定不会快乐的。母亲是个严厉的人,同她一起走,一路无话。最要命的是母亲从不把我当孩子看,回程时我肩上的重负不会比她少多少的。去时极不乐意,回时更是又累又恼。心里埋怨母亲"狠心"的同时,连同这条路也一同痛恨起来--为什么要这么长?为什么要这么窄?</h3> <h3> 然而,如果同去的是父亲,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父亲生性幽默,童心未泯,而且骨髓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浪漫,那是当时那些只关心粮食和蔬菜的村民所不具备的高贵情怀。一路上,父亲总有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完的笑话,山谷中随风飘荡的除了草木花香,便是我银铃般的笑声了。草丛里虫子叫唤声大了点,或者山上树丛里鸟鸣声怪了些,父亲就模仿着叫上一两声,同样逗得我乐个不停。父亲是个豁达的人,他知道如何从辛苦的劳作中寻找快乐,他也懂得惟有乐观地面对苦难,生活才有光彩。</h3> <h3> 打柴回来,重新走上这条路,父亲的肩头已挑上两大捆两个我都合抱不上的木柴了。我的肩上则是到家必让母亲十分不快的两个"小枕头"。父亲担子重自然走得快,隔着一段距离,我依然听得见衣衫湿透的他粗重的喘息声。我担子轻反而走得慢,有野果要停下脚步摘上一捧,有野花要放下担子采上一把,不知不觉中就与父亲拉下一大段的路程。可我从不害怕--峰回路转,我知道我还会和父亲相遇的,因为父亲一定会在前方某处放下自己的柴担,回头再来接过我的柴担,陪我把这条路再走上一遍的。</h3> <h3> 父亲接过我的担子,总要关切地询问我累不累,肩膀疼不疼,脚痛不痛。父亲就是这样,自己再辛苦也不吭一声,却总是担心我受累。其实那两捆枕头大小的柴火远不及母亲给我的一半,我怎么可能受累呢?倒是他自己那两捆沉得吓人的柴火,常让我担心父亲会被压垮的。无风或顺风的时候还好些,遇上逆风的时候,父亲肩头挑着的两大捆柴常使他举步维艰。</h3> <h3> 这条山路让年少的我在尽享父爱的同时,也让我品尝到生活的艰辛。每次父亲累了停下休息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好好读书,将来你就不要跟我们一样受苦了。"</h3> <h3> 爬上路旁的山巅,县城就在视线的尽头,恍若远在天边,又恍若近在咫尺。父亲坚信我只要好好读书,那个小县城会有我立身之处的,另一种生活是触手可及的。父亲打心眼里希望长大的我不要再踏上这条曲折的山路。</h3> <h3> 时光荏苒,父亲如愿以偿。当我后来一次又一次无忧无虑地踏上这条山路只为游玩的时候,父亲脸上的笑容如路边的山花一般灿烂。我是父亲的骄傲,可父亲何尝不是我的骄傲?</h3> <h3> 回望遥远的童年,苦难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历历在目的总是饱含浓浓父爱的点点滴滴,那件件难以忘却的往事是开在我生命中永不凋谢的花朵,它们终将温暖我的一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