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湖光山色

——谨以此篇献给父亲节

它像一叶帆，但气度不凡！乘风破浪向前端，驶向遥远的港湾。你平安，则一路景观；它遇难，则终将涅槃。生命犹如大海沉燃，送走了暗淡，水面依旧灿烂；不留遗憾，我们还得扬帆……。

小时候，父亲是一只船；母亲是港湾。父亲载着我们，从湘南都庞岭的古宅划到湖北黄岗，再顺长江辗转江浙，给我们画了一幅迁徙流动的地质图。我们从小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山看水看风光。也算聪明伶俐，那些美好而奔波的岁月，愉快地刻在了脑海里。因此，在我们生命的航程中，父亲一直伴随我们走到今天。

父亲的路是漫长的，他走过大江南北，跋山涉水，终把青丝化作白发，没有突出的业绩，但那一代人的激情，却洒在了阳光灿烂的路上。

在我们的记忆里，母亲是一驾辎重车，在父亲地质工作的转战中，我们就在另一条乡村小道，拉着行礼和锅碗瓢盆，或租房或借住老乡家。母亲的后勤保障是坚强的，拖儿带女，一个人支撑着半边天。父亲每年只有12天的探亲假，每到这时，他那一片瓦的黑发梳得很亮，精神抖擞地站在我们面前，当然，少不了糖果、饼干什么的。母亲教养孩子的家，就是他辛劳的港湾。

不知不觉我们长大了。那些说不完的遭遇，成了以往的故事。现在父亲已是老祖，他不知怎么眷顾这个大家庭。也许是觉得老了，孩子们又常年在外，不能给他什么帮助，母亲沉默寡言，日子也就过得平平淡淡。

发小过来看望父亲，温柔体贴，使他得到慰藉。人的相识起于缘，能一直在一起且常挂念的，应是前世修的同船人，此生都会有个照应。我很感激，在父亲冷落的屋子里，有一缕温阳送来。

父亲的开心，是因为儿子的这些发小，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他知道，我们是跟随父辈一路走来的。

孙辈的成长，父亲足以放心，他想以后自己应如何规划生活？

母亲走了，父亲想回老家，原打算去国外看儿子，也只好先遂了老人的心愿。父亲想借此机会到长沙看看，我们带他拜访了一些旧相识，多年不见，老友重逢，自然感慨万千。

同学久别，因父亲的原由，我们相约在洞庭湖边。“只道雨晴春昼永，归来不觉已黄昏。”老一辈已是耄耋之年，而我们也不再年轻。时光的风刀，雕出了我们的珐纹线，青春美好总会回忆。那些曾经的岁月，只有到成熟的年龄，才知道它的珍贵。

家乡的味道，是一股浓情。此刻，父亲无意消受佳肴。那心中的思绪，在热烈的气氛中弥漫……他在想，如今日子好了，可人也老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从这里出去，又怎能不归来？

回到生养的袍衣之地，那些儿时记忆，忽然涌上心头。这些生长在故土里的竹笋和自家腌制的腊肉，让父亲感慨颇多。还是那个老古宅的味道。和小辈们聊起故地，父亲神采飞扬。虽然同辈的许多人已经故去，但在这些儿孙面前，他仿佛又赢回了青春的时光。阔别已久，对于常年客居外地，“乡音未改”的父亲，这片土地依然保持着对他的热情。火塘里，余烬留给我们暖暖的记忆。

故乡的山水，清澈透明。这是父亲想回老家的原因之一。我想，何处青山不埋人？然而，父亲这些年，总是坐卧不安，隔三差五地要提回老家。或许在外面拼打久了，人生遭遇的艰辛，使父亲疲乏了，想找一块安息之地；或许他已了却心愿，没有了更多的期许。儿女们已各自成家，孙子孙女国内国外也都有了各自的前程。他似乎没有太多牵挂。回老家，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相信，那里的一草一木，会驱除他内心的空虚和孤独感……我和小我很多的表弟，站在这风景如画的故里，让父亲按下快门，是想告诉他，我们这些晚辈，会延续这份血缘的亲情。

人生已近终点，最后的时光，应是欢娱的，祖孙相聚，天伦之乐，父亲88大寿，也算是为我们祈福！

孙子在美国读博士。

父亲——那个曾经只字不识，连饭都吃不饱的孤儿，做梦也不会想到上苍给予家族的庇荫。

每每和家乡人说起儿孙，父亲总是洋溢着一股自豪感。的确，那个他童年度过的山村，至今也没有多少大学生，更不要说出国。

这是美国的一所大学，优美的环境，绿草茵茵，给人以文明的启示。只有这个时代，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

哦，父亲，你生命的甘汁，装在儿孙们一次次的孝顺中。如今的安享，唯有时光的无情让你唏嘘。我想，该满足了，过去的艰苦，已换得了举家的报偿！

三儿子的书画，既是你和母亲哺育成长的收获，也是我们这个家庭的缩影，走到今天，四代同堂，儿孙自立，已无遗憾。

哦，归去来兮。

如今，儿子、儿媳们也已步入老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们终归要胜于父辈，无论是接触的事物，享受的生活，一代总要强过一代。了却了父亲的夙愿，我们也将踏上晚年的旅程。

路在延伸，远山将在天边的云雾消融，葱笼之处是父亲孙子的居所。

作者简介：蒋水建，男，瑶族，籍贯湖南江永县。自幼随父母转战南北，早年在鄂皖苏浙一带流动，1966年响应国家三线建设号召，迁往云南长期居住。长成之后，曾是一名地质队员，后调入政府机关工作。因爱好文学、音乐，出版有诗集《青春旅痕》（云南民族出版社）；发表录制有《云南之旅》《东骧神骏》《南博盛会》《古风.官渡》（民族音乐）等原创歌曲。系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云南省诗词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