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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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凌晨一点左右，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我在床上听着歌躺着，老爸在卧室沉沉的睡着。

其实，关于老爸，想记录的点滴很多，但提起笔来，总怕会不小心将记忆翻箱倒柜，撒落一地，心情低落溃不成军……

自15年开始，老爸的糖尿病开始出现并发症，同时经历了一次车祸，外力导致癫痫。他常会在半夜癫痫发作，双腿双臂强直，大脑异常放电。每次发作之后，他都会沉沉的睡着，疲惫不堪。大脑异常放电一次，对脑部损伤就严重一次。记忆力严重减退和情绪变化，让人很是担忧。

日子久了，渐渐地，他开始变得焦虑和易怒。常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或者一件小事就能让他大发雷霆，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每个人都怪怪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稍微不对就会听见吵闹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正在翻看老相册的我，看到一张很旧很旧，小小黑白照片，里面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抬头问爸爸，这这人都是谁，他坐了过来，和我一起盘腿坐在地上，聊起他的小时候和照片里有故事的人。

“这是你爷爷，对，黑色衣裤的这个。对，你没见过爷爷呢！你出生之前，他就已经去世了。……嗯，这是你大伯，去世了……这个小男孩，是我。那时候我还不懂事。旁边的是……”他指着照片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仰起脸望着窗外的蔷薇花说：他们都是在60多岁就去世了，我也就是差不多的样子。然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心里一酸，原来我的爸爸其实每天在倒计时，生命的倒计时……原来他已经不是我印象中高高大大，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会修的爸爸。他老了，也生病了，也在害怕一些事，只是他从未说起过。那年他62岁。

　　老爸渐渐老了，我渐渐长大了。我们的角色也在渐渐转换着，有时候家里只剩我和他的时候，我们会聊一些平时不会提及的话题。好像在我的面前，爸爸比较容易袒露自己的心声。他的担忧，他的思念，他的故事。记得有一次，我俩在家看阅兵仪式现场直播。从默不作声到痛哭不止，我全程默默地坐着守护着，心疼着。那天，不知道什么情节让他忽然有了那样的感受，让人心疼的像个孩子。

他从不说自己不记得什么，也不告诉我们记得什么。有时候，我发现他会努力掩盖自己记忆力下降这回事，甚至不惜发脾气或者愤而离开，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常常独自一个人，面对着窗外坐着，像是发呆，也像是若有所思。我知道，他怕。怕自己的不记得会被揶揄，怕自己的想不起会遭到质疑，怕自己做得事情不靠谱，他，不再重要……

我心疼，也懂得。当然，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后知后觉的懂得如何表达，如何面对，如何帮助他摆脱困境。

懂得他的无助，懂得他的不舍与痛苦……

        我依稀记得当年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弹琴唱歌的爸爸，骑着自行车载着我的爸爸，制作木头家具的爸爸，做土坯砌墙的爸爸，饿着肚子干活舍不得买块馍吃的爸爸，再苦再累一声不坑的爸爸……

          在我心里，

         这个爸爸永远都在，永远都是当初的模样。

　　记得几天前，我俩在家正听歌《茉莉花》，听着听着老爸问我：“茉莉花儿是啥样的？”我打开百度，找到照片儿给他看。看完后，我也没在意就继续边玩手机边听歌。下午，老头儿回来了。怀里抱着四盆盛开的茉莉花～哈哈哈，还真是个性情中人。我央求着给我一盆，放卧室。他很高兴的同意了。以后的每天看起来神采奕奕，每天浇水施肥的，忙活起来。

　　我老爸绝对是第一号直男。我背后痒痒，当时手正好占着，就喊老爸帮我挠挠。老人家直接把我们宽大的睡衣从背后掀开，一边看电视一边挠……我的脸瞬间红了，咱是大姑娘了，这个这个还是有的。我一声不吭的等他挠完，转过头，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说：爸，下次……挠痒痒的时候，能不能，不把衣服掀开～老爸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拍拍我的背，嘿嘿笑了，那一刻，老爸的表情特别特别可爱。有点窘，有点不好意思。

我希望，你一直都在。

不论，你记得什么，能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一直感到快乐和富足。

 无论你记不记得……

我希望，你不只是我的爸爸，还是你自己。

有你的朋友，你的快乐，你的人生……

我希望，无论以后的日子，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从未远离，一直身边环绕。

如果， 这个世界真的有“漫长的告别”，也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乐。我知道，也许，有一天最爱的爸爸可能会不记得他的女儿。我祈望着，这一天永不会来。

           晚安，爸爸

                                             

                                      2019年6月15日  伊宁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