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双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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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font color="#167efb"><b>■ 我父亲的双城往事</b></font></h3><h3> </h3><h3> </h3><h3> 张静波</h3><h3> </h3><h3><br></h3><h3> [1]</h3><h3> 1962年10月27日,我生于舒家窑村,我的父亲叫张喜臣,母亲叫梁德凤,爷爷叫张德志,奶奶叫张淑媛。我的故乡是黑龙江双城县南门外的一个叫舒家窑的小村子,也就是现在的双城镇朝阳乡诚祥村。据《双城县志》记载,清朝光绪年间就有舒家窑村,村子因烧制黑色瓦片、瓦盆、瓦罐而闻名。瓦片自然盖房子,瓦盆、瓦罐成为老百姓的生活用具。当下的苏家窑就是我的故乡舒家窑。</h3><h3> 春天里沾满泥土的犁铧,霉雨淋湿的草屋和栅栏,风雪扑打着草窠里的麻雀,安置在柴门外的牲畜和农具,泻满惆怅月光的院子……我在诗歌《舒家窑印象》中,写下对故乡的眷恋之情。</h3><h3> 2005年8月,我回到了舒家窑,依稀记得故乡的泥草房,两条一下雨就泥泞的土道,南大坑、西小庙、屯子东边的瓦盆窑早已不复存在了,可我还是怀念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特别是那棵长在儿时梦中的老榆树。屋外是大片绿油油的玉米地,奶牛卧在院子里,不时有小土狗跑来跑去,秋天高远的气息向着天边散去。</h3><h3> 父亲说,舒家窑的老榆树,一直活在他心里。父亲在兆麟中学读书时,听他的伯父讲,伯父又听我太爷讲这棵老榆树的来历,我们张家就这样世世代代流传这个故事。</h3><h3> 我的祖先是来自山东济南府的农村人,随着闯关东大军浩浩荡荡、肩挑步行,经过艰难漂泊和长途跋涉,活下来的祖先们来到了舒家窑。当时的舒家窑是一片人烟稀少的大荒甸子,镜子一样平坦的大平原,一眼望不到边儿。我的祖先就是在此开荒垦田,落草为家。开荒时,发现了一颗小榆树,那时的荒原上还没有其它树木。我的祖先舍不得砍掉,就这样,这棵小榆树活下来了。后来满清八旗军也来屯兵安营,还有在旗人也到这里来跑马占荒。随着这棵老榆树的成长,舒家窑有了第一缕烟火,也就有了舒家窑村。</h3><h3> 这棵老榆树与我的祖先同呼吸、共命运,它见证了几代人的流离失所,生的渴望与命运不屈地抗争。日俄战争,俄军大败,满屯跑毛子;伪满洲国日本鬼子在这里烧杀掠夺,无恶不作。文革期间,有人要锯掉这棵老榆树,当大铁锯刚锯着老榆树身体时,老榆树愤怒了,喷出鲜红的血浆,吓得锯树人直哆嗦,老人说老榆树显灵了。从此,就没有人再敢碰这棵老榆树。</h3><h3> 父亲对童年的记忆格外留意。生前讲述青年时代和母亲去庄稼地里摘豆角,父亲扛着装满布袋子的豆角,步行十多里,去城里卖掉,饿了就买点儿凉粉充饥。父亲至今还忘不掉我短命的小姑,小姑很惹人喜欢,小姑两岁时过高高的门槛,手扶着门框,先将一只脚迈过门槛,再将另一个脚迈过去,然后说:“我迈过去了”。有一天,小姑不知因为吃了什么食物,拉肚子,最后脱水了。在民国缺医少药的年代,小姑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弱小的生命。</h3><h3> </h3><h3> [2]</h3><h3> 故乡,永远是游子的牵挂。我在双城籍著名黑土作家王作龙的散文集《悠悠故乡情》、报告文学集《感谢痛苦》、长篇纪实文学《血战双城堡》感怀故园博大情愫和苦难辉煌。</h3><h3> 双城堡,一块可歌可泣的热土。1932年2月,当沈阳和长春相继沦陷之后,日寇叫嚣一夜之间占领哈尔滨。然而,他们在小小的双城堡火车站遭到了东北军22旅旅长赵毅部下的伏击,打响了哈尔滨保卫战第一枪。  </h3><h3> 双城堡威名远扬,东北人民解放军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特别是辽沈战役指挥部设置在双城,林彪、罗荣桓、刘亚楼、陈云等人都来过舒家窑村。作家周立波为了创作长篇小说《暴风骤雨》,不仅在尚志元宝屯收集素材,也来到过舒家窑村体验土改生活。 </h3><h3> 今年是中俄建交70周年,是从中苏友好时期缔结的友谊。父亲生前还给我讲述苏联红军进驻双城的故事。</h3><h3> 那是1945年8月20日,苏联红军在双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入城式。父亲和苏家窑的小伙伴,常到城里看热闹。听说苏联红军进城,一种好奇之心,兴高采烈地到双城北门外迎接苏联红军。大约有一千多名的苏联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排四人挥舞胳膊向前走。这是父亲第一次见到苏联红军,感到挺威武,父亲就在队伍的旁边随着走。队伍前面有炮车,奇怪的是没有炮筒,后来从苏联电影《日日夜夜》《莫斯科保卫战》中得知那种炮叫火箭炮,也就是“喀秋莎”。后面的士兵肩扛重机枪,还有轻机枪。士兵上身穿的是着无领子套头的军装,下身穿着当时流行的马裤,脚蹬大马靴。士兵手持转盘枪,头戴船形帽,老百姓叫“牛逼帽”。 军官头戴大檐帽,帽徽上的红五星闪闪发光。</h3><h3> 当队伍走到十字街时,又朝着东大街走去,一直走到东大街附近的魁记商场的富银钱号(银行)才停下来。在富银钱号的二楼平台上站着一位苏联军官和双城县长赵仲达(东北军团长,投靠日军后当了县长)。那时双城县里的一切听从县长调动。苏联红军进驻双城时,八路军还没有来,国民党中央军也没有来。蒋介石下命令,东北各地要等待中央军接收,让各地成立治安维持会。于是双城县长赵仲达摇身一变,成了维持会会长。从苏军首长的讲话中,父亲头一回听到“亡国奴”、“日本侵略东北”,“人民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等词汇。</h3><h3> 双城的老百姓管苏联红军叫“老毛子”,刚进城那阵子,军纪还不错,大街上到处是“老毛子”兵,手里拿着红肠、猪手,拎着啤酒瓶子。边走边唱,喝醉了就出洋相。当时苏联红军司令部发行纸币,每张10元,纸币是红色的,又叫“红军票子”。买东西也不数数,拿出一沓换来不多的食品。1945年11月27日,中共松江省工委派林诚、孙新仁、赵云鹏等人来双城县,在苏联红军和东北人民自治军大力支持下,强行解散了双城县地方治安维持会,逮捕了主要头目,接收了伪政权,建立起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双城县人民民主政府。1945年以后,先驻扎双城的部队是东北人民自治军、总司令是吕正超;后来是东北人民自卫军,总司令是林彪;以后又改为东北民主联军、东北人民解放军,总司令还是林彪;最后改为第四野战军,总司令林彪、政委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h3><h3></h3><h3> </h3><h3> [3]</h3><h3> 我的父亲于1949年3月考入双城县兆麟中学,当时叫双城中学。兆麟中学是黑龙江省重点中学之一,始创于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当时在启心书院文昌宫旧址创设中学堂。1917年(民国六年)改名为吉林省立第三中学(当时双城隶辖于吉林省管辖)。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东北三省,建立伪满洲国。1934年(伪满康德元年),改名为滨江省立双城中学。</h3><h3> 在父亲的记忆中,双城堡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都曾在兆麟中学发生过。1946年3月9日,著名抗日将领、哈尔滨市中苏友好协会会长李兆麟将军在道里区水道街9号被国民党特务杀害。李兆麟将军蒙难后,将军的妻子和警卫员将其衣裳、生活用具等遗物在双城中学展出,以示对李兆麟将军的纪念。3月下旬,中共满洲省委到当时的解放区哈南专员公署所在地双城县召开会议,在双城中学举行了追悼大会。为了永远纪念李兆麟将军,继承烈士遗志,大会决定于1946年4月1日将双城中学命名为兆麟中学,并把李兆麟将军和他的战友共同创作的《露营之歌》定为兆麟中学校歌。<br></h3><h3> 那时兆麟中学归松江省管辖校名是“松江省双城兆麟中学校”。首任校长由县长孙新仁兼任,后来派专职校长常傑民(后调入哈尔滨市外国语专科学校工作);第三任校长是李抗;第四任是王若夫;第五任是何庆余;第六任是李德岩(后调入双城农校工作,曾任松花江地区教委主任)。我的父亲是1955年在兆麟中学毕业的,校长是第四任王若夫。很多名人出自兆麟中学,如兆麟中学教导主任齐亮祖,曾任哈尔滨师范大学的副校长;物理教师张书棣,是哈尔滨市闻名的物理老师;教师钱源海曾任哈师大物理系主任;语文老师栾之千,曾是双城县“四大文人”之一。我在自己收藏的上世纪60年代出版的《北方文学》,看到作家栾之千发表的文学作品。</h3><h3> [4]</h3><h3> 双城县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镇压反革命分子公审大会也是在兆麟中学召开的。1949年3月,父亲开学不几天。早晨8点多钟,兆麟中学体育场的主席台一侧停着10几辆大卡车,车上站着反革命分子,头戴着用纸糊的尖顶帽子。主席台就座的有双城县公安局长赵云鹏、县长孙新仁、解放军军鞋厂军代表白团长以及各界代表。公安局长赵云鹏首先讲话,接着各界代表发言,大家一致支持并拥护镇压反革命的行动。当卡车行驶到兆麟中学南部、靠近城墙的壕沟里,公安人员荷枪实弹押着反革命分子,这些反革命分子像死人一样瘫倒地上。行刑队员的手枪朝着反革命分子的头部射击,打得脑浆四溅,鲜血流淌。有收尸的用马车将尸首拉走,没有收尸的一直停放4、5天。</h3><h3>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兆麟中学院内进驻了大批的朝鲜人民军,大约有200多人。一天,朝鲜人民军战士在学校的礼堂作报告,学校通知学生到礼堂听报告。校长李抗宣布中国人民志愿军已经跨过了鸭绿江。这期间,兆麟中学和全县的机关一样,星期六放学后,父亲和同学到双城北站去抬伤员,伤员大多是冻伤的,用担架抬到县医院(曾经是莫德惠的住址)接受治疗。当时双城县共接收了1000多朝鲜孤儿,以后都陆续返回祖国。</h3><h3> [5]</h3><h3> 父亲喜欢看书,记忆力好。他很少吃水果,从小养成了吃苦的习惯。上学时买不起书包,用塑料布包裹着课本,每天上学要走几十里路。我的教书的祖父死后,家境日渐贫寒,还不到成年,13岁的父亲就在双城一家军工厂打工,为解放战争前线的战士纳布鞋,右手的小拇指至今还弯曲着,这是父亲少年时代留下的伤残。</h3><h3> 父亲在双城兆麟中学毕业后,报考大学体检时,因肺部检查出阴影,家境贫寒,营养不良所致,未能报考理工科,最后只能报考师范类。我的父亲于1959年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和母亲一样在乡村中学从事语文教学。</h3><h3> 父亲生前有两件事值得自豪,一件事是文革时期,曾给时任吉林省重工业厅厅长洪学智将军做过文秘,曾陪同洪学智将军参加周恩来总理招待原朝鲜国家副主席崔庸健的酒会;另一件事是父亲曾多年被抽调到双城迎宾旅社,封闭一个星期,任语文组组长,给全省高考生语文试卷评分。</h3><h3> 光阴荏苒,岁月流转。如今我的父亲已经去世8年了。回首往事,舒家窑永远成为父亲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h3> <h3>承旭门紫气东来</h3> <h3>双城堡火车站始建于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伴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而诞生,现为黑龙江省省级保护文物建筑。</h3> <h3>双城堡火车站古色古香的琉璃瓦</h3> <h3>闯关东的人</h3> <h3>清代的双城堡</h3> <h3>双城堡客栈</h3> <h3><h3>伪满时期日本人在双城开设的杂货铺</h3></h3> <h3>1942年,日本关东军742部队在双城县建筑的1号油库。</h3> <h3>1932年2月,双城堡狙击战。</h3> <h3>双城堡老戏园子</h3> <h3>双城堡人过年风俗</h3> <h3>双城堡东街路北的家具门市部</h3> <h3>双城堡第一家民族工商业一一永兴复烧锅</h3> <h3>土地改革时期的土地证照</h3> <h3>魁星楼</h3> <h3>位于双城区原东北民主联军前线指挥部旧址</h3> <h3>我的父亲毕业于兆麟中学(旧址)</h3> <h3>兆麟中学夜景(新址)</h3> <h3>双城区街里仍然有保留黑色瓦片屋顶的民居</h3> <h3>1978年洪学智(右二)与邓小平、粟裕。</h3><h3>文革期间,我父亲在东北师范大学工作时,曾给时任吉林省重工业厅厅长洪学智将军做过文秘工作。</h3> <h3><font color="#167efb"><b>■ 编辑/塞上烟</b></font></h3><h3><font color="#ff8a00"><b>■ 图片/百度网</b></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