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澜记|我的银碗盛了我的雪

夏梓言

<h3><br></h3><h3> 学院外有83棵老树。站在凤凰路,你看学院时,是老院花木深。 不过,学院确定老。有几十年的光阴了吧。我二0一六年春天来到这里。转眼间,就是二0一九年。 这四年来,学院与洋澜湖我是山河岁月里不动声色的大深情。在我最苍凉、无奈时,在夜深人静时,我总能想起那个白衣少年,在洋澜湖畔繁花不惊的日子。 如果春天去看一个地方,我肯定是去看学院与洋澜。每次从外地回来,都要去洋澜走走,去学院看看,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洋澜湖畔的大理石上,把心里的秘密告诉湖畔的柳树,它们不会把秘密告诉别人,它们是守口如瓶的。 很早以前,写过一个长篇系列,叫《洋澜二十四时》,在序言里,我说一生最饱满的时光,是遇到洋澜与学院里的人。他们的笑与洋澜的风情像一片又一片轻柔的雪,惊艳了岁月。一惊仿佛一世。<br></h3> <h3><br></h3><h3> 十字路口旁,浩浩荡荡的万株木槿,密匝匝地开着。开得盛大,开得肥硕,开得肆意汪洋,像一个底气十足的戏子,有一种气场迷人的霸气。</h3><h3> 东十三旁的林荫小道间,一个目光淡定从容的女子在行走。一朵一朵饱满的木槿,从枝头滑下,一朵、两朵、三朵……</h3><h3> 她蹲下来,轻轻地拾起。然后插在乌黑的发间。此时,蜻蜓在左,蝴蝶在右,蓝天在上,最生动迷人的风物在身边。那女子银铃般笑着、奔跑着,发间的木槿随风轻轻摆动,仿佛蜻蜓透明的羽翼,也飞了起来。</h3><h3> 这样一个拾花女子。似光阴的秘密在阳光下穿行。</h3><h3> 她叫黄彩萍。一位像极张爱玲的现当代文学女教授。她的身边时常会有一个穿着白色风衣,戴眼镜的少年。</h3><h3> “沈从文的好,是生命的哲学,文学的哲学,胜过张爱玲。”她说。少年听了,傻傻地笑,眼里全是崇拜。</h3><h3> 那个傻傻的白衣少年自然就是我了。</h3><h3> 教授对少年说:你要比我想象的成熟的多。我教过许多写作非常好的学生,但是你是最勤奋的一个。</h3><h3> 学院外深蓝的、布满星辰的天幕下的那个幽静,安静的林荫小道是少年和教授谈论文学的地点。</h3><h3> 我们常常行走在小道的桑椹树边,看黑紫色的桑椹从树上掉下来染红了路边的石块,有时,我们会一起穿过幽深的小道,一边谈论文学、戏曲、服饰、爱情、国画、哲学……一边回环往复地走。</h3><h3> 我说她是一个精神明亮的人。教授笑而不语。</h3><h3> 我又说:“你有情有趣有光。真正的优雅是骨子里的铿锵和有力,是内心的从容淡定,是看过的书,走过的路,是历经千山万水,遍布荆棘之后的不动声色,还有把挫折和伤害变成了一朵花,别在衣襟上的一种本事。而这些,您做到了。”</h3><h3> 教授突然指着凤凰路76号鄂州大学图书馆门前的那棵铁树说:“你看,铁树开花了。”</h3><h3> 我热泪涌起。真正的精神明亮,也无风雨也无晴。说得就是她了。</h3><h3> 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写下关于教授的七万多字的长篇散文《一炉光,厚而亮》。准备九月教师节时献给老师。</h3><h3> 午后。</h3><h3> 在洋澜湖畔跟黄教授讨论文学。</h3><h3> “从老师的论文与评论文章来看,外国文学时常出现。老师是不是受外国文学影响很大?”我问。</h3><h3> 教授突然扬起嘴角,毫不迟疑地回答:“是的。我像你这个年纪大的时候,特别喜欢三位作家,一个是泰戈尔,一个是纪伯伦,还有一位就是杜拉斯。”</h3><h3> 教授说:泰戈尔的那种对美的思维、描写与诠释对她的影响非常大。她那时候特别渴望自己能写出像纪伯伦的《先知》那样理性而智慧的作品。</h3><h3> 教授看着我说:“我知道你受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颇深,还有受冰心、丰子恺、沈从文的影响也特别大。你从冰心那儿学到了深情与哲理性,从丰子恺那儿学到了朴素,又从沈从文处学来了优美和幽渺。故而酝酿成了你今天的风格:古风、优美、朴实、幽远。”教授一语道破,我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h3><h3> 又聊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不颁奖的事情。教授说:“我个人认为,诺贝尔文学奖并不能代表文学史排名。”</h3><h3> 我说,我以后会不会拿诺贝尔文学奖?教授答:一切皆有可能。看造化。</h3><h3> 又想起前一年,也是跟教授走在这条小道上。我捂着胸口,急切切地说:“马上就要公布诺贝尔文学奖了,我突然好紧张,心跳加速。”教授笑了:“马上就要公布获奖结果了,你着什么急?”</h3><h3> “是啊,可我还没准备好获奖感言和燕尾服呢。”</h3><h3> 差一点把教授笑趴下。</h3><h3> 在图书馆读《鲁迅全集》,读到鲁迅先生的一封信,被鲁迅深深地感动。鲁迅说中国作家没有资格拿诺贝尔文学奖。最好不要把文学奖颁给中国作家。</h3><h3> 相对于西方现代文学史,中国现代文学史是极短的,从客观上来讲,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确实不能与西方现代文学作品相提并论,但是鲁迅先生绝对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较成熟,早熟的一位作家,鲁迅先生拒绝了诺贝尔文学奖,是一种自谦,也是一种责任与情怀。</h3><h3> 鲁迅先生那一封信的大概意思是说,中国没有哪一个作家有资格拿诺贝尔文学奖,如果把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中国作家,只会增加他们的虚荣心。</h3><h3> 教授跟我讲过,诺奖与中国现当代作家的故事。教授说诺贝尔文学奖与中国现当代作家的关系只能说是故事,因为在莫言获奖之前,并没有什么可靠性的依据说诺奖就要搬给中国作家一说,就是我们现代文学第一把交椅的鲁迅先生与诺贝尔文学奖的关系,也仅仅是凭一个物理奖获得者的口传而已,后来的林语堂、老舍、沈从文,更接近现实一点的,在海外的北岛也是故事而已。</h3><h3> 教授又说诺贝尔文学奖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关系或者说意义是一种文化的自信增强与中国现代文学得到世界文学的一种认可。</h3><h3> 我觉得教授说得话,很有价值。我录了音。教授说,文学奖颁给莫言,于历史而言,于文学史而言是中国文学到了应该拿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了。</h3><h3> 又说,之所以说在2012年之前,诺贝尔文学奖与中国作家的关系是故事,是因为诺贝尔文学奖,并没有任何意愿要颁给中国作家,四处传言中国某某作家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文学奖马上就要颁给中国作家,是因为大家对诺贝尔文学奖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如果说诺奖真的有意愿要颁给中国作家,他就不会选择在老舍、沈从文死后才传来音讯,因为老舍与沈从文早在三四十年代就已成名,他们最成熟,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也都是在三四十年代,那时候早已有诺奖,为什么不颁给他们?姑且不说老舍与沈从文,林语堂先生在49年之后,一直生活在英国,就在诺奖的眼皮底下,那么好找的人为什么不受奖给他?</h3><h3> 我听着拍案叫绝。</h3><h3> 教授接着讲:如果真的是从诺奖评委会那边传来的信息,要颁奖给中国作家到最后又没颁成,这就是一个托词,倘若是新闻传媒的一种宣传方式,那就是一个故事,没有科学性,可靠性,合理性的故事。</h3> <h3><br></h3><h3> 郴打来电话,我没有接到。后发来QQ消息说,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不是特别喜欢人多的地方啊,然后明天的话我就去准备叫几个人一块儿吃饭,我想请你去。</h3><h3> 我问有哪些人。</h3><h3> “那这样吧,到时候叫上宿舍的,行吧,没有熟人我估计你去的话也会有点不习惯。”听后颇有诚意,便答应了。</h3><h3> 能跟我坐在一起吃饭的男孩子,是极少的。我一不喝酒,二不抽烟,三不大会聊天。但是,我特别羡慕能喝酒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嫉妒。</h3><h3> 有时候跟熟人吃饭,也总是想试一试酒是什么味道,可我酒量不行,人还怂,人一吓唬,我就不敢喝了。</h3><h3> 郴便是我羡慕的人。酒色财气,一看就什么都全了,又唱得一嗓子好歌,说得一嘴好情话, 在学院里部长啊,主席啊当得上瘾。</h3><h3> 郴是恩施人,似乎恩施人都好酒,那江小白,平常吃饭时三四两瞧都不瞧,喝半斤,脸都不红。建军、郴、胖,还有我经常一起吃饭,看着他们三个抽一口烟,喝一口酒。我真是羡慕不已。</h3><h3> 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和郴一起。2017年夏天,期末考试后,我们留下来当志愿者,那天值完勤回学校的路上,傅俊文说明天约我们几个男孩子一起吃饭,我没说话。</h3><h3> 他们几个点了头。我性格不好,有一些孤僻,几乎不与生人一块,虽然傅老师是我同学,可我们俩好像很少说话。</h3><h3> 后来,才晓得是她过生日,于是就去了。席间,一群人像出了监狱,郴、胖还有建军喝到吐还喝。还有吴锦秀、潘婷她们几个女孩子也喝,任卓琴更是豪迈,直接拿着酒瓶子对着嘴喝,我看着他们都在喝,我也偷偷地倒了小杯,偷偷喝下第一口白酒,又辛又辣又扎喉咙。那白酒味道冲得很。</h3><h3> 我跟郴、胖、建军一起住过。四个人,很是爽朗。闲时,郴会搞瓶小酒,胖会上外面买一碟花生米或者就是超市的酒鬼花生,然后回来配着酒喝上一回。虽不是茅台,也不是泸州老窖,可胖说这酒好,这酒好。然后咂着嘴,一脸满足。</h3><h3> 郴酒量好,但是不如胖厉害。郴一喝多了就是满嘴糊话,是一边喝一边张牙舞爪。喝到半醉,便站起来唱歌,这一点顶可爱。关键是他唱得好,特别是民歌,和他比起才艺来,我绝对是一无是处。</h3><h3> 我就躺床上望着他们几个。豪放地喝小酒吃花生。听着咬得极脆,吃起来好香。他们吃着喝着不过瘾,还要吼几嗓子。</h3><h3> 郴突然把头转过来,问我:“峰儿又在写什么?”胖搭着腔应道:“肯定是写浙江女孩啊!”郴听了,以吃醋的语气说:“峰儿,我看你总是写郑颂悦、曾仕珺,你什么时候写写我嘞?”</h3><h3> 我说明天写他。</h3><h3> “行,如果你写了我,我就请你吃一个星期的饭。”</h3><h3> 胖拦着他,“郴儿,你千万别这样说,他写你是分分钟的事情。你要想好啊。”</h3><h3> 我含笑不语。那个八月,我手机关机了一个月,窝在宿舍写东西,一天就写完一篇,又开始第二篇。全部是手写。写《洋澜四叠》收尾的时候,我呷了一口水,一脸江湖老大的样子问郴:“羿老师,我写了你。你看不看?”</h3><h3> 郴说:“算了算了。”</h3><h3> 写写我嘛,这段成了郴对我的口头禅,每次他一开口,我们都笑得不行。我戴着眼镜笑得乱颤的样子,很是可爱。他们说。</h3><h3> 丁酉的冬天,他们几个又跑出去喝酒。这回三个全倒了。胖是喝酒从不上脸的,可那次却从脸红到了脖子。建军坐在床上,一边笑一边流口水,嘴里念叨着:峰儿峰儿,他怎么一直晃啊。我说没有啊,他就吐了。</h3><h3> 郴应该是喝得最多,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地瘫坐在椅子上。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喝得像一团烂泥,我去扶他,他却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最后在胖的床沿上打起了呼噜。可睡觉也不老实,不停地说着糊话,后来胖跟我说,那不是糊话,是他心里的话。我当时没有明白胖的意思。</h3><h3> 他醒来,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但是声音早已穿过了门与墙壁,是嘶声裂肺的哭声。</h3><h3> “郴,你怎么了?”我被吓到了,跑到厕所门口喊。</h3><h3> 胖拉着我,“不要叫他,让他哭出来。”我更懵了,“他发生什么了?”</h3><h3> 建军说了后。我再没喊他,可我觉得宿舍里,再也没人比我更能懂得他的心情。那年,我也是被自己所爱抛弃的。那一年,近乎一年没有怎么说话,穿着发旧的风衣,独自来独自去。</h3><h3> 我们两个是天涯沦落人。</h3><h3> 大概过了一年,郴爱上了抽烟,在我印象中他以前不抽烟。后面,却上了瘾。我没有问他是为什么,掐指一算,自己忘不了心中的那个人,也有两三年了。</h3> <h3><br></h3><h3> 昨天夜里读完《沈从文的后半生》,平躺在床上,准备梦里去罗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微信消息,是向艳。</h3><h3> 向艳发来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我看过,是今年五月份教师礼仪考核时拍的。虽然看过了,但我仍然忍不住点了一下。看着看着,嘴角不禁扬起,但心里很酸。</h3><h3> 向艳说:“我时不时看一下就想笑。都是美好的回忆。”我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到五月那个雨天,樊教授说:“两个人一组,两分钟后开始。”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一滴,两滴,三滴,四滴地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来。</h3><h3> 向艳走过来,笑着说:“作家,我们俩一组吧。”我点头说好。因为我们俩都是高个子,又都是大长腿,我们俩一组,是天注定的。</h3><h3> 一组一组的来,刘老师、林老师跟胡蝶打分。樊教授亲自监考。到我们俩了,“作家,你腿长走慢点儿。”向艳提醒我说。我说好。开始走了,所有人都笑了。说我们是大长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h3><h3> 我们走到教授的面前时,教授问:“感觉怎么样?”我们俩纷纷点头说感觉极好。教授笑了,然后对我说:“你的白色小皮鞋好亮眼哟。”仕君、颂悦、晓听了也笑了。</h3><h3> 想起这些,我也笑了。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回首,却是那样的美好而迷人。</h3><h3> 向艳是地道的贵州人,有着贵州人的豪放,阳光,幽默。她跟仕君、颂悦、胡蝶、胜林、宋杬、陈琳、刘笑、晓红都是我最要好的异性朋友。</h3><h3> 有一次在院长办公室,吴院长、万书记、熊主任、程爱华教授、胡建中老师,还有我们黄彩萍教授也都在,我向熊主任推荐仕君,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我数次向黄彩萍教授推荐仕君,她听多了,然后就开玩笑说:“他这段时间天天跟我说曾仕君好哦。”熊主任赶紧打断,轻声轻语地在黄彩萍教授耳边说:“他有女朋友的,我见过。你不要乱猜啊。”黄教授得意地回复熊主任:“我知道啊!我也见过。”程爱华教授忍不住了:“你们俩不要说了,你看把人家孩子羞得满脸通红的。”</h3><h3> 万书记跟吴院长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了,书记说:“他不是这段时间说曾仕君好,他是一直都在说曾仕君好。他女人缘可好了。”</h3><h3> 吴院长笑得把茶喷在书记脸上。</h3><h3> </h3> <h3><br></h3><h3> 是2016年秋天来到学院的,那个夏天似乎是我鄂城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个热天。我初来鄂城,当然要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于是每天清晨都会沿着洋澜湖走,清晨湖里荷花在凉风中摇曳着,风吹来花便时不时躲进荷叶下,若隐若现,似深闺的姑娘,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推开窗见到那个骑着马的白衣少年,瞬间起了红晕,羞涩得很。这洋澜的荷,我简直爱它。</h3><h3> 可我下午再去看它时,我被吓坏了——满湖的荷花全垂搭着脑袋,荷叶似被抽筋扒骨,以枯萎的姿势倒在湖里。整个洋澜的荷几乎是失去了所有取悦的颜色,凄惨极了。是中午的湖水被晒开了,它们是被烫死的!</h3><h3> 我站在桥上,惊慌失措,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可能更加贴切些。鄂城的热,简直吓懵了我一个刚来这里的蕲春人。因此,那个夏天,在我鄂城的山河岁月里,难以遗忘。</h3><h3> 那天夜里,我写下《洋澜的荷》,发了空间日志。时任院办公室主任的张教授是我老师的故交,他看到我已经来了鄂城,给我留言:“来那么早啊,你应该知道管理学院吧,明天上午有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带你去见见院领导。学院是二号楼。”</h3><h3> 我说好。</h3><h3> 次日上午九点,就找学院在哪里。头一次找学院,倒真是费了些功夫。先是跑到五号楼,问人:“同学,你知道二号楼在哪边吗?”</h3><h3> “你是要去教育学院吗?”那人问。</h3><h3> 我点点头。</h3><h3> “呐,你一直往后走,穿过三号楼,然后左拐就是二号楼。”我望着她手指的那个方向走了一段路,然后抬起头看到了一栋楼,我傻眼了。一个六层的教学楼,里面有钢琴声,院口种了花花草草,看到开了一朵碗莲,粉色的,院门是刷了油漆的铁栏门,小气得不行,如同中小学的校门。</h3><h3> “这不会是学院吧?”我心里质疑道,又向后退了几步仰起脸望了望这一栋旧楼,四处寻找“教育与管理学院”的牌子,看到医学院,钢化玻璃与不锈钢式的院门,地上铺的大理石,学院大楼有七八层吧。这更加让我对教育学院望而却步,同是学院差距那么大?</h3><h3> 门卫叔叔见我在此站立良久,喊道:“你找谁?”我走过去,笑着说:“您好,我找张辉老师。”门卫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告诉我这里没有张辉这个人,我瞪大眼看着他,他说真没有。</h3><h3> 我拍了照片发给张教授,问他是不是这里,张教授的回答,让我更头大了:不是这里,这里是我们学院的钢琴房。</h3><h3> 怎么一个愁字了得。折腾半天,还没有找对地方。“哦,你找教育与管理学院是不是啊?”太阳太大了,我热得喘不过气来,听着他的话,我只知道点头。</h3><h3> “来来来,我指你看啊,你从这条下坡路下去,在第一个路口转弯,然后直走,就是教育与管理学院。上面写着有字,你年轻人认得字,好找。”门卫叔叔拉着我到下坡口处,很耐心地给我指着路线。注视着他,我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我双手合十,满怀感激。</h3> <h3>  我并非鄂城人,但是对鄂城有一种故乡的情愫,原因是因为她——一位罗田姑娘。</h3><h3> 其实,我来鄂城那年才19岁,说到底还小。是个单纯,羞涩的男孩子,跟人家女孩子说上一句话,脸要红半天。</h3><h3> 直到丁酉年秋,遇到她。那大胆了些,换句话说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自然是壮胆的。这胆壮起来,就各种找话题与她搭话。</h3><h3> 我给她讲笑话:“早上看到璐璐迟到了。于是老师就问你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 又是堵车? 璐璐摇摇头说都不是。</h3><h3> 老师问,那是因为什么? 璐璐低着头红着脸说: 早上出门雾太大,路过学校没发现,走过了。”</h3><h3> 她也给我讲笑话,说:“昨天梦见上帝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拿出地球仪说要世界和平,他说太难换一个吧,我拿出夏夏的照片说把这人变漂亮,他沉思了一下说,把地球仪拿过来我再看看。”</h3><h3> 她说我是一个逗的男孩。我发语音说:你要是见到了我,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我平时高冷的很嘞。</h3><h3> 她说那是。是一定要见见的。</h3><h3>  一诺千金。</h3><h3> 她果真来了。</h3><h3>  清早,从胜利到罗田,再坐车到黄州区转鄂城。中途历经浠水、蕲春、黄州,终于抵达黄州。过了黄州,就是鄂城,我就在鄂城,是最后一站。</h3><h3> 她来黄州时给我打电话。我说在西山。</h3><h3> 我早早地到西山寺下,等她。</h3><h3> 前一晚落了雨。雨后的西山古寺,固定而幽静,熹微而磅礴。我一身素衣,踏苔直上,面对着那巍峨的殿堂,折曲的回廊,整个人变得恍惚起来。</h3><h3> 这一次,我没有走近古寺里面。我静静地站在沉寂如初黑黝黝的千年古道上双手合十,远远地看着古寺,内心里泛起朵朵莲花。我双手举过头顶,朝着庄严肃穆的大殿里的大佛深深叩拜。</h3><h3> 我信佛。佛前一跪十多年,祈求我佛心生怜,我是一个五体投地的信徒。愿我佛保佑我能够遇到一个对的人。</h3><h3> 佛终是慈悲的。</h3><h3> 让我在鄂城,遇到了一个低温蜜意的她。</h3><h3> 她打电话来说,马上就到西山了。我心里慌。莫名地慌。赶紧照照手机,看头发乱了没,有没有哪里不好看。</h3><h3> 三分钟后。</h3><h3> 终于见到她,我在见面前显然知道会被惊住,还是惊住了。她穿了极唯美的长款半身纱裙,灰色。气质很好。甜甜地笑。眉宇间是菩萨一样的慈悲,比她照片里的要从容得多。</h3><h3> 她看着我,我慌乱得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就牵了她的手,碰到她手的那一刹那,才惊觉彼此像见过多少回似的。近得不能再近,一瞬间,一点寒暄都没有了。</h3><h3> “我们先去新华书店,行吗?”</h3><h3> “嗯好。”她点头。</h3><h3> 打了滴。在车上,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她身上的有一种气息,是静的,饱满的贞静,不浮、不躁、不腻。清清爽爽往那里一站、一坐、一笑,不张扬,却有惊天动地的静气。这样的女孩,我喜。</h3><h3> 古城路73号,下车。新华书店。</h3><h3> 我带着她找书。我找汪曾祺的《人间草木》,没有找到,就选了另一本书。那天新华书店人群爆满,我们坐在台阶上。我给拍了照片。发朋友圈与空间,写到:</h3><h3> “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从远方赶来。</h3><h3> 两个热爱文学的孩子。</h3><h3> 女孩叫璐璐。</h3><h3> 男孩叫夏夏。</h3><h3> 女孩是一名编辑。也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一年级班主任。因为文学。他们相遇:男孩写了小说向她投稿,女孩说喜欢男孩的小说,后来女孩看了男孩的散文,女孩说:我最爱夏梓言散文。</h3><h3> 男孩欣喜若狂。他知道。他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对的人。</h3><h3> 在新华书店的木制台阶上。他们安静地肩靠肩坐在一起。</h3><h3> 女孩翻着《无言的告白》。</h3><h3> 男孩翻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男孩给女孩讲中国古典诗词中的爱情故事。女孩给男孩说她的学生时代。</h3><h3> 男孩看着女孩突然想起一句诗: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h3><h3> 男孩带女孩去吃火锅,小蛋糕……女孩看着男孩傻吃。情不自禁地笑了。”</h3><h3> 在书店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带她去吃饭。 在南浦国际,吃自助烤肉。她食量极少,与我极为相似。我煮火锅,他做烤肉。吃撑了。从南浦国际二楼出来。</h3><h3> 决定带她去大学,顺便散个步。</h3><h3> 坐车到教育学院外面下,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路过九号公馆时,我给她推荐了山东煎饼。她点了鸡蛋加火腿与里脊肉。看着她吃,我等待着一句话——“味道真好。”</h3><h3> “我们走到凤凰广场去吧。”我独自决定。</h3><h3> 走到莲花大桥上时,我后悔了自己的决定,桥上的风极大,而她穿得如此单薄。肯定会受风寒。我脱下外套给她。她问干嘛,我让她披着她不肯。我强行往她身上套,“我不要啊,你自己感冒了怎么办?快穿上。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又不敢一直僵持在大桥上,再站一会儿,她估计真的要冻着了。</h3><h3> 结果到酒店时。她感冒了。发高烧。全身滚烫滚烫的,额头跟脸上全都是汗。我吓得不得了。我起身,她急忙问:“你去哪里?”我回头,“你乖乖躺着。”我去买药。我准备去开门走,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一个人害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看着虚弱的她,我心疼不已。“我先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她皱着眉。</h3><h3> 没有办法,只能先把她哄睡着,然后我再出去买药。“好。璐璐乖乖睡觉,乖乖的……”我一边轻声地在她耳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理着她的刘海。</h3><h3> 她斜斜躺在床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许是特别难受。</h3><h3> 我的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海棠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呼吸一紧,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微微凌乱的绫罗,即使枕边放着的明珠都抵不上肤色熠熠生辉。</h3><h3> 她睡得是那么柔美,脸庞水润,让人看了就有想触碰的冲动。我问:“哪里不舒服啊?告诉我。”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摆头。我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她安然睡去。</h3><h3> 从六点半到八点,她睡熟了。我赶紧偷偷地跑出来买药,因为附近没药店,我只能往大学跑。可是等了十几分钟都打不到滴,我怕她醒了没看到我会害怕,就一路狂奔到莲花山医院买了退烧药。又买了面包、营养快线跟苹果,跑回来。</h3><h3> 到酒店时,她还在睡,我打电话让她开门。进去后我又开始烧热水。</h3><h3> 我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依然滚烫,我发现她的脸越来越红,我问:“璐璐,你的脸怎么越来越红呀?是不是特别不舒服?”</h3><h3>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如果我告诉夏老师,我是害羞。夏老师信不信?”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真的服了她。后来她告诉我说,那晚是真的害羞,并不是开玩笑。</h3><h3> 我跑到一楼,开了一个她隔壁的隔壁的房间。第二天早晨。我去敲她的门,打开门看到一张洋溢着阳光笑容的面孔。我心安定。</h3><h3> 在酒店一楼吃早餐。要了鸡蛋、蛋炒饭、西红柿、热干面跟豆奶。她依旧吃得很少,她不吃蛋黄,蛋黄是我吃的。</h3><h3> 又是步行至凤凰广场、市委政府、莲花大桥,最后到洋澜湖畔。</h3><h3>  天起着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好像整个鄂城就是为了等待她快来似的。整个洋澜湖畔的芙蓉花全开了。我给她拍照,她在前面走着。温暖的光打在她身上,有种来不及抓住的美,几近贪婪。几近无法忍受。或者说,寸步难行。</h3><h3> 看着自己拍的照片,嘴角微微扬起。照片里的她,站在芙蓉花树下,娇艳欲滴,似古时美人一般。眼神温暖淡定。衣着是文艺范儿,齐肩发,女子中的端丽与清秀,是京剧中的大青衣,是铁凝的《哦,香雪》里的香雪,隔着空间亦能闻到那朴素的香。</h3><h3> 她的美,是戏曲中的《牡丹亭》,是茶中的极品普洱,是人生的花枝春满。还是僧人在花树下了悟,修行的人拈花微笑,爱情中的白头偕老。我安静地看着她,觉得整个世界是如此美好。</h3><h3></h3> <h3><br></h3><h3> 第二年早春的一天。她又来看我。</h3><h3> 她是个大大的路痴。是第二次来鄂城,却依旧认不得路,用她的话说:我只要认得你就行了。</h3><h3> 不认得路,在人群中她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逢人便问:“您好,请问去鄂州大学怎么走?”问的不下一百次了,她显得有些疲惫,这时,她在公交车上问到了学院的学生,学生说带她到学校去,她欣喜极了。</h3><h3> 终于到了站。下了车,她紧紧地跟着学生的脚步,生怕走掉了。学生停下了步伐,指着刻有“为人师表”四个大字的那栋大楼告诉她,这就是教育学院,夏梓言在这里上课。她顺着学生指的那个方向,看到了教育学院,心里像开满了一坡又一坡的花来。</h3><h3> “从这里进去就可以到了大楼下了。”学生说,她感动得几乎要落泪,连声向学生道谢说:“我现在知道路了,我来过一次。谢谢啊!”学生望着穿长裙的她,笑了:“老师,不用谢。”学生眼光甚好,知道她是一名人民教师。她笑的烂若桃花,学生与她挥手作别,叫她快些去,她不停地点头,又像是捡到了糖果孩子。</h3><h3> 学生转身准备离去,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老师,你是夏老师女朋友吧?”她脸红了,羞涩地应了一声:“嗯。”</h3><h3> 她是一个羞涩的女孩。我认识她的第五天,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羞涩的姑娘。</h3><h3> 走在刚发芽的樟树下,她手上提着的是胜利镇上一家我喜欢吃的糕点,她用轻抚着头发,脸红着,心跳着。她这边满心欢喜地发消息给我:我到你学校了。而我那边正在写下周二的说课稿。</h3><h3> 我收到消息,有些惊讶,不敢相信这个羞涩的女孩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他激动又心疼,“你等我一下。”我回复消息。</h3><h3> 我是从不轻易打扮自己的人,此时却在翻箱倒柜地选衣服,穿哪一件,哪一件衣服好看,鞋子,鞋子呢,穿白色的还是黑色,卡其色,还是黑色?最后选了白色风衣,黑色裤子,韩版皮鞋,黑色单肩包。照了下镜子,酷酷地抛出一笑脸,就往楼下冲。</h3><h3> 高度近视的我,远远的一眼就认出她来。瘦高,细长,米黄色长裙,白鞋。没有刻意,没有矫作。在光阴里绣花一样的女子,素淡里自有一种袭人的气质。</h3><h3> 学生下了课,到处熙熙攘攘,而我看她的那一瞬间,那些喧嚣涌动的人群都暗淡下去了,唯有她身上的光芒,那么厚,那么亮,把周围人都遮住了。</h3><h3> 我悄悄地走过去,幼稚师班学生看到我,过来打招呼,我挥挥手说不要做声,不要做声。她静静地站在香樟树下,我突然从背后伸出手来,轻轻的挑了一下她眉前的秀发,就那样轻轻地一挑,她轰轰然。刹那间天崩地裂,她回过头来一把抱住我。</h3><h3> 那一刻,天地仿佛静止了,我这时才懂得,原来爱情不是缠绵在一起,而只是这轻轻地一挑,很清淡,很诗意,很东风遍地春如浪,很万人迷海一身藏。那一手的春色绵绵,虽然轻,却抵得上千里春风,草木浩荡。</h3><h3> 晌午的阳光也好。滚烫烫的阳光从树叶的细缝间,笔直的落下。打在我与姑娘的身上,暖得很。</h3><h3>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人万一掉了怎么办?”我故意以生气的语气对她说出这句话,她从我胸膛里仰起脸,她的脸上有泪痕。</h3><h3><br></h3><h3> 其实,我心疼得很,又还是故作姿态地对她说:“下次你在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听到这句话,她突然就哭了,把我抱得更紧,在哭声中,我听清了她说的话:我好想你,夜里做梦总是梦到你。</h3><h3> 爱一个人,也许就是这样吧。突然就害怕一个人的日子了。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独自餐行独自眠。喜欢安静,甚至孤独的味道,我不合群,不喜欢热闹,不大众,不随波逐流。</h3><h3> 有时觉得一个人的山河岁月,寂静欢喜,比什么都好。直到在鄂城遇到了她,我开始喜欢两个人的日常,一个人。三个字,是单数。两个人就不同了。两个人,就有了依靠,有了温暖,有了温度。</h3><h3> 也是在鄂城,我开始渴望,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h3><h3> 记得朋友失恋了,倾诉时说:只有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你才会觉得一个人是寂寞的。</h3><h3> 我学国出身,曾经无比喜欢丰子恺的那幅名作《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那种空灵的,只剩下一钩新月和冷掉的茶;那一个人,已经孤独于月下寂影里。但现在他我喜欢了。太孤独了。</h3><h3> “我在呢,我在呢。不要怕啊。”我紧紧地抱着她。</h3><h3> 丰子恺的画是一个人,三毛走遍万水千山是一个人,张爱玲早年红遍一边天,晚年也是一个人。这些都是单数,我不喜欢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双数。</h3><h3> 比如我和她。</h3><h3> 她也说鄂城好。去了武汉后,我很是想念鄂城,武汉太急,太挤了,鄂城才真正适合居住。</h3><h3> “我们在鄂城买一套房子吧,我们俩住。”她站在莲花大桥上说。桥下的湖水,起了涟漪。那夕阳的倒影随着涟漪,当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碎金。</h3><h3> 我说好。</h3><h3> 以后,春天我们俩一起到洋澜湖畔看锦江春色来江城,看花开时节又逢君。夏天的时候,就一起到万千草木的蕲春,看出城十里荷香好,天赐医圣出蕲春。秋天的时候,他们一起到罗田,看秋深白露凤山亭,看山河岁月忽已暮。想想,故人归来情依旧。可真是好。</h3><h3> 在鄂城的那个春天,阳光很好。没有了往常的雨季。她与我都是不大喜欢雨天的。</h3><h3> 我带她去观音阁。讲“万里长江第一阁”的故事给她听,听得可入神了她,我故事讲的自然也好。现在几乎没有说书的了,要是早在七八十年代,我定是一个说书的料子。</h3><h3> 她说,罗田有一条大河,叫义水河,很多情侣在哪里拍照,又说过些日子也去拍。</h3><h3> 于是,迫不及待,第二天就去了罗田。我们俩十指相扣地走在河畔。有凤,微凉。我握紧了她的手,她也握紧了一分。</h3><h3> 坐在河畔上的岩石上。她问我:夏老师,你有多爱我?他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其实我心里想说很爱,但是这太没意思了。她对我而言,就如同冯素珍对李兆廷。是天数与命中注定的缘。我性格那样的傲,从不低头。可在她面前,我愿意低头:有多爱璐璐啊,这个答案很长,我要用一辈子来回答你。</h3><h3> 她听了,心疼的不能呼呼。</h3><h3> 青城山下白素贞是我极喜欢的一段戏。</h3><h3> 你心跳吗?爱情是只见了一个人心跳。见到别的人也许还插科打浑无动于衷,可是,见了她就拘束,就发紧,就不知所措,就心跳到嗓子眼。</h3><h3> 接下来,你脸红,你羞涩。你手脚变得冰凉,鼻尖上冒着细细的汗珠,你嘴唇发干,你眼神变亮,你耳朵好像只能听到一个声音——那是来自她的声音:夏老师,还有我在,璐璐一直都在。</h3><h3> 想起那天夜里,她脸红。只有对我,她才紧张成一个羞涩的小姑娘,连说话都结巴,都语无伦次,都像刚出窑的青花瓷,脸上带着薄薄的紫蓝色的晕,美死了。</h3><h3> 我们俩是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本无相思,后来见你一面春风,从此一念至笑痴。</h3><h3> 每个星期五放假,她都坐很远的车来鄂城看我,我们晚上住在我姑姑的酒店里,共用一张大床。两人睡在一起,几乎一直都在悄声夜谈。</h3><h3> 相较于哪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意图直接和效果迅速的睡眠,我总是很长时间无法入睡。我们聊天,聊着聊着她就睡着了,那天是有月光的夜晚,窗外一树梨花,碎小暗影投射在窗子和墙面,摇晃不定,树影婆娑。</h3><h3> 月色又在地面和床上切下一方斜斜的霜白亮色,她的脸容沉睡在月光之下,因为有梦而带着轻微变化的神情。嗫嚅几下,又翻身睡去。彼时我看着她,有抚摸她的欲望,却总是不敢。</h3><h3> 两点钟时,她忽然翻身过来,抱着我。我一向睡眠极浅,自然就醒了过来。只感到她的额头暖湿地贴在我脸颊,略微用力往我的颈窝钻。细弱的胳膊折过了我的胸口,手放在我的肩头。一条腿搁在我腹部。嘴里念念有声。我已经清醒无比,内心惊怯慌张,却一动不敢动。</h3><h3> 我轻声而迟疑地说,璐璐,璐璐……怎么了。</h3><h3> 她没有应声,还在梦中。</h3><h3> 于是我轻轻地抱着她,继续睡觉。却是再也睡不着,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不动到天亮,如此一直看着梨树的阴影愈加鲜明,天光渐渐朗然。</h3><h3> 后来与她说及此事,她笑着,说她一点也不知道。也忘记了是做了什么梦。</h3><h3> 两年后,我回到鄂城。没有带钥匙,开不了门,便住在姑姑的酒店里,那时候姑姑也已经离开了鄂城去了浙江的大酒店。我到前台办理手续时,服务员给我的房间是520。似曾相识燕归来啊。我们第一次住这里时,也是520。</h3><h3> 此时姑娘在罗田。在520,我再一次躺在床上,相当想念她。夜里做梦梦见她还在我身边睡觉,抱着我。我条件反射,手扑过去,却是空的。我落落寂寂地醒来,看着一半空的床,忽然坐起来,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掉下来。</h3><h3> 我才明白,“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的意思。</h3><h3> 在洋澜散步。校报发来消息问:你在鄂城的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你想对鄂城说点什么?</h3><h3> 我心有万水千山的情意,却一时语迟,不知道如何表达。后来,姑娘说,你与鄂州是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h3><h3> 鄂城是我的银碗盛了我的雪。</h3><h3> 我觉得大好。</h3>

教授

学院

诺贝尔文学奖

鄂城

洋澜

作家

男孩

女孩

老师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