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纪事 （四）

春荷晚晴

大学梦
（一）公告栏里的“海报”
      1979年11月24日，在学校楼厅的影壁上，贴出了一张带有号召性的“海报”，题目是《请看今日之中国》，大概内容是号召同学们看清目前的形势，祖国正在一日千里的像四个现代化的目标前进。国家非常需要有知识的经济管理人才，在这种国家迅速发展的形势下就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随着我校体制的改变，我们是还沉默在现在的状态下自己断送宝贵时机，还是起来争取把我们的中专学籍改为大学？
      这还要往前追溯一下这张海报的起因。我们是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后第一次高考考入北京市财贸学校的，由于十年的高等教育停摆，国家具有大学学历的人才严重不足，同时希望进入大学学习的人也很多，1977年参加高考的人数有一百多万人，由于欠账太多，原有的高等院校远远不能满足国家对高等人才的需求和人们迫切要求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中专学校都升格成为了大专院校，如我们财贸学校升格为财贸学院，物资学校升格为物资学院等，当时的北京市长林乎加决定扩大招生，解决国家在高等教育上欠账太多的问题，于是很多大学也纷纷创办了分校。1978年进行了春季和秋季两次高考招生，使大批已经工作和在农村插队的知识青年获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而我们就成了财贸学院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中专生，比我们晚半年入校的就是大学生了。

      中专变成了大学，学校还发给我们每个同学一枚北京财贸学院的校徽，当时我们还喜滋滋的全班到颐和园春游时都戴着财贸学院的校徽拍照呢。

注意到同学们胸前的校徽吗？

      转眼间到了1979年，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学校已经是大学了，校徽也发了，但戴上这枚校徽，难道我们就是大学生了吗？这给即将结束学业的中专生们带来了一丝还想继续学习的希望。所以才出现了这张大“海报”。
      海报说出了广大同学的心愿，瞬间，一张张表示坚决支持和拥护的大“海报”贴出来了，17班的大字标语也贴出来了。同学们奔走相告，纷纷讨论和窃窃私议着这件关乎每个中专生命运的大事。下午，21班又贴出了一张大“海报”，说明我们要求改大学的理由，指出我们改大学完全是有理由和有条件的，从这里开始，一场要求改变我们中专身份的学生运动开始了，我把它称作“大学梦”。 （二）两种思想产生分歧
      开始时，受“海报”的鼓动和召唤，各班学生中大部分同学都认为这是关系到国家，人民和我们自己直接利益的事情，许多同学采取了积极响应的态度，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并肯定这种诉求的必要性。虽然大家也清楚的预感到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仍然充满信心。我就曾和同学讨论时说，我们既要有失败的准备，也要有坚信胜利的信心。有的同学说：“我们不做这个争取，老老实实的也是两年，争取一下也说明我们不是那种无志青年，其实我们是非常想多学一点知识，长一些才干，为四化多出一把力的！”。当然，也有同学质疑发起这场运动的目的是要求改变待遇，但还是支持这场运动的。
      另一种人的思想就不同了，他们用国家的利益，国民经济计划平衡等理由反对同学们的行动，其理由就是肯定不会成功，瞎闹腾啥呀！（其实现在看这些人是理性的）。当时，对这小部分反对的人，大家都表现得很气愤并和他们进行辩论。尽管有小部分反对的声音大部分人还是支持运动的。学生会的干部开始时是无动于衷，静观事态发展，这时也坐不住了，他们也贴出了支持运动的大字标语表明态度，接着各班代表和一些自愿参加的同学在财银学科教室开了一个会议，会议选出了八名代表（各班一名）作为班里运动的联系人，成立了“联系会”，各班同学都纷纷起草写给北京市教育局、财政局、北京青年编辑部等各处申诉理由信件，运动向纵深发展。

珍藏的校徽

（三）插曲
      在同学们为升格闹得沸沸扬扬时，学校大专班的几名同学“醋意”大发，一天，同学们到学校后看到墙上贴了一张讽刺中专学生要求改大专行动的“海报”，是以诗的形式写的，大意是什么貌堂堂，绣花枕头草做囊之类的，总之就是说中专生不自量力，自己没本事考大学还胡闹。

      这一下可气坏了中专生，一场文字战开始了，许多讽刺大专生自以为了不起，瞧不上中专生，其实自己也未必怎么样的诗也贴了出来，大专生也又有几首回击的诗出笼，但马上又遭到中专生的回敬，一时运动趋于混乱。这时主张正义的大专商经2班的同学贴出了不赞成个别大专生讽刺中专生的做法，呼吁大专生不要在里边掺和，要搞好团结的“海报”。“海报”贴出后得到大多数同学的拥护，“联系会”也提出了不要理睬个别大专生言论，集中精力为争取改大专奋斗，这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四）权力争斗和“大学梦”破灭
      随着运动的发展，同学中有人提出到市委请愿的动议，因为校领导怕事态发展不可控，不赞成同学到市委请愿，所以学生会提出派代表去市委送信的方案，一部分比较激进的同学坚持要去请愿，他们组织起来要向学生会和联系会“夺权”，说联系会和学生会不代表学生，而是校领导的傀儡。

       第二天，学生会和联系会的代表要到市委去送请愿信，可那些自称是学生的真正代表的同学和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围住汽车，不让代表去送信。一些人还跑到正在上课的各班去鼓动宣传，号召大家都去请愿。这样，请愿的浪潮由一些人鼓动着使分歧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各班又到大食堂集合，学生会的一个干事通报了送信受阻的情况，然后表示说，广大同学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他的表态取得了人心，接着，那个干事提议对是否向市委送信进行表决，同意派代表去送信的和不同意派代表送信的分别举手，结果，同意派代表送信的占了多数。这样，学生会和联系会取得了胜利。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到了晚上，代表们回来了，传达了去市委送信的经过，市委财贸部的安林部长接待了他们，大致意思是财贸部理解大家的心情并表示支持大家的诉求，但要服从市委的决定，不能乱来，言外之意就是虽然我们支持但无济于事，并说你们今天没来集体请愿很好，如果来了我们也不怕。（言外之意就是别跟我来这套。）
      传达完送信过程和市委精神后的第二天，联系会贴出了一张“海报”，宣布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联系会就地解散了。联系会的解散预示着前面的轰轰烈烈已经偃旗息鼓，吹灯拔蜡，烟消云散了。实际上就是那要求升大学的梦想已经破灭，从此，再无人出头过问此事，两周的学运如潮起潮落一样就这么结束了，各位同学，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吧！接着就是按部就班的去北京市百货公司实习去了。
      反观这次“大学梦”的破灭，失败好像是注定的，没有铁腕人物的支持，学生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客观讲以我们当时考试的那点儿分数，上大学也确实有点小惭愧，但第二年高考上分校的分数和我们当时考的分是一样的，如果是分数相同，结果却是大学与中专之差对我们来说就有点不公了。后来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才知道中专的学历还真是不行，我们毕业后还要一边上班一边继续补学历，我和康秀芳、赵福保、孔昭禄等同学在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就又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函授学院，开始了五年两段制的大学专课和本科的学习，多学了五年不说，这学历的含金量也比全日制大学生差远了，关键是有学历没学位啊！如果升格争取成功了，我们会少走许多弯路。
（1978.12.12.初稿，2019.6.15.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