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赴黄土铺 战地黄花香

北海也是海

　　这件事发生在10年前的2009年。

2009年是建国60周年，也是衡宝战役胜利60周年。这年总参谋部（当时还没有进行军改）组织全军6个快反机动师，进行远程快速机动演练，其中就有54集团军的162师，奉命从中原驻地拉动到桂林综合训练基地，与兰军进行一次没有预案的热带丛林对抗演练。其开进路线恰好经过当年衡宝战役该师的主要战场——湖南省祁东县黄土铺。于是162师就专门邀请韦统泰老团长，前往昔日战场，现地讲解当年的战斗经过，对部队进行传统和荣誉教育。那年他己是91岁了，8月份又正是三伏天，这么热的天，这么远的路，大家都很担心他的身体，可他的态度却非常坚决，给老部队讲战例，讲传统，讲作风，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活动地点就在当年打仗的主要战场之一——黄土铺。黄土铺距祁东县城三十多公里，通乡村公路和公交车。黄土铺顺着一条丘陵山坡修建成村。

为讲好战例，使战斗经过形象直观，在缺少资料的情况下，凭着回忆画出了穿插战斗要图，并制成了挂图。

　　关于衡宝战役，军史、师史、团史，还有很多正史都己讲的很全面了，很清楚了。这次去黄土铺昔日战地参加庆祝衡宝战役胜利60周年活动，感受颇多。

　　当年衡宝战役中，45军隶属中路军12兵团，当兵团的6个军分三路向衡宝地区攻击前进时，45军135师为在穿插中隐蔽行动，没有架设电台故未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待架设电台与上级联系上时，135师己进至衡宝公路以南，楔入白崇禧的中枢纵深。从这一刻起，不管愿意不愿意135师无疑了这次战役的主角。

　　这个突发情况令敌我双方的指挥员都吃了一惊，虽然在战争中出现意外情况的事并不少见，但这种在重大的战役中发生的偶然情况，却是对双方指挥员指挥艺术和水平的一个考验。林彪立即电令135师，你部由我直接指挥，立即向湘桂铁路前进翻毁铁路，机动灵活截击退敌。接到这个电报后，135师首长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虽然四周都是敌人，但他们并不紧张害怕，现在由林总亲自指挥，他们心里有底了，一定能打破敌人的包围并消灭他。当时四野部队上下都会唱一首歌，名字就叫《林总命令往下传》，＂红旗一展大军冲向前，人民解放军像猛虎下了山，不消灭敌人不算英雄汉＂。

135师不要说在全四野范围内，就在45军内与其他两个师相比也是一支比较年轻的部队，组建时间晚部队成分新，但部队进步很快，经过辽沈、平津战役的锤炼，尤其是天津攻坚战的考验，己然挤身主力的行列。

　　黄土铺是衡宝战役的主要战场之一，在这里白崇禧的＂钢7军＂被消灭了，在这里135师打出了一个＂猛虎团＂，在这里丁盛师长获得＂丁大胆＂的威名而闻名全军。

黄土铺座落在从北向南一道平缓的山梁上，南北向北高南低，一条乡村土路顺着山梁往南通往文明铺、白地市，村东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约有十几二十多米宽，河两岸种有成块或零星的稻田，小河东约五百多米处突起一道山岭，与黄土铺所在山梁平行但高于山梁，这道山岭叫沙木冲东山，从沙木冲东山到黄土铺山梁一千至二千米。

　　当时，405 团团长韦统泰正带着营以上干部在沙木冲东山勘察地形，发现在黄土铺的山梁土路上敌大队人马多路并行向南行进，目视范围内敌人在一个团以上，打还是不打，容不得多想，当时405团担任师的前卫团，刚在师受领的任务就是在黄土铺一线截住南逃之敌。打！但又怎么打，根据敌尚未发现我而又处于行军状态，没有纵深，因此我也不留预备队。团长韦统泰一面向上级报告情况，一面命令全团九个步兵连全部展开，一营居中，二营在右，三营在左，同时向敌人猛扑过去，边跑边动员，边交待任务，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团里一声令下，全团2000多名官兵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冲入敌行军队形，完全靠刺刀、手榴弹、短兵相接白刃格斗，这一突然打击，恰巧打在敌7 军军部及其直属队的头上。试想一下，当2000多人呐喊着从山下猛冲下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当即把敌切成数段，使敌失去指挥，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其实在从山上猛扑下去时，全团谁也不知道敌人是哪部分的，更没想到是敌7军军部，这一切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因为这几天135师插入敌后以来，一直和白崇禧的7军、48军的几个主力师缠斗在一起。7军敢称＂钢军＂，也非浪得虚名，是李宗仁、白崇禧的嫡系起家部队，其军部编有警卫营、工兵营、通信营、炮兵营、卫生营，战斗力较强，黄土铺的每一个高地、房屋、院落都要经过反复争夺才能得手，战斗异常激烈。经过五个多小时激战， 405 团才将敌大部歼灭，毙俘国民党军1200余人，打出了猛虎团的威风。

　　衡宝战役结束后，135师在黄土铺地区进行修整和总结表彰。这是在黄土铺召开的全师胜利庆功大会上，丁盛师长（主席台中拿旗者）向405团1营授予＂勇猛顽强＂的锦旗，箭头所指处为当天大会的总值星（现在叫主持人）405团团长韦统泰。

在这次大会上，45军司令部、政治部授予405团＂猛虎扑羊群＂的锦旗一面。从此猛虎团、猛虎师就成为了405团、135师的光荣称号。45军、135师的前辈们，他们不仅会打仗而且有文化，能文能武，从锦旗的用词上就可以看出其水平，＂猛虎扑羊群＂、＂腰斩七军＂、＂三分钟杀开民权门＂、＂金汤桥连＂，生动形象，朗朗上口。

　　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吧：

时任45军军长陈伯钧、政委邱会作、副军长张天云、副政委王逸群、参谋长黄鹄显、政治部主任段德彰。

时任45军135师师长丁盛、政委韦祖珍、副师长吴瑞山、韩声涛、参谋长刘江亭、政治部主任任思忠。

时任45军135师405团团长韦统泰、政委荆建、副团长韩怀智、参谋长张维、政治部主任周文。

　　 纪念活动在黄土铺＂衡宝战役纪念碑＂前举行，纪念碑座落在村东北的山坡上，距村庄有四五百米，周围光秃秃的没有一颗树，纪念碑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周围的野草在山风的肆虐下，东倒西歪的苟喘活着。椐当地的人介绍，五十年代曾建有一个纪念碑，风吹雨打坏了，这是前几年在原地重修的，纪念碑顶上还戴个＂帽子＂，这种式样还很少见到。

　　望着烈士纪念碑，不由得让人想起很多，十多年前的时候，虽然经济发展了，新建了许多高楼大厦和各种搂堂馆所，可是散落在各地和民间的烈士陵园和纪念设施，却得不到修缮，显得破败萧条，甚至还有人公然往烈士身上泼脏水，很多复员、转业、退伍老兵的遗留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些自毁长城的不正常现象，这几年才稍有好转。

　　纪念活动的会场正面照片，老团长腿不太好，从村里搬了把椅子坐下来。

　　黄土铺烈士纪念碑后面有个不太高的墓丘，主要埋的是黄土铺战斗中牺牲的405团的324名烈士。由于纪念碑体量不大，没有锈刻烈士们的名字。来到了黄土铺，一定要给牺牲的烈士们献上一个花圈，写上老团长韦统泰，这里埋着的都曾是你的战友。

　　站在烈士纪念碑给烈士们敬献的花圈前，刚讲了一句：同志们，老团长今天来看你们了，60年了……，便泣不成声，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只有真正经历过战火考验的战士，才会有这种刻骨铭心的感受，任你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泪水也会情不自禁的滴落。

　　笔者想选择一个最佳位置抓拍一张，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别人的抓拍对象。

　　配戴上猛虎师的臂章，仿佛又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不，他始终就没有与他们分开过，他早与这支和他自己一起成长起来的部队溶为了一体。

　　在帐篷里，给参加纪念活动的162师连以干部和祁东县部分领导、干部，讲黄土铺的战斗经过。

　　右为时任（2009年8月）师长胡武帅。你是162师第几任师长，答道：第17任，我是第3任师长，那时还叫135师，我们那时带出来的兵都像小老虎，你现在也要把他们带成小老虎。这是两位师长，也是两代军人之间的交谈。胡武帅从师长岗位上到国防大学学习，毕业后任54军后勤部部长，后不幸在任上病故。

　　找到了当年指挥打仗的地方，虽说房屋和环境有些变化，但地形变化不大，留一张照片做纪念。

照片中突出的两座石砬子山，就是当时405团的指挥所，距1营攻打的土地堂仅有三四百米，战斗最激烈时把团警卫排也当预备队派了上去，团长、政委身边仅有几个参谋和警卫员。

　　笔者和父亲在昔日战场上照个像留做纪念。父亲60年前带领这支英雄的部队在这里创造了荣誉打出了威名，笔者40多年前也到了这支部队当了一名战士。正像一首歌里的歌词唱的那样：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你永不会后悔。是的，你的生命中有了在45军（54军）当兵的历史，你不但不会后悔，而且会永远感到光荣与骄傲。

　　得知这次部队演习要路过祁东，县委和县政府都非常重视，虽然祁东经济条件不算太好，也动员了有关部门和企业给部队送来了慰问品。当地老乡讲，自当年解放军四野在这里打完仗以后，几十年都还没有部队在这里搞过训练。当年支前给四野部队送的是粮食和马草，可今天送的却是方便面、面包、火腿肠和矿泉水，东西虽不同了，可心却是一样的。

　　县府的一个工作人员，给了我一本县政协和县志办编印的一本小册子，里面写得是祁东县各界如何支援四野衡宝战役一些亲历的事情，虽然都是一些小事，但却很生动感人。有位黄土铺学校老师写得回忆文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黄土铺战斗刚结束，135师师部住在黄土铺村的一个大院里，这位老师就带着他的学生去慰问解放军，当时农村的学生年龄大的十几岁，小的七、八岁，说是慰问解放军就是女同学给战士洗洗衣服和缝补一下破了的军装，男同学上山给部队划了点柴火。这位老师听师部的人讲，师里韦祖珍政委的照像机打仗时在村北边的松树山上弄丢了，他也不知道政委是多大的官，反正管的人不少，于是他想，我带学生们上山去给韦政委找找看，要是找到了不比洗几件衣服缝补几件军装要强得多。

　　韦政委的这部照像机可不简单，它是一部蔡斯135的像机，小巧方便好用，从在东北得到它就没离过身，全师的人都知道韦政委喜欢照像，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拿出像机来照上几张，师里甚至是军里的许多珍贵照片都是他亲手用这部像机照的。

　　这次衡宝战役，韦政委从不离身的照像机都弄丢了，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这次战斗的激烈和紧张，师部有时也要和敌人面对面的战斗。于是这位老师就带着他二三百名学生上了山，那么大的山满山都是松树和茅草，找一个巴掌大的小小像机谈何容易，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许上天注定这像机就不该丢，两天后像机找了回来，而且完好无损，老师和同学们因此受到政府的表扬，此事也在当地传为佳话。

　　本文前面所选用的三张老照片，就是韦祖珍政委用这部失而复得的像机拍照留存下来的，要不然今天就看不到当年的大会盛况了。

图为离纪念碑不远处一片黄花菜开花的场景。笔者查了一下百度百科的条目，摘录于后：黄花菜，中文学名：黄花菜，目：百合目，别名：忘忧草、安神菜，花期5月——9月，黄花菜性味甘凉，有止血、消炎、清热、明目等功效，分布于中国山东、山西、安徽、江西、福建、湖南、两广等地区，原产地中国邵东县、祁东县。

开在黄土铺漫山遍野的黄花菜花，在微风的吹拂下像金色浪花一样起伏翻滚，仿佛在像我们诉说着什么……。

2019年6月27日于北京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