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

氪桐

　　院子里有一块空地，面积大约两个平方米左右，多年以来，我先后在这块空地上种植过各种不同的植物。

我并没有栽培那些艳丽娇媚的奇花异草，而是选择种植了一些瓜果之类的农作物，虽说是缺少了几许吟风弄月的诗情画意，却也增添了一些“种豆南山下”的田园之乐。

        妻子经常到农贸市场买菜，和一位来自城郊农村的卖菜大娘不经意之间成了熟人。这位大娘卖的菜都是自家种的，妻听说她家还种着葡萄，不觉动了心，便试探着问她能不能提供一棵葡萄秧苗，大娘很爽快地答应了。过了一段时间，大娘便带来两株插在泥团上的葡萄苗给妻，并告诉妻说，这两棵苗是她从自家葡萄藤上剪下枝条培育的，现在已经成活了，因为担心我们不会管理，还特地多培育了一棵，以确保至少有一棵能够长大。简单的几句话，显现出农村人的真诚和纯朴，如一缕春风，吹得我们心里暖暖的。回家以后，我们在院子的东边和西边各种了一棵，居然都成活了。我找来一些旧电线，为它们拉起了网状的棚架。秋天，当棚架上挂满了一串串通体透紫、晶莹发亮的葡萄时，小孙子在下面欢呼雀跃，比过年还高兴。

傍晚的时候，搬一张小桌子放在葡萄架的旁边，做上几个小菜，开上两瓶啤酒，我和老伴还有儿、媳、孙全家人三代同堂，围桌而坐，边吃边聊，其乐淘淘，真有几分“豆棚瓜架下，把酒话桑麻”的农家乐趣，与坐在空调房间里相比较，又别是另外一种风情。

        农贸市场外边，有农民老大爷在路边摆摊，柳条框里放着一团团泥土，每个泥团上都生长着几棵小秧苗。问了一下，品种还不少，有黄瓜、丝瓜、茄子、番茄、辣椒、扁豆、豇豆等等，价钱很便宜，一个泥团只要一元钱。几年来，我先后从这里买过黄瓜、丝瓜、茄子等秧苗。

        第一次买的是两个泥团的黄瓜苗，回家种在地里，遵照老农的嘱咐，成活以后将那些瘦弱的全部剪去，每个泥团上只保留一棵藤蔓粗壮的让它生长。又用绳子结了一个网，给它往上爬。黄瓜生长很快，从藤上冒出小瓜妞开始，大概生长十天左右便可以采摘了，而且一棵藤上可以接连不断地连续长出五、六个小瓜来，同时一起生长。妻把黄瓜做成凉拌菜，还得意地告诉大家说，这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绝对没有农药！刚刚摘下来的黄瓜做成的菜，又鲜又嫩，味道特别鲜美，全家人都赞不绝口。自从种植了黄瓜以后，买菜的时候就不用再买黄瓜了，投资二元钱，收获可是好多倍呢！

　　丝瓜和黄瓜的藤蔓爬在同一个网架上，都开着金黄色的小花，叶子的形状也相近，粗看时不易区别，不过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差别来的。丝瓜开的花比黄瓜花要稍微大一点，颜色也更加鲜亮，而且丝瓜的雄花都是开在一根长长的柄上，长柄的顶端相拥着一簇七、八个小花蕾，每天只开放一朵花，轮流有序地连续开放。黄瓜雄花的柄却非常短，有时几乎看不出来。它们的瓜妞也不一样，黄瓜妞上有许多微微凸起的细小斑点，长大以后就发育成了一个个尖锐的小刺。丝瓜妞的表面则是平滑的，表皮上有一些纵向的条纹，随着小瓜的不断长大，这些条纹也会变得愈加的清晰而美观。丝瓜可以炒菜，也可以烧汤。如果你选择一条或者几条丝瓜不摘，让它一直生长，经过阳光长期的照射以后，丝瓜的表皮会变得又黑又脆，用手就可以很容易地把它剥下来，这时候你可以看到，瓜里面的肉质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些丝网状的筋，变成了一只真正的“丝”瓜。这个“丝”瓜，可以用来做抹布，洗碗洗锅，去污力特强，而且绿色环保。

我特别喜欢观赏丝瓜的花。每天早晨，晨曦初露，网架上开出一片金灿灿的小黄花，色泽鲜亮夺目，花瓣经过一夜露水的滋润而显得娇翘挺拔，楚楚动人，黄色的花和绿色的叶互相映衬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有时还会飞来几只蝴蝶或者蜜蜂，围绕着小黄花曼舞飞扬，一会儿又落在花蕊上轻吻浅啄，此情此景，令人心动。

        朋友送来一些香菜（盐荽）种子，撒在地里，每天浇水，不久就发芽了，小芽无拘无束地悄然生长着，不知不觉就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每逢家里吃面条的时候，孙子总忘不了要奶奶摘几根香菜，切碎了，洒在碗里的面条上，那个香味儿，美得小家伙手舞足蹈。妻还喜欢买来几块香干，切成小块，加上切碎的香菜，淋上麻油和酱油，就成了一盘喷香可口的凉拌菜。

        香菜不怕寒冷，冬天的时候仍然青葱如玉。春回大地，香菜在春风的吹抚下开出了白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的一片，被下面的绿叶衬托着，宛如绿丝毯上面飘着一朵朵白色的浮云。

        邻居送给我一棵葫芦苗，长大以后，还真的结出了两个葫芦。孙子把这个葫芦用带子系好挂在腰里，痛痛快快地当了一回铁拐李。还把葫芦绑在红缨枪上，扛在肩上，说是林冲雪夜上梁山，可惜是秋天，没有雪，只得悻悻然。

　　有一年春天，泥土里自己冒出来一株小苗，我本来准备把它当做杂草拔掉，看了一下它的叶片，有点儿像是什么瓜的叶子，心念一转，决定把它保留下来，让它长大，看看到底是什么。我每天给它浇水，不时还给它施一点肥，慢慢地越长越大，最后还结出了一个瓜，原来是个南瓜。猜想可能是以前清洗南瓜的时候，把种子掉在泥土里，现在居然长出了这个瓜。秋天的时候，南瓜成熟了，摘下来，吃了好几顿南瓜面条，才把它吃完。

　　有一位朋友送来一株薄荷草的苗，我也把它种在地里。薄荷草的生命力非常旺盛，它的根不像其它植物那样直接往泥土里钻，而是像藤蔓一样在泥土的表层下面蔓延，藤蔓上有许多小节点，小节点上会长出须根和新芽，须根向下扎入泥土，新芽则反身向上，很轻易地便刺破泥土，探出头来，张开小小的叶片拥抱阳光，栉风沐雨，茁壮成长。不需要经过很长的时间，原来的一株小苗便长成了一大片，占领了花坛的一大半。凑近薄荷草的叶片用鼻子嗅，还真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闻之令人神清气爽，悠然舒畅。

　　俗话说吃鱼不如取鱼乐，种植农作物，收获一点果菜其实是次要的，享受的是这个过程。

就拿种黄瓜来说吧，从小苗买回来种到花圃里开始，便会情不自禁地经常来观察它。首先关心的是能不能成活，带着一丝稍稍有点紧张的心情，每天都要观察好几次，如果发现它的叶片有点蔫了，便赶紧浇上一些水。刚刚种下去的小苗，生怕太阳把它晒坏了，又找来一个旧纸箱，撑在它的旁边遮挡阳光。两三天以后，看到小叶片脆生生地俏立着，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小苗成活了！随着小苗的长大，便张罗着给它搭棚架，还要拉上绳子把它往棚架上引，期间还要经常进行一些调整，目的是让小苗上长出来的触须能够接触到绳子。那些小触须也好像有灵性一样，只要它碰到或者接近了绳子，等你下次来看的时候，便会发现小触须已经围绕着绳子生长了好几圈，把绳子牢牢地抓在了手里。从瓜藤上长出第一个小瓜妞开始，每天关心的重点便转向了小瓜妞的成长，不时地会跑过去看一看。我和妻子还经常一边看一边讨论——这个瓜长得最快，那个瓜今天比昨天又长大了多少，哪一个瓜明天可以摘了……。讨论到最后，往往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吃鱼不如取鱼乐啊！说完了，我们常常会相视而笑，惬意愉悦，怡然自得。

葡萄又是另外一种风景。葡萄在生长到一定的阶段以后，果实当中会积聚糖分，味道会变甜。大概是受到这些甜味的吸引，便经常会有小鸟飞来光顾，啄食这些还未熟透的果实。夏天的中午我喜欢午睡一会儿，起床以后到院子里去，便会被突如其来呼啦啦的声音吓一跳，抬眼一看，只见几只小鸟正从葡萄架上仓皇飞去。搬来人字梯站上高处查看，发现不少葡萄已经被小鸟啄得百孔千疮，破烂不堪。院子里有人的时候，小鸟便不敢来，只站在远处的树枝上喳喳地叫。如果你回到屋子里，过一会儿再到院子里去，呼啦啦又是小鸟受惊飞去的声音，你生气着急也没有用。我找了几根红色的布条系在葡萄架上，风一吹便会飘起来，吓唬小鸟，头几天还有一点作用，时间长了便不灵光了。原来小鸟也会总结经验，发现你不过就是这么两下子，便不再害怕了。后来听人家说，可以用纱布做成一个个小袋子，把每一串葡萄都套起来，感觉太费事，也没有弄。所以每年结的葡萄，大概有一半左右都喂了小鸟。不过，这个事情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烦恼，我这样对自己说：别的人家还拿钱买小动物去放生，我这个只不过是贡献了自己长的植物果实给小鸟吃，也等于是做了一件善事吧。现在都讲人与自然的和谐，我这不是在实践这个理念吗？由于我的心态好，想得通，放得下，不但不烦恼，甚至还可以从中寻找到一种别样的乐趣呢！

栽培和管理农作物的过程，既可以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又有利于舒缓情绪，愉悦身心，让我享受到了无比的乐趣，使我的晚年生活充实而又快乐！

劳作之余，我曾经作了一首自嘲的诗，附录于后。

自 嘲

昭阳湖畔一老农，

黄瓜葡萄月季红。

心底无事天地宽，

踏歌弄花乐融融。

［注］我的家乡江苏省兴化市，历史上曾经是楚国大将昭阳的封邑，城区所在地就叫做昭阳镇。在城郊结合部有一处水潭，名为昭阳湖。

▼ 茄子开花

▼ 即将收获的茄子

▼ 小院里的月季花

　　［2019年6月完成初稿，2020年8月补充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