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里

@尔(*^_^*)东@

　　宁静的夜晚，又属于我的世界。我伏在桌案上，聆听着窗外从邻家飘来的歌声。

第一瓣桃花飘落的时候

心底有个声音对我说

回家 孩子回家 回家

回到我童年的出发

白云漫卷着经幡

那是梦里的波堆神山

幽蓝幽蓝的湖水

那是挂在冰川下想家的眼泪

回家 回家 回家

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回家 回家 回家

……

……

一曲《梦回故里》，又搅动着我内心世界的心弦，让这颗沉浸的心神不再安静。

　　回家，回家！家是个什么样子？一幅模糊了的记忆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栋栋红砖瓦房，那是儿时生长的地方。天空里弥漫着清新的朦雾，炊烟在烟囱上袅袅飘上空中，鸟儿在枝头上鸣唱，麻雀在屋檐下鼓躁。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仿佛画面更清晰了一些。

　　哦，那是什么？我看见一户房门被打开，混浊的热气，从逐渐开启的门缝中涌了出来。门大开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裹着一股灰白色的热气，边往头上套书包，边迈出门栏向外跑。“哎哟，慢点，慢着点！”门里跟着走出一位娇小的妇人，手攥着门上的拉手，探着大半个身子向小男孩喊道：“少兰，别跑，时间还早着呐，赶趟，小心别摔着！”随后又补充道“放学后早点回家，别在外面贪玩啊！”哦，那是儿时的我吗？我问着自己。“嗯呐！”被叫做少兰的小男孩头也不回地应着，甩着身上的书包向西跑。少兰妈看着儿子的背影，两手搓了搓围裙，摇了摇头，带上门进了屋里。

　　“少兰呐，就去上学呀？”少兰抬头一看，见是隔壁的阎姨抱着一梱柴火在进屋。“嗯呐”少兰仍然不停地往前跑。

“呼”一股尘风扑面而来，少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抬头又一看，见是邻居宋良善在挥舞着大扫把，“呼哧呼哧”的扫街呢。少兰瞧着大扫把的节奏，找个空档一跃地跳了过去，回头再看看面无表情继续扫地的宋叔叔继续往前跑。

到了房西头，扭头望了望正蹲在门前刷牙的王铁燕。“刷干净点！”少兰撩骚道。那丫头对少兰一副不感冒的样子，继续低着羊角头刷牙。“哼”少兰跃过场区中心大道，跑到并排的另一栋房，在第三家门口停住，趴着这家窗户往里瞅，啥也看不清，便用脚踢了踢房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半个缝，从里面夹着半个妇人的头。“哎哟，这孩子咋这么早啊，吃早……”少兰不等山东味话完，就从二小妈的胳膊下钻了进去，推开里屋门，直奔炕上的一排脑袋瓜摸去。在确定目标后，少兰捏了捏二小的鼻子，嚷着让二小起来。二小迷糊着眼睛看了看少兰，嘴里一边唧唧歪歪的嘟囔着，一边侧向另一边继续睡。“哎呀，二小啊，还不起来，少兰都来了，你咋这么懒啊。”二小妈跟了进来，快速的开着机关枪。“少兰啊，你咋起这么早啊，你妈给你做的早饭吧，都做的啥呀？……少兰捂着耳朵跑到另一间屋，见二小爸坐在桌子一头在看《参考消息》。“老王啊，你看人家的孩子这么早就起来了，你看咱家二小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你也不说说呀老王。”二小妈又跟进来了。“哎呀，大早晨的，嘚啵嘚啵啥呀。”然后放下报纸，摘下眼镜冲另一间屋喊道“二小快起来，要上学了！”

二小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急眼。即使急眼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只是唧唧歪歪的嘟囔着，一会便没事了。

　　从家里到学校，也就一里来路。出了二小的家门，往西走到房头，再往右拐，又是一条笔直的场路。不一会，便看到了学校。学校与“东方红”会场隔路相望，右边是会场，左边是学校。俩人溜溜达达的从学校东南角进入操场。操场上很热闹，早来的学生们在操场上做着各种游戏。

　　这时上课的钟声敲响了，俩人踩着钟声走进了教室。少兰走到第一排桌子前，推了推同桌女生的东西，找了根粉笔在桌子的中心处竖画了一道分界线，然后把书包塞进桌子里坐下。少兰刚想对同桌女生警告着什么，却听班长喊了一声“起立！”一位老师手里托着教案和粉笔盒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师好！”“同学们好！请坐下！”老师把教案放在讲桌上，拿起黑板擦回身把黑板上留下的字迹擦掉。然后转过身来道：“同学们，咱们今天讲……哎，这位同学请坐下！“少兰坐下来，脑子里仍然在想着这位启蒙老师的姓名，叫什么来着……？

　　哎……还没等少兰想清楚，教室的牌子被换上了“二年级”。从外面走进一位身材丰腴，面容慈祥的马洁茹老师，她是少兰二年级的班主任。“砰”，一个粉笔头打在少兰的脸上。少兰一个惊悚，揉了揉睡眼惺惺的眼睛，摸了摸被粉笔头打过的脸，看到在另一隔道上，边看边读着教材的马老师走过来。“少兰同学，请你回答老师刚才的提问。”少兰挠了挠头发，望了望周边哄堂大笑的同学，不知所以。“少兰同学，你把这段课文朗读一遍。”马老师又换了一种方式。哦，少兰清醒了过来，拿着课本站起来，找到老师让他朗读的段落，一行行的阅读下来。少兰对朗读课文似乎找到了巧门，在嘴巴发出声音读书上的字时，两只眼睛已经移到后面的字上了，这样前后就能连贯起来，不易停顿嗑巴。当然，这对高年级的学生和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来说，实属是经验之谈了。

少兰常会被老师罚读课文，似乎少兰也乐意被老师这样的惩罚。少兰上了九年学，只有两件事津津乐道。一件是少兰跟泰民同学常会有肢体语言（两人常会莫名地干仗）被同学，特别是被女同学所关注。第二件就是被老师叫起来朗读课文，经常会听到“陈少兰，你把这篇文章朗诵一遍。”后来少兰琢磨着，少兰在语文方面有所进步，马老师功不可没！

　　“当、当、当”教室外面的一棵歪脖树上挂着一根铁轨被敲响了，下课了。少兰收拾好课本塞进书包里，斜挂在肩膀上，一蹦一跳地出了教室。今天是星期六，下午不用上课了。咦，二小呢？这小子从来不跟少兰一起放学回家。“叛徒！”少兰心里狠狠的念道。

走出操场，少兰早把母亲“早点回家”的叮嘱忘到脑后去了，便停泄在“东方红会场”门前。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扎堆在一起干什么呢？少兰靠了过去，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在跟大家嘀咕着什么。是李“法长”，这家伙不爱跟少兰玩。少兰转身要走，这时挡在前面的一个男孩一侧身，一个泥巴做的“溜溜球”打在了少兰的胸部。“哎哟”少兰用手捂着胸部，觉得胸部好像被咬了一下，有些疼痛。少兰转身逃去。

　　穿过会场一侧的坪地，从一溜榆树围子的缝口处上到大道上，对面就是商店和大食堂了。少兰来到商店对个的一个简易板房跟前，看了看摆在案板上的一梱梱的水萝卜，趁着售货员没注意，从中抽了一根水萝卜就跑，边跑边把水萝卜英子拧下来扔进壕沟里，又准备剥去水萝卜的红皮时，一个倚在“二·八”自行车前卖冰棍的大娘，嘻嘻笑着瞅着少兰道“陈家二小子，吃冰棍不？”少兰见说，把手上的泥水往衣服上擦了擦，舔了舔舌头小心地说“我只有二分钱。”卖冰棍的大娘又笑了“不要你钱”说完翻开冰箱盖子，从里面捡了一根有些没有卖相的冰棍递给了少兰。少兰也没客气，把水萝卜塞进兜里，接过冰便舔了一下要溶化的地方，转身向商店望去。其实，少兰没少吃卖冰棍大娘的冰棍，少兰知道卖冰棍大娘跟家里走得近，常把最后卖不出去的冰拿来家里给他们吃。

少兰边吃着冰棍边往商店门口挂着的黑板牌走去，后面传来卖冰棍大娘的吆喝声“冰棍，三分五分……”少兰来到黑板跟前，见上面用各色粉笔写着，通知：今晚影院上映新闻纪录片《XXXXX》，故事片《南征北战》。虽说这部片子上映过好多次了，少兰往往不是影院里面的看客，大多是影院外面的听客，但到第二天，少兰仍然会复述片子里面的台词：兄弟，大炮不能上刺刀，解决战斗还得靠我们步兵！……张军长，请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举起手来，交枪不杀！……大家仍然会津津乐道地比划着电影里的动作。

　　噢，有电影看喽！少兰颠颠地顺着转盘道转了半圈往家走。“嗞嗞嗞”铁器相互摩擦声膈应着耳朵，迎面迎来滚着轱辘圈儿的“大弟”、“小弟”和几个孩子（同学邹妮娟的俩弟弟）从身边穿过。“哐”一块泥巴被甩在地上炸响，一个男孩半蹲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另一个小男孩用沾满泥巴的双手捂着耳朵，流着青鼻涕望着你傻笑着。哎哟，少兰被一个男孩骑着一根棍子撞了一下，嘴里还不停地“驾、驾”着。哎，别踩着我的球！少兰被推了一把，让开一看，见是几个孩子蹲在地上弹溜溜。下午不用上课了，孩子们可以敞开了玩。哟，不远处还有几个孩子钻柴火垛子呢。

孩子们在摔泥巴

　　孩子们在弹溜溜

孩子们在捉迷藏

　　少兰走到自己的那栋房，刚想甩着身子往家蹽，脑袋就被一只大手给摁住了。“哟，这不是陈家老二吗，放学啦？”少兰抬头一瞅，立马不敢动了，因为这是公安局的陈树先。警察在孩子们的脑海里还是蛮有震慑力的，那是抓特务，抓坏人的人，手里有孩子们非常羡慕又惧怕的手枪呢。陈公安一看手底下的孩子乖乖的不敢动弹，也怕吓着，就拍了拍少兰的头道：快回家吧”。少兰仿佛被解放了似的一缩脖子，撒丫子就蹽了。

　　少兰快到家门口时，碰到电影院的小林子。“林叔叔”少兰礼貌地叫道。可能是小林子心情不好，搭都不搭理，面无表情地从少兰身边走过。该，马屁拍到蹄子上，想讨好，想晚上在电影院小林子发善心让你混票进去，门都没有，哈哈。

　　回到家里，午饭已经摆上了桌。今天是星期六，伙食要比往常稍好些。哎，今天有肉，萝卜块和黄豆炖猪肉。虽说没几块肉，那也是见了荤腥不是。少兰被呵斥着洗完了手，便爬上了饭桌。今天的菜也丰盛，烀茄子（把茄子整个烀熟后，再用筷子破成一条条，然后把青椒切碎放锅里炒熟后，倒在烀茄子上一搅拌，很好吃。），炖豆角，然后是一盆子烀窝瓜、玉米、土豆等。还有一碟子大酱和一盘子野菜。

家里人口多，吃饭也热闹香甜。少兰爸坐在饭桌的主位，端着装酒的搪瓷缸子，慢慢地“嗞嗞”着，耳朵里装着收音机，嘴巴却不闲着给大家讲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少兰爸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喜欢给大家上政治课，美曰：巩固无产阶级革命阵地。不然吃完饭，大家都跑了。至于少兰的兄弟姐妹们是否能消化那些大道理，只有鬼知道。这不，老二桌下踹了下老三，老三又转嫁去踹老四，桌下小动作频频，桌上筷子挣食。“哎哟”，少兰脑袋被老爹用V起的食指弯成棱角敲了一下。少兰摸着发疼的脑袋，不敢怒也不敢言地缩向桌子的一边，老实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吃完饭，少兰爸开始安排任务。老大跟着他去“打靶墙”那里拾掇地；老二跟老三去挖猪草；老四带小的在家。收拾好准备的工具，大家各行其事，便出发了。

少兰跟老三挎着筐出了家门。到东房头时，俩人也分开了，各人找各人的伴。老三往后头房去了，少兰便跨过场道，从东头的公共厕所边穿过，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东南走去。

时值夏末，小路边的庄稼地长得绿油油的，在微风的吹拂下，飘着花香向人们舞着腰枝，不时蹭蹭过路人的衣裳。最为高大的是那些长得过人的玉米和向日葵，它们挺着腰杆，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一条条垄地上，气势磅礴的展示着威武雄壮。而穿插在它们中间的马铃薯和其它一些农作物，则分割着它们的阵型，显示出它们区域的棱角。少兰拖着筐，在垅沟里穿梭，俘获着一颗颗的“婆婆丁”等野菜扔进筐里。等筐子里的野菜装满时，少兰已经上到了一条从卫生院向南延伸的机耕路上。机耕路的东面便是一片荒草地，各种杂草高矮不一地铺满了一片，再过去就是东大河的堤坝了。少兰在机耕路上看见路边上摆着五、六个装着野菜的筐，便朝草甸子望去。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头戴着用柳枝扎成的伪装草帽，手里拿着棍子在草地里游荡。不时在孩子们的前面惊起野鸡、野鸭和鸟儿飞起。一条黄毛狗在草棵里飞窜，追逐着飞起的飞禽，无果后冲着天上“汪汪”的直叫。

　　少兰把自己的野菜筐，放在离别人的筐隔了一段的距离，拨了拨野菜表层，做好记号，以掌握被别人偷了野菜后的知情权。少兰也找了根棍子，钻进草甸子里，像探险队员一样，在草甸子里寻找着什么。找什么呢？不知道，碰到啥找啥。哎，少兰没走多远，便在草棵子里发现一个鸟窝，里面有两只刚孵化的雏鸟和几枚还没孵化出雏鸟的鸟蛋。两只雏鸟似乎听见了动静，张着两张黄嘴丫向少兰“叽叽喳喳”的要吃的。少兰刚想蹲下看个究竟，便听到二、三米处的柳枝上的两只大鸟在尖叫着。少兰还没想清楚如何处置时，一只大鸟已腾空而起，迅速地俯冲下来，从少兰的头顶掠过，吓得少兰头皮发麻，赶紧挥动着手里的棍子，在空中乱拨弄着边逃跑着避开。哎，少兰又发现不远处几朵金黄花。“黄花菜！”少兰狂奔过去掐掉花朵。少兰又四处望望，再没发现黄花菜，只有几处开着的紫色花，倒是好看却不好吃。少兰掂量着手里的几朵黄花菜，心里琢磨着这也不够一盘菜呀，就扯拔扯拔塞嘴里生吃了。少兰继续前行，游荡在荒草中。咦？少兰终于不负功夫，在一草棵处找到一窝野鸭蛋，蓝白色的有六、七枚呢。少兰兴奋中却不忘四下瞅瞅，别再钻出野鸭来袭击自己。安全！少兰摘下头上的单帽反向摆在蛋窝边，小心的把窝里的野鸭蛋一枚一枚地拣到帽子里，然后又四处瞅瞅，再嘲讽地看着远处的几个孩童，心里腹议着几个傻蛋，一窝野鸭蛋都没发现，便宜了少兰，晚饭有野鸭蛋吃了，哈哈……

少兰收获了野鸭蛋，再也不想其它了，小心翼翼的兜着帽子里的野鸭蛋，往来路返回家去。对了，少兰没忘他的野菜筐，连帽子带野鸭蛋都藏在野菜里，哼着胜利的歌曲凯旋了。

　　晚饭，少兰自然是在吃香喷喷的炒野鸭蛋和家人的赞扬声中度过。丢下饭碗，少兰准备去看电影了。可是，不幸的是影院行动被父亲制止了。父亲说，这电影都看过八百遍了，还死着去看啥，在家好好睡觉。看电影是要买票进去的，买票是需要钱的。家里七、八口人的生计全靠父亲的工资和母亲在家属队干活赚取和贴补，没有闲钱再做其它。父亲知道孩子们没有钱买票进去，大都是在外面陪着影片到完。所以，父亲不喜欢孩子们既没看着电影，又耽误睡觉休息。

夜色开始包围了场区，家家开始点亮了电灯。在夜色的点缀下，灯光眨着调皮的眼睛，从窗户里挤了出来，让远处的人们感觉到星星点点。虽说是夜晚，没有路灯，可从每户人家探出来的灯光，仍然照亮了门前的巷道。这时吃完晚饭后的人们，开始从家里走了出来，拿着板凳的，端着茶缸的，胳膊上夹着毛线的，牵着孩子的……热闹非凡，一片嘈杂声在巷道里传扬。

巷道前人们有选择地扎着堆，几个板凳围坐在一起。大人们抽着烟喝着茶聊着天，孩子们则在大人们周围嬉戏玩耍。最热闹的是女人堆，叽叽喳喳地热议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的不时哄堂大笑，惊得夜鸣虫都停止了鸣叫。

　　月亮换了一个位置，微笑着望着辛勤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在月光下的自娱活动。萤火虫闪着亮点，在人们中间上下翻飞，惹得孩子们去追逐。少兰没看成电影，便情绪萎靡地坐在大人旁边，似懂非懂地听着大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神话。听着听着，少兰游离了人们，延着一条时光隧道在夜幕中穿梭，游荡。哎哟，少兰好像摔倒在地上，醒目一看，夜色仍在，夜话的人们没了。却听见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回得去的梦乡，回不去的故乡。少兰扭头一看，那不是乃萱吗？乃萱面色愁怅地望着少兰，似定格的画面向后退去，直至消失。

窗外的那首《梦回故里》，依然在空中飘着：

我在世间祈祷的时候

心底的阿妈对我说

回家 孩子回家 回家

回到我童年的出发

堆起吉祥和安康

那是梦里的玛尼石堆

幽香幽香的桃花

那是飘落雪山下想家的泪花

回家 回家 回家

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回家 回家 回家

雅砻 波密我的家

回家 回家 回家

回到我梦中的故里

回家 回家 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