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民国名医陈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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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  外祖陈逊斋(1889~1948年),原名陈广诚,字逊哉,福建省永定县高陂乡上洋村人。民国中医伤寒症大家,经方造诣高,时称“京都(金陵)四大名医”之一。但由于政治原因,其名声被长期埋没。</h3> <h3><font color="#010101"><h3>【幼时学经&nbsp; &nbsp;兼习医理】</h3><h3>&nbsp; &nbsp; &nbsp; &nbsp; 外祖自幼聪敏过人,受父亲(振轩公,为道光年间恩授岁进士)家风严训影响,览书颇众,在本村私塾“八尺轩”启蒙,不仅熟读儒家经典,也常研读各类医书,与当地中医谈论医理。因勤学善问,博闻强记,为乡邻称颂。</h3></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h3>【少年志高&nbsp; &nbsp;弃文从武】</h3><h3>&nbsp; &nbsp; &nbsp; &nbsp; 外祖年少志高,十多岁时,受新思潮影响,弃文从武,考入福州讲武学堂,毕业后又投考保定军官学校。但入保定不到一年,因时局动荡,外祖无奈离校返乡。</h3></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h3>【青年军政&nbsp; &nbsp;世艰路坎】</h3><h3>&nbsp; &nbsp; &nbsp; &nbsp; 20世纪20年代初,外祖经讲武学堂和保定军校同窗介绍,在闽粤驻军中担任军职,当过连长、营长、师参谋长。几年军伍生涯,外祖日渐厌倦。军阀混战,同学相杀,同胞相戮,民不聊生。他毅然退出军界,决定从政。</h3><h3>&nbsp; &nbsp; &nbsp; &nbsp; 外祖回到家乡,凭着一股青年豪情,决心出任家乡父母官,造福桑梓,振兴永定。作为新派人物,又担任过军界要职,省城很快给他派发了委任状。外祖走马上任了。这是1924年前后,外祖三十五岁,勇气有余,世故不足,既不够了解官场积弊,又不习惯官绅间的应酬。触犯了城乡豪绅地主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处处为难,事事掣肘。外祖困于一衙之内,令出不行,公无可办。上任不到一年,他不得不愤而辞职。</h3><h3>&nbsp; &nbsp; &nbsp; &nbsp; 此后数年,外祖辗转于闽粤浙赣数省,陆续担任过一些军职政职。经历过北伐后的清党,国共合作破裂,宁汉合流等事件引发的政局动荡,外祖深感官场如戏,再次辞官,归隐乡里,闭门读书。</h3><h3>&nbsp; &nbsp; &nbsp; &nbsp; 然而,家乡并不宁静。三种政治势力(红白土:即红军、国民党、土匪)的斗争让外祖常处旋涡之中,共产党想团结改造他,国民党想收编他,地方势力想拉拢他,土匪势力想杀害他。在一场政治阴谋中,外祖受了枪伤,连夜转移到虎岗赖海子(即赖锡安,赖炳南之父)处,养伤数月后,辗转于广州、上海、南京。</h3></font></h3> <h3>【中年从医&nbsp; &nbsp;志宏仁术】 </h3><h3>&nbsp; &nbsp; &nbsp; &nbsp; 20世纪30年代初,外祖在南京接受了国民革命军训练总监部上校教官的任命,职务闲散,时间颇足。教务之余,常为同僚及家属诊病开方,往往药到病除。在动荡乱局中,外祖军政救国理想渐归沉寂,两年后,他辞去教官职务,开设“逊斋国医馆”,倾心从医,声名日盛。因外祖来自福建,时人误为清朝名医福建长乐陈修园后人,外祖常一笑了之,不予批驳。</h3> <h3>&nbsp; &nbsp; &nbsp; &nbsp;外祖古文根基深厚,数理化亦有极高造诣,在中医方剂研究中常能融会贯通。他看病开方不守成规,因人而异,因时而别,疗效显著,名噪四方,时人称之为“京城四大名医”之一,“出世神医陈逊斋”,确实名符其实(真名广诚,渐为世人淡忘)。常有军政要员,前来求医问药,如时任考试院院长的国民党元老于佑任,患脚癣,久治不愈。部属推荐逊斋医馆,于右任半信半疑,悄然前往就诊,疗效却出乎意料,两次用药,脚癣尽除。因治宋美龄之病,一剂而愈,蒋介石特赠金匾,曰:“仁心仁术”;因治何母效捷,何应钦专为先生诊所提赠“七世名医陈逊斋诊所”金字吊匾。军统陈果夫也曾病急投医,很快被治愈,还特意赠送一块横匾,并特许其吸食鸦片。军统局处长沈醉在其回忆录中亦提到逊斋医馆在特务监控中,救治病人的场景。<br></h3> <h3>  1929年,有西医余云岫者,称旧医(中医)不科学,讲阴阳五行,属封建迷信,应当废除,并向政府提交“废止旧医以扫除医药卫生之障碍案”。消息发布后,全国医界群情激愤,民怨沸腾。外祖参与组织中医请愿团,向南京政府请愿。政府迫于压力,不得不取消提案,中医虽得以保留,但须以科学方法解释中医,进行教学。因是,不少中医名宿,为存国粹,培养中医后继人才,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医院校纷纷建立。较有影响者如丁甘仁、陆渊雷、施今墨,分别在上海、北京创办国医学院。</h3><h3>&nbsp; &nbsp; &nbsp; 1932年,外祖在南京参与创办了“南京市国医内科讲习所”(当初政府只准中医办学为“讲习所”“传习所”,学制多在两年内,后来才同意办中医院校)。讲习所因日寇侵占南京,而被迫内迁四川,最后落址广安。外祖因此也收了不少拜门弟子,如现代中医名家方药中(原名方衡,外祖为其更名,勉励其一生要沉潜于方药之中)、钟益生、刘郁周、江尔逊、刘济苍等。担任蒋经国私人秘书十余年的中医师陈仲英(高陂上洋人,1949年去台湾,弃仕行医,成为合湾著名的中医师,曾兼任台湾中医资格评审主委),早年也投师外祖。弟子曹俊英(云南昆明人,一说为另一女弟子李韵芳,实为讹传)能识文断字,开朗浪漫,是颇有远识的女子。她对先生极为钦服,征得同意,将其日常特色方剂整理刊于报章,引起医界重视,扩大了影响。师徒二人时常研讨方剂,志趣相投,相互倾慕,后结为夫妇,育有一女,即我母亲陈友梅女士。</h3> <h3>&nbsp; &nbsp; &nbsp; &nbsp; 外祖一生作品颇丰,如《内经问答》、《本草大纲》、《病邪病菌论》、《金匮释疑》、《伤寒论改正并注》等,一些出自于弟子对其方剂的整理,这些医药著作,融汇中西学说,蔚然大观。当时的党政大员及医药泰斗如孙科、林森、于右任、陈立夫、陈果夫、焦若愚、焦易堂、林翔,黄谦等,都曾为其著作题词、做序,颇具影响力。<br></h3> <h3>【外祖之妻】外祖嫡妻吴淑如,全面抗战爆发后回至老家高陂上洋,1950年病逝。育有一子,即我大舅友德。庶妻曹俊英从南京到重庆,一直随侍外祖身边,伴其终老,1946年早逝,原因不明。他们育有一女,即我母亲友梅。1948年秋,外祖客逝重庆。在渝学生及其亲友,医界同仁等,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安葬于重庆嘉陵江南岸(大舅曾多次托人探找墓址所在,皆因重庆开发变迁太大,无果而终)。</h3><h3></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nbsp; &nbsp;附成份通知:吴淑如,即外祖嫡妻,1950年逝世。建国初期土地改革运动,成份定为地主。1979年重新认定为华侨工商业成份。陈绳汉,即外祖长孙,我的表哥。</font></h3> 【外祖长子陈友德】<div><h3>陳友德先生生平簡介(美国加州,友德之孙文杰撰)</h3><div><h3>陳友德先生1922年9月19日生於福建省龍岩市永定縣,其父為著名中醫師,1929年全家遷居南京,他在南京七年,完成小學教育、享受了一個歡樂的童年,1937年日本侵華戰爭爆發,他隨家返回福建,先後畢業於龍岩初中、長汀高中,1944年遠赴重慶考入交通大學工學院造船系,1945年抗戰勝利,交通大學遷回上海,1948年在上海交大畢業後應聘入國營招商局,翌年上海解放,公司由上海遷臺灣。</h3><h3>他任職由基層開始,先任輪機員,後升副工程師、工程師、造船課長,修船廠廠長、副總工程師、最後晉升總工程師。</h3><h3>1960年公司選拔他赴美國海軍從事帶職選修,先赴華府海軍船型研究所,世界著名的“David Taylor Model Basin”,研習水面及水下船艦船型之設計及阻力測試,世界首部計算船舶阻力的經典著作:“David Taylor Series” 即系在該研究所完成、該所擁有眾多造船專家及博士後知名學者,是美國航母、潛艇誕生的搖籃,他研習期間獲益良多。</h3><h3>在Model Basin結業後轉往費城海軍鍋爐透平研究所“U.S.N. Boiler &amp; Turbine Laboratory”,研習航空母艦用高溫高壓鍋爐及透平機之設計及製造。</h3><h3>在Laboratory結業後再赴紐奧良海軍船廠,代表公司接收美海軍二戰結束封存之運輸船二艘,交由船員駛回臺灣,改裝成為青果運輸船。</h3><h3>1973年招商局更名為陽明海運,他仍任原職,後於1976年申請退休,移民美國。</h3><h3>在他任職28年生涯中,經常奔波於臺灣與日本各大造船廠之間,從事規劃、談判及監督新船建造工作,共建新船20艘,包括大油輪、散裝船及貨櫃船,擔負臺灣物資進出口的重任。</h3><h3>1953年他與夫人仇翠娟在臺北結婚,恩愛美滿,共渡了六十二年黃金歲月。</h3><h3>1993年他們在托倫斯靈糧堂受洗,全心全意將自已奉獻歸主。他生平喜愛中國古文學,詩詞、古典音樂及現代醫學新知。</h3>他的家庭成員有五十多人,散居於美國、加拿大及中國。<h3>注:上图为外祖逊斋先生长子,即大舅友德其美国家人;下图为大舅、舅妈合影。</h3></div></div> <h3>大舅墨宝一</h3> <h3>大舅墨宝二</h3> <h3><font color="#010101">【外祖长女陈友梅】即我母亲大人。1938年生于昆明,长于重庆。1948年,我母亲十岁,外祖逝世。大舅赴渝治丧,将其从重庆带回至老家高陂上洋。因为在重庆生活的十年及大舅海外关系,母亲遭遇国内几场政治运动,“三反”、“反右派斗争”、“文化大革命”等,被批为地主女儿,资产阶级小姐,偷偷潜回国的特务,命途多舛,饱经沧桑。现居于永定区坎市镇,安享晚年。(下图一二为兄妹返乡途中,图三为母亲近影)</font></h3> <h3>考证:外祖是福建永定人?还是长乐人?</h3> <h3>百度百科收录为福建永定高陂上洋人(图为网络截图)</h3> <h3>搜狗百科收录为福建长乐人(图为网络截图)</h3> <h3>孔夫子旧书网存的一些抄本上,记录的是“闽长乐人”</h3> <h3>那么,外祖到底是哪里人?勿庸置疑,外祖肯定是永定人。证据如下:</h3> <h3>证据一:通过网络照片与家中珍藏照片对比</h3><h3>照片对比1:此像为当时外祖刊书时近影(来源自网络),我将图片给母亲看,她不须戴老花镜,一下认出,说“这是我阿爸”!</h3> <h3>照片对比1:此像为外祖小像(现存于大舅美国加州家中)</h3> <h3>照片对比2:此像为南京国医讲座第二期师生合影,第一排正中为陈逊斋先生(来源网络)。让母亲认的时候,她需要戴上老花镜,但仍能快速指到,一排正中“这是我阿爸”!</h3> <h3>照片对比2:此像为南京国医讲座师生合影,第一排正中为陈逊斋先生(来源网络)<br></h3> <h3>照片对比2:此像为外祖与南京国书讲习所同事及弟子合影,第一排正中为外祖(现存于大舅美国加州家中)<br></h3> <h3>证据二:生活轨迹对比</h3><h3> 外祖逊斋先生的长子,友德大舅,1990年首次回国,祭拜父母所写祭文(原文见下图)说到:他六岁时因乡里不宁(1930年前后,土地革命时期,国民政府围剿红军),随父母客居南京,生活了七年,将南京视为第二故乡。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父入陪都重庆,他随母返乡,回到高陂上洋。入县立龙岩初级中学,国立交大等院校学习,毕业后进轮船招商局船舶修造厂工作。1948年,因父亡故,大舅入渝理丧,并将幼妹带回家乡上洋。</h3> <h3>大舅家中存有这样一张照片,是他参加县立龙岩初级中学第三届足球赛获得冠军的团队合影(一排正中抚球者)。</h3> <h3>我特意搜了龙岩一中官网“历史沿革”记录(见下图)</h3> <h3>  通过龙岩一中“历史沿革”记录可以看到,只有在1938年至1942年之间,简称为“岩中”。这与大舅在1937年后回到家乡,就读于家乡中学,身穿有“岩中”字样的足球服参加比赛合影,时间吻合。</h3> <h3>证据三:同乡梓叔陈鹤先赠大舅(友德),表哥(绳汉)书稿(见下图,存于外祖曾孙伟昌家中)记录,他于1937年,至南京,居于逊斋医馆内,逊公不仅行医,还兼办国医讲习所。稿中称外祖逊斋,逊公,可见此逊斋即逊哉,原名广诚。</h3> <h3>证据四:高陂上洋陈氏族谱记载(见下图),广诚公,字逊哉,生於光绪己丑年(1889年),子友德。</h3> <h3>证据五:我母亲口述,回忆她在重庆生活时(1938~1948年)的一些旧事:父亲是重庆同仁堂医馆坐堂大夫,后来自己开了逊斋医馆,还上课;她时常玩耍的有四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她和保姆居住的;大妈(即我外祖母吴淑如)曾带长孙绳汉(外祖长孙,我的表哥,小母亲一岁,属龙)到重庆医治耳聋;她幼年常拿珠宝当玩具;她曾见过一张父亲全身戎装的集体像片;她原名叫陈昆生,因为是在昆明出生的,母亲曹俊英是昆明人;她到重庆后改名陈敏(所以,兄妹恢复通信后,大舅都称其为敏妹);她外祖父是昆明人,重庆开果脯店,记得有很多精美的糖果;随兄长返乡时,她大约十岁,兄长反复告诉她敏妹改名叫陈友梅,而他是陈友德。……(下图一为母亲跟随大舅从重庆返乡时,与大舅、大舅至友三人合影;下图二为母亲近影)</h3> <h3>证据五:参考福建省政协文史资料选编(医家类,陈炎荣前辈文)《一代传奇人物陈逊斋》,外祖弟子方药中回忆《我的老师》,闲在居人博客文章《医林旧事——陈逊斋广安办学》,黄煌经方沙龙文章《仲景之高徒——陈逊斋》,《民国金陵名医——陈逊斋》等记载。(详文见后附文)</h3><h3><br></h3> <h3>  通过两组照片、家人所述外祖生活轨迹对比、梓叔陈鹤先书稿所述、福建省文史资料选编中陈炎荣前辈记载,并参考网传四篇网传文章,可推断,网传京都名医陈逊斋与外祖陈逊斋确为同一人,是闽永定籍无疑。</h3><h3>&nbsp; &nbsp; &nbsp; &nbsp;为何误传为闽长乐籍,清代名医陈修园七世孙呢?我们根据家人口述及外祖弃军政从医时的世道艰难猜度,应该是外祖在南京行医时,时人因其医术高明,误为名医世家,而外祖为弘扬国医之便,未做分辩之误。</h3> <h3>附手稿1:1965年,大舅在基隆修船厂任职期满,员工欢送会上抒怀。</h3> <h3>附手稿2:20世纪70年代初,时隔20年后,大舅再次见到东京旧友末富,题诗相赠。</h3> <h3>附手稿3:1990年,大舅首次回国,祭拜父母时所作祭文。</h3> <h3>附手稿4:1993年,大舅再度回国,回到第二故乡南京时抒怀。</h3> <h3>附手稿5:外祖桑梓宗兄陈鹤先,忆南京旧事抒怀</h3> <h3>附照:1990年,外祖长子友德,即我大舅回国,与国内亲人合影。</h3> <h3>附照:1993年,大舅第二次回国,到厦门,与国内亲人合影。</h3> <h3>注:外祖长子友德夫妇,长女友梅夫妇,长孙绳汉夫妇,孙女金兰夫妇,曾孙伟昌、达昌合影。</h3> <h3>注:左一开始是外祖之女,即我母亲,外祖孙女金兰、外祖长子友德、外祖之孙绳汉</h3> <h3>注:外祖长子,即大舅舅妈与外祖长女,即我父母合影</h3> <h3>附照:外祖长女友梅及其四个女儿,玉萍、晓玉、晓琴、晓秀</h3> <h3>注:外祖长女友梅及其养子兰昇一家</h3> <h3>注:外祖长子友德国内后人</h3> <h3>附照:外祖国内后人,孙女金兰,曾外孙吴海成、吴海杭,曾外孙女吴海燕一家合影。</h3> <h3>附照:外祖美国后人(长子友德美国家人)</h3> <h3>注:一排右2为外祖之孙,任远;二排左依次为一外祖之孙女明远、平远。</h3> <h3>附照:外祖孙女,即我表姐,平远一家</h3> <h3>附照:外祖国内后人(曾孙伟昌,达昌;曾孙女晓芳、丽芳、燕芳)</h3> <h3>附照:外祖国内后人(玄孙泉盛一家)</h3> <h3>附照:外祖国内后人(玄孙龙盛一家)</h3> <h3></h3><h3>附文1:《回首学医四十年——我的老师》,山东中医学院学报,1981年第2期</h3><h3> 作者/方药中</h3><h3> 我于一九二一年出生于四川省重庆市。祖父是一位中医,父亲也深知医理。在我懂事以后,父亲就在谋生之余,教我读《医学三字经》、《医学实在易》、《汤头歌诀》、《药性赋》、《针灸百症赋》一类医书。这样,我自幼就对中医感兴趣,希望自己将来能当一个医生。</h3><h3> 我十九岁时高中毕业,由于家境不宽裕,便考入重庆市邮局作邮务员。工作是很繁忙的,但一有空,就读些医书。其时正值抗战期间,南京医界名流云集山城,如陈逊斋、张简斋、承淡安等等,俱属当时宿彦。他们在诊余举办中医讲座,我经常去听讲,因此有机会拜识陈逊斋老先生。我佩服陈老的学识,于是拜他为师。从此,我就正式走上学习中医的道路。</h3><h3> 我的老师在中医理论上造诣很深,临床经验十分丰富。他以研究《伤寒》、《金匮》为主而兼及各家,著述甚多,曾汇集为《逊斋医学丛书》(其中有《中医生理学》、《中医病理学》、《伤寒论浅注补正》、《金匮要略浅注补正》、《新温病学》、《新针灸学》、《新中药学》等)。我从师后,陈老就给了这套书。</h3><h3> 我在侍诊之余,反复研读,使我对中医学有了比较系统的认识和了解,为我以后进一步学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当时的条件下,这套书没有机会正式出版,多系油印本,《伤寒补正》、《金匮补正》二书虽系石印本,但印数极少,因此流行不广。我手边仅有的一套,焚于重庆解放前夕的“九·二”大火,片纸无存。近年来,本想着手整理一下老师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但几次提笔,均因手头没有原始资料而中止,愧对老师的培育和教诲,一想起来,心中就十分难过。</h3><h3> 陈老要求很严,又十分耐心。他很注意学习方法,强调立足点要高,一定要从经典学起,旁及各家,然后由博返约。他认为《伤寒》、《金匮》应该是临床家的“看家本领”所在。在此基础上,上溯《内经》,下及后进,才能对中医学有系统的了解。</h3><h3> 在具体方法上,他十分推崇《素问·著至教论》中所的“诵”、“解”、“别”、“明”、“彰”五个字。他说,不能诵读,怎么对原书精神有所了解?不能理解,怎能区别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不能区分好坏,怎么能作到心中明了?要是你自己都不能明白清楚,又怎么能有所发挥?</h3><h3> 所以,我一开始学医,老师就要求我背诵《伤寒》、《金匮》原文,背诵经络走向及穴位,并且在我侍诊时,经常结合病人情况提出问题要我当场解答,口述方名要我开药,口述穴位命我扎针,甚至何以用此方,何以选此穴,亦穷加诘问。一旦处方开不完全或找不到穴位,老师就勃然变色,自己提笔开方,自己动手扎针,弄得我面红耳赤,坐立不安,只好下死功夫,夜以继日,不敢稍懈。到今天我对于中医经典著作中的重要段落还能背诵—些,这与当年老师的严格要求分不开。</h3><h3>老师治学十分强调“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十个字。</h3><h3> 老师博学。他不但精于中医,上至灵、素,下至各家都很熟悉,同时也注意西医之长。他常说,中西学术理论体系不同,但都是一个目的——治病救人,其间必有相通之处,不妨取它之长,为我所用,不必存门户之见,互相攻讦。因此他在注解《伤寒》、《金匮》时,也曾经利用过某些西医的生理、病理知识来论证中医论点。</h3><h3> 老师喜问。他十分重视他人的见解和经验。他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人知识是有限的,只有多学多问,而且不耻下问,才能不断提高自己。我在从师学习期间,经常见他就经络、穴位、针刺等问题,向承淡安先生请教。有时病人在叙述病史中,谈到过去服什么药有效时,他马上便深—步问下去,方药、剂量、服法,皆一一记录下来。有时,他甚至为某种药物的品种、规格、炮制方法去请教药店的老药工。</h3><h3> 老师善思。他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学医一定要多动脑子,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要看它合理不合理,要反复深入,不惜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一次,一个病人拿出一张以前的处方,方上脉案中有“左脉数”之句,老师当时就问我:“左脉数,右脉数不数?”我一时不知所措。老师说:“你动动脑子嘛!左脉数,右脉不数,可能吗?”</h3><h3> 老师明辨。他不迷信古人,不拘于注家之言,敢于以自己的理解和临床经验,提出新看法,原文不可通之处,甚至改正原文。如《伤寒论·太阳上篇》97条“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于胁下”,他认为“气尽”不可解,改作“气少”。94条“太阳病,未解,脉阴阳俱停,必先振慄,汗出而解”,他改“停”为“弱”。《金匮·痉湿暍篇》“病者身热足寒,颈项强急,恶寒,时头热,面赤目赤,独头动摇,卒口噤,背反张者,痉病也。若发其汗者,寒湿相得,其表益虚,即恶寒甚,若发汗已,其脉如蛇,暴腹胀大者,为欲解;脉如故,反伏弦者,痉。”他指出“其脉如蛇”句,诸注家皆在“蛇”字上做文章。什么样的脉象是“曲如蛇”呢?指下体会不到。其实应是指疾病的动态变化,以脉言证。一种情况是“暴腹胀大”,即由太阳而阳明,此际往往可一下而愈;如脉反伏弦者,为痉病未解。从全段来看,不外说刚痉可用汗法,汗后有三种转归:一是误汗虚其虚,一是欲解,一是原病仍在,无何变化。如此等等,皆能发前人所未发。</h3><h3> 老师笃行。认为理论和实践要紧密结合,要在临床实践中运用所学到的理论,熟练它,印证它,发展它。老师诊务繁忙,日诊百人,审谛精思,俨若刺狱,是非明辨,赏罚分明。勤于实践,数十年如一日。</h3><h3> 老师不论作文、教学,都主张要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我开始学医时,对表证发热、里证发热的机理,总理解不好。老师就以“有孔木桶”为例对我解释。他说:木桶上有许多孔,这个桶你放多少水进去,它都不会溢出来,因为你在加水,它却从桶旁的孔流出去了。如果这桶上的孔被阻塞了,那你放水放到一定时候,它就会满而上溢。这个桶的外层,就是表,桶里就是里。人体所以能维持恒温,就因为肌表不断地在那里放散。这就好象尽管在向水桶里加水,但因为桶身有孔,水不断外流,所以永远也不会上溢一样。假使肌表的作用失去正常,就好象桶身的孔被堵塞了一样,再加水,它就上溢出来了。这就是表证发热的道理。如果还是这只木桶,桶身的孔也没有堵塞,而且不断地从那里流水,但水却往上溢出了,那就一定是因为加水太多、太快,桶孔流散不及。拿人体来说,这就是里热太盛,尽管肌表不断散热,大量出汗,但毕竟生大于散,所以还是要发热。明乎此,对发热有汗与发热无汗是鉴别里证和表证的主要指标,就不难理解了。通过老师的启发,顿使我恍然大悟。</h3><h3> 我随师的四年,是半工半学的四年。我必须坚持邮局的工作,因而主动申请去作长期夜班,以便白天能跟陈老学医。邮局夜班是晚六点上班,一般总要午夜一时邮件封发完毕以后才能下班。陈老那里上午八点就开始应诊,因此我一早就必须赶到。陈老诊务很忙,每天门诊量总在七、八十人左右,下午出诊一般也有四、五次之多。</h3><h3> 陈老要求背诵,但我的空时很少,怎么办?便只好利用零碎时间,诸如饭前饭后、走在路上、坐车,都想法用上。我用小纸片把要背的东西写上一小段,带在身上,反复默念,走到哪里,念到哪里,一天能背熟几个小段。这样,在陈老处侍诊半年以后,他一提方名,我就能把全方开出来;一提穴名,我就能按穴针灸。老师高兴,有时夸我几句,说我“还有点基础”。其实,我哪有什么基础呀!还不是逼出来的吗?现在,我教学时不大喜欢拿书本讲课,有的同志说我记忆力强,其实,是多亏当年老师严格要求,硬挤时间,勤以补拙而已。</h3><h3> 老师给我的影响是巨大的、深远的。老师严格的治学精神一直鼓励着我,鞭策着我在教学、临床和科研方面不断前进。老师逝世已经三十多年了,每当忆及,音容宛在,老师永远活在我的心中。</h3> <h3>附文2:医林旧事【7】本文选自闲在居士的新浪博客</h3><h3> 陈逊斋迁校到广安</h3><h3>&nbsp; &nbsp; &nbsp; &nbsp;在抗日战时期,一所由京师名医陈逊斋创办的,在全国颇具影响的“南京市国医内科讲习所”因日寇侵占南京,而被迫内迁四川,最后落址广安。两年间学校为广安岳池及周边县市培养了一大批中医人才,这批学生多数在解放后成为当地的中医骨干。校长陈逊斋,福建长乐人,为清代名医陈修园第七代裔孙。幼承家学,精于医道。</h3><h3>&nbsp; &nbsp; &nbsp; &nbsp;陈先生生于清末,清廷腐败,国力日弱,列强纷纷入侵,欲将中国瓜而分之,百姓生活日益贫苦。为拯救国家危亡。先生弃医从政,追随孙中山从事革命生涯。1924年11月广东军阀陈炯明,趁孙中山北上之机,在广东叛变革命。准备进攻广州,次年2月,身为团长的陈逊斋,随蒋介石率领的东征军,讨伐陈炯明。在激烈的战斗中,陈先生不幸臀部及大腿中弹。不得不送回到广州医治枪伤。6月初滇军杨希闵、桂军刘震寰,又在广州武装叛乱,形势对革命军极为不利,陈先生只得由医院移住一李姓人家,继续养伤。李为富商,素仰中山先生,而支持革命,闻陈先生因讨逆负伤,照料甚周。李有六旬老母,数月前卧病在床,遍访广东名医治疗,终至垂危,家人正备后事。陈先生本精于医道,得知李母病重,深感于李家之盛情照料,乃言于李曰:“令堂之病,诸医既诿为不治,可否让某一诊?”李先生惊问:“莫非先生知医?”先生答曰:“幼承家学,尚知些须。”李先生闻言大喜,即请陈先生入室,为其母切脉诊病。真所谓药医有缘人,一剂下咽,病有起色。李某留住先生,治疗月余,李母竟康复如初。李先生感激不尽,重金相谢,并与结为莫逆之交。陈先生离开广州数年后,李某因商务发展,转至南京,家人也随之北移。因水土气候不服,至南京不久,李家小女连患喉痹两次,又患腹泻。医治初愈,又见恶寒发热,调治多日,病仍不退。因思,若得陈先生在此,小女之病安有如此留连难愈!遂在《中央日报》上,登报寻访先生。</h3><h3>&nbsp; &nbsp; &nbsp; &nbsp;怎知陈先生已在南京办学,当天下午阅报,得知此事,遂按报上地址,即刻过府。李家小女,年未二旬,月前患喉痹泻利后,又患寒热,迄今不退。先生切脉未竟,已下利二次。自云;头痛,腹痛,骨节痛。察见喉头,尽白而腐,咯吐脓痰,夹有血丝。脉浮无力,重按微缓,不能辨其至数。口渴需水,小便短少,两足少阴脉似有似无。先生诊毕,无法立方,且不明病理,连排数方,终觉不妥。乃拟小柴胡汤加减,以求稳妥。未几雨阻,宿于李家,沉思不得入寐,起而复询李父“令爱曾出汗否?”曰“始终无汗”又问“曾服下剂否?”曰:“曾服泻盐三次,而致水泻频仍,脉忽转阴。”先生曰:“得之矣。此麻黄升麻汤证也。”次日天明,即照原方配服,渐次而愈。李某感激万分,除重金相谢外,认为如此顽症之治疗经验,理应流传于世,故请先生将此病之治疗经过,撰文刊于《中央日报》上,以利后学效仿。此案后又收载于《伤寒论改正并注》麻黄升麻汤证之后1981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熊寥笙编著之《伤寒名案选新注》,书中选有此案。熊在注中称:“陈氏此案,为1944年抗日战争时客渝时所治。”并谓:“当时陈氏曾对余述及此案治疗经过。”实为有误。盖陈先生1939年迁校广安后,于1940年石印之《伤寒论改正并注》作为当时之教材,此案已附于此书之麻黄升麻汤之后。足见此案已早在1940年以前,便已有之,决非1944年在重庆所治之病案)据其学生严更生回忆,李某为感先生两恩其家,遂将爱女许字先生之子,结为秦晋之好。</h3><h3>&nbsp; &nbsp; &nbsp; &nbsp;1929年,有西医余云岫者,称旧医(中医)不科学,讲阴阳五行,属封建迷信,应当废除。著文攻击中医云“《内经》东方生风,东方是日本,并非是造风之所,以此知《内经》东方生风之说不经也•••”又云:《伤寒论》“阴阳二字不科学,什麽太阳太阴,之为二字,有何用处•••”并向政府提交“废止旧医以扫除医药卫生之障碍案”消息发布后,全国医界群情激愤,民怨沸腾。先生与全国同仁志士,组织中医请愿团,向南京政府请愿。政府迫于压力,不得不取消提案,中医虽得以保留,但须以科学方法解释中医,进行教学。因是,不少中医名宿,为存国粹,培养中医后继人才,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医院校纷纷建立。较有影响者如丁甘仁、陆渊雷、施今墨,分别在上海、北京创办国医学院。</h3><h3>&nbsp; &nbsp; &nbsp; &nbsp;1932年,陈先生在南京创办了“南京市国医内科讲习所”(当初政府只准中医办学为“讲习所”“传习所”,学制多在两年内,后来才同意办中医院校)众多仁人志士,为中医事业的生存与发展,建立了不可磨没的功勋。陈先生无论在南京、还是在重庆,常为军政要员、豪商巨贾座上嘉宾。因治宋美龄之病,一剂而愈,蒋介石特赠金匾,曰:“仁心仁术”;因治何母效捷,何应钦专为先生诊所提赠“七世名医陈逊斋诊所”金字吊匾。他如陈立夫,孙科均有字匾提赠。</h3><h3>&nbsp; &nbsp; &nbsp; &nbsp;1935年《伤寒论改正并注》出版时,民国政界大员以及医药界泰斗如林森、于右任、陈果夫、陈立夫、孙科、黄竹斋等,纷纷为其题词、作序。1939年,南京沦陷,先生随政府内迁重庆。重庆作为国民政府陪都,累遭日寇空袭,每日警报屡鸣,市民惊慌,终日避难山洞。先生学校虽已内迁,然国难当头,社会动荡,一时难以复课。又初来山城,市民多未知其医术。求诊者也寥寥无几,因而先生多有空闲。先生一生喜读书阅报,一日,寓所闲甚,乃去沙坪书店翻阅图书,巧遇岳池杨景成(时在广安开书店)在此批量进书。杨性喜交友,尤喜结交医界名流,见陈翻阅医书,揣其必为医道中人,因致问讯,互通姓名,乃知是名医逊斋先生。杨景成久仰“三斋”(福建陈逊斋、浙江张简斋、陕西黄竹斋)大名,只是无缘结交,今邂逅于此,真是喜出望外。寒暄之后,即邀至旅店住处,热情款待。先生流落异乡,偶遇知己,亦甚欢喜,二人均有相见恨晚之憾。是夜,景成留宿先生,促膝倾谈,情投意惬,不觉达旦。因请陈先生迁校岳池,陈先生欣然应允。景成旋即赶回岳池,联络人士,商议办学。大家虽有热心,但一时难寻校址。景成毫不灰心,又奔赴广安,商于杨汉林师长。</h3><h3>&nbsp; &nbsp; &nbsp; &nbsp;杨汉林乃杨森之子,彼时正宿恙缠身,闻听名医愿来广办学,乃额手喜曰:“吾病得愈也!”即将南园辟为校址,并派专人轻舟赴渝,迎接逊斋先生一行来到广安。于是“南京市国医内科讲习所”迁址广安。1939年秋,学校正式招生。广安、岳池、大竹、武胜、渠县、邻水、南充等十余县市,百余名有志于中医之青年,纷纷负笈广安,问道于逊斋先生门下。杨师长多年顽疾,经先生调治而愈,也为先生精湛医术折服,放下军务,甘为先生弟子,随学生一同听课。先生据学生之医学基础,将其分为甲乙两组进行教学。开设《生理》《病理》《新本草》《诊断处方方学》《新温病》《妇科》《儿科》《伤寒》《金匮》等课程。教材均系自编。先生认为《伤寒》《金匮》乃临床医家之“看家本领”是以亲自主讲并以其所著之《伤寒论改正并注》及《金匮要略改正并注》作为教材。先生在教学中,要求学生做到“诵”、“解”、“别”、“明”、“彰”五字。并谓:不能背诵,原书精神安有了解?未能理解,安能区分何者为好,何者为差?弗能区分好坏,安能心中明了?如其自己尚不明白清楚,又安能有所发挥?先生教育学生,务须勤奋好学。在教学中提出:“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的十字治学方针。因而造就出一大批功底扎实,医术过硬的中医人才。&nbsp;</h3><h3>&nbsp; &nbsp; &nbsp; &nbsp;陈逊斋先生来川办学,虽仅数年,但为四川培养了众多中医人才,且弘扬了仲景学说,一改多年重温病,轻伤寒之局面。广岳两地,先生门人最多,如蒲俊生、刘高旗、刘雨立、周慕白、杨隆裕、陈景明、唐在中、蒋志林、吴鹏南、李家兴、杨茂泽等。解放后,在当地均有医声。省内学生中,最有成就者,当数中国中医研究院方药中教授,与乐山地区医院江尔逊主任医师。医名皆著于世。</h3><h3>&nbsp; &nbsp; &nbsp; &nbsp;1940年后又请来针灸大师承淡安,为学生开设针灸课程。1941年秋,卫生署陪都中医(研究)院与中国医药教育社,在重庆创办中医高级研究班,特聘先生主讲《伤寒》《金匮》。先生因离广赴渝,此后长住重庆。先生精于望诊与切诊,切脉望神察舌后,不劳病人陈述病情,便知病之所在,当用何方,加减何药,已了然心中,因而诊病迅速。旅渝时,上午坐诊于“武汉大药堂”,诊病七八十人,常需两位学生侍诊书方。午后出诊,坐在黄包车上,亦不放过短暂的读书时间。其勤学至老不衰。</h3><h3>&nbsp; &nbsp; &nbsp; &nbsp;1948年秋,一代名医陈逊斋先生客死重庆。在渝学生及其亲友,医界同仁等,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安葬于重庆南岸。</h3> 作者前言:<br>  幼时,尝闻家父谈及昔日名医之轶事:或为事亲而习医,或为一诺而报恩。或忘我以救病,或施医以助贫。心存慈善,济世活人之举,莫不交口称赞;切脉便知生死,闻声已辨吉凶;病分左右而治,药视男女而投;或良方独创,或古方巧用。匠心独运,得心应手,未尝不叹其才秀也。观其辨证施治、立法用药,已彰显医家们理论之精深,用方之娴熟。及长,又陆续从师友中,获悉一些名医之珍闻轶事。如陈逊斋、承澹安为弘扬国医,国难中仍辗转办学;张觉人为挖掘民间验方,寻师访友,足迹大江南北;他如郑怀贤、杨景成身陷逆境,仍心系病人。如此种种,不可枚举。先贤们的仁心仁术,宽广胸襟,每令吾辈肃然起敬。正是他们的这种孜孜以求的精神,才令中医传承不衰。<br>&nbsp; &nbsp; &nbsp; &nbsp;斗转星移,逝者远矣!昔日医家旧闻,日渐淹没,大都鲜为人知。其高尚医德,精湛医术,及其诲人不倦精神,今天道来仍感人至深。余不忍让其悄然消失,因据早年见闻,并参阅有关文献,得其梗概而记之。以助同道茶余清谈。或许于后辈晚生,了解过去,激励今天,从而对中医产生一丝兴趣,进而学习之、钻研之有所帮助。若如是,余甚喜焉。因系个人见闻,局限谬误,在所难免,阅者正之。<br> 附文3:各家经方论坛:民国金陵名医-陈逊斋<br>&nbsp; &nbsp; &nbsp; &nbsp;陈逊斋先生福建长乐县人,約生于1888年間,卒于1948年,清陈修园七世孙,少习科举,中年行医,曾至南京主办国医传习所,著有《伤寒论改正并注》,《金匱要略改正并注》及《溫病学讲义》,抗日时,避地四川,在广安县与承澹庵先生合办国医內科訓练班。先生治医,专宗仲景,而能灵活运用,不拘泥于成法。<br>&nbsp; &nbsp; &nbsp; &nbsp;北京中医药大学方药中教授的名医之路中可以了解到陈老的一些掌故:抗日战争中,南京名医纷纷避难于重庆,其中就有“一代医宗”跟北京施今墨齐名的张简斋,还有就是陈逊斋先生,那时方药中在重庆,全国名医荟萃山城,经常举办学术讲座,使他得以聆听一代名医精湛的学理和高超的医术。在诸多名医中,他最钦佩的是被誉为“京都四大名医”之一的陈逊斋。<br>&nbsp; &nbsp; &nbsp; &nbsp;陈老是清代著名医家陈修园的后裔。19岁的方药中正式从师于陈逊斋门下学习。为了生活,他还不能放弃邮局的工作,只能半工半读。陈逊斋是一位严师。在中医理论方面造诣很深,不但要求学生系统学习《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典著作,而且要求熟读成诵。临床方面,他是著名的经方家,而且针药并用。诊病时,只口述方名,便要求学生开出药物;只提示穴位,便要求能准确取穴扎针。面对这种严格要求,方药中只好把要背诵的内容写在纸条上,利用饭前饭后、乘车行路的时间反复默诵。日积月累,终见成效。在陈逊斋处学习半年之后,他便能按老师要求,遵方开药,按穴用针,有时还能背诵一些《内经》、《金匮要略》、《针灸大成》的原文作为处方、取穴的根据。<br>&nbsp; &nbsp; &nbsp; &nbsp;陈逊斋对这位勤奋苦学、聪敏善思的学生深为赞赏,随为他改名为“方药中”,勉励他“一生沉潜于方药之中”,预祝他“方药必中”。这一段学习经历,使方药中受益终生。由于陈老师的严谨教学和严格要求,使他苦读了中医经典著作,苦练了坚实的基本功。他在讲课中经常引用古典医籍,总是背诵如流。同时,学习中节奏紧张的生活,使他养成了珍惜时间、快速高效的工作习惯。<br>&nbsp; &nbsp; &nbsp;&nbsp;<br> 附文4:仲景之高徒——陈逊斋(转自黄煌经方沙龙)<br>&nbsp; &nbsp; &nbsp; &nbsp;病机与方证对应,守得住仲景之经方,又守得住经方的用药法则,方为仲景之高徒。陈逊斋先生就是这样的高徒之一。<br>&nbsp; &nbsp; &nbsp; &nbsp;陈逊斋,福建长乐人,系清代名医陈修园后裔,近代南京四大名医之一,现代已故名医方药中是他的学生。陈氏的代表著作是《伤寒论改正並注》。是石印本,发行量极少,世罕有知之者。此石印本之一,几经辗转磨难,所幸最终收藏于成都中医药大学图书馆。“经方以不加减为贵也”之语,就是出自陈氏的经典的传为佳话的医案里。兹将其医案分批发布于后,以供同仁学习讨论。<br>&nbsp; &nbsp; &nbsp; &nbsp;陈逊斋先生不仅能继承仲景《伤寒论》的学术思想,而且在继承的基础上又有所创新、发展,堪称“仲景之高徒”。<br>&nbsp; &nbsp; &nbsp; &nbsp;第一、陈氏将经文(停)字之下,注明一{微}字。从脉理来讲,此二字同义,都是指“脉象隐伏不出”(《伤寒论讲义》)。但陈氏所注通俗易懂。陈氏对仲景的言词心领神会,的确是仲景之高徒。<br>&nbsp; &nbsp; &nbsp; &nbsp;第二、陈氏谨遵仲景训诫诊脉辩证,的确是仲景之高徒。正如《伤寒论.原序》: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终始顺旧,省疾问病,务在口 给,相对斯须,便处汤药,按手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闕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夫欲视死别生,实为难矣。<br>&nbsp; &nbsp; &nbsp; &nbsp;第三、陈氏运用经方,活学活用,不是刻板地照搬方证条文,而是又参考方证以外的脉证条文,结合临证实际,全面细致地辨证,确 诊病机。做到方证与病机对应,不妄加减,效如桴鼓之应。能做到这一步,的确是仲景之高徒。如发汗用杏子汤,来自《金匱要略》水汽篇。杏子汤即是甘草麻黄汤 (甘草二两,麻黄四两)加杏子。按常理是治风水脉浮无汗属风寒者。而论下法,陈氏也没有死守“若欲下之,以调胃承气汤”句下,用的是桃垓承气汤,而不是调 胃承气汤。因为病者有腹部青筋浮起,大便下清水,神志不清的瘀热在里的病机指针。所以桃核承气汤不属于调胃承气汤的加减方。二者方名与药物组合不同,适应 的病机各别,不能错用。<br>&nbsp; &nbsp; &nbsp; &nbsp;第四、陈氏遵循仲景辨寒热虚实之明训,善于辨别脉证的真假,能针对病机本质施治,的确是仲景之高徒。如脉证没有假象,脉微弱而证候也属虚像,显示脉证与病机一致,就得虚则补之,是为正治。故他说:“盖脉微不可汗下,是病理之常。”若脉证有一部分是假象,或寸 尺脉微,或足脉微,又伴有四肢厥冷,而其它证候却属实像,就得舍脉从证,实者泻之。当汗则汗,当下则下,是为从治。故他说:“脉微可以汗下,是病理之 变。”总之,以上两个医案都是针对真实假虚的从治法。若是认假作真,妄投温补就铸成大错。<br> <p>附文5:陈逊斋先生在前中央国医馆附设训练班的演讲词(1935年)(来自网络)<br>伤寒六经者——阴、阳、寒、热、虚、实、表、里之代名词也。<br>太阳、阳明、少阳皆为阳病。太阴、 少阴、厥阴皆为阴病。太阳、阳明、少阳皆为热病。太阴、少阴、厥阴皆为寒病。<br>太阳、阳明、少阳皆为实病。太阴、少阴、厥阴皆为虚病。阴阳寒热虚实之中,又有在表在里,与在半表半里之不同。<br>太阳为表,少阴亦为表;太阳之表为热为实,少阴之表为寒为虚。阳明为里,太阴亦为里;阳明之里为热为实,太阴之里为寒为虚。少阳为半表半里,厥阴亦为半表半里;少阳之半表半里为热为实,厥阴之半表半里为寒为虚。<br>太阳少阴,皆为表;太阳之表为发热恶寒;少阴之表为无热恶寒。阳明太阴皆为里。阳明之里为胃实,太阴之里为自利。少阳厥阴皆为半表半里。少阳之半表半里为寒热往来,厥阴之半表半里为厥热进退。<br>太阳少阴皆为表。太阳之表可汗,少阴之表不可汗。阳 明太阴皆为里,阳明之里可下,太阴之里不可下。少阳厥阴皆为半表半里,少阳之半表半里可清解,厥阴之半表半里,不可清解。<br>得病之初,身体之正气,起而反抗,发热恶寒,即正邪交争之表示也。头痛、项强、体痛,即正邪交争时所发生之充血作用也。此时因皮肤开合,汗腺通塞之故。又发生有汗为中风,无汗为伤寒之两大症候。伤寒为散温机能衰弱,故以麻黄汤发其表。中风为散温机能亢进,故以桂枝汤解其肌。凡此伤寒中风,可由发汗解肌而愈者,皆称为表病。又称为太阳病。<br>正气抵抗邪气,在太阳病期内,无法战胜,因而妨碍三焦水道之流行,由此而引起寒热往来、胸胁满呕、口苦咽干各症,概称为少阳病。《内经》谓三焦为决渎之官,生理学则不称三焦,而称淋巴,其理由相同。三焦在脏腑之外,皮肤之内,故谓之半表半里。小柴胡一方,为本病之主剂。<br>正邪交争愈久,水分愈加蒸散,内部黏膜愈加干燥,及在太阳少阳期内,发汗利尿过多,则肠胃间之水津,乃愈涸竭,由是发生烦渴谵语,不大便,但恶热不恶寒之阳明里实症,轻则用白虎汤,重则用承气汤。<br>若肠胃之抵抗力不足,失去消化水谷之能力,则为太阴病。水谷不化,则水分过剩,因而上吐下利。此与阳明病正成反比。阳明热而太阴寒,阳明实而太阴虚也。理中汤温中去湿,故为太阴病之专剂。<br>若造温机能衰减,体温为之降低者,则为少阴病。中医谓为阳虚。因心脏衰弱,故少阴病之脉必微细也。因神经不振,故少阴病之症但欲寐也。因体温不能分布,故少阴病之四肢必厥逆也。此与太阳病正成反比。太阳必发热而恶寒,少阴必恶寒而不发热。四逆汤强心生温,实为少阴病之主剂。<br>若夫厥阴病者,实抵抗力消长进退之重要关头也。其病状为厥热互为来复,热多于厥,则抵抗力有恢复之希望,故主病退。厥多于热,则抵抗力愈趋愈下,故主病进。若但厥无热,则抵抗力完全失败,病主不治。此与少阳病正成反比。少阳之寒热往来,不过三焦不和,血管伸缩之作用,可以和解了事。厥阴之厥热来复,则出生入死,关系重大。厥阴之主剂,亦不离四逆辈。盖非生温无以退厥也。</p><p>总观六经之变化,三阳病惟恐其热,三阴病惟恐其寒。三阳病惟恐其实,三阴病惟恐其虚。三阳病则抵抗力均未衰弱,故三阳病无死症。三阴病则抵抗力均感不足,故三阴病多死症。</p><p>一部《伤寒杂病论》,盖如是而已。<br></p><p><br></p> <p>附文6:《陈逊斋医案》(部分)(转自黄煌经方沙龙)</p><p>......</p>十六、通脈四逆湯證醫案<br> 吐已下斷,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脈微欲絕者通脈四逆湯主之(炙甘草二兩,乾薑三兩,強人可四兩,生附子大者一枚,豬膽汁半合)。<br> 本所庶務周溥泉君患吐利,已一週,四肢厥逆,水藥入口即吐,脈微欲絕,煩躁殊甚,或臥地下,或坐中庭,反復不寧。余主張通脈四逆湯加豬膽汁,格于眾議,爰避重就輕,改進吳茱萸湯,不效。三日後,延蔣君治之,處方與余相符,惜時機錯過,終於回生無术矣。<br>第十七、豬膚湯證醫案<br> 少陰病,下利,咽痛,胸滿心煩,豬膚湯主之(豬膚一斤。上一味煮取五升,去渣,加白蜜一升,白粉五合熬香,和合相得,溫分六合。《傷寒論》第310條)。<br> 囊隨政遷洛,治一南關外王姓紳士。喉痛而紅腫,口渴不寐,服安眠藥仍不能臥,體虛脈細數,便溏而頻,用豬膚半斤,加粉蜜煮成粘汁,冷服之,翌日病痊癒。<br>十八、治嘔吐清水醫案<br> 《金匱要略嘔吐噦下利病脈證治第十七》:食已即吐者大黃甘草湯主之(大黃四兩,甘草一兩)。乾嘔吐逆,吐涎沫,半夏乾薑湯主之( 半夏,乾薑各等分。)<br> 南京鳥衣巷九十九號王姓婦,患嘔吐清水,色如高粱酒,如潮如湧,胸下疼痛,余以吳茱萸湯治之,痛益劇,四肢暴冷,脈沉非用力不可得,乃投黃草湯,服後瀉一 次,吐痛改善,乃進小承氣湯,兩劑,諸恙悉愈。愈後大渴,再令服白虎加人參湯一劑……吐清水症大多屬寒,其分別處在渴與不渴及大便難否,臨床時須細審也。<br>十九、除中必死醫案<br> 傷寒,始發熱六日,厥反九日而利。凡厥利者,當不能食;今反能食者,恐為除中。食以索餅,不發熱者,知胃氣尚在,必 愈。恐暴熱來出而復去也。後三日脈之,其熱續在者,期之旦日夜半愈。所以然者,本發熱六日,厥反九日,復發熱三日,並前六日,亦為九日,與厥相應,故期之 旦日夜半愈。後三日脈之而脈數,其熱不罷者,此為熱氣有餘,必發癰膿也《傷寒論》第332條)。<br> 傷寒脈遲,六七日,而反與黃芩湯徹其熱,脈遲為寒,今與黃芩湯復除其熱,腹中應冷,當不能食,今反能食,此名除中,必死(《傷寒論》第333條)。<br> 暹羅僑胞廖君,患肺病營養已敗,斷為不治,固請立方。用小建中湯與真武湯加減輪服,三日而咳之,又三日而腫消,氣平且安臥,訝為神異。余曰:脈不起厥不退, 未為樂觀。某夜忽思食,盡稀飯二碗,麵三碗,家人欣喜相告,前請改方,余批之曰:一夕進食三次,當是除中,速備後事。不之傷悼而去,翌日果卒。<br> 厥陰厥熱勝復病,頗不多見。二十五年之春,常州東橫街二十四號張姓商人患病,寒熱往來無定時,寒熱每續發二三日,或四五日,各不止。本地各醫院咸以為少陽 病,投柴胡桂枝截虐飲諸劑,病益加劇,漸漸寒多熱少,延余往診。見其發寒時,四肢冰冷,有時但肢冷,身不惡寒,斷為厥少熱多之症。因其煩躁,知為前醫誤汗 之故,急以茯苓四逆治之。服藥二劑,已不煩躁,而四肢不退厥。進四逆加人參湯,將服藥時,已下利三次,適有某醫院姚姓醫生,自曰中西皆通,與病人有葭莩 誼,新進上海歸。謂宜先止利立黃芩湯合五苓散,守令服下,利益甚,復煩躁,急求余復診,時病人忽思食,余曰,此除中也,頃刻果死。<br><p>二十、擒贼先擒王医案<br> 伤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乾,煩躁吐逆者,作甘乾薑與之,以復其陽。若厥愈足溫者,更作芍 藥甘草湯與之,其腳即伸。若胃氣不和,譫語者,少于調胃承氣湯。若重發汗,復加燒針者,四逆湯主之(《傷寒論》第29條)。甘草乾薑湯方:炙甘草四兩,乾 薑二兩。芍藥甘草湯方:芍藥四兩,炙甘草各四兩)。<br> 讀本節治法,可悟擒賊先擒王之理。如陰陽兩虛之病,則先治陽虛。煩,乾嘔,譫攣各症,則注意譫語。咽干煩躁吐逆,可暫不問,譫攣兩證,皆由津液不足引起,而先治攣後治譫。設汗後再汗或燒針,則又先治其重汗。由此可知,病愈繁則方愈簡也。<br> 人皆知芍藥為腹痛之專藥,其實頭痛各症亦可用之。人皆知芍藥為腹部攣急之專藥,其實四肢攣急亦可用之,觀于黃芪五物湯溫血痹,桂枝湯治項背強痛,新加湯治身 痛,可以知其故也矣。然一味芍藥可以治神經攣急固矣,若芍藥甘草合用,則又有生津瞤燥之妙藥。凡津枯血燥,筋肉失潤,用芍藥甘草湯可以立愈。余屢用此方治 痙病,有奇效。<br>二十一、 當歸四逆湯證,當歸四逆加吳茱萸湯證醫案<br> 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當歸三兩,桂枝三兩,芍藥三兩,細辛三兩,炙甘草二兩,通草二兩 ,大棗二十五枚。{一法十二枚。}《傷寒論》第351條)。<br> 若其人內有久寒者,宜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當歸三兩,芍藥三兩,炙甘草二兩 ,通草二兩,大棗二十五枚,桂枝三兩,細辛三兩,生薑半斤,吳茱萸二升。《傷寒論》第352條)。<br> 當歸四逆之功用在行血驅濕,加吳芋生薑,則兼去停痰積飲。明乎此,則應用本方,無不左右逢源矣。數年前,有長沙李姓婦人,患乳腺發炎,腫而痛且硬。復受外 邪,寒熱,頭痛,肢冷,鼻塞。湘醫譚韻生君數治不愈,荐余往診。該婦人夫,素讀仲景書,指定必須用經方,且曰《傷寒》《金匱》不載乳病,則為當歸四逆之 症,不必自瘡癰門求治也。李聆余言,恍然大悟曰:從此研究經方,當另換一種眼光矣。<br> 又北平國醫潘君麟閣,滬戰前與余同寓首都桃葉渡六號。 潘妻患胃病,嘔逆吐酸,痞滿而痛,大便溏泄。復患感冒,頭痛痰喘,骨節酸痛,小便不力,少腹緊急。潘告余曰:用吳茱萸湯則不能治外感,用枳薤桂枝湯不能治 溏泄。用黃連湯,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諸瀉心湯則不能治胃氣痛。小便少,少腹急。且病人每服芩連,必生他病,再四思之,殊難得一妥善之劑。余曰:當歸四逆 加吳茱萸生薑湯何如?潘拍案叫絕,服兩劑病癒。<br>二十二、麻黃升麻湯證醫案<br> 傷寒六七日,大下後,寸脈沉而遲,手足厥逆,下部脈不至,咽喉不利,唾膿血,泄利不止者,為難治,麻黃升麻 湯主之(麻黃二兩半,升麻一兩一分,當歸一兩一分,知母十八銖,黃芩十八铢,葳蕤十八銖(一作菖蒲),芍藥六銖,天麥冬六銖,桂枝六銖,茯苓六銖,炙甘草 六銖,石膏六銖,白术六銖,乾薑六銖《傷寒論》第357條)。<br> 此節之症,複雜異常,注家言人人殊。東鄰漢醫,則謂仲景于不治難治之症,多不出方,麻黃湯必為後人所補,無研究價值。編者于首都主講國醫講座時,本節證治亦無法解釋,姑為缺疑,<br> 二十五年之秋,有美僑李夢如之子,居江寧鎮。曾二次患喉痰,一次患溏瀉,均由余治愈。此次患寒熱病,历十餘日不退,邀余診治。切脈未竟,已下利二次,頭痛, 腹痛,骨節痛,喉頭盡白而腐,吐膿樣性痰,夾紅,六脈浮中兩按皆無,重按亦微緩不能辨其至數,口渴需水,小便少,兩腳少陰脈似有似無。診畢,無法立方,且 不明病理,連擬排濃湯,黃連阿膠湯,苦酒湯,皆不愜意,復擬乾薑黃連黃芩人參湯,終覺未妥。又改擬小柴胡湯加減,以求穩妥。書方既竟,正欲開車,適大雨滂 沱,久而不止,据電話報告,各站橋樑已斷,汽車不能通過,因下榻于李宅附近天主教堂中。電燈閃爍,寢不成寐。爰就原病再三思索,恍然有悟。乃詢李父:病人 曾出汗幾次?曰:始終無汗。曾服下劑否?曰:服之。因初病不欲延醫,自服瀉鹽三四次,自覺胸中舒暢,不意脈象忽然變險,水瀉頻仍。余曰:得之矣!此麻黃升 麻湯證也。病人脾弱易動,素有喉病,是下虛上熱體質。新患太陽傷寒,發熱惡寒,頭痛,體痛,無汗,表未解而誤下,且一下再下,表邪不退而外熱內陷,觸動喉 炎舊疾,故咽間白腐,膿血交并。脾弱濕重之軀,復因大瀉而成水瀉,水走大腸,故小便不利,上焦熱甚故口渴,表邪未退,故寒熱頭痛各症仍在。熱閉于內,故四 肢厥冷,大下之後,氣血奔集在裏,故陽脈沉弱,水液趨於下部,故陰脈亦間歇。本方組織,有桂枝湯加麻黃所以解表發汗,有苓术乾薑化水飲,利小便所以止利。 用當歸助其行血通脈,與當歸四逆湯之用當歸殆同一理。用黃芩,知母,石膏,所以消炎清熱,兼生津液,用升麻所以解咽喉之毒,用葳蕤所以去膿血,用天冬所以 利咽膜。今日大雨,前方未能購服,明日便可照服此方。李父終疑脈有敗症,恐不勝麻桂之溫,欲加麗參。余曰:脈搏沉弱是陽鬱,非陽虛。加參轉慮消炎解毒各藥 之肘,不如不用,經方以不加減為貴也!<br>後數日,父子踵門道謝,饋食品人事數十金,知病已痊癒矣。余用此方,只此一次。中央日報公佈醫案後,京市醫生無不人手一冊,傳為佳話。<br> 附記:此案被陳亦人收載于《伤寒论译释》里,但已经被大量删节。删去了“書方未竟,正欲开車,適大雨滂沱,久而不止,据電話報告,各站橋樑已斷,汽車不能通 過,因下榻于李宅附近之天主教堂中,電燈閃爍,寢不成寐”等語。此正是陳氏辨證思維最活躍的時候,正是雨下的大,電燈閃爍,啟發了他的靈感,所以才有“曾 服下劑否”之問。這說明運用經方,還需靈感,醫者診病的對象,處所,時間,環境的默契,都是成敗的因素。刪去了開頭的“此節之症,複雜異常……”整段。這 就忽視了陳氏對《傷寒論》研究的深刻,對於疑難問題,總是從病機上來尋求,是他獨到的治學方法。倘若是平素陳氏對於此條經文放棄,臨斯危證,絕難想到要用 麻黃升麻湯,雨下的再大,也不會產生靈感。刪去了“後數日,父子踵門道謝……”,人情味不見了,經典的佳話又從哪裡來呢?<br></p><p><br></p> <h3>附文7:福建省政协文史资料选编,陈炎荣文《一代传奇人物——陈逊斋》</h3> <h3>资料提供:</h3><h3>母亲陈友梅女士口述;外祖之孙,美国加州任远先生、平远女士;外祖曾孙,高陂上洋伟昌先生;高陂上洋炎荣前辈文章《传奇人物陈逊斋》;部分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