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多，狗多，姑娘多(根据本人原作:那个难忘的小村庄整理改编)

一代天骄

文字创作:傲骨

美篇制作:傲骨，发布:一代天骄

粮多、狗多、姑娘多！

(根据本人原作“那个难忘的小村庄″整理改编)

  本文献给我的网友，我的同一代人

　　

这是一个我们大家亲历的真实故事，是那接受再教育年代时的一个小插曲，本文中所描述的这个小村庄，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那个年代内蒙富裕农村的现状……。

 

一九六九年八月，正是内蒙古农业区的麦收季节。那一年也是我们这一届初中生的毕业之年，处在毕业分配前夕。当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最高指示已经下达，比我们高的老三届毕业生已在年初就开始奔赴内蒙古各生产建设兵团，我们已有了去兵团和农村的思想准备。 由于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停止了文化课的教育，散漫惯了的我们天天闲着没事干，到处调皮捣蛋惹事生非，虽然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但也没人把它放在眼里，学校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革命委员会对应届毕业生也懒得管、不愿管，不敢管。这种情况遍布全市几十所中学，应届毕业生不能升入高中，又不 能及时分配，已经给社会和家庭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和危害。散漫惯了的我们真让那些革命委员会的大员们头疼，于是市革命委员会决定应届待分配的毕业生响应伟大领袖的“五七”指示，面向农村，帮助农民麦收，接受贫下中农短期再教育，给日后毕业分配上山下乡打基础。

市革委会的这一指示倒很“深得人心”，反正在家没事净捣乱，无事生非，正好借此机会到农村换换空气，玩玩。一九六九年八月五日下午我们全校十六个班七百五十多名应届毕业生，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西去的列车，奔向我们将要接受再教育的地方：内蒙古五原县。到达五原车站时已经傍晚，这个时间去目的地已经太晚，我们被安置在车站附近的一所中学吃饭过夜，据说这所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晚饭我们吃的是干炒小米，不知道校革命委员会在哪里搞的小米，只见革命委员会周副主任站在灶台上手持铁锹，气势凶凶又气急败坏的炒小米饭，那姿态凶神恶煞，活象地狱里的小鬼。没有菜，我们就着自来水吃了一顿半生不熟的小米饭。

夜幕降临，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在学校里就地休息等待天明。哪能休息得了啊，扑天盖地的蚊子向我们袭来，那蚊子个头很大从来就没见过，跟书本上看到的根本就是两回事。女同学被咬的又哭又叫，男同学被咬的又蹦又跳，隔着衣服都能被叮透，于是我们每个人都拿出毛巾打开行李，凡能遮体的全部用上，这也无济于事，在这紧要关头学校革命委员会同当地领导召开了紧急会议，做出了一个极其英明的决定:就地取材、原地革命！决定一下我们立即行动，只见校园内浓烟弥漫，火光冲天，这一招还真管用，蚊子被熏的四处逃命没了踪影。至于烧的什么，同学们心里都明白～～。

我们跟蚊子浴血奋战了一个晚上，终于取得了极其伟大的胜利，尽管有的同学在跟蚊子搏斗时也付出了血的代价，但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的精神鼓舞下必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对我们曾经的红卫兵小将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天终于亮了，太阳出来了，我们彼此一打量，一个个脸被熏得象小鬼一样，头上盖的毛巾看起来就象电影”地雷战″中偷地雷的日本鬼子～～。早上没有饭吃，昨天晚上手持铁锹站在灶台上炒小米的校革命委员会周副主任已无影无踪不知了去向，我们只得在学校周边转转等待迎接我们的“专车“到来。

我们坐着来接我们去目的地的大马车，哼着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的京唱曲调奔向我们要去的地方，一路上望着无边无际的麦田心情格外舒畅。麦浪滚滚掀起了波浪，好一派丰收的景象，多么美好的田野乡村～～！我们的目的地是内蒙古五原县联丰公社联丰大队第四生产队，距离火车站也就八里路。一路上很少见到树木，所经过的村庄狗倒是不少，车老板对我们说：五原县是内蒙古的粮仓，这里只允许种麦子，不允许钟其它任何农作物。又说：这个地方粮多、狗多、姑娘多，每家每户都有存粮，平均每家喂养四条狗，家家都有四、五个甚至五、六个，七、八个大姑娘。越想生男孩越生不出来，结果姑娘越来越多。果不其然，一路上到处是狗和大姑娘，一个个村姑长得还真有点模样。让我们惊异的是威猛的狗竟然能跳上房，我们坐的大马车一圈围着狂叫的狗群，直至把我们送出它们所居住的村庄。

一路上有惊无险，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我们要接受再教育的村庄。村里的男女老少对我们都非常友善，就连那一群群大小不一、颜色花里胡哨的狗狗也向我们不停地摇着尾巴表示友好。知道我们早上没吃饭，于是几个老乡给我们送来了一筐筐我们从未见过的雪白大馒头，还抱歉说对不住没有菜。我们还管那些，抓起大馒头就开始狼吞虎咽。饭后安排我们的住处，女同学安排在老乡家里，我们几个被安排在队部临时腾出来的一间大一点房子里。第二天一大早，随着队里的钟声我们起床洗漱完毕，拿着发给我们的镰刀草帽同社员们下地收麦子。当地有句话：男怕收麦子，女怕坐月子。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麦田也真让人胆颤。老乡对我们说：公社的麦田没有什么边，又指着隐隐约约才能看到的几棵树说：我们割麦子要割到树边才能休息抽支烟，然后接着再干。割麦子开始了，男人六垅，女人四垅，我们呢，两垅。割麦子的人们并排前进，我们开始还能勉强跟上，毕竟我们只有两垅，但是讨厌的是我们使用镰刀不熟练，总割脚面，虽然穿着鞋无大碍，但笨手笨脚的自己都感到难堪，何况和我们并排的姑娘们对我们笑着，顺手把我们前面的垅随便带着割完，真是不好意思。队长一看我们不行，就笑着说：这不是你们城里学生娃干的事，你们到场院堆麦子或者跟在后面绑麦子运麦子吧。结果绑麦子笨手笨脚还不够耽误事的，只有到场院堆麦垛了。

堆麦垛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也不那么容易，主要是要经常翻垛。再说堆垛也用不了那么多人，运麦子的马车到了麦场后，车老板一个人就干了，堆的又快又整齐，我们一插手净帮倒忙。于是队长对我们说：你们玩去吧，看看社会主义新农村怎么样，但不要跑到太远，要带上打狗棍。我们在场院里小翻、空翻都翻够了，那就转转去吧。一天早上我们几个来到邻村的水渠旁，发现渠水不深，还有不少鱼。想起这里没有菜吃，何不抓几条鱼回去尝尝，想着想着，渠对面一条大黑狗狂叫这向我们示威，我们当时想，这条狗的个头确实不小，但隔着这么宽的水渠它还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继续挑逗着黑狗，恼怒的黑狗竟然跳过了水渠向我们扑过来，我们吓得扭头就跑，在打狗棍的威力下，在当地村民的阻挡掩护中边打边撤地离开了水渠。

当天下午我们带着铁锹棍棒水桶洗脸盆，带着我们村的几条大狗又来到了水渠旁。对面的狗已经被邻村的村民控制，水渠对面村里有我们同来的同学，我将此事一说，双方一拍即合，于是我们卷起裤腿，下到了没到膝盖深的水里，在带来的几条大黑狗向对面狗视眈眈警惕的注视下，开始 排水抓鱼。我们先在水渠中两旁挖土筑堤，然后用洗脸盆水桶向两边排水，大约个把小时，水底的鱼露出了水面，我们抓了不少的鱼，在我们带来的几只大狗欢快的叫声中，我们像打了胜仗一样兴奋地回到了村子里。老乡们一看，摇摇头说没盐没油没调料，怎么做？怎么吃？我们来了个清水煮鱼，那股腥臭味猫狗都不吃。

我们天天顿顿吃的都是雪白的大馒头，对我们来讲有没有菜都没关系。人们都说吃饱了撑的就要没事找事惹事生非，的确如此。这鱼没油没盐没法吃，那鸡呢，一想也不行。没有油盐酱油估计也不会好吃，管它呢，试试看。结果村民们发现那几天邻村的狗叫的特别凶，而且还听到半夜鸡叫，并在本村不远处发现了鸡毛。一天我们的饭桌上突然出现了盐水煮豆腐，原来是队长派人到离村九十里以外买的黄豆磨的豆腐，并带来一袋盐。这就好办了，只要有盐，其它就不在话下。抓鱼偷鸡肯定是不行了，水渠那边的巨型大狗让人胆寒，偷鸡也难逃狗叫这一关，再说人家丢了鸡也会有所防范。有个词叫“偷鸡摸狗”，既然偷鸡摸狗划了等号那就不妨试试看，反正这地方狗多，估计少了一、两条可能也不要紧，于是几里外的建设兵团的狗成了我们的美餐，结果兵团战士和我们不共戴天，几次冲突后人家找上门，学校革委会领导表示道欠，村里又赔了兵团几只狗娃才算完。

一天一名男老师转到我们这里，晚饭后没有离开就同我们一起歇息，半夜时分出去方便，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提着裤子跑了回来，一进门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我伸出头一看，门口跟来了一大群狗。安静下来后对我们说:这里的狗太厉害了，我刚蹲下就围过来一群，刚解个开头就发现远处还有成群的狗冲了过来，而且还都不吭声，都说不叫的狗最可怕，这不我没解完屁股都没擦提上裤子就跑回来了。我们一想也是，狗太多确实不太好办，这可怎么办呢？干农活不会，干别的不行，这里的村姑不少，总不能天天泡妞吧？那总得有点事干吧，老师在一边洗了内裤过来说:你们班的同学不是有点文艺特常吗，那就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教教老乡们唱歌跳舞吧。我们一想也是个办法，即然来了就得给贫下中农老乡们留个好印象，否则回去真不知如何交待呢。

村里的乡亲们对我们非常好，专门派人给我们挑水，送饭。姑娘们抢着为我们晒被子打扫卫生洗鞋洗衣裳。傍晚时分有人送了一种专门熏蚊子的一种草，点燃后才离去，有时我们出门玩耍回来晚了，乡亲们也把馒头，盐水煮豆腐留在灶房，每天当夜幕降临时，村里的姑娘们都会聚集在我们居住的房间外面，听我们给她们讲故事，听我们唱歌，唱样板戏。后来姑娘们说：在那段日子里，她们度过了从小长大最美好的时光。我教她们唱歌，另一名同学教她们唱样板戏，歌声传到了很远的地方，一群群外村的姑娘们闻歌而来，也跟着学唱。房间外面坐的都是村里村外的男女老少，点着了火照亮，每天晚上都是篝火晚会，每天晚上我们纵情的歌唱，我们的歌声陶醉了她们，也陶醉了整个村庄…… 在村头的一个破烂小泥房里，住着父子两名外地老乡。他们听了我们的歌声后，找到了我，请求我到他们家坐坐，我答应了。这个小破泥房的主人是一对天津来的父子。长者过去是一名大学教授，一九五七年被打成右派发配到这个村庄劳动改造。他的儿子叫汪文，三十多岁了没结婚也没对象。因受他父亲的株连，在文革初期被开除公职，陪伴他的父亲也来到了这个地方。在他们家里，父子二人请我吃了一顿不知在哪里搞来的毛豆，并对我说：好久没有听到你们唱的这些歌了，真好听……后来听说长者在平反前悲愤去世，汪文平反后回到了他的家乡，具体情况不详。

每天晚上一到那个时候，连村里的狗都早早的等待在那里。我经常能看到穿戴整齐的小伙子，一面听我们唱歌，一面注视他们心中的姑娘。我们教会了她们样板戏片段，教会了她们那时还是黄色歌曲的敖包相会，柳堡的故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还有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姑娘们听的如醉如痴，久久不愿离去，每天晚上都是她们的家里人找到我们居住的地方。一天我们一名女同学病了，学校领队决定先送她回去，派我等同学送她。公社派出马车送我们去车站，我们准备好了棍棒防止路上狗的攻击。一路上我们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车站，领队又指定我把这名女同学护送到家再回来，于是我就暂时的离开了那个地方。临上火车前，领队老师对我调侃说：你们的样板戏打虎上山唱的不错，这次打狗上车站你有什么感想……？

在家待了一天后，我带了一些毛主席石膏像和毛主席像章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天晚上我们居住的房间旁又唱起来敖包相会那十五的月亮……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结束了，我们要回到学校等待毕业分配，临走的那一天早上，全村人都来为我们送行。在前一天欢送我们的欢送会上，我们已将带来的毛主席石膏像、毛主席像章送给了乡亲们。送我们的马车启动了，送行的人群中出现了抽泣声，马车到水渠边时，我听到了留恋凄凉的歌声:傲包相会，莫斯科效外的晚上，那随晨风飘过来的歌声听起来和平日里不一样，旋律中显得是那样的悲伤～～。回到学校后，在总结这次接受再教育的全校大会上，革命委员会徐主任愤愤的对我们班的表现评价说:让你们接受再教育锻炼，你们却偷鸡摸狗跳舞唱歌，纯属鬼子进村，土匪进庄～～。

献给我的网友，同学，朋友，我的同一代人。

　　本篇献给我的网友，同学，朋友，献给内蒙古五原县那个难忘的小村庄和那里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