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振《七言绝句作法举隅》技法学习（之四）

桃源渔翁

冯振《七言绝句作法举隅》技法学习（之四）

桃源渔翁

第4法（重字）
【原文】
    与前一法同，故三四两句必有复字。特前一法为尤整齐耳。如
[唐]李益《度破讷沙》
    眼见风来沙旋转，经年不省草生时。
    莫言塞外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
[宋]朱淑真《秋夜》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学习心得】桃源渔翁试笔

一、诗例解析
诗例4-1 [唐]李益《度破讷沙》
    眼见风来沙旋移，经年不省草生时。
    莫言塞外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
【译文】
    目睹着被风吹得沙尘飞旋沙丘迁移。
    多少年来也未曾见过生长草木之时。
    不能说塞北从来也没有过春天来到，
    纵有春天到来又从何处的变化而知。
【解析】
    在一年春天，李益途经破讷沙沙漠遇上了沙尘暴，然后，以诗的形式记录了自己的真实经历。
    首句“眼见风来沙旋移”，描写沙尘被风吹得漫天飞旋，高屋建瓴，气势逼人，仅一个“旋（xuàn）”字，足见风沙来势之猛烈。正因为有了这样震撼人心的亲历，诗人才会有“经年不省草生时”的联想，由此感叹：在这茫茫的沙碛上，恐怕是永远也看不到草木生长了吧。

    但是，诗人襟怀博大，生性乐观，接下来两句，诗意为之一转：“莫言塞北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请不要说塞北没有春天到来，看不到山花烂漫吧，总会有春的信息。但由于遍地风沙，不见青草，纵有春天到来，一切没有变化，又从哪里能看到春天的景色呢？这两句是用以退为进的笔法，表现塞北终年无春的特征。

诗例4-2 [宋]朱淑真《秋夜》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译文】
    在这秋季长夜里，辗转无眠，倍觉凄清，
    我多次剪掉烧焦的烛芯，此时已近三更。
    透过梧桐树的月光，洒满冰凉的床铺上，
    从梧桐树的缝隙里看见月亮，依然空明。
【解析】
    前两句叙事。

    首句直奔诗题，以“夜、秋”二字，点明了时间、心态、环境。“夜久无眠”已见怨妇愁绪满怀，而时又逢秋，秋风萧瑟，夜气清凉，永夜难寝，更添一层愁苦。
    次句紧承“无眠”，写人事活动。既然辗转反侧难入梦，那么就很难打发漫漫长夜。空房寂寥，红烛高烧，百无聊赖中，她只好一次次地剪烛花以消遣寂寞。着一“频”字，写出了女主人公的焦灼不安、心神难宁。“欲三更”接续“夜久”两字，极尽饱受孤独寂寞煎熬之苦。

    后两句写景。

    第三句转折一笔，写床席之月影。一个“凉”字写得独特，这是全诗的诗眼，照应首句的“秋气清”，以触觉状态写视觉形象。从窗外梧桐树的缝隙中筛下的婆娑月影，斑斑驳驳地铺满了冰凉、空寂的床席，今夜谁都不会给她送来温暖。这情景令人凉从心生。“满”字表面是写光影之浓，其实是写忧思满怀，剪不断理还乱的郁闷之感。这一句明写屋内月色之凄美，暗表人心之失落，虚实相生，韵味悠远。
　　末句写窗外梧桐之月，以景语作结，留给读者无穷的想象空间。该句承上句，以顶真手法过渡，从床上之月光、树影写到高天之皓月，表达了诗人望月怀人的乍喜还忧的心理。“月在梧桐缺处明”，展现了一幅高远、疏朗的秋夜月色图。“月”之明，恰好照出了人心深处无法擦拭的黯淡。“梧桐缺处”这一背景形象的定格，暗含了思妇不得与意中人团圆的酸楚。
    全诗次序井然，先由屋外（秋气清）而室内（烛花频剪），又由室内（铺床凉）到室外（月在缺处明），逐层递进，反复渲染独处的苦闷。四句之间照应紧密，衔接流畅，无一“情”字，而又无处不含情。意象鲜明突出，意境清空幽眇，细节勾勒精练传神，给人以无穷的回味。

二、技法解析
    此法第三、四句所用重字，是以第三句为铺垫，第四句加以说明，而结论与一二句的意思恰恰是相反，形成对比，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1.此法的特点：
（1）在三、四句中必有一次重复。
（2）没有连接词的要求，但在重复的同时，要求句式整齐。
2.此法的要点：
    这一法的要点，可以归纳为“一个重复，一个整齐”。重复，前面已经多次讲过，此处不再赘述，应注意地是对“整齐”含义地理解。
    整齐，一般是指外形上地长短规格统一，扩张一点，还表示有秩序，有条理，不凌乱，完整等含义。对于七言绝句来说，这些应该不是问题。那么，这里提出的整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为什么要强调它？这是掌握这一法的重点。
    前一法说过，运用连接词，是保证主题的一种手段，是主题地支撑和保险。取掉连接词，当然会使写作更自由、放开、无拘束。但对初学者来说，没有那些限制，诸如松散、跑题、错意、以至游离主题的现象就有可能出现。
    所谓“整齐”，是对诗词创作文学柔性化地提示。意思是，在写作过程中，对立意、表达、取材以及修饰等环节，应尽可能地围绕中心，收放有度，防止节外生枝，防止杂芜凌乱。例如：立意要通贯始终，不要游移多变；取材要恰到好处，防止贪多臃肿；语言要精炼明了，切莫无端引申；表达要准确充分，慎防多出歧义；修饰要描绘有致，避免因文伤意。如此等等。总之，整齐不是紧缩内敛的代名词，关键是在收与放、松与紧、外延与内敛之间，把握好尺度，保证主题的最佳效果。这才是这个看似模糊意则明了地“整齐”的含义。
    此法共举例三十六则。根据诗例本身所具有的不同内在关系，其实可以分为多种类型。
（1）转折：这一类是三、四两句之间有一种转折的意思，形成一种“虽然第三句，但是第四句”的关系，常常用“不道”之类的词来连接（不道=不料）。例如
[唐]李益《度破讷沙》：
    眼见风来沙旋转，经年不省草生时。

    莫言塞外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
[明]刘基《春日杂兴》：
    雨隐沧江雾隐山，乡关迢递寄书难。

    病来只盼春风到，不拟春风晓更寒。
[元]僧圆至《游人》：
    送子江头水亦悲，更能随我定何时。

    垂杨但为秋来瘦，不为秋来有别离。
[唐]李商隐《赠歌妓》：
    白日相思可奈何，严城清夜断经过。

    只知解道春来瘦，不道春来独自多。
[金]许安仁《游泰安竹林》：
    萧寺天教胜处安，峰峦腾掷水云间。

    客来总说游山好，不道山僧却厌山。
[明]徐熥《酒店逢李大》：
    偶向新丰市里过，故人樽酒共悲歌。

    十年别泪知多少，不道相逢泪更多。
（2）因果：其第三、四句之间为一种因果关系，故特另辟为一式。例如
[明]黃荣《牧牛图》：
    江草青青江水流，臥吹孤笛弄清秋。

    放牛莫放南山下，昨日南山虎食牛。
[宋]石愗《绝句》：
    来时万缕弄轻黄，去日飞球满路旁。

    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
    这种因果关系，可以是前因后果式，也可以是前果后因式，也可以是一种假设性的关系，至于选择哪种形式表达，则可凭个人喜好而定。

（3）陈述：这一式的逻辑关系既非转折关系，也非因果关系，而是一种陈述式的关系，故亦另外单独列为一式。例如
[宋]范成大《春日田园杂兴》：
    骑吹东来里巷喧，行春车马闹如烟。

    系牛莫碍前门路，移系门西碌碡边。
[宋]朱淑真《秋夜》：
    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由此可知，当第三、四句在字面上有相同形式的时候，内在的逻辑则可以是转折关系、因果关系和陈述关系。

    通过几种模式可以看出，只要是具有某种内在的逻辑关系，那么重字不但不是不可以，更是一种不错的修辞手法，可以为突出主题、强调情感、深化表达起到很好的作用。

三、桃源渔翁练笔
练笔4-1《七绝•中秋夜读•之一》
    月照吟窗送读声，流光过眼月分明。

    诗心总是无归处，不道诗心与尚卿。
【注释】
    1.吟窗：诗人居室的窗户。［唐］岑参《送杨录事充使》诗：“使乎仍未醉，斜月隐吟窗。”
    2.流光：（1）特指如水般流泻的月光。[三国•魏]曹植《七哀》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2）指如流水般逝去的时光。[宋]宋祁《浪淘沙•别刘原父》词：“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华换。”
    3.诗心：作诗之心；诗人之心。[宋]王令《庭草》诗：“独有诗心在，时时一自哦。”
    4.不道：犹不料。[唐]方干《水墨松石》诗：“兰堂坐久心弥惑，不道山川是画图。”
    5.尚卿：纸神。《嫏嬛记》卷上引[宋]无名氏《致虚杂俎》：“笔神曰佩阿，研神曰淬妃，墨神曰回氐，纸神曰尚卿，笔神又曰昌化。”
练笔4-2《七绝•中秋夜读•之二》
    叶影敲窗问墨卿，何须闭户掩嚣声。
    寻常不比中秋月，月到中秋别样明。
【注释】
    1.墨卿：文人的别称。[唐]孟浩然《送袁太祝尉豫章》诗：“随牒牵黄绶，离群会墨卿。”
    2.闭户：关门。暗引“孙敬闭户”之典。[五代]李瀚《蒙求》卷上：“匡衡凿壁，孙敬闭户。”徐子光注引《楚国先贤传》：“孙敬字文宝，常闭户读书，睡则以绳系头，悬之梁上。尝入市，市人见之皆曰：‘闭户先生来也。’”
    3.嚣声：喧闹声。[汉]张衡《西京赋》：“光炎烛天庭，嚣声震海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