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岂懂老父心

雷霆

　　曾几何时，我总是盼望儿子回家，超过两个星期没有回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打他的电话，想听一听他的声音，和他说上几句话，要么就是不接我的电话，要么就是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按掉了，但我并不生气，反而会安慰自己，“儿子现在学习很忙，等他有时间的时候会给我打过来的。”以前在家的时候他老是跟我吵架，一吵架我就要他滚出去，而且滚的越远越好。后来他真的上大学离开了这个家，一下就觉得家里冷清了许多，一段时间不回来，就会跟他妈妈抱怨，“学校离家里那么近，周末怎么也不回来一下呢。”

　　曾几何时，我喜欢关注儿子的朋友圈，每天睡觉之前、起床之后，都要看看他在朋友圈发了什么东西，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判断他在哪里，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特别关注他有没有发女孩子的照片，找女朋友了没有。我们对他讳莫如深了，一年到头除了打电话向我要钱，平常时候对我们就是不闻不问，他还振振有词地说，“没什么事打电话干嘛啊。”以前上小学初中，即使到了高中，在饭桌上还会向我们讲讲学校里的奇闻趣事，有时也会暴一下自己的“隐私”，现在一回来就“躲进小楼成一统”。当然，偶尔也有看到他发朋友圈的时候，每每此时，我就会如获至宝，每一段文字都会认真的读，每一张照片都会放大着看，然后用尽心思写评论，但往往是如泥牛入海，连一句回复的话都没有。

　　曾几何时，听说儿子要回来吃饭，我一下就变得格外兴奋起来，提前一天就在心里盘算要做几个什么样的菜，一大早就来到菜市场，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酷暑严寒。知道他喜欢吃辣椒炒肉，牛肉羊肉五花肉一样不能少，青辣椒红辣椒都往袋子里装，就像过节似的，大包小包往家里提，然后一个人躲在厨房里精心打造每个菜品。以前烦他吃饭太挑剔，说这个菜不够辣，那个菜太淡了，如果突然有一天他不在家里吃饭，我就会长长的舒一口气。

　　曾几何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就非得留下来等着儿子回来吃，有时留的时间太长了，好东西变成了坏东西，尽管也觉得很可惜，但我并不感到后悔。他一回来，就会讨好似的把好东西递到他跟前，但没有了以前那幅见了好东西就两眼放光、吃起来就狼吞虎咽的样子，在我的反复催促之下，吃一两口就放下来去玩电脑去了，去看他的手机去了。唉，也许是他现在好东西见多了也吃多了吧，已经不在乎什么好东西了，但我依然还会把我认为的好东西留着等他回来吃。

　　曾几何时，儿子动不动就伸手向我要钱，我批评他不知道节俭，花钱大手大脚，并且口气非常强硬地对他说，“每个月给你那么多生活费，一分钱也不能多给了。”还威胁他妈妈，“你也不能多给，否则唯你是问。”但过不了一两天，我就在心里可怜他，感叹他在北京上大学真不容易，物价不便宜，同学朋友多，应酬花销大，现在又到了谈恋爱的时候，不能让他在别人前面太寒碜了。于是，就会悄悄的给他发个微信红包，以博得他的欢心，收到红包后非得让他说“谢谢亲爱的爸爸”，每次还要再三嘱咐他，“注意保密啊，千万不要让你妈妈知道了。”我很欣赏他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强的，我俩之间的这点事，他从来没有向他妈妈透露过。

　　曾几何时，白天忙碌了一天，我都上床准备睡觉了，儿子躺在床上玩电脑玩累了，突然大喊一声，“爸爸，我肚子饿了。”我在部队工作了那么多年，他这一声叫喊比首长的命令还要管用，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钻出温暖的被窝，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迅速走进厨房，认认真真地给他煮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站在旁边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我煮的面条，还要一个劲地问道，“儿子，爸爸的手艺如何？面条好不好吃？要不要再加点辣椒粉？”当他抬起头高高的向我竖起大拇指时，我心里好有成就感。

　　曾几何时，晚上到了睡觉的时间，可看到儿子还没有回来，我不敢轻易上床睡觉，就会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问他，“你在哪里？几点钟回来？”“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先睡觉吧。”显然，他非常烦我的啰里啰嗦，但他在我心里依然还是一个小孩，所以我还是要反复提醒他，“路上要注意安全啊。”有时确实顶不住就先睡了，但总是睡不踏实，不管他多晚回来，只要门轻轻一开我就会醒来，就会迷迷糊糊地问一句，“儿子，你回来了，快点睡觉啊。”然后，我翻一个身就呼呼大睡了。

　　曾几何时，儿子从外面回来，一推开门只亲热的向他妈妈打招呼，我明明也坐在客厅里，却对我视而不见。饭桌上跟他妈妈有说有笑的，我连插嘴的机会也没有。离开家门的时候也只对他妈妈说，“妈妈，我回学校去了。”每当这些时候，心里就会酸溜溜的，失落感也会油然而生，不停地埋怨对他妈妈要好一些。但只要他一下楼梯，我就会立马跑到阳台上，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出现。看着他大踏步的走向大门口，会情不自禁的掏出手机，飞快的拍下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他回过头来看看自家的阳台，看看阳台上默默注视着他的父亲，最好还能向我挥挥手，做一个可爱的鬼脸。可惜的是，他从来没有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