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br></h3><h3>到了我这个年纪,时间对我来说,几乎已经停滞。我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现在的我,每天除了读读《圣经》,看看微信,最多的时候,就是没事打开相册,翻翻过去的老照片,回忆回忆过去的时光。我不太会微信,航儿给我教了许多遍也没有学会。不是我学不会,是我不想学,年纪大了,本身眼睛就不太好,看多了太伤眼睛。</h3><h3><br></h3><h3>没办法,航只好说他替我上微信,帮我发朋友圈,帮我和通讯录上的朋友加好友,帮我给朋友回复评论点赞,甚至有时候不得不出于礼貌,模仿我的语气和朋友聊天。每次他来看我,最开心的事,就是航打开我的微信号,让我看他替我打理的朋友圈。</h3><h3><br></h3><h3>昨天航来看我,要不是他提醒端午节刚过,已经第五周了,我还真给忘了。航跨进门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可真是甜蜜幸福的拥抱啊!我非常享受!和航拥抱是这几年才有的,以前可能要么是航害羞,要么是见面的场合不适合,或者有其它事情。现在不一样,一是我老了,二是估计他也知道我老了。他现在也五十六七了,一天几个电话,妈妈妈妈的叫,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老是妈妈妈妈的叫,老是要我抱。</h3><h3><br></h3><h3>航两岁多快三岁的时候,就送去了位于东羊市的西安幼儿园,这所幼儿园建于1950年,以前是陕西省政府保育院。无论是伙食还是设施,都是当时西安最好的幼儿园。幼儿园有日托,也有全托。因为忙于工作,没办法每天带他,把他放了全托。当时的托费真够贵的,好像一个月是二十五块钱,一周接一次。</h3><h3><br></h3><h3>幼儿园一进大门,分左右两条小路通向后面,两边都是横排的教室,好像有三四排。中间么左侧是食堂,最北侧路的尽头,迎面是墙上开有小窗口的小朋友们的厕所。刚开始去幼儿园的头几天,他还蛮有兴趣,有小朋友,有转马,有滑滑梯。到后来,怎么送都不去。</h3><h3><br></h3><h3>从建国路小学去幼儿园最近的路是:出建国路小学学校大门右转,看到八道巷口烟火四溅的大联五金厂再右转,进八道巷,绕过架子车三轮车进进出出的蜂窝煤厂,经过门框上有红色电铃按钮里面有解放军站岗的刘志丹家,再经过从墙外悬空下来的儿童电影院二楼的散场楼梯,经过电影院门口的自行车保管站,然后过马路向北,然后左转进东羊市口,然后过碑林区中医医院,然后过马路对面进幼儿园。</h3><h3><br></h3><h3>每次送航去幼儿园,都得采取瞒天过海,诱敌深入的战术,斗智斗勇,步步为营。先是骗他说是去电影院,然后骗他说,去对面高台阶上的食品店。再后来,被一次次识破后,说什么都不顶用了!只要一走到儿童电影院门口,准备过马路呀,就没有办法了!只要一抱着他有过马路的意思,他就又哭又闹,又踢又咬,誓死不过黄河!</h3><h3><br></h3><h3>没办法,后来绕远路走北线。出学校往北,有时候骗他说,去玄风桥口的小商店里给他买糖果,然后从三道巷穿过去,跨过和平路去幼儿园。有时骗他说去水道巷口的文具店买铅笔,或者说去文具店斜对面,看屁股冒黑烟的革新车场的嘟嘟车,或者说到大差市口的东升食品店喝汽水等等,硬是一次次连哄带骗地带着他沿途过二十六中学,玄风桥,建国路粮站、蔬菜门市部,宏丰商店,从建国路北口往大差市,在大差市过了马路再向南,过和平餐厅,七路汽车调度站,然后东羊市右转去幼儿园。</h3><h3></h3><h3><br></h3><h3>那个时候,都是幼儿园里的阿姨负责给小朋友们洗澡,洗衣服。为避免衣服拉乱,幼儿园要求家长在孩子的每一件衣服、手帕上,都要用针线绣上孩子的名字。因此,每次寒暑假一过,或者给航做了新衣服或者买了新手绢,包括袜子,我都要连夜一件一件绣上他的名字。我到现在都保存着几件航小时候的衣服和袜子,每次从箱子里翻出来,看过之后,总忍不住用鼻子去闻一闻,很有意思,仿佛还能从上面闻到他小时候的味道。</h3><h3><br></h3><h3>幼儿园的教室与宿舍是分开的,前院是教室,后院是宿舍。园内及教室的四周,长着一些杨树,柳树,还有榆树和椿树。而种的最多的是石榴树。教室的窗户很低,小朋友们可以随意翻来翻去。石榴花就开在窗前,伸手可摘。每年石榴花开的季节,女孩们摘下石榴花,会好奇地翻开花蕊,看看花骨朵里究竟有什么。航和一些男孩子不同,他们摘下石榴花,用一小截树棍横插入花骨朵,他们把花骨朵做成烟袋锅的模样,模仿农村老汉抽烟的样子玩。<br></h3><h3><br></h3><h3>航小时候调皮,差不多每次去接送,都会听到老师和小朋友们告他的状。幼儿园的宿舍在后院,是几排一字排开的平房,每排平房内分为三四个房间,每个房间之间都有一个小门直通着,像是火车车厢与车厢之间有门连接。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房檐上都挂着积雪融化后的冰溜子!他和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就在几个宿舍之间打打闹闹,跑来跑去!</h3><h3><br></h3><h3>有一次老师告诉我,航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他们几个小朋友,一人找了个废旧的灯泡,在地上摔碎后,去掉玻璃渣,只留下那个铁皮做的螺丝口或者挂口灯泡的屁股。他们从幼儿园棉门帘上还是褥子下面抽出棉花,用火引着,塞在灯泡屁股里。怕烫手,再用铁丝长长的做一个手柄,用嘴吹一下棉花,里面会冒烟,棉花烧着的部分会慢慢洇开,然后煤炉一样烧的通红发烫,他们拿那个当“手炉”取暖。他们玩的倒是开心,却把几个老师吓得不轻,担心失火,最终美美的让他们待在雪地里罚站!</h3><h3><br></h3><h3>航到现在都记得有一个留着大辫子的李老师!航说有年夏天,可能是上课时说话还是捣乱,午休时,别人都睡下了,留他一个人光着脚在床边罚站。航说最可气的是,到了晚饭后睡前洗脚,老师搬凳子坐在那里,让小朋友们排队往前,老师挨个给小朋友脱掉凉鞋洗。轮到他时,李老师让他用那盆里的脏水洗了脸!</h3><h3><br></h3><h3>多年过去,有天我在环城公园锻炼,对面过来一个老太太问我:”你是余老师吧?我认识你!我是你儿子小航幼儿园的李老师!”我想起航说过的,跟她提了洗脚盆洗脸的事,她还真记得!她说:”你娃小时候可心疼了,长着一对牛眼睛,睫毛特别长,我们几个老师都喜欢他!哈哈哈哈,是有这回事!那天逗他玩呢,没想到,他还真蹲下来洗了,当时吓得我赶紧一把把他拉起来了!”</h3><h3><br></h3><h3>航记得,在幼儿园最里面的西北角上,还有一个厕所,隔墙好像紧挨着一个学校还是居民区。小朋友每次都是集体去上厕所,而每次去上厕所时,总能看到墙头上趴着、或者坐着一些七八岁、十几岁的男孩。那些男孩连哄带吓地让小朋友们喊他们“爷爷”!接下来可就热闹了:一边是小朋友们一遍又一遍的喊爷爷爷爷爷爷,一边则是不停的答应和狂笑!</h3><h3><br></h3><h3>有一阵,航从幼儿园回来,每次冲墙撒尿的时候,差不多都提着臀,踮着脚往最高处尿。我怕他尿到衣服上,就去说他。航说他们小朋友每次上厕所,都在比赛谁尿的高!他说他们班有个叫周永浩的,都快尿到幼儿园厕所的窗户台上了,他说他下次要从窗口上尿出去!</h3><h3><br></h3><h3>有次去接航,航非要拉着我的手去后院,说要带我去看“花媳妇儿”,弄得我莫名其妙!我一面纳闷,一边跟着他走到后院。原来,幼儿园的后院有一棵可大可大的椿树,应该是臭椿树。粗大的树干上,趴着十几、二十只长着红褐色翅膀的飞蛾。你不动,它不动。你刚要去捉,它会慢慢掉头,然后猛地一蹦,张开翅膀飞走了!因为肚皮和翅膀上长着黑色和白色的花点点,他们叫它花媳妇儿!前两天想起这件事,我还专门查了一下,这种飞蛾叫斑衣蜡蝉,民间俗称“花姑娘”!</h3><h3><br></h3><h3>差不多每次接航从幼儿园回来,都可以从他的口袋里翻出很多东西。小石子,铅笔头,半截蜡笔,糖纸,别针,点心渣渣。有一次,他裤子口袋里塞着满满两口袋杨树叶子!问他捡这么多叶子有什么用,正准备扔,他大叫不要扔!他说他们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在玩比赛。他们把杨树叶去掉叶片,只留下中间的叶梗,然后和别人的勾在一起,各自拽着叶梗的两头双手往怀里拉,谁的断了谁输,谁的没有断谁赢。如果能赢很多人的,那个叶梗就是“大将”,他让我和他玩,从里面选“大将”,他说他要礼拜一去幼儿园赢别人。</h3><h3><br></h3><h3>航记得学校里的有些学生总给老师们起外号,我也没有例外。有些同学上课时说话或者做小动作,因为我不想打断音乐课,也为了给这些学生留面子,常常是一边弹琴,一边用眼睛瞪上一眼来阻止。因而有的学生开始记恨我,给我也起了个外号,叫我“余瞪眼儿”!有次我送航去幼儿园,走到八道巷中间时,背后有几个学生喊我的外号。回过头去看,不见人影。把航气的,对着空无一人的八道巷大骂!<br></h3><h3><br></h3><h3>怀小儿子小山八个月的时候,已是冬天。有天下着大雪,我挺着大肚子,送航刚刚走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旁边的几个人还取笑的说:“拾了多少钱!”航那个时候六岁多,硬是他用他的小胳膊把我扶了起来。</h3><h3><br></h3><h3>那个时候,他爸在部队,所以常常都是我去幼儿园接送。有时候,因为我要么还在上课,要么全校老师在学校大楼南侧的大办公室开会,要么排节目,要么带文艺队的学生外出演出走不开,邻居老师会帮着去接,他姐姐也去接过他。更多的是,学校的很多学生,尤其是当年学校文艺队的学生们,都替我去幼儿园接过航,五六个人,一大帮子去,然后轮着或抱或背地把他接回来。</h3><h3><br></h3><h3>对于幼儿园的孩子们来说,每到礼拜六的下午特别开心,特别期待,就像节日一样!小朋友们就像这张老照片一样,一个个挨着,坐在小椅子上,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唱歌,拍树叶,做游戏,等着家长来接。去鄠县他爸部队生小山的时候,航一直在幼儿园待着,大约有快两个月没有去接。那个时候,航本身就是全托,每个礼拜六下午去接,礼拜一去送,一周和爸妈只能待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可以想见,近两个月的时间见不到爸妈,每个周末,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小朋友被一个个接走,那个时候,他有多失望、多寂寞、多孤单!</h3><h3><br></h3><h3>一晃六十年过去了!翻看这些老照片,包括网上搜到的一些那个年代幼儿园的老照片,觉得是那么的亲切!尽管很多照片并不是他们幼儿园的,也不是航小时候的,但看到那些熟悉的小椅子,那转马,那滑滑梯,还是忍不住又打开箱子,拿出航当年幼儿园时穿过的小衣服、小袜子,看完之后,忍不住又贴近鼻子闻了一闻,别说,还真的又闻到了航小时候的味道。</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