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鸭

侯巨海

小黄鸭

外甥的朋友，送来一只小黄鸭，一家人都很高兴。

我第一次见到它时，是在一个废弃的牛奶箱子里。它蜷缩在箱子一角，头深深埋下，暖洋洋的可爱。见没有动静，便伸长脖子，不住地叫唤，嘎，嘎，嘎，挺凄惨的叫声。它那周身毛绒绒的羽毛，如同刚出的菜苗一样稚嫩，又如一新生儿小手挠人心房，两只羽翼还未长成，藏在绒毛当中，翅膀上的绒毛不多，羽翼未丰，眼睛不停转动，像是惊魂未定地等待着什么，尖锐的眼神中露出哀求与痛苦。多可爱的一只小黄鸭呀！

等到它转过身。赫然发现，它嘴上面的喙没有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截去的，或是吃东西嘴被夹住而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好在舌头没有损伤，下面的喙托起长长的舌头，嘴巴一张一翕，不停嘶叫，啊，这是一只受伤的小黄鸭，小小年龄，刚一出生，竟然遭受如此劫难，我赶紧目光离开，不再看它。

年龄尚小，嘴被损伤，无法进食，即使进食它该经历多大苦痛，对于它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没有了扁平的嘴巴，失去上喙的痛苦将伴它一生。

嘎，嘎，嘎，小黄鸭蜷缩着的身体有些放松，它伸了伸脖子，镇定了许多，它眼睛不停地转动，炯炯有神，放射着坚定淡定而从容的光，或许它已经历了生命的大起大落而置生命于不顾吧，或许～～我们平静的生活立即掀起片片涟漪，大家纷纷嘘哩起来，叹息起来。

我们赶紧离开，走进屋里，商讨小黄鸭的去与留？留下，无人喂养，无从照料，家中老人也不稀罕。带到城里面，更不现实。大家一时没有了主意。

小黄鸭呢，牛奶箱子斜歪在天井中。光在屋里说话，它竟然挣脱牛奶箱子，不知去向。

嘎嘎嘎，门外村街道边的冬青丛中发现了它，追它，它跑跑踮踮，住住停停，同你溜圈，逗你玩呢。它直起身来，扑棱扑棱小翅膀，宽大的脚蹼如同枫叶一般，威风凛凛，巍如泰山，坚定的目光俯瞰着这个世界，体察着这个世界的冷与暖，

声音越叫越大，嘎嘎嘎，是嘶叫自己的委屈吗，还是诉说自己的身世与不幸？乱云飞度仍从容。虽有残疾之身，但有自信之志！

我们将他它圈进天井里，放到水龙头旁一汪浅水中，不过瘾，又放置到水盆中，让它游泳，小黄鸭遇见水，游刃有余。它游来游去，抖动身上的水珠，如若水深，如若下面有鱼儿，扎几个猛子，衔几条小鱼儿，练练手，那将是多么惬意的事呀。我们的心登时敞亮起来。

放生吧，不知谁提议，放到风景如画的洰淀湖中去吧，家与洰淀湖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天好的主意！喂食后，用那个牛奶箱子将它装好，一路向北，来到洰淀湖，时间大约下午七点钟。

天还大亮，路边的野花争奇斗艳，西边的晚霞道道金光，高大挺拔的纪念碑傲然屹立。洰淀湖大门紧闭，人们已经下班了。景区只有几个值班人员在游荡，远处清脆的布谷鸟叫回荡在上空，布谷，布谷。

我们想将它放归到洰淀湖核心水域的希望没有了，瞅准了汉武躬耕群雕南面的那片水域，一方东西向的沟壑。四周芦苇密密麻麻，透过缝隙，那圆圆的荷叶装点半边水面，辽阔的水面波光粼粼，好一处胜景！

找到一大路通向水域的曲径，一个排水管道口。我小心翼翼地提上箱子，下到河沟北岸，选准一块平整的地儿，蹲下身，准备放生。芦苇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欢迎我的到来。

我用手去托它，那黄绒绒的毛下面，分明感觉到它浑身在颤抖，心跳冬冬作响，肋骨有些碍手。它是与我们恋恋不舍，还是害怕到这里，孤单寂寞？我懊悔起来，如此羸弱纤瘦的生命会不会让野生动物吃掉？我们担心起来。此时，从西面走游过一群野鸭子，又让我心里安顿下来。水是鸟故乡。去吧去吧，这里应是你的天地，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歧视！

我想离开，它愣愣地站在水边，不想还是不敢下水？我用手轻轻地将它扔进河中，嘎嘎嘎，它奋力往回游了，脚蹼如小扇子样摇动，水波一圈一圈荡开去，像撒上了银子，耀眼晃动，几次三番，它跨越不了那水中横斜的水草，开始慢慢适应这将要生活的崭新环境。

几只青蛙迅捷跳到水中，天上的水鸟在空中盘旋，天高任鸟飞，多么生动鲜活的一幅和谐共生的大自然图画呀。

晚上七点半光景，景区中的路灯亮起来了，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洰淀湖，大家心里如释负重，心头那一块大石头落在了地上。相信我那外甥也会同意小黄鸭的归宿吧。

等着，有空来看你，坚强的小黄鸭！

～～侯巨海于20190609早记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