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七年，我们的日常小剧场

杜小柒

前阵子终于实现了第一次三口之家的高铁之旅，从坐上火车的那一刻，一大波好心情忽然来袭。

恋爱八年，结婚七年，孩子六岁，我们也算年轻，还能指着远方的远方说，“下一次，爸爸妈妈带你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我喜欢全家一起对未来许愿，要经常性且非常笃定的那种，然后一个一个的去实现它。我怕有一天会出现电视剧里的桥段，一个女人拉着孩子对一个男人咆哮，“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们的，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神经病”，悲观主义者，但是我一直相信这样一句话，“悲观也是一种远见”。而永远走在“实现承诺”的路上，大概就不容易偏离幸福。

我这个“神经病”也挺好的，偶尔逼疯大夫（也可以叫丈夫），偶尔将其转化成病友。最喜欢听老L说“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虽然，我一直是留长发。

001，

那天我下班回家，妈妈在厨房做饭，小L自己画画，老L专心致志的看电脑。

我以为他在工作。

所以自己去晾衣架取下他的衣裤还有二十多只袜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开始一边整理、配对，一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

我说，“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说“谢谢，太够意思了。”

我瞬间就自豪感飙升，内心一顿潜台词“我太懂事了，太有眼力见儿了”，我还告诉儿子“爸爸在忙，一会妈妈陪你下一盘象棋怎么样？”

没大会功夫听到老L在发语音，虽然不太懂但感觉跟工作没什么关系，因为他说的名字，都是我们高中同学。我踮着脚走过去看，全是英文、符号、乱码，我问“你干嘛呢？”他说，“我下载个游戏，没下载明白。”

原来那专注的表情，紧锁的眉头，忙碌的假象，是因为游戏……

那我刚才自导自演的是什么贤妻良母角色？我憋着一股气，大声摔打的收拾玩具，大声的催促小L去洗澡，小L懵了，气呼呼的走过来问“妈妈，我到底是怎么惹到你了？”

那副认真又憋屈的小样儿让我开始自责起来，更郁闷的是我听到老L那边语音跟我们同学说“孩子跟他妈干起来了，嗯，对，他俩经常打架。”

我一把抱起小L，狠狠的亲了一大口，扯嗓子说“妈妈不是冲你，我的宝贝最乖了！”

我希望麦克风那边的同学可以听到，至于老L怎么想，那一瞬间完全不在乎，因为他脑残。

终于，小L睡了，我掰了一根香蕉走过去观摩，他不说话，我不说话。他语音联系队友，我就语音告诫他“太吵，耽误孩子睡觉。”他看我一眼，闭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他说“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我不说话，一直到把香蕉吃完，举了一会香蕉皮，忍住了没有砸显示器，但忍不住砸向了垃圾桶。不知道是谁往里面扔了一张纸壳板，一个香蕉皮进去竟砸出了炮仗的声音，“pang！”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进屋后听到他很小声的联系队友，一句话重复了好多次，大概是因为对方没有听清。后来听到他说，“我不能大声说话，老婆不让。”

炮仗管用了。

十点半他说，“你们继续，我先下了。”

他所有的行动表明，他并不想吵架。我们是很有默契的，如果一方摆明了态度而另一方揪着不放的话，那揪着不放的人，一定是输家。

我不想当输家，所以那晚作为半个赢家的我睡了一个好觉。

002，

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去同一家超市，结婚以后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不常光顾了。

有一次路过，碰巧要买东西，就带着孩子进去溜达一圈。下了停车场泊好车，就听老L对小L说，“走路看着点脚底下啊，尤其那个卡车轮的东西，别像你妈似的给我跪下。”

小L一听觉得很奇怪，就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给你跪下啊？”

我也在脑子里开始回忆，就听老L那边已经讲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会儿还没有你呢。”他对小L说，“那时候我跟你妈还没有结婚，有一次我带她来这家超市溜达，下车之后我往前走，就听啊一声，我回头一看，你妈不见了，你猜怎么的？”小L一脸迷惑的问“妈妈摔倒了？”

“对，你咋这么聪明呢？真随爸爸。”

然后他继续说，“我就找她啊，我说你在哪呢啊，给个动静啊？也没听到她的声音。后来在两辆车中间发现一个女的，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眼泪都流下来了，那个人就是你妈。”

对，那个人就是我。也是在那天我才知道，这家超市地下挡车轮子的东西居然不是普通的三角形塑料挡板，而是一个U型铁管插在地上。如果谁不幸没有看到，那基本就是一只脚钩住铁管，身体由于惯性继续前倾，另一条腿无法承受体重之重就会弯曲下来，然后就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那天，裤子磨坏了，膝盖肿了，手心也磨破了。

老L直接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小L问，“爸爸，妈妈跪下那次我怎么不知道？”

老L说，“那会没你呢啊，爸爸不是说了吗？那会爸爸妈妈还没有结婚。对啊，还没有结婚……你说爸爸是不是傻，当时已经知道妈妈这么笨，不跟她结婚就好了，哎……”

003，

上个月某一天，孩子莫名其妙地说耳朵不舒服，又正赶上老L项目上线需要加班，于是我就带孩子去医院。

那天特别热，家里车又被老L开走了，我抱着孩子去家附近的医院，倒霉的是周末人家耳鼻喉科不开诊。孩子一听没有大夫管他就开始哭闹，我立马拦了一辆出租车奔另一家三甲医院。

期间老L虽然也一直微信关注着我们的情况，但毕竟人不在身边，联系多了反倒给我添乱，因为着急，我也没什么好气。

婆婆听说后也打来电话关心，“孩子耳朵怎么了？耳朵疼就是穿孔了啊，我跟你说我耳朵就穿过孔的，哎呀可遭罪了……”我那时正忙着挂号，听到“穿孔”两个字已经开始哆嗦，就急忙挂了电话。

后来血项结果一出来，除了白血球已达到正常范围的二倍外，还有其他不了解的指标旁边出现高高低低的箭头，再想起“耳膜穿孔”，瞬间我就泪奔了。

好在，检查结果只是轻微中耳炎，回家吃点消炎药就行，连点滴都不用挂。

没一会婆婆又打来电话，要给我们送“药”。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年人对万能药有一种特殊的执迷不悟，但是一听到“你相信我，真好使，给孩子用试试，我能坑孩子吗？！”我就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老L因为婆婆发飙，所有的孝顺、宽容、理解，那些为人妻为人媳的训条在焦头烂额的那一刻都不复存在，我用微信语音狂喊“那破玩意儿谁爱用我管不着，拿孩子做实验就是不行！医院我都去过了，孩子生病我也不指望她帮忙，但是能不能别给我添乱！”

他说，我去跟我妈说，一定不给孩子用。

听到这句话我的气已消了一半，因为自己的“鲁莽”，也因为他的“理解”。

婆婆自然会不高兴的，我心里清楚，因为好几天她都没有问过我孩子的情况。一周后收到公公在群里的通知“你妈周二做白内障手术。”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照样关心她，手术那天也跟公司请了假，为了能一家人等在手术室外。虽然不算什么大手术，病人可以轻视，以减轻压力。但是家人必须重视，以表达关心。

在我们开车回家的路上，老L感叹到：今年是家里多灾多难的一年，我爷生病，我爸支架，我妈又白内障……我家今年事儿太多了。

我说，“没事儿，今年过年咱多买点鞭炮，把坏运气都崩掉，明年开始全家都平平安安。”

他回头看我一眼，笑着点点头。

结婚七年，总会形成一些固定的相处默契。

比如不想吵的架，不想明说的话，不想做的事情，总会从一个表情甚至一声叹息中表达出来。何必非得去说呢，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伤的也就越多。

就像对于我来说，讨一句“谢谢”远比得到一句“你做的对”，来的更开心一些。

哪有那么多天造地设、佳偶天成呢？！如果两个人都愿意一起用心去经营一段婚姻关系，大概就算是天造地设的佳偶一对了吧。

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个七年，但是余生很长，能一起搓着小手等着迎接那些无数个可能，大概就是幸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