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浅夏荡漾着癫狂的青春

王培明

再次来到了6月6日，人们常说六六大顺！当年的六六对我来说是大顺，还是波折？记忆是那么的顽固，有些故事终身难忘。上世纪75年的6月6日，随着上山下乡的大军，我来到了星火农场。那天乌云密布，雨后的星火农场，泥泞不堪。深浅在农场的大地，我们步履艰难到达了垦区15连。离开父母的忧伤，是落花满地与枯叶飘零的一种惆怅。是雨滴滚过叶瓣，落入蕊中的一种清冷。是清风吹拂，晨露滑过眼睑的恋恋情思。是孩儿颔首低眉的心痛。寂然宁静时，哽咽已无语，无人能加以复之。 ​​

出工，挑小堤。坐落在海边的垦区连队，土地是当初海边围垦而成。小堤是当初围垦的堤坝。我们使用扁担、铁鎝、簸箕这些原始的劳动工具，将小堤铲平，将小沟填平。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劳动强度远超当年在中学时的挖壕沟。记得在中学挖壕沟时每个同学都戴上父母工厂发放的劳防手套，所以第一天下午的劳动，我也戴上了从家里带来的劳防手套，结果第二天被连长批评了，说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从此，所有的农田劳动不用劳防用品，我们以坚强的肉躯，去抵御大自然的强大，手磨破了，出血，结痂，再磨破，久而久之，老茧死皮布满了双手。

我们是新建连队，第一批新兵也只有我们二十几人，6月18日又将迎来第二批同学，必须给他们准备宿舍。从场部供销社采购的上下铺铁床，用驳船运至15连北面的随塘河，我们这批刚来农场几天的“老兵”要将床片床架靠人力挑担至宿舍，600米的机耕路上我们相互追逐，比拼挑担，刚开始挑二片，第二次挑四片，中途休息一下。大家都不想落后，你追我赶，第三次挑六片，指导员聚神的眼光落在了我们几个挑6片床板的农友身上，关切地说：锻炼要循序渐进，不要一下子太猛了。我们走了200多米，实在挑不动了，就想休息一会儿，放下担子的瞬间，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同伴们哈哈大笑，劳动中的艰苦，也带给我们瞬间的穷欢乐。我们从飞机式的挑担到挑起二百斤的重担，肩膀磨破了多少次才长出一块肩挑肌肉，才学会了更换肩膀挑担。

匆匆年少，经年趣事，那些点亮生命的勃发生机，却是一些自我安抚的穷开心，生活淡斑处，有一份秀丽轻盈、清恬的时光、依循不老。有过的芳华，已曾经！曾经，我们的笑声那样的清脆，响彻苍穹！曾经，田埂上的笑容那么明媚，浅溪一样纯净。也许在天之涯，或许在海之角，农友之情，是永远的牵挂。

雨天，有了第一次“外国礼拜”。我们新兵之间也不熟，我就一个人在连队转悠。当时的后勤排宿舍还是一幢空房，还未装灯，看到电工正在准备装日光灯，我也无所事事，就毛遂自荐：“我来帮你装灯”，电工问你会装吗？我说我以前是学校的工基科代表，装过日光灯。电工让我装了一个，确认合格后就拿了一箱日光灯过来，让我把这些宿舍全部装完。

下午，细雨纷飞，乌云密布，天气阴暗。又一组日光灯安装完毕，通电试灯，闪烁之际，恰巧连队指导员路过后勤宿舍，那充满质疑眼神再次大惑茫然的聚焦到我身上，那是灵光的闪现，那是自身的光芒与天地间气宇的融合，瞬间把我照亮，好比一颗幸运之星，给我原本漂浮不定的人生轨迹划出了多姿的圆弧。指导员看到我高高的爬在人字梯上安装日光灯，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帮电工装灯，他说你会吗？我说我会，指导员那略带冷光的眼睛此刻露出了一丝柔光，关心的说：“小心点，注意安全。”

正值梅雨季节，此刻，阴雨绵绵，蒙蒙的湿气蕴染了江南大地，烟雨淋湿了心情。无聊倦容的农友都在休息，我却在装灯，第一次做好事就被领导撞见。

其实，垦区新15连是由73届的农友建连，自1974年他们开始建设连队，自行盖房，由于他们盖房超级棒，所以他们转制成了施工二队，留下的15连成了我们74届的新连队。

我们到达连队后由于垦区中心河还未开挖，饮用水取自73届开挖的小排河。为了取水方便快捷，当6月18日第二批新兵到达后，我们进一步开挖，延伸小排河至老虎灶。此时，我比新来的农友多锻练了12天，人群中，我的挑担已不再是飞机式，第一次挑担的新兵看到我的簸箕装得很满，说我是73届的，我说我只比你们先到12天而已，他们不信，此刻，那熟悉又桀骜的目光，那聚光又深邃的眼神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平时金刚怒目的连队指导员为我作证比他们早到12天。我在连队每一个的闪光点都被领导撞见，从此我的农场生涯开始灼烁出光明。

岁月将所有的故事都收进了行囊，恍然间，那曾和农友一起走过的岁月，是如此的清晰可辨。再回首，重相忆，无论，岁月走过多少春夏秋冬，无论，行走在南北还是西东，匆匆那年留下的记忆，已经穿越时空，盘桓在灿如彩虹、美如冠玉的绚丽光景里。

时光更迭，捻指流年。曾经的青春，过往的芳华，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那些遗落的情愫，走失的记忆，都已深深地埋藏在这东海之滨，任光阴剥蚀，任风雨吹打。再次翻开那些永不褪色的经典过往，忽然明白，青春就是一列单程车，到站了，那是芳华，过站了，只能回望。如今，早已浅然陌弃了这一程，可留在记忆中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为纪念本人上山下乡44周年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