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

笃定前行

那年高考

文/劲草

有人把高考叫作“高烤”，就像孙悟空在老君炉里要经受三昧真火的烧烤，这样才能涅槃重生，练就一身的真本领。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参加了高考。记得高考前的农历五月，家里的小麦熟了，与往年一样，我要请假回家收麦子，但老师坚决不同意，批评我在这么紧要关头离开课堂，真是不看火候。我说父母50多岁了，身体又不好，虽然我只有18岁，但在农村，已经算是个壮劳力了。家里7亩小麦，分散在9块地里，有近的，有远的，远的离家5里多路，如果不抢收回来，一场暴雨狂风就会冲走一年的收成。老师说，小麦是一年的收成，而高考是你10多年的心血啊！可不管老师怎么劝说，我执拗地非要回去收麦子。看我十头牛也拉不回，老师无奈地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让我说啥好呢，你这娃真是分不清轻重。

那时麦收没有收割机，全靠人工一垄一垄用镰刀割。在乡邻们的帮助下，我、父母和姐姐没日没夜地干了六七天，终于把麦子收到了家里。看着我晒得黑红的脸庞和脱了皮的脊背，父母流着泪将家里仅剩下的5个咸鸡蛋、20元钱硬塞到我的书包里，送我上了返校的路。回到学校，疲累过度的我睡了一整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高考那几天，天气变得又闷又热，宿舍是大通铺，空中飞的是蚊子，炕上爬的是跳蚤，根本没办法好好睡觉。那些条件好的同学都去有电扇有蚊帐的屋里睡了，像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困难孩子只好到操场上露宿。入夜，我们三五成群地抱着破烂不堪的草垫子，铺到一块干燥的地方躺下，数着星星谈着梦想。天刚蒙蒙亮，我们都醒了。第三天下午，一场久违了的暴雨驱走了夏日的闷热，走出考场，凉爽的雨点砸在身上，好舒服！我们几个关系不错的哥儿们凑到一起，谁也不提考试的事，而是你一块他八毛凑了十二三块钱，买了5瓶啤酒，一只烧鸡，2斤猪头肉，勾肩搭背走进拉面馆。老板笑眯眯地问:“秀才们，能中榜吗？”我们说:“今天咱不提这个，就是喝酒，吃拉面。”老板笑笑说:“我也是你们学校出来的，家里穷，没念完，没有参加高考，就当你们替我考了。今天我也高兴一回，拉面管够油条尽管吃，一切免费。”我们拍着腿喊:“师哥真是太仗义了！”

外面的雨哗哗啦啦下个不停，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街灯渐渐亮起来了。我们的酒量都不行，刚喝了两杯，就有同学流了泪:“弟兄们，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高中的时代一去不复还了！以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各奔前程了，但是一定要记住今晚，记住这顿饭，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记住弟兄们在一起同窗共读的情意。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贫富贵贱，都不要忘记我们是一起参加过高考的兄弟。”另一个同学更激动:“咱们的爹娘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土里刨食儿养活咱们，能供咱们上到高中不容易啊！考上的，砸锅卖铁也要上；考不上的，赶紧挣钱养活家人。要有志气，长出息，混出个人样来……”

深夜，小雨淅淅沥沥，街灯散发着橘红色的光，我们拉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任凭雨水搅着泪水，散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更任青春插上翅膀，在蓝天白云间自由自在地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