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于齐民

狼

于齐民／文

月光穿过窗棂，静静地洒落在地面上，屋子里蒙上了一层黄澄澄的光雾。

夜深人静。何崇山躺在硬板床上，闷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停地摇动蒲扇，反而又扇出一身汗涔涔来。下床灌了一碗“六月雪”，感觉舒爽了些许，随后卸下一片床板走出老屋，把它架在弄堂的石凳子上，光着膀子躺了上去。夏夜的微风从弄堂口徐徐地荡进来，令睡意如同大幕一般合拢过来。他困倦极了，不一会，便沉沉地睡去。

黑夜对于黑暗动物来说，正是倾巢而动的最佳时机。小村后面那一片繁茂的松树林里，此刻狼奔鸹叫、鼠窜蛇行、夏虫唧唧……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当明月向西天斜去了的时候，一条高大的灰狼从林子里头窜了出来，它凭着灵敏的嗅觉，嘴里咻咻地喷着热气，来小村里偷猎家禽家畜。

灰狼如同幽灵一般游荡进了弄堂。何崇山像死猪一样地躺着，鼾声如潮，浑然不觉危机所伏。

狼，向来不吃死肉。它伸出舌头，在何崇山的腹部舔䑛，而后顺着胸脯往颈部移动。唾液、鼻息、嘴毛、一齐摩挲在皮肤上，何崇山感到凉凉的、痒痒的。第六感官所获取的信息很快就传递给了大脑，一种莫名的恐惧随即在何崇山的周身弥漫开来。

何崇山醒了。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撑开眼皮。朦胧中，误以为是邻家的大黄狗，吓了一跳，骂道：

“瘟狗！死远些！”

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颈部咬合。说时迟，那时快。何崇山为求自保，反手臂打在狼脖子上。灰狼猝防不及，蹬蹬蹬趔趄出数步，黑暗中恶狠狠地瞪着一对发绿的眼珠，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何崇山一阵心惊肉跳，像弹簧一般跳了起来，操起床板向恶狼劈去。

狼性是十分凶残的，通常绝不调头逃跑，哪怕遇到攻击时，也不例外。它一跃而起，朝何崇山的头顶纵身扑来。何崇山身手敏捷，身体下蹲，床板竖起，使出了一招“举火燎天”，“噗”一声异响，床板结结实实地撩在狼腿上。狼四肢着地，便一瘸一拐地朝松树林方向奔去。

何崇山急中生智，抡起床板，奋力推送。床板像箭一般飞去，又准准地击中了后肢。灰狼后腿一软，尻尾拖在地上，瞬间又支撑起来，颠仆着跑去，速度明显地下降了。何崇山追上去，操起床板，舞大刀似的砍在狼背上。狼不住地发出一声声哀嗥，逃进了一片墓地，犬坐在墓碑前，朝何崇山眦牙咧嘴。

何崇山不敢贸然发起攻击，担心恶狼困兽犹斗。对峙了数分钟，心想：

“这狗熊（狼）不知挨了多少板，难道打不死么？”

想到这里，弯腰扳起一块墓砖，砸向恶狼。沉闷的声响过后，狼应声倒在地上。原来，狼坐着死了，只是“狼死威不死”，硬撑着身子不倒罢了。

天色大明，何崇山打死狼的消息不胫而走，沉寂的小村一下子沸腾了。大人们忙着剥皮、开膛、架锅、生火，煮起了狼肉。孩子们有狼肉吃，像过大年似的，扎扎实实地高兴了一回。

松树下何关兴 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