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五）

添添

与归侨一起练习演奏

五、忽如一夜春风来

1975年农场改制，因为是国营农场，所以每位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国营农业职工。知青也不例外，多了一层身份，既是知青，又是职工。而职工的身份，一下子堵死了知青的后路。也就是说，以后知青想跳出农门，只有参军及升学这两条路了。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知青可以参加考试，有了跳出农门的一线希望。但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想要过桥困难重重，最终能过桥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好在大队党支部书记张德和对知青非常关心、支持和爱护，一有机会就把知青往农场的中小学和工厂、供销等部门输送。

农场五年，我的劳动、生活也算丰富多彩。我除了干过农业、果林队之外，还到农场综合厂干过季节工。主要在综合厂做搬运工，甘蔗收成季节，我们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地巡回去收搬甘蔗，送到卡车上，然后运到综合厂的榨糖车间和酿酒车间。甘蔗搬完后，就到榨糖车间跟酿酒车间帮工。虽然是粗重活儿，但是不用扛锄头，似乎有了当工人的自豪，因此也干得不亦乐乎。我还在我们知青点干过炊事，原来的炊事林明坤同学调往农场综合厂，让我接替。我是穷苦孩子出生，七岁时就在家里做饭，烧开水远远地只要看水蒸气冒出的状况，就知道是否烧开了。所以这种简单的做饭、煮咸菜汤并不难，而很长一段时间，知青的膳食都是干饭就咸菜汤，倒也省事。每餐有二十多个知青吃饭，中午餐煮16到18斤大米的干饭，我都靠掌握灶膛火候，中途不用揭锅盖，仅闻听锅中声音就知道锅里的状况，煮起来的干饭粒粒松软，从不结锅巴。

有时，大队遇有墙报宣传任务，我和几个知青合作，写写画画，遇到农场搞评比，每次都能拿个第一。我还写过大队的年终总结，写过大队养猪场的先进典型事迹汇报，还有信息报道，等等。

知青

因为是华侨农场，归侨多，所以文化娱乐活动比较活跃，我也有一把二胡，空闲时就拉上一会，纯属自娱自乐。大队有一支文娱宣传队，有时会到农场各大队去演出，由于我拉过二胡，被叫到宣传队去“好命几天”，乐得少拿几天锄头。至今在双第农场场史展馆中，还留有一张我跟归侨一起在练习演奏的镜头照片。

我还经常在大队主持开展猜谜语活动，我用“谜语”两字冠头，自撰一副联，“谜者错综复杂看去疑惑不解；语之引人入胜想来恍然大悟”，贴在墙壁两侧，中间再贴上谜条。我自编的谜条，让谜语爱好者踊跃参与，流连忘返。到第二天还余兴未了，与我同小队的农友，劳动中还一直问我，回想昨天的谜面，大有不猜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由于干过的工种比较多，有些纯属业余爱好，加上我可能先天营养不足，脸缺血色，当地农友及乡亲们却爱惜地说我晒不黑，称我是秀才，视我为多面手，还亲切地称我为“白面”书生，绝对的褒义词。五年的插队期间，我受到大队领导特别是张书记、陈队长和同事过的队友以及柯仔林林建镭一家人和众多乡亲们的关心、爱护和帮助，值此衷心地道声“谢谢”。

乡亲们的捧护使我“名声在内”，所以大队领导在输送知青到农场中小学校和工厂、供销等部门都没把我考虑在内。大队党支部书记老张当时有个公正的原则，就是知青中年纪大的，或者不想参加高考的，优先解决出路，因此我只能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坚持“与天斗，与地斗，其苦无穷”的劳动。这期间，有五位知青参军走了，有一位上大学离开了，还有几位考上中专、技工也跳出农门了，还有的被安排到农场的中小学校教书或到工厂、供销上班，不用再听吹哨子出工了。而我，却仍留在农村，回城遥遥无期，曾经陷入迷惘、悲观、失望的境地。

1979年元月，我在日记中写下《诉衷情》：

诉衷情

曾记当年三十几，济济斗天地。

今余几人寥寥，无奈常叹息。

未了愿，未遂志，心如洗。

此生谁料，务农“五四”，前途未知？

（注：“五四”既是大队名，又刚好是插队54个月）

欢送知青参军

1978年写于双第洲仔村的宣传标语（摄于2019.6.29）

说来惭愧，1977年刚恢复高考因没准备，1978年贪图有“软气”（轻松）工作而错失良机。那时正逢越南排华，双第农场接收安置了一批越南难侨，分配给五四大队一大批人，我和知青郭源泉被叫到大队帮忙抄抄写写搞宣传，甚至到农场宣传法制教育、交通安全和防火防盗等宣传。拿几桶红或黑的油漆在墙壁上写大字，不用打底格就直接往墙上写，写得满农场都是。当时大部分知青都回城专心复习去了，而我和郭源泉则贪图拿笔不用拿锄，赖在农场“半工半读”，结果可想而知。

1979年春节刚过，一封从母校龙海一中发出的邀请信寄到了我插队的知青点。信中大概意思说，我1978年高考虽然落选，但成绩还不错，邀请我免费参加龙海一中举办的知青高考补习班。我看后大喜过望，拿着通知信匆匆到大队及小队找领导请好假，兴高采烈地回到石码，到龙海一中参加知青高考补习班。

感谢母校龙海一中，感恩补习班的各位科任老师。这一年高考，我终于考上了龙溪师专。虽然没能考上较好的学校，但也让我欣喜若狂。因为我们这一届知青，打从上小学起就遇上了文化大革命，根本没书可读。“复课闹革命”以后，说是“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但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劳动的多。到紫云岩挖防空洞，到河塘围垦造田，到学校农场平整土地，把学校操场挖起来种地瓜，下工厂、到农村支工支农。说什么走和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实际上是荒废了学生的学业，能考上也是非常不易的。

收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不用说有多高兴了，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多年夙愿，今已实现。时值中秋佳节，仰望一轮皎月，忆想联翩，欣喜亦然。拱手对明月，我翻开日记本写下《禀苍天》：

禀苍天

对月寄语禀苍天，

枯木逢春长新芽。

程鹏跃出葫芦穴，

喜讯一封飞到家。

五载生涯艰辛过，

十年寒窗目的达。

佳节遥告苍天知，

胸前已戴幸福花。

（注：“程鹏”系本人曾用笔名；“葫芦穴”，当地村民说双第农场的地势像个葫芦，口小，进来不易出去难；“幸福花”，当时知青中流传说，参军是光荣花、升学是幸福花、上山下乡是苦菜花。）

从此，我脱下农民装，再着学生装，结束了长达五年二个月的知青生涯。

回想五年知青生涯，经历了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这期间有过痛苦，也有过快乐；有过迷惘，也有过希望。但“事非经过不知难”，如今，不管在怎样的环境下，是好，是差，我都能适应。因为，这段知青的经历，是一种浴火重生的历练，是我人生中难能可贵的一大财富，为我后来的工作积累了坚忍不拔的顽强毅力、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和自强不息的奋斗力量。

鹭凯张总与知青林明坤合影

林添寿，1974年7月龙海一中高中毕业。同年7月16日到龙海县双第华侨农场上山下乡。1979年考入龙溪师专读书，毕业后曾在龙海程溪中学、溪墘中学等地任教。1993年转入龙海市乡镇当公务员。系福建省楹联学会会员、漳州市楹联学会理事。楹联作品曾在全国征联和省海峡都市报的征联中获优秀奖，有20副楹联作品入选编入《当代楹联精品选》一书。有一知青文章获全国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