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二）

清淡

成长的青年

　　时代的变革新中国的成立，命运也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我一生的转折点，从一个历尽磨难的放牛娃成长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一九五二年年底农运会动员村民参加抗美援朝，我第一个报名，我们村共两人报名，正是过年期间，村里有人议论朝鲜战场伤亡很大，另一个村民听说就不肯去了，后来村里就剩我一个参军。五三年二月通知去部队，我第一次穿上了棉衣棉裤，第一次刷牙和用毛巾洗脸，分配到二十军六十师一七八团一营三连当步兵。在老同志的带领下，努力学习军事技术，那时我的脑子特别好使，记忆力很好，模仿能力强，学东西很快，就是没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部队的生活让我找到家的感觉。一九五三年，我们团到乐清虹桥训练海洋作战，学游泳、登陆训练、实弹练习等各项训练。后到宁波穿山沿海训练，一直到五五年一月十七早，部队接到准备战斗的命令，那刻整个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出发前大家先分头坐上小船然后登上大船，一晚开天亮，到头门山，吃过中饭才知道要攻打一江山。 说起一江山战役，了解的人一定知道，那是具有一定历史意义的浙江土地上最后一次解放战役，也是海陆空三军第一次协同作战。一江山虽然只有弹丸之地；但却是军事要塞，国民党军在浙东沿海岛屿的指挥中心和防御核心是大陈岛，一江山是大陈岛的门户和前哨据点，一旦门户打开便可长驱而入直捣敌军心脏。国民党守军在一江山岛构筑了坚固的防卫，岛上地形复杂有暗堡154座；并广设铁丝网、绊网和地雷。人们常说杀鸡焉用牛刀，这次我军就是要牛刀小试，杀鸡敬候，一则我海、空军刚组建，通过这次战役可以检阅三军配合立体作战能力，二则以打击美帝的协防阴谋。

当晚全师庄严宣誓，晚饭后发齐装备，每班选四人炸铁丝网，我也是其中一个，是用四米长的竹杆捆炸药包，绳接在拉火管上，只要一拉就爆炸；之后我们上了登陆艇，在船上待到天亮，这时飞机已控制了制空权，八点左右，飞机炮火齐上阵，一阵猛打，顿时硝烟弥漫，直到12点15分接到命令，我们三个营作为第一梯队开始分头登陆。 一江山分南疆和北疆两个岛屿，我们打北疆，炮火开始转移往敌人中心打，铁丝网已经被炮弹炸破，我们班12个人直接沿崖壁攀岩而上，说句实话开战前心里还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真的到战场什么都不怕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大家奋勇向前，迎着敌人机关枪的扫射，副班长当场就牺牲了，还有一位战士一颗子弹从左肩过右肩穿出，负了伤，直接就撤下，我们往碉堡的后方绕，沿着战壕往堡垒靠近，快到时班长便喊话，"缴枪不杀，都出来"，结果迎来了机关枪的声音，班长负了重伤，据说后来也牺牲了，我们几个爬到碉堡上方，用手榴弹噼里啪啦往里扔，终于砸哑了。还有一些顽抗分子躲在暗保里不肯出来，就使用喷火枪往洞里射。我们进攻部队采取小群战术，逐个消灭各暗堡。不知不觉天黑了，人也打散了，我们班就剩我和湖南老兵。我们站在小山顶上望去，在火光闪烁的夜慕中感慨万分，我们俩竟然还活着，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心如刀绞一样痛。

湖南老兵非常富有战斗经验，曾参加抗美援朝，他说"来，一起挖战壕，防止敌人第二天反攻"；接着我们开始动手挖，可是挖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全是岩石，后来只有放弃。这时我们都口干舌燥。"下去舀点水喝"老兵说。激战虽然结束了，但暗堡里残余的敌人，他们仍然依托岩壁暗堡拼死顽抗。我们小心翼翼摸黑下到山底，到海边舀了一些水，喝到嘴里怪怪的味道，到了第二天天亮才看清楚海边是血水染红了，那刻心里难受极了。我们在岛上待了二天二夜，兄弟部队来替换我们，才下了岛，撤回到台州海门镇休整。

　　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我也更加走向成熟。 后来连领导通知我去临海军事教导营学习半年，培养出来是班长。

　　通过半年的学习，八月份回到原来的部队，当时的连队住在宁波西垫村，那时还没有营房。住百姓家，军民一家，要搞好全村的清洁卫生，驻村安全，天天要巡逻检查。连队领导派我到二排当四班长，带领班里十一位战士，我便把刚学来的东西教给他们。在夜间射击训练中，我创造发明了夜间射击瞄准闪光器，在全班打靶中取得较好的成绩，营首长组织全营同志参观我们班军事训练，我本人也授到团里嘉奖，给我放假一星期，去上海玩了六天。

军营不仅是练兵习武的战场更是立身做人的舞台。一九五六年二月连领导叫我当代理司务长，早上要组织全连出操，晚上点名，管理全连内务卫生和炊事班工作。十月份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十二月团通知我到南京步兵学校速成班学习八个月，培养出来是排长。在校期间，我和战友一起努力学习军事技术，同时抓紧自学文化，把新学的军事教材都抄一遍，不认识的字就问，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取得了一定效果，能写信和看报了。

　　经我姐牵线，五八年七月我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婚后一周我便返回了学校。军校由原来学习八个月，延长到二年多，到五九年七月才毕业，我取得良好的成绩，学校授予少尉军衔正排长，分配到二十军五十八师跑兵团三连当排长（那时部队已住在江苏宜兴营房里）。炮兵要手工记标的，我不懂数学和物理无法开展全排军事训练，一年后连领导安排我当司务长，当时正是国家经济困难时期，部队干部由原来每月30斤粮食减少到28斤，当司务长不到一年又接到命令让我当政治副指导员。在这期间我认真做好全连思想工作，取得了较好的成绩，立了三等功，团领导授予我中尉军衔。

　　一九六二年蒋介石企图乘大陆困难之际发动反攻。那一段时期正值五八年的大跃进、五九年的反右倾，加上三年自然灾害和苏联政府背信弃义地撕毁合同，中国的国民经济正处在严重的困难时期。毛主席提出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在大陆军民共同努力下，蒋介石受限于自身载运能力不足，"反攻"行动最终无疾而终。我们团响应号召办起了农场养猪、种菜、种粮食等，团里把我调到农场做政治思想工作；到一九六三年部队领导安排我和指挥连副连长一起带七八十名战士到宜兴开荒种红薯，一年后部队撤回，组织上把我调到加农炮二连当指导员，当时正全面开展学习雷锋活动，我在雷锋精神的感召下，先后向连队十多位困难战士家庭寄过钱，有的战士亲人病重，有的战士家乡遇到了天灾，我以战士本人的名字寄钱，多的30元，少的20元。在宜兴种红薯期间，当地一户村民的妻子病重没钱看医生，我给他丈夫10元。做这些事至今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连战士本人都不知道这些钱是谁寄到他家里去的。

　　一九六六年我从二连调到营里当副指导员，正是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席卷到全国，红卫兵全国大串联，毛主席和周总理几次在北京天安门接见红卫兵，后来造反派出现打砸抢混乱现象，根据宜兴县军管会决定对善卷洞风景区暂停开放。我们营接到团指示派部分干部战士到张诸中学军训和善卷洞军管。一、三连到张诸中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二连及地方基层民兵负责对善卷洞风景区保护，组织昼夜值班，主要任务是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抓革命促生产，要文斗不要武斗，回去复工复课，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和国家财产安全。在这段时间里曾遇到少数群众围攻，二连二排长王洪林等同志被打的鼻青眼肿，衣服撕破，战友们坚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始终保持军人的风度；经过战士们不懈地努力宣传，得到大多数群众的理解和支持，回去复工复课。有效的平息了事态的发展。最后得到了团首长和宜兴县军管会的好评，二连三排集体通报嘉奖，二连指导员汤尚德同志荣立三等功。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由李团长带队，全团抽调三十多名干部和战士到杭州新华丝厂支工。同厂里干部工人同吃同住，一起学习劳动，积极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和毛泽东思想。部队干部做到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每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到了一九七一年，为了加强干部工人劳动纪律，组织二千多人参加市丝绸公司，在往返十天时间里，把整个队伍拉练到天目山，一路参观学习南保抗洪救灾先进事迹，到临安瞻仰了革命先烈，铭记英雄缅怀先烈。通过拉练不仅增强了体质同时还锻炼了革命意志。在厂这些年我们学到了不少东西。一九七三年，部队从丝厂撤回时，厂里职工都流泪相送。

一九七五年六月河南驻马店发洪水，我和团里部分干部战士参加抗洪救灾。后来我们部队也调到河南禹县，领导把我调到团后勤当协理员和处长一起管理后勤直属队、团卫生、汽车连、修理班及后勤部门，财务、军械、车辆等事务，要确保四个营一百多辆车开得动，枪打得准。武器弹药，吃穿物资等供应保障。一九七九年二月奉上级命令，我们团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部队拉倒广西中越边界，宁县待命，中越战争结束后，4月返回河南。同年十月转业，带着一家老小回金华，分配到某中学。一九八四年调到城里机关上班，直到一九九四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