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槐花香

长老也

又闻槐花香

四月到五月，大连便成了花的世界。最早是杏花、早樱花开了，谢了；接着是桃花、连翘，开了，又谢了；跟着海棠花开，晚樱花盛放，开了，也谢了。像T台走秀，霓裳艳舞，轮番出场，终于落英满地，群芳谢幕。然而此时槐花，酝酿多时，静悄悄地绽放了。不与百花争春，不与百花争艳，没有妩媚婀娜的花姿，没有万紫千红的花色，朴素的小白花像一群群素衣长裙的少女，一个紧挨着一个，羞涩地挤在一起，渐渐释放出迷人的芳香，散发出青春的味道。这让所有路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匆匆脚步，昂起头来看几眼并不那么漂亮的花儿们，然后，无一例外地深深吸几口气，再不约而同由衷地说一句：真香啊！

不用外在的娇艳吸引人们的目光，槐树花用它内在的优雅征服人心。

大连本是一座槐花城。我小时候住在一二九街，那时候中山路两侧行道树都是粗壮的老洋槐树。每当这个季节，槐树花开的时候，满城都飘满香甜的槐树花的味道。

记得我在辽师附中读书的时候，每天要坐三线电车从一二九街到解放广场，再换六线电车到黑石礁。傍晚放学，我喜欢站在车头司机旁边，打开车窗，那清香甘甜的槐树花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醉人心田。

槐树花不仅味道香甜，还是大连人的一道美食。每当槐树花盛开的时候，城里人就会呼朋唤友，或是邻里，或是兄妹，多是一群半大孩子，跟着仨俩大人，兴致勃勃地拐着硕大的菜筐，再拿着自制的采花专用工具——在一根细长的竹竿上绑一个铁丝弯成的钩子，——去远离城市的山坡上，山沟里，去那槐树花开得最盛、香气最浓也是最干净的地方去采槐树花。

槐树大都是成片的生长。钻进槐树林，仰头望去，那一串串洁白的槐树花一簇簇，一团团，像白雪一样堆积在树枝上。男孩子嘴馋不住，猴急猴急地爬上树，大把大把地撸下那香甜如蜜的花儿，塞进嘴里。自己嘴先塞满了，再仔细摘下一串串花来，抛到地面，小弟弟、小妹妹喊着叫着，跑着跳着，举起双手抢那还在空中的槐花儿，时不时撞在一起，全然不顾疼痛，心里只有那甜蜜的快乐。

吃的差不多了，树上的喊树下的：把钩子递上来！下面的不敢怠慢，急忙递上长长的钩子，树上的男孩子，寻一个稳当的树杈子，骑上去，一手抓住身边粗壮的树枝，一手把钩子伸出去，够到大团的花儿，拧几圈，那甜美的花儿就落到地上，下面的人赶紧拾起来，除去夹杂的树叶，小心地放进柳条编成的菜筐里。有的男孩子胆大，身手矫健，手持钩子骑在树上，像个持长枪的武士，使出浑身解数，或伏身突刺，或仰身回钩，更有艺高胆大的，双腿交叉紧紧盘在树杈上，双手举“枪”，横扫一片。用不了多久，筐就满了。

采花是有代价的，槐树的枝条上长满了尖刺。那时候槐树上还有很多毛毛虫，会蛰人，最厉害的是腊子，蛰人最疼，火喇喇地会痛好几天。可那些男孩子们都很勇敢，尽管手，胳膊被划出一道道口子，被蛰得又红又肿，也全然不顾，毫不在乎。

大大小小，一筐一筐装满了槐树花。拐着，挎着，拎着，抬着，一路欢声笑语回了家，只等着妈妈用这槐树花包出来的大包子出笼，热气腾腾，那叫一个美味！

槐树花盛开的时候，如果遇到无风的夜晚，那是最佳的赏花时段。华灯初上，夜色朦胧，爱人们挽着手臂，徜徉在路灯下，说着悄悄话，呼吸中尽是甜蜜的味道，那是多么美妙的享受啊！

又是槐花季，又闻槐花香。花香依旧，青春不再，只有那抹不去的记忆，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