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Siss🌙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童年的天真烂漫，镌刻在每个人的心上。再贫瘠困苦的童年，也是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再不堪回首的人，童年也是纯真的天使。吃的第一块糖，穿的第一件漂亮衣裳，上学的第一天，第一次出远门，这些刻骨铭心的印象，闪耀在记忆的银河里，是生命星空中最亮的星。🌟

      我第一次吃的高梁饴软糖，留在唇齿间的味道，任何山珍海味不可比拟。糖吃完了，漂亮的糖纸舍不得扔，收藏在语文课本里。好吃的糖块是生活偶尔赏赐的甜点，不是想吃就能吃到。那年代家家户户都穷，没有买糖块的闲钱，只有家中要办大事才会走很远的路到集镇上买点糖块，少得可怜，分到每个孩子手里也就一二块糖。

      我和弟弟会在放假的时候，去家住在上海农场边的外婆家，等中午大人们午睡了，我们蹑手蹑脚偷跑出去，呼朋唤友（表兄妹们），来到心中的藏宝地，农场家属区，一排二层小楼房背后的垃圾堆。三四个孩子尤如阿里巴巴进了叫声芝麻开门后的山洞，在垃圾堆里全神贯注地淘着宝贝，翻找漂亮的糖纸（上海农场售卖的是从上海运过来的商品，比我们镇上的糖品种高级丰富的多），运气好的撞到一张印有漂亮小女孩图案或米老鼠卡通图案的糖纸，立刻惊叫起来，奔跑相告，引得小伙伴们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比别的孩子多收集几纸漂亮的糖纸，或者拥有别人没有的那张新颖特别的糖纸，神气得头动尾巴摇，和在班上考第一名一样让小伙伴们高看一眼。

      贫瘠的童年，最向往的是暑假去外婆家。作为难得来的客人，外婆才会奢侈一回，去农场场部切点猪肉，中午弄个肉沫炖蛋，撒点葱花。屋后小池塘里摸点儿田螺，油锅里一炒，热气腾腾的端上餐桌，这饭菜的品级仅次于过年及跟随大人去出人情吃的六大碗的＂捣腰＂。

      吃完午饭，照例三四个跟班儿相约一起去农场场部看热闹。囗袋里没有半毛钱，但挡不住场部对我们的魔力吸引：农场场部竟然有个电影院，要知道我们村一二年才会来个电影放映队，拉个露天银幕，还要祷告那天不能下雨，夏天看个电影被成群的蚊子把身上咬出几十个红包是常有的事。农场还有理发馆，大澡堂子，可以天天泡澡！而我冬天一个月才洗一回澡，得爬进一个和大人一般高的木桶里，然后把盖子盖上，里面黑乎乎的，水太烫，常把我烫得红红的才出来，水如果不烫，很快就会冷掉，还没洗好就可能会冻感冒了。农场的学校是座四层的高大楼房，前面有宽阔的操场，操场两边装有电灯，夜晚都可以打篮球。而我们村的学校是两间破矮房子，一间教室，还有一间是老师的宿舍，两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就一个老师。冬天呼呼的北风从破了的玻璃窗户里刮进来，刮皲了我的脸。放学回家，只能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作业。我曾质问妈妈：为什么农场可以有电，用很亮很亮的灯泡，而我们只能用煤油灯？（人生第一次对不平等的抗争😂）

         最有磁力，牢牢吸住我们的是农场那窗明几净的商店，比镇上的供销社商业公司，甚至县城的百货商店都要豪华，洋气的售货阿姨说一口上海话，管着玻璃柜台里各式新潮商品。我被一双粉色缎带芭蕾鞋吸引了大半年时间，每次去都要到陈列鞋的柜台前看看是否还在那儿，是否还能等到我长大了再来买？那双鞋太美太美，年幼的我不知道这是专门跳芭蕾舞才可以穿的鞋，但受美的吸引迈不开腿儿的毛病，从童年时代就生了根发了芽，至今无法逃脱，美，这个病魔的控制。

         在农场，小姑给我买了我人生第一盒冰淇淋（没舍得给自己买🙁）。光明冰淇淋，装在一个塑料圆盒子，打开盖子散发着浓浓的乳香，入口即化，那美味比小舅舅卖不完的，到了晚上才肯赏给我吃的赤豆冰棍肥美太多。农场是我童年的富贵亲戚！在那儿，我看了人生的第一场电影巜审妻》。认识了人生第一把乐器吉他。遇到人生第一个喜欢我的男孩子，那个弹吉他🎸的农场高中男生。

　　我的小舅舅曾经推着和这辆一模一样的车走村入户卖过冰棍，最有料的应该算是赤豆冰棍了吧，就是一支冰棍顶端有十几颗红小豆，其它的棒冰都是糖水冻成的吧……

      我还真有一个富贵亲戚在我心中地位堪比农场，那是爷爷的二姐，家住东台县城街角。去二姑奶奶家吃香的喝辣的，是爷爷这房亲戚里比较有吸引力的，经过华丿，走过五角亭，七一桥，来到东台，一路上高大的铁架电线桩给我来了大城市的印象。记得有钱的二姑奶奶家有好多大银元，袁大头。位于街道河边的房子有个天井小院子，院子中间奢侈的养了一缸金鱼儿，有泡泡眼，狮子头，白的黑的红的，各个品种都有。由于家里生活条件好，二姑奶奶养的特别白，特别胖，真正的白白胖胖，脸上的皮肤很嫩，和其他几个干农活的姑奶奶相比，很特别，不太像个好人，比较像个地主婆，但又比我家东家，我们村真正的地主婆要白很多。童年印象里的地主婆不像坏人，很慈祥，地主的儿子也很宽厚，识文断字，专门帮村里或村民们记账，谁家办红白喜事，寿宴都看到他用毛笔恭敬的记着账。

思绪万千，信马由缰……

        世界上过得最快的时间是寒暑假，过得最慢的是开学到放假。每年暑假过完了，我总是会换一所学校，小学6年我上了5所学校，新老师新同学特别的多。开学最讨厌的事是补作业，最开心是事是买学习用品。手里仅有的可支配金钱的权力被稚气的放大了，站在场部商店文具柜台前，俨如手握重兵的元帅，点将着自己喜欢的钢琴卷笔刀，可爱的小房子卷笔刀，总是受不了各种颜色设计的卷笔刀的诱惑，偷偷买了好几种，藏在自己的八宝箱里。（不知哪位城里人给买的饼干桶，饼干吃完了，漂亮的桶舍不得扔，颜色因铁皮桶受潮而变得斑驳，还是舍不得扔掉，奢侈的饼干桶也是一段不常有的好日子的见证呢）。

         直到有一天，成都的爷爷奶奶，姑姑回老家小住，带给我好多稀奇可爱的糖果，彩色软糯香甜的棉花糖，酸酸的果丹皮，和一个印有孙悟空棒打白骨精的塑料软皮文具盒。上学变得兴奋起来，班里只有我用的是同学们都没见过的用吸铁石做开关的软面文具盒，那印有乘法口诀的铁皮文具盒，即使是新的，印有童话人物的，也暗然失色了！更何况，我还有他们从未见过，叫不出名字的各式糖果，因为这让我小小屁股后面跟上了一堆跟屁虫。

        因为这，上学放学路上必经的那条少了好多根横木棍的烂木头大桥也不那么可怕了，因为多了小伙伴的陪伴而胆大了起来。记得我三叔（小伢）推自行车从那破木桥上经过，到了那一段坏了几根横木的一段桥面，也没办法过去，最后把自行车扛在肩上，小心翼翼地踩在木桥基层骨架大圆木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过了河。

        不记得狂风暴雨里，我们途中淌过多少次灌满雨水的沟渠，水大的时候，幼小的身体突然被水浮了起来，失去重心就要随着水流飘走溺水，慌乱中一把纠住靠岸的水草，保住了小命，再顶着狂风骤雨爬上了木头桥，紧紧抱着木头匍匐向前爬行，桥面连续少了好几根横木，像被撒开的能吞人的恐怖的大口子，爬在上面的我看见下面湍急的浑浊的河流（乡村暴风雨后涨水的河道都有些发浑），心突突地巨跳，狂风将我的书包如风筝一般吹下了河，我和小伙伴们瑟瑟发抖……终于爬完了最恐怖的那段开着大口子的桥面，赶紧站起来走完木桥，和两三个孩子，用岸边的枯树枝努力挑了几次河中的书包，才挑了上岸，危险一直伺机等候在侧。

         更别提在上学路上几次偶遇过路的火司令红蛇，吐着细长的舌头，吓得我仓遑逃命而折回家去，都不记得我曾有几次路过死神家，过门而不入，现在回想起来，更多感叹，安全的活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儿！那时候爸妈的心可真大啊，毕竟乡村孩子溺水被蛇咬伤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儿⋯⋯ 回想起小时候经常做的梦，走在桥上会突然坠落，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心很难受，一直掉，总也不见底会不会就是上学途中的遭遇给自己留下了阴影啊……

        下床着新衣，初学小姑拜，低头羞见人，双手结裙带。读到毛铉《幼女词》，脑海里总浮现自己童年穿上新衣走亲戚那既兴奋，又怯生生的表情，真是个走到哪里，都躲在大人身后摸衣角不见世面的小女孩。想起自己有一次走亲戚时主动穿＂小鞋＂的趣事。我8岁那年，弟弟从成都回到老家，妈妈觉得弟弟脚上的一双塑料凉鞋很漂亮，绿色透明的，我清楚的记得上面设计了一段麦穗形状，固定的鞋扣绕过脚后跟，大城市买的凉鞋就是洋气，妈妈很偏心的决定，让弟弟脱下来给正要跟着小姑去大姑家的我穿上，弟弟的脚比我小，塑料凉鞋有一点弹性，当时穿在脚上也没觉得太紧，因为好看太喜欢了，觉得小了一点，也没什么，可以忍忍，哪曾想，才走了四分之一的路，小脚就被挤压的疼痛难忍，最后只得光着脚，拎着鞋子走完了余下的路，那时候磨破了皮的疼痛，成了回忆，都变成了温馨美好。

        没过几天，我小小人生里一个特别的日子到来了。早晨没显示出任何特殊，妈妈离开家去了镇上，晚上回到家，按捺不住开心的神情至今犹在眼前，从包里取出一件天蓝色连衣裙，胸前绣着白花，领口镶嵌荷叶边，美的发亮的裙子，穿在我身上尽管有些肥大（那时候大人给我们买或做衣服，都要考虑能穿三年不嫌小），仍难掩其亮眼的光芒，尽管出生在普通人家，可在妈妈们眼里，哪个女孩儿不是妈妈的小公主？当小公主在镜子前旋转着，正偷看着自己的裙摆在镜子里象一把张开的蓝色小伞，爸爸推开家门回来了，惊喜交加的是从县城回来的爸爸也从包里拿出了一条天蓝色连衣裙，是天蓝色白色格子相间的连衣裙，哇哇哇！小公主简直被幸福惊晕了，竟然同时得到了两件漂亮的新裙子，小公主猝不及防达到到了快乐的顶点，都是当年没有手机惹的祸啊！😜

　　 对奶奶的记忆很特别：奶奶装了一颗银牙，怎么看都别扭，和早期电影里有辆自行车的戴礼帽，走路不好好走的特务风格差不多。没有办法，奶奶那年代的审美，以门牙镶金牙银牙为美，因为这颗银牙变成了一个形象上的坏人。其实奶奶是个特别慈祥无私的人，总是把好东西省给我们吃，即使生病了，也舍不得吃别人买来探望她的营养品，统统省给家里的小娃娃们吃。家里来了亲戚，总是毫无保留地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客人。对此奶奶有句名言，刻在了我心上，＂家里的东西，自己吃了传屎缸，别人吃了传四方！＂

奶奶这个舅妈在她的几个外甥心中是很受爱戴的，多年以后她的两个外甥还老念叨她这位舅妈的好：我们的舅妈待人一片赤诚，我们来舅妈家吃的都是插饭中的米饭（在碎玉米粒俗称汗子饭里撒些米，因为大米太贵了而且稀少，这样的饭叫插饭）

奶奶老是喜欢说我：＂不要摆方子＂，这个摆方子就是现在摆场子的意思，小时候的我有个什么宝贝或者吃到啥好东西就喜欢头动尾巴摇地显摆。奶奶总是慈爱的说一句，不要摆方子！这一句就印象深到，和奶奶的那句名言，成了我此生仅仅能记得的，也是无法忘记的奶奶的二句话。

　 就记得有一次奶奶在厨房外面干活儿，厨房里面睡在摇篮里的小剑弟弟在哭闹，天快黑了，奶奶怕来不及干完地里的活儿，就嘱我去摇弟弟，我不想呆在闷热的厨房里，就很聪明地找了根绳子拴在摇篮上，自己在厨房外面用力拉绳子摇着弟弟，应该是力量用太大了，只听见一声巨响，竟把摇篮都摇翻了，直接把弟弟罩在下面了，只听见弟弟哭声更大了，吓得我甩开绳子就往我家小池塘东岸跑去，生怕挨奶奶逮到，这种紧急情况下的处置，可能是学的我三叔（小伢）的，这家伙是我爸最小的弟弟，就比我大五岁，贼调皮，上学从来不好好到教室，不是在路边河边打牌赌博，就是不知道他人影去向，曾被我爷爷吊在树上暴打，每逢他挨我爷爷打的时候，他两个姐姐，我三姑和小姑，都会大叫，＂三小，三小，快跑快跑到河里去＂，因为我爷爷不会游泳，三小只要＂啪＂一声跳河里（家旁边小池塘），这场家庭暴力基本就被革命了，我应该是受了这个三叔的影响，关键时刻比较善于脱逃！😜

　　但我这种从大人的巴掌底下逃脱的本领再强，也強不过我弟。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个姑姑和二叔（大伢）经常拿我们俩姐弟这段童年趣事逗乐儿。原因是有一回，我们姐弟在家又不知犯啥错了，只见我弟如野兔一般窜了出去，跑的飞快，没逮住我弟的爸爸把我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一顿揍，我弟在远处得意的叫着：姐，哪教你不早点溜的？几个姑和大伢在一旁看着笑坏了，一直在我们耳朵边念叨这件事念了好几年，童年就渐渐的远去了⋯⋯

      印象中的奶奶总是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总和我们说她看东西不清楚，也总是说自己的头整天晕乎乎的，有一次中午在烈日下干活儿晕倒在田里。其实是我们不懂啊，那个年代乡村穷，没有医院，离镇医院也特别远，交通也不方便，基本去哪里都靠自己走路，也沒有人懂得奶奶是因为血压高才引起的头晕，只知道个头矮小的奶奶在她的有生之年没有过到啥好日子。后来我们搬到城里，接奶奶过来住过一段时间，有天带奶奶上街，来到一个商场的楼梯口，奶奶站在楼梯口的镜子前面不知所措，着急地问我，怎么办啊，咋跨不过去呢？我才明白，奶奶不知道她自己面前是面镜子，只看到自己前面有人，但却无法走进去，当时年幼的我们回家之后把这件事儿当笑话讲给爸妈听，现在想起来却心酸不已泪目模糊⋯⋯

　　这件乳黄色羊毛衫是穿的小姨的！为了拍张好看的照片，把小姨出嫁买的羊毛衫穿在身上，妈妈帮我梳了两条高高的短马尾，来到了照像馆。瞧！我咧着嘴笑得好开心啊！记得那时候特别喜欢小姨结婚时才舍得买的一条粉色的围巾，掂记了好长时间，后来好像小姨看出了我的心思，把那条萦绕在我心头的粉色围巾给了我，可美了，我披着长长的宽大的粉色围巾一直拖到脚面上，拖到身后，在床上来回慢慢的款款而行，感觉自己就是天宫的嫦娥，七仙女。哈哈哈，这条围巾让我装扮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天宫仙子，也不知道小姨还记不记得了……

     童年的一切都闪着光。第一次逃课爬到树上偷吃桑葚，第一次数学考了29分，第一次跟着二叔（大伢）下河摸小鱼小虾，第一次在草丛里发现成堆的野蘑菇和野鸭蛋，第一次捉知了，第一次上树捣鸟窝掏鸟蛋，第一次撑船，第一次野炊，第一次玩玻璃弹珠，跟着三叔后面用汽枪打野兔，第一次让家里请的木工做的玉魁，我像男孩子一般用绳子追着抽打……第一次吃别人探望奶奶（奶奶总是不舍得吃，省给我们吃）送的桔子罐头和麦乳精，干吃的麦乳精乳香四溢。放学回家找出埋在玉米里的第一个熟红了脸的柿子，院里苹果树结的第一个果子，记事后第一个过年蒸馒头做米糕的场景。第一次吃大伢做的咸咸鲜鲜的面糊豆（用玉米面和新鲜的青黄豆做的和厚粥一样粘稠的食物）。第一次把青蚕豆煮熟用线串起来，吊在脖子上当项链，嘴馋时扯下一个扔进嘴巴里。第一次抓到螃蟹，被螃蟹钳住了指头嗷嗷叫，扔进铁锅蒸熟吃得满嘴黄油。第一次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上捉住蜜蜂把它扎人的刺儿拔了装在火柴盒里听它嗡嗡嗡的歌儿，第一次爬上老槐树，不是为了要见牛郎，而是要吃那洁白清甜的槐花呀，那淡淡的甜夹杂的新鲜味道，嚼出的分明就是童年的味道……

乡村的餐桌是单调的，吃顿面条，吃个南瓜饼就是家里的大事了。用一根木棍（擀面杖）擀出面条常是我大伢的活儿，因为他的力气大，能很快擀出粗粗的面条，再切几块南瓜放在里面，南瓜面条出锅凉一会儿再吃顶好不过。奶奶做的南瓜饼真是好吃啊，甜而且香，每次我都吃的很撑很撑，我和小姑两个人最喜欢吃油锅巴，每回把厨房里吃的香喷喷的。

每次吃完饭，把饭锅里剩下的饭盛到篮子里挂在悬梁糸下的钩子上，留下饭锅巴，小姑就招呼我：＂锅堂里烧把火去，＂然后拿出香油，在铁锅里饭锅巴上均匀地撒了一圈，就听见锅里油滋滋地响着，冒出来一股特别香的热气，飘满了整个厨房，就一把火的功夫，香脆的油锅巴就成了，把我吃得满嘴流油，想瞒住奶奶是瞒不住的，嘴巴上油光泛滥一看就知道又偷吃了油锅巴（香油菜油都是要省着吃的，奶奶舍不得我们这么浪费呀）。有时候小姑不在家，我自己想吃油锅巴了，人个子小，够不着灶台，就搬张小板凳，垫脚，锅堂里火生起来之后，就爬上小凳子，拿起油瓶也学小姑一样，把香油瓶在锅里转一圈将油撒在锅巴上，那个香脆的油锅巴啊，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美味。

         简陋的餐桌，简单的饭菜，夏天摆在屋子门外一棵老树巨大的树荫下，那就不叫简陋而是惬意了，如果餐桌上有一盘刚刚下河才捞上来入锅煎煮的鱼虾，再来一盘凉拌菜瓜，一小碟蟹渣（土话称做海渣，就是把小螃蟹🦀️砸碎了搁点作料制成的），再有几个咸鸭蛋，那就又不叫惬意而是幸福了！树荫下的习习凉风，吹得人分外清爽，饭后再来两片西瓜，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到了端午节，我们跟着大人们去小河边采芦苇叶子，回来裹粽子，大人们都忙着打芦苇叶子，我们忙着把芦苇叶做成风车，做成口哨，做成带帆的小船，，带蓬子的小船儿，放到河里，小船儿晃晃悠悠，随风飘荡，载着我的梦想向着远方，向着未来乘风破浪……

　　常听人说隔锅饭香，我特别认同。童年时有次贪玩，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还不知道回家，村里小伙伴的妈妈就留我在她家吃饭，这一顿饭吃得我一辈子都记忆犹新。

那天中午什么菜也没有，就吃了饭，著名的猪油伴饭！

只见小伙伴的妈妈在盛好的青菜饭里，放上一大勺猪油，搅拌均匀，端到我手里，那一碗亮晶晶，晶莹剔透的青菜白米饭🍚啊，比五花肉都肥，都香！难怪没有菜啊，这么好吃的猪油伴饭根本不需要菜，香的根本丢不下筷子去夹菜！

等我回家之后，详细的描述给奶奶听，让奶奶也给全家人做猪油伴饭，也还是香肥可口，但吃不出第一次的味道了！

二叔（大伢）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做菜是最好吃的，最喜欢过年的时候，呆在大伢家的小厨房的土灶旁边，等着大伢炸肉圆，炸出金黄的肉圆外脆里嫩，肉香四溢，第一二三个肉圆从锅里捞出来，直接就塞我嘴巴里堵上馋猫儿的嘴，年幼的我已经急不可耐了🤪

　　夏天，暑假，是每个孩子童年最欢快的季节。从脖子上挂着一只毛线编织的蛋兜儿开启，从一片繁噪的知了叫声里，夏天热烈而来，尝了青蚕豆，接着就是桑椹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滋润了舌尖。把家里用完牙膏还不舍得丢弃的铁皮牙膏壳，和一些用坏的铁锅收集在一起，等着收荒货废品的大叔上门，好跟他换一些零钱，换回的零钱就是我们整个夏天的冷饮费了。那时候小孩子的耳朵听两种声音是最灵敏的，一是卖冰棍的用木块敲击装冰棍的木头箱子的声音，二是糖货郎摇拨浪鼓叫卖的声音。无论我们在家干什么，只要一听到这两种声音，必撒开脚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卖冰棍的白箱子跟前，生怕去晚了，卖冰棍的叔叔跟我们说，己经卖完了，在飞奔而去的路上，已经感觉口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流了⋯⋯

　　如果一定要问我，童年有什么理想，那肯定是成为一个糖货郎！我敢说这是我们村里所有孩子的理想！我生活的乡村离镇有30多里路，村里只有一个开在村民自己家里的小店，也只卖些食盐，白糖，酱醋等生活必需品。糖货郎用一根扁担挑着两只柳筐走村入户，筐里有各种新奇的食物玩具女孩子的发夹小饰物，筐口用块玻璃盖上，在玻璃上陈列着女孩子扎头发的彩色皮筋，用海绵染色的做成的彩色发夹，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糖以及针，线，铅笔橡皮等学习生活用品。只要一听到糖货郎的拔浪鼓声和叫卖声，五六个孩子飞奔而去，围着糖货郎的柳筐叽叽呱呱，眼睛里闪烁着羡慕的光，盯着货郎柳筐玻璃盖上的各式商品，有说要买糖的，有说要买皮筋的，大多数孩子会忍不住一种叫＂作糖＂的糖的诱惑，给几个5分钱，让糖货郎用锤子在一个圆盒里敲一下立在一大片糖饼上的刀片，敲下一小块来解解馋。这一小块糖放进嘴里，简直就等于过年了，那糖的甜味儿入口特别舒服，没有方块糖那种过甜的腻人，但会粘在牙齿上，反正就是无与伦比的好吃。还有永远留在我记忆里的大大泡泡糖，用两种颜色的腊纸包起来像一块橡皮大小，粉色腊纸上印有女孩鼓着腮帮子吹出一个和脸蛋一样大的泡泡，蓝色腊纸上印有男孩鼓起腮帮子吹大泡泡图像，小伙伴们都喜欢买泡泡糖吃，嚼完最初的甜，就开始比谁吹的泡泡大，有好胜心强的，就悄悄塞二块泡泡糖到嘴里，然后吹出了最大的泡泡。妈妈曾经给我从糖货郎那儿买过一对红色海绵蝴蝶发夹，只有在带着我走亲戚时才拿出来给我夹上，可神气了，有漂亮发夹戴能让我开心一整天，走到哪里，我都忘记不了头上有对蝴蝶发夹，美美哒。

夏天最欢快的是在暴雨过后，抱着卷着的芦苇帘子，插到涨水之后的小沟渠里捉小鱼小虾，雨后清新的天空中，彩虹高挂，我们卷起裤脚在清溪里嘻笑追闹，仿佛时光被粘住了停止了脚步⋯⋯

　　说起童年的夏天，还有一件最值得期待的事儿，去海堤上捉小螃蟹🦀️。那时候海堤上有好多小螃蟹，好多好多，从好多好多的小泥洞里爬进爬出，捉的时候我们的脑海已闪现出盛在碗里端上桌的煮熟的红壳的小螃蟹，掀开红黄色的小蟹壳，露出黄色的蟹黄，浓浓螃蟹鲜味扑鼻袭来，下嘴一咬，浓香鲜汁美味无敌，再沒有什么能比螃蟹还好吃的了！那鲜味在家里久久散不去，如果吃完了收拾洗好碗筷，来个邻居串门儿，他必然知道你家今天吃了螃蟹，想骗他没吃肯定说不过去的！😜

海堤上靠水的岸边有种小螃蟹长得有点奇怪，它的一只蟹钳比另一只大很多，这只大点的蟹钳似乎比它的身体还要大，我眼里看到的在海滩上爬行移动的就是一只大蟹钳，放眼望去一大片，几百只大蟹钳子匆匆忙忙，爬来爬去，很是可爱。好像还有一种🐠儿，也在水岸边像麻雀一样跳来跳去，我也不知道这种鱼儿叫啥名字，反正在我心里，它就叫跳跳鱼。

我们在海堤上玩耍时，惊喜的是曾捡到过一个塑料的盒子，第一次见到用塑料做成的器具惊奇于它的轻巧，颜色炫丽！

70年代农村用的都是木桶，瓷盆，竹制的保温瓶套等生活器皿，塑料制品还没有被开发上市推广。我们的海边，涨潮退潮之后，会有一二只塑料盒子，或塑料瓶漂上了岸，出现在海滩或海边杂草中。我曾捡到一个天蓝色圆形塑料盒子，盒盖是深蓝色的，盖子中间印有一朵梅花，那时不知道这朵梅花有什么意义，多年以后才知道梅花是国民党的象征，我猜测这些塑料盒子应该是台湾那边的渔民用过的。翻船或丢弃在海里，随海浪飘浮过来的。一两年后又捡到了一只透明的印有日文的瓶子，哇哇，真是漂亮精美啊！好几年才收集了二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渔民捡到当宝贝送给我爸的，我爸带回家给我妈当了针线盒。我后来又得了一个橙色瓶盖，透明瓶身的圆柱形塑料瓶（好几年后估计是韩国的洗发水瓶子），我把在海边捡到的漂亮的带花纹的彩色小石头，放进瓶子里，装上水，放在房间床头柜上当装饰品，一直放到了李嘉诚开发的塑料假花流行到了农村，塑料制品开始大量使用，再也不特别了的时候。

那些漂亮的有着各种天然颜色和花纹的小石头，就是雨花石。我在海堤上捡到的，有时候在建筑工地上也能碰到一二个特别漂亮的，我当宝贝般收藏着，它们就是我的珠宝玛瑙，钻石翡翠，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暑假一到，五六个表兄妹都要到奶奶家集合，她们终于到了她们的外婆家，到了傍晚一个个的排队洗澡，在屋外大木桶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弄得地上都是水，能离开管束严厉的父母，来到一年才见一二回的外婆家里，是怎样的放松，好比老虎离开山林的猴子，一个个的张开双臂拥抱自由。洗好澡，小伢就拆开两扇大门板架在室外的大凳上当床（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家里的床不够用了），那时候的晚风啊，怎么那么清凉？一阵刮过透心凉！没有电风扇的日子里，蒲扇相当于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有把蒲扇摇摇，就能安心睡去了。到了后半夜，大人们怕把我们冻了，就把我们一个个抱回屋里，据说也是怕我们的嘴巴被邪风吹歪了，大人还经常用这个来吓唬我们，让我们听话，说如果我们不听话的话就会有歪风吹歪了我们的嘴，那个村里的谁谁谁就被风吹歪了嘴巴。

现在我们知道了，那是高血压引起的口眼歪斜，小时候村里有文化的人几乎没有，迷信口口相传，就成了真的。想起小时候的我们曾经多少回被真正的鬼故事（村民们家中故去亲人的种种奇事）吓到不敢睡觉，长大了学习了科学文化才知道，无知才是迷信的土壤啊……

　　暑假快结束了，田里的棉花到了要采摘的时候，我最喜欢跟着小姨到田里拾棉花，其实就是在田间玩蛐蛐儿，逗虫子，有种叫什么牛的虫子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好像唱京戏的演员头上的两条立着的辫子，经常被我压着它的触须不让它爬，或让它爬到我的胳膊上。最享受的事儿，是到了中午，姨父会把饭菜送到田里给我们吃，我为了能让自己吃的舒舒服服的，就在田里因地取材，搭建了一个小屋子小凉蓬：我找出长的相对高一些棉花，拔掉中间的几株棉花，留下四周的四株棉花，把放采摘下来的棉花的大布围裙，四边固定在这四株棉花枝上，就搭成了一个小凉蓬，我就坐在凉蓬下，太阳又晒不着我，美美享用姨父送来的饭菜，吃完之后，再在凉蓬下美美的睡了一觉，神仙也难比我快乐呀！😜

      第一次挑羊草喂羊，只顾着在田野里疯跑，路边上掐喇叭花，河堤上拔毛针，小圩上找蛇梅，草丛中采野果子，小河边玩蝌蚪，花朵上玩蜜蜂，树林里捉蜻蜓⋯⋯天黑了没挑满一篮子羊草，怕回家挨揍，捡块大砖头，压在篮底，中间用粗树枝撑起来上面放上几把羊草回家蒙骗妈妈，走到妈妈跟前，还歪着腰，故意装出很用力的挎着羊草篮子，显得这一篮羊草很多很重，被我压得很结实⋯⋯妈妈永远不知道咱家的羊为啥养的最瘦。

　　挑羊草的时候，如果沾上这种植物的果子在头发上，衣服上，我就要哭了，粘在一起那是要扯下好多根头发才能取下的啊😂

　 记得过年家里蒸年糕，总用这种植物沾上红颜料在白色的小方糕上印上一朵红花，把来年的红红火火都蒸进了年糕，画龙点睛一般，过年的气氛在一片红色中弥漫开来……

       童年的第一对漂亮的蝴蝶发夹，第一件领口装饰蕾丝花边的衬衫，第一次穿的绣花假领子，我小姑有好几条漂亮的假领子，精致的布料，白色，粉色，杏黄色，反正都是把脸衬着粉扑扑的颜色煞是好看！绣花走一圈边，领口再绣上花瓣图案，或装饰蕾丝花边。要说我小时候最眼谗的应该就是我小姑的这几件假领子了，我天天围着小姑转悠，拍马屁，终于有一日，小姑给了我一件杏黄绣花假领子，穿在毛衣外面，棉袄里面，把领子翻在棉袄领口上面，精美的假领子翻出的那一刹那，真如画龙点晴一般神奇地把一件颜色暗淡的土布棉袄衬的分外好看，土布棉祆反衬着杏黄假领子的漂亮活泼。假领子简直可以算是70年代最棒的设计，可以不用花一件衣服的布料，单做一条领子，就改変了衣服的部分外貌，能算得上是穷人最好的穿衣方式，也是服装搭配最早的萌牙吧。😜

     

          第一条钩针钩的开司米黄围巾（至今仍在家里），第一件滑雪衫，第一个粉色书包，第一个偶像，是坐在班级里唯一一张带有抽屉的课桌，常考第一名的叫季平方的女孩子，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她。脑海里的第一个电影人物是苦菜花，会唱的第一首歌儿巜让我们荡起双桨》。第一次得到的礼物，是爸爸出差上海给我带回来的二十四层楼的塑料储钱罐。薄荷绿色的楼层镶边，楼顶建有两个装饰阁楼，白色的高楼闪耀着城市摩登气息……爸爸兴奋的告诉我：娃啊，上海的楼实在太高，抬头看楼把我的帽子都看掉了。第一次坐的交通工具是三轮摩托车，虽然很拉风，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眼球，但冬天经常把我冻得直接尿裤子。不管怎样，比我坐在爸爸妈妈自行车前面大杠上强千百倍，那个坐久了屁股真的会麻木了，不是自己的了！

　 说起这辆三轮摩托车可神气了，走到那儿都吸引着滚烫炙热的目光，那羡慕的眼神让我有点趾高气扬😜，因为那时候大部分人家还没有自行车，有的人家也仅仅只有一辆自行车。

　　帅气的父亲，如果出生在大城市，肯定没有杨在葆唐国强什么事儿😝

　 妈妈也很漂亮，是村文艺宣传队的，还曾做过妇女主任。因超计划生了弟弟，被撤了职。一直记得妈妈有张穿着蓝色棉袄，系白色丝巾的照片，真美啊，一脸善良，母亲的光辉在这张照片上闪耀。这种黑白照片加彩的照片当年很流行，穷人家舍不得拍，几乎没有照片，更不用说彩色的照片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后来这张照片也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搬家遗失了，珍贵的东西总是只能留在记忆里……

       第一次出远门来县城，是因为爸爸出了车祸，在县城的医院住院。那时候爸爸晕迷了好几天，醒来后不认识我，耳朵挂在旁边，意识不清，经过外公的求神拜菩萨，不认识我的爸爸，住了好长时间的院，终于有一天恢复了神智出院了，一家人和成都的姑姑在县城的照像馆，拍了我人生第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我正吸着鼻涕⋯⋯

        第一次天空打着闪电巨雷，我和弟弟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第一次看到故去的长辈，第一次看到坟头的磷火，第一次听鬼故事。第一次跑出去好远，在路口等候在镇上读高中的小姑，坐在她自行车后座上，小脚丫子晃啊晃啊，晃进了后车轮子，车轮子把脚绞了进去，绞得青紫发黑（小时候，经常把脚绞进自行车后轮，后来的自行车厂家设计了两片塑料网装上了，才避免了好多孩子的脚受伤）第一次学骑车，在自行车后座上绑上一根扁担，这样任何时候摔倒，都不会很疼，而被车压着爬不起来。我的第一辆自行车在小镇刮起了一阵旋风，因为它漂亮的发光，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羡慕嫉妒的目光！湖蓝色弯杠26女式小单车，搭配弯曲的白色刹车线，白色挡泥板上印有一只奔跑的小鹿，车龙头前面还装有一只摩擦起电的灯，方便夜间骑行。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骑车回家，经过两边长满高大茂密的水杉树的林荫大道，就如一只快乐的小鹿奔跑在林间⋯⋯

         第一次看男孩子们游泳，从岸边跃起＂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水里，把我羡慕得直恨自己不是个男娃儿。第一次看到水蛇那优雅曲线的S泳姿，第一次被大黄蜂螫刺到脸蛋，胳膊，屁股，都肿起了好几个大包，在床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过了人生最难挨的第一个小半月。家里养的第一只猫，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却在某天招呼也不打，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追出去几个村庄也未找回来。第一条狗叫黑子，基本不会看家，常被邻居的狗欺负的鲜血淋漓，却特别会逮野兔，逮着的野兔从来不往家里送，总叼着送到家后面三叔的干妈家。我曾托着小脑袋瓜想了又想，为什么咱家养的狗逮的兔子会叼去别人家？这童年之迷何时可以解开？

        童年的第一条红领巾(红旗的一角），第一个中队长二道杠臂章，第一条背带裙是黄色的，下放到村里的知青阿姨们在裙下摆绣上了一圈藏青色小花，第一件天蓝色宝宝衣（背后系带当衣扣的），胸前绣了一对大白🐠儿，是干外婆刘玉才买的，干外婆是无锡下放的半家户，特别喜欢长得漂亮又善良的妈妈，非认妈妈做干女儿。回城探亲的外婆每回回到村里，都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一件丝绒绣花压金边的黑色小背心，让我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这谁家小娃啊，穿衣服多洋气，村里小孩艳羡的我，跟屁虫特别多。小时候就养成了我到哪儿都想做领导的劣根性。😂

　　常常想起就会嘴角上扬微微一笑的一段回忆，如一幅画卷印在脑海里：某日黄昏，夕阳红彤彤的，爸爸和一个穿着特别怪异（当时没见过，其实是时髦）的叔叔进了家门，只见那叔叔上身穿一件紧身白衬衫，下穿一条裤脚足有二三十厘米宽的裤子，走着路来活像扫帚在扫地，说一口外地口音，进得家门就问我妈是不是可以卖只鸡给他，（附近农场的劳改劳教人员经常到周围村庄买鸡鸭打牙祭），当我妈说可以卖给他时，他和我爸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个穿着喇叭裤的时髦青年是我成都的小叔叔啊，我爸和他一起逗我妈玩呢！

成都的爷爷奶奶姑姑叔叔一家都在成都飞机兵工厂，就是现在的成飞公司，专门生产飞机✈️卖给第三世界国家。爷爷奶奶姑姑叔叔，每回回老家，都会带回好多飞机模型给老家的亲戚。还用飞机上的有机玻璃做了一个漂亮的八面台灯，和一座透明的宝塔，送给了我爸。我小时候对飞机的印象就落在这些模型上，除了偶尔听到飞机轰鸣声一路从头顶天空响过，高空云遮雾绕，从没真切的见过飞机，这些模型给了我飞越高空的梦想。

我们一家对飞机✈️有着很特别的情感，因为我的爷爷奶奶姑姑叔叔在遥远的四川，遥远的成都（那时候交通不便）生产组装能飞上天的大飞机啊，好神奇哦……

我的爱穿喇叭裤的小叔叔说一口地道的成都口音，我特别爱听叔叔姑姑以及奶奶她们讲的普通话，拖着很长的尾音，话音很软糯，听她们说话心情就很愉悦。二奶奶是个医生，会经常讲一些医学保健知识，二爷爷喜欢吸烟，但经常偷偷的抽，因为二奶奶不许。二奶奶是南昌人，一开始，二奶奶的一句话，我总听不懂，她常常跟我说：＂别踩到我心上＂，我就好奇怪，我咋能踩到奶奶心上呢？时间长了，我终于弄明白了，其实是奶奶让我别踩到她身上，南昌话说身上，我们听的就是心上。

小叔叔第二次回老家的时候，带回了小婶婶，这回小婶婶穿的是紧身细细铅笔裤。我奶奶说，哎哟，小叔叔那喇叭裤脚大的呀，在我们家走一圏，我们家地就不用扫了。这小婶婶的细腿小裤脚呀，根本想不通，那脚咋能伸出来的？

细心的小婶婶送了我一个漂亮透明的化妆盒，里面有十几种颜色的粉及眼影。这其实在我工作了之后才明白那各种颜色的粉和刷子叫什么，干什么用的，当年我收到礼物时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一个乡村孩子化妆干嘛啊，完全不懂，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东西，透明的盒子，可以看到里面五彩斑斓，外包装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外国女人头像，我像宝贝一样珍藏了好多年，和爸爸从南京带回来的雨花石放在一起，成了我八宝箱里的镇箱之宝。

城里人的时髦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我对美的爱慕，钟情于美的种子就从此刻悄悄地萌芽了。

       第一次的风光露脸来自于，为了欢迎成都回老家的爷爷奶奶，爸爸请了一个电影队，在自家门口放电影《保密局的枪声》。哇塞，那神气，如果你在村头看到一个走路昂首挺胸的小姑娘，那必然是我，那一天中午就在家炒好了花生，葵花籽，蚕豆，早早搬出了家里的椅子凳子，村里人自觉地让出好位置，这种风光几年后又延续了相同的场景，因为要了上海农场的指标计划，爸爸在大多数人家还没看上黑白电视机时，买了一台进囗西德的彩电，到了周日，周围邻居把我家客厅挤得水泄不通，花仙子，一休小和尚，大岛幸子，小鹿纯子都成了我的朋友⋯⋯

       第一次的自信来自于校园联谊会。农场校长师生来参观我们的课堂课外活动，做两校教学交流。 同学们穿上崭新的天蓝色校服，女生着天蓝色裙边袖口装饰白边儿的连衣裙，在操场上手拉手，围着一个个圈儿载歌载舞。我被分到了绘画组，正握着铅笔在白纸上信手涂鸦，画着一棵柳树，胸有成竹，运笔如飞潇洒自如，我感觉自己画得十分娴熟洒脱，笔下的柳树栩栩如生，似有河风吹过，柳条轻摆。吸引了农场校长驻足停留，只听农场校长询问我们李校长：＂这孩子学过绘画？＂李校长回答说，没有啊，我们这儿的孩子就是美术课，音乐课学的吧，没有师从专业的老师课后再学，镇上学生暂时没有条件专门学啊！＂ ＂这孩子是成柳在胸啊！＂农场校长夸赞道，老师们一片赞赏的眼神掠过我发烫的面颊，至今仍如雨后彩虹般绚烂，未曾褪色⋯⋯

      小时候还曾经寄养在小姑奶奶家一段时间，只记得喜欢跟着军芳姑姑跑前跑后，和放学回家在药瓶做的昏暗的煤油灯下写作业了……

　　因为爸妈工作的调动，我们终于搬到了镇上，打开我们视野的是街头何爷爷家开的小人书店，5分钱看一本小人书，放了学的我们尤如老鼠掉进米缸一般掉进了故事的海洋。巜敌后武工队》《草原小姐妹》我们不知道翻烂了多少本小人书，弟弟收集了一大麻袋小人书在从镇上搬到县城的时候被丢弃了，童年的城堡也就此遗失了……

　　小时候的我人见人爱，大人们都喜欢逗我玩。爸爸部队里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兵，说着山东的，江西的，浙江的各种方言的军人叔叔们回家探亲，都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糖果。有位帅帅的林叔叔还教我折过好几种纸飞机。文化成绩比较好的张叔叔还辅导我做过作业。教我数学的沈老师都不让我在家梳头，特意买了把梳子放在办公室抽屉里，帮我梳扎各种可爱的小辫子。妈妈看了日本电视剧《血疑》说我长得像山口百惠。从千里之外的成都回来的姑姑非要把我带到成都去玩。（那年代的交通去一趟成都要转乘很多车，简直太遥远了）来我们家后面灯光球场打球的好多男孩子，多少年之后在异地他乡都能叫出我名字，认出我来，可见童年的我有多可爱！😋

       童年才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美妙天堂。是尘世艰难中的幸福乐园！不知愁滋味，没有责任，没有心碎疼痛，不知人间疾苦。(当然，每当大人粗暴的否决了我们的要求，或者目睹大人用钱之潇洒，孩子们也会巴望着自己赶快长大，好做自己种种喜欢的事儿😂）只有对美好未来的期待，未知新奇的向往。即使是流泪，也是温暖的留念。

       童年是一棵种子，顽强破土而出，有了阳光空气和水，在合适的土壤里，经风雨，历成长，生长出任何可能的样子。

六一即至，掩笔遐思⋯⋯

       心中有一首永远长不大的《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沒经过我的窗前？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着游戏的童年⋯⋯ 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