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当汽车转过野狐窑岔路口时,盘盘梁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桃红柳绿尽情泼洒,目之所及,一见倾心。</b></h1><h1><b> 不惑之年,越来越体会到老家是一个离开后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每次在村里碰到一些新面孔,或是看见尘封的古井,倒塌的园墙以及老戏台,感觉自己和老家日渐生疏,如同一个外人。</b></h1><h1><b> 老家——四巷湾,一个在县区域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村子,距离县城42公里。在没有通车之前,这是一段很长的路。一辆飞鸽自行车骑一段,推一段,连阴的雨天之后,路面泥泞不堪,得不停地用树棍掏去缠在轮子上的烂泥,倘若有一处塌陷,还得卷起裤腿扛着车子绕道走。上坡推,下坡骑,盘盘梁默默地迎来送往,地标似的刻在每个人的心上。</b></h1> <h1><b> 1997年,盘盘梁有了第一辆发往县城的公共汽车,每天早上六点从盘盘梁发车,下午两点半从县城返回,乡亲们进城都依赖它。凌晨四、五点,进城办事的人就得背着行李匆匆赶到盘盘梁。人多的时候,只有十七个座位的车厢被挤得水泄不通,盘盘梁坡长路陡,为防止汽车熄火,除了老人孩子,其他人下车步行,等汽车爬上梁顶再坐上去。严重超载的汽车在嘈杂中夹着“挤瘪了”的抱怨声转过一湾又一湾,三摇两晃地一路颠簸,遇到下一段陡坡又得如此这般。汽车走走停停,人群上上下下,疲倦的人在汽车行驶至平坦的威戎川时都沉沉入睡。</b></h1> <h1></h1><h1><b> 盘盘梁在我心里就是天堂,这里的每一个晨昏日暮都是一首写不完的诗。</b></h1><h1><b></b></h1><h1><b></b></h1> <h1><b>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从麻峡采石场载满矿石的第一辆55型大拖拉机,它那特有的大红色车身和发动机独特的大嗓门把整个盘盘梁都唤醒了。在爬盘盘梁这一段长陡坡时,那吃力的、沉重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着的声音,让每一个听见它的人都有一种想冲上去帮它一把的冲动。“突突突-叭哒哒……”车顶的烟囱不断冒着黑烟,巨大的车轮爬的比蜗牛还慢。等它终于爬上陡坡,便又换作轻快的哒哒声转过盘盘梁,绕过秀锦山,一路欢歌。</b></h1> <h1><b> 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叶上挂着灰色的露珠。最早下地的老黄牛已经耕了多半拉地,牛鼻子里喷着热气,主人挥鞭吆喝着,到了地畔就双手提起犁,扯着缰绳,拨转牛头。牛铃声,吆喝声,挑粪人肩上的扁担咯吱咯吱地伴奏,汇成一支悠悠的乡间“小令”在</b><b>南坡北屲此起彼伏。</b></h1> <h1><b> 黎明揭开了天空沉默的铝灰色面纱,东山上的鱼肚白渐渐扩大,</b><b>学生们急匆匆的身影</b><b>出现在</b><b>东梁西峁,沟畔草屲。最早到的已在操场和教室门前埋头苦读,校长默默注视着每个走进校园的孩子,看着张峡、裴塬、谢岔那几个离校最远的孩子踏进校门,这才如释重负地进了房间。</b></h1><h1><b> 太阳一出,整个盘盘梁沐浴在耀眼的光芒中,乡政府门前那一排挺拔的新疆杨绿得直晃眼,供销社的店员开始一片一片地取下扣在窗子外的木板,农机站的司机给东方红推土机加水,卫生院的马大夫手握扫帚站在埂边张望,湾底的村民们忙前忙后,鸡啦,骡子啦,羊啦一个个吊嗓子似的唱起来,整个村庄彻底忙活起来了。</b></h1><h1><b> 上小学的孩子们最顽皮,在大路上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几个匪气的追着拉矿石的拖拉机,一边喊着“铁牛铁牛,吃喝不愁。”一边随着一个蛙跳双手紧紧扳住车厢后沿,呜哩哇啦地卖弄自己的能耐,到拖拉机爬坡时才松手跳下来。这时候,老师敲响了挂在</b><b>屋檐下的铁钟,从沟底取水的孩子,抬着一桶清亮亮的泉水走进了校门,车前草的绿叶浮在桶里。</b></h1><h3><b> </b></h3> <h1><b> 阳光暖暖的,我们靠着墙根大声读着课文《乌鸦喝水》,趁老师不注意,我会从围墙的豁口钻出去,到附近的地埂上摘野果子吃,蔓莓子全身都是刺,要是运气不好就会扎好多泡,沙棘还没有熟透,又酸又涩。</b></h1><h1><b> 中午放学,我们的身影闪过梁顶,村里的烟囱陆续飘起了炊烟,饥肠辘辘的我们憋足了劲向山下跑去,坑坑洼洼的陡坡,震得牙齿咯咯地响,怪不得乡亲们都叫它“陡咀渠”。这条雨雪天能当滑梯的路,我们不知走了多少回。有一天中午上学,气喘吁吁地爬到</b><b>梁顶,迎着清凉的山风,望着伸向远方的路,梦想着自己快快长大,走出盘盘梁去看山那边的风景。</b></h1><h1><b> 夜幕降临,</b><b>白杨树哗啦啦地响,麻雀急匆匆地飞。</b><b>校园里一片冷清,公社的大喇叭播着新闻,乡干部手插在裤兜里三三两两悠闲地踱步。</b><b>夜色渐渐深沉,黑漆漆的树林里偶尔传来一声鸟叫,北斗星默默无语,盘盘梁安然入睡。</b></h1> <h1><b> 梁顶最高处的汉墓群墓冢在月光下突兀森郁。那些千方百计走出盘盘梁的孩子,是不是时常想起梁顶那棵歪脖子大柳树?时光流逝中的盘盘梁,珍藏着温暖的记忆,乡愁是成熟者的柔情,随着时光越酿越醇。</b></h1><h1><b> </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