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忆初中岁月

未央秋

<h3>  从1995年秋天到1999年夏天,因为身体病弱,半休半读,我的初中读了四年。倏忽之间,毕业整整二十年了。时间久远,部分记忆已渺不可寻,我不能逐一甄别学校的草木花卉,也不能细致描绘大水田上空的朝霞流云。当时的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初初萌芽的半吊子,些许道理和情怀,都是透过此后的人生阅历再度回望,徐徐品味,才逐渐想明白的。</h3><h3><br></h3><h3> 我想明白的第一件事,是为什么我当时虚名在外。</h3><h3> 初一学年的第一次月考,我冷不丁拿了年级第一名。随后,校长和老师们对我说,你的目标是考上夷陵中学。斯时,我并不知道我和夷陵中学之间隔着几重山水。既然老师们这样说了,那我便全力去做就好了。在懵懂青涩的追梦岁月里,考上夷陵中学成了我的第一重理想。这个节奏在初一下学期被打乱了,此后的三年时间,我两次休克送医急救,若干次出入各级医院,没有尽头。学业断断续续。老师和同学们对我抱以深切的同情和极大的惋惜。不仅在付家堰中学执教的叔婶对我精心照顾,各年级的老师和同学也对我倾注了莫大的关切。我喝过向昌钊老师家的排骨汤,吃过谭从平老师家的腊蹄子。病后返校,各科目老师给我开过小灶补过课。同学们也极尽所能,打水带饭,做一切他们能帮到我的事情。初三学年的运动会,老师特意安排我代表运动员宣誓,以此祈愿我恢复健康永葆斗志。他们的悉心呵护和持续正向鼓励帮我塑造了一个排除万难刻苦读书的励志形象,就此传播乡里,神乎其神。</h3><h3> 然而,我终究没能考上夷陵中学。这成了我雾霭沉沉的少年时期久不能释怀的遗憾。我想,这可能也是我的老师们的遗憾。在他们迎来送往的若干届学生里,总有那么一部分,在投注了希冀之后生出些许遗憾。因为他们,总是希望孩子们走他们最应该走的路,成为他们最想成为的人。这种希冀,无关功利,只有祝福。</h3><h3> </h3><h3> 我想明白的第二件事,是初中生活赠予我的价值。</h3><h3> 当时,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也没有打印机;学生自购教辅资料这类事情是极奢侈的。我们日常的练习和测试,多半来自于一种渗透了历史感的印刷设备----油印机。老师们从各类教辅资料中摘选出有典型意义的习题,用钢笔刻到蜡纸上,涂抹墨油,然后一张一张的印制。期间,如果腊纸坏了,便重新刻写。那些试卷上的字迹,都是老师的手写体,或娟秀,或飞扬,各有特色。当然,这种费时费力捣腾出来的印刷品,并不受学生欢迎,因为考试过后卷首的成绩往往让绝大多数人垂头丧气。但老师们乐此不疲。他们在一次次的测试摸底之后,极具耐心的帮孩子们夯实了脚下的地基。</h3><h3> 我初中时从这一沓沓印刷品中脱颖而出的科目是语文。我有三位语文老师。初一学年,是陈卫红老师。他最喜欢的教学形式,是小剧场,大家分角色扮演,情景模拟,各自领会。他经常把大反派的角色留给自己,凶神恶煞般的迸出台词,并频频笑场,生动之极。初二学年,是谭从平老师。他引导我们阅读经典,摘抄佳句。我当时有两个厚厚的摘抄本,字字磊叠,同学间相互传阅,翻开时如沐春雨,合上时如食蜜饯,满满的成就感。初三学年,是汪胜忠老师。他擅长教古文,时常把各路之乎者也的文章解读得十分有趣。受他影响,我常写一些文白夹杂的小文交给他批阅,直到他忍无可忍,无可奈何的在我本子落下一句"文白夹杂,呜呼哀哉"。我自此学会了正常表达。得益于老师们积极引导和及时纠偏,我当年的语文中考成绩拿了全县最高分,这件事情让我暗自嘚瑟了好一阵子。</h3><h3> 这几位语文老师,是我众多老师的代表和缩影。他们有的已经退休,有的已奔赴其他岗位,还有一些仍执着的在大水田上耕耘。他们在我初中剧目结束后从我的生活中隐退,但他们以其敬业、朴实、乐观的品格,为我的未来留下了赤诚的人生底色。所谓言传身教大抵如此。</h3><h3><br></h3><h3> 我想明白的第三件事,是深山中的这所中学傲然矗立的意义。</h3><h3> 九十年代末,"普九"这件事情声势浩大。老师们划地分区,扛起了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大旗。与此同时,山乡人民蠢蠢欲动,外出务工成为趋势,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老师们串乡走户,把一个个年龄适读却早早离校的姑娘小伙们,请回了学校。在校人口陡增,管理难度数倍增长。校领导无奈以拨出一个特快班的方式在"普九"与升学的矛盾中,寻求突破。当年的校园,或有一丝迷茫。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离校的学生非得回来上课?为什么每个人都必须读完初中?</h3><h3> 多年后,因为老师们的不懈努力,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已成自觉。当我回看那段岁月,才意识到初中生活是我们成之为人的首次全面觉醒,身体开始发育,思想渐显棱角,情感慢慢晕开……系统化的教育使这个年龄段的我们绽放出一种枝条舒展、各美其美的状态。那是一种向阳而生的机会。</h3><h3> 无论市场怎么变,付家堰中学都坚守在那里。她竭力创造条件,破陈出新,与时俱进,为山里娃争取平等接受教育的机会,变化日新月异。我想,她可能不是山乡教育的至高点,但她倾尽全力,为家乡人民铸造了一方堡垒,守护并不断拔高了文明的基线。</h3><h3><br></h3><h3> 初中毕业以后,我甚少返校,最郑重的一次,是2011年大年初二,我牵着即将要嫁的人,跨过付家堰中学的操场,拾级而上,把光阴留下的痕迹指与他辨认。你看,这是我踌躇满腔的少年壮志;你看,这是我呼啸而过的青春情怀;你看,这是我照见未来的璀璨星海。</h3><h3><br></h3><h3> 纵有遗憾,也得圆满。</h3><h3><br></h3><h3>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校,我的老师,以及我的同学。谢谢你们。</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