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原创作品

有故事的人

第一章

　　认识二婶时，二婶才三十多岁，黑黑的皮肤红红得的脸蛋，标准得的北方人。

我当时上班得钢丸厂只有我一个女孩，厂长说为了我的安全，就让我借住在了二婶的偏屋，当然是要付房租的。

二婶的家在呼市的一个小巷里，她没有正式工作，经常在饭店帮忙，偶尔也去市场帮人搬运东西，长期的体力劳动让她看起来又粗又壮。

我每天骑自行车从二婶家上班要半小时左右，虽然我是她家的房客，可在我上班前，她总给我准备丰富的早餐，馒头片，土豆包子。

钢丸厂的小伢仔们都来自外地，她们羡慕我，他们经常嚷嚷着要租住二婶家的房子，更多的是想二婶美味的早餐。

“我们家男孩住不方便……”二婶总是笑眯眯的说。

在三十年前的呼市，虽然是内蒙的中心城市，但一般的市民生活都和农民一样心灵手巧，他们把土豆打碎，晒粉，然后用自己木制的粉条机，对着一锅滚开的水，粉条直接从机器上掉到锅里，捞出来……

每次看到这样的粉条，我都忍不住拿起碗直接挑一碗拌点辣椒，就是世界美味了！

“四川人真能吃辣……”二婶的老公看我吃辣椒都吓的冒汗。

二婶的老公，又矮又小，相比二婶来说，她老公像个小孩。我每次见他，他都抽着烟袋，盘腿坐在炕上等二婶给他端饭。

“叔，你咋不做饭呢？”

二叔眯着眼瞅我半天，顺手把烟袋磕了磕，“老爷们，哪有做饭的？”

第 二章

呼市的冬天特别冷，每天上下班我骑车的时间更长了。

当我裹着风雪推开二婶的门时，屋里的二婶赶紧下炕把我扶上炕，“冻坏了吧，快暖暖……”。

二婶屋里只有一个小黑白电视机，二叔每天对着电视能喝两个小时的二锅头。我总说喝酒不好，伤肝，可二婶说喝酒能暖身子。

我和二叔坐炕上看着那台黑白电视机，二婶忙的做棉袄棉裤，北方人的人手巧，身上穿的戴的几乎都是自己做。

“小艾，你也学学吧，以后要在这边找个婆家，这些东西不会，婆家会看不起的。”

二婶拿出布，就要教我裁剪。

“二婶，你胳膊上怎么了”我注意到二婶的胳膊上有一条一条红色的印子，好像是抓的又好像是咬的。

“没事！”

二婶赶紧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继续开始教我划线，裁剪。

二叔听我们的对话，没一点表情，只顾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那一圈一圈的烟在小屋里迟迟不肯散去。

“下回看你还敢发贱”！

二婶没敢抬头，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我注意到二叔每磕一次烟袋，二婶的手都要抖一下。

二叔比二婶大十岁，听说娶二婶时花了两头牛的钱，才把二婶娶回家。可二婶过门都七年了，也没怀孕，这让二婶的婆婆很不高兴。

第三章

我住进二婶的家很快就半年了，二婶就像亲姐姐一样的照顾我。

临进春节，钢丸厂发了一些油，白面。我不做饭，就用车推着准备送给二婶，厂里的小石和小伍都是河北人，他们发的东西也都给了我。

“二婶，快来帮我卸东西”；还没进院，我就大声喊了起来。

二叔今天去给别人杀过年猪去了，二婶在我喊了半天才出来，慌慌张张的帮我卸着面粉和油。

“这么多啊？”

二婶头发凌乱，衣服上扣子也不整齐。

“二婶，你忙啥呢，头都不梳……”我卸完车想进门喝口水。

“小艾，你房间里我给你准备了水”二婶抢在我前面进了门。

我不情愿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不经意回头就发现二婶的炕上有个男人的影子，个子好像比二叔高。

我在呼市的第一个年就是和二婶过的，三十那天，贴上对联，厂长特意买了羊腿。

坐在二婶的炕上，羊腿，粘豆包，莜面鱼鱼，还有冬天难的吃到的韭菜炒鸡蛋。

二婶的婆婆坐在中间，很是一副贵人相，在我们举杯的同时。她把杯子举的最高，“今年过年最高兴，有四川来的小艾，还有大厂长和我们一起过，”二婶的婆婆说话是标准的地方音，有很多意思我都是听一半，自己在想那一半。

“更重要的事我家儿媳妇怀孕了……”

二婶婆婆的话一落音，我们都齐鼓掌，恭喜二婶终于怀孕，唯有二叔一声不响，一杯一杯的喝着二锅头。

第四章

二婶怀孕了，我每天下班后不再去看黑白电视了。早早地回自己房间写写日记，看看书。

因为睡的早，我经常凌晨的时候都已经没困意了，而这时总会听到二婶房间里的声音，有打闹声和着轻轻的哭声。

“二婶，怀孕很难受吗？”每天早上看到的二婶，依然是笑眯眯的。

我很想知道天天夜里听到的是什么？

“等你以后就会明白的”。二婶的眼里好像在逃避什么。

我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很多事情我是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之间有很多话说。我的爸爸妈妈总是满脸乐呵呵的。

二婶和二叔的生活就像雷雨中的阴天。

内蒙的最好季节就是六七月了，不冷不热的，有个别的老人常年穿着薄棉裤。我发现已经七个多月的二婶还是穿着厚衣服。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都是弯着走路了。

我心疼二婶，常常早早下班帮二婶干点活，二叔还是照样坐床上等二婶给他端饭。

“二叔，你就不能自己做饭吗，你看二婶都那样了”。我心疼二婶。

二叔瞪我一眼“干你么事，这都是她自己找的。”

“你……”。

我气的无话可说，二婶赶紧挤眼让我别说话。

二叔可能觉得我是租客，不能管他和二婶的事，也可能是觉的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二叔一脚把炕上的小米粥踢翻，跳下炕拿着烟袋走了。

二婶哭了，哭过之后又挪着弯腿收拾饭渣。

“小艾，今晚你去我婆婆家住吧，我想和你二叔回一趟娘家。”

二婶以前回娘家时，也会让我去她婆婆家住，她不放心我自己在家。

第五章

二婶的产期越来越近，由于厂里工期赶时间交货，我有几天住在了厂里，想着等二婶生下宝宝后，再回去好好陪陪二婶。

“小艾，门口有人找你”！

正直中午，刚吃完饭，门卫在叫我。

二叔坐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告诉我，二婶昨晚死了，让我有空回去告个别，顺便收拾我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房子不再租给我了。

我觉得是二婶在开玩笑，我觉得肯定是二婶在想我了！

没换工作服，一路狂奔到二婶家，二婶的亲人都守在旁边，二婶的婆婆更是哭的撕心裂肺。

我轻轻的走到二婶身边，那鼓鼓的肚子这会没了一点的胎动，二婶真的走了。

“二婶……”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想起这一年的相处，想起二婶的红红的脸蛋再没了血色。

………

二婶的丧事办的很简单，老人们说没有后代，不宜大操大办。

在二婶出殡后的第二天，我搬离了二婶家，二婶的温暖只能在记忆里了。

“这是你二婶死前让我交给你的”。

二婶的婆婆好像也很惋惜这个儿媳妇，“哎，苦命的孩子，愿她来生找个好人家…”

两双鞋垫，一条粉色围巾，是二婶留给我的，这个似亲姐姐般的异乡人。

我托着行李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个熟悉的窝，

“等等，……”

一个似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面前。

第六章

我迅速的想起来，这个是坐在二婶炕上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和二婶之间什么关系，但从他悲伤的眼神看出来，二婶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霞，早就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我第一次知道了二婶名字：霞！

男人说二婶走了，他的心也走了，不再属于这个城市，他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男人走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我打开了二婶的信：

“小艾，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还能照顾你多久。

我家俩哥哥，没有妹妹，我特别喜欢自己有个妹妹，从你进我家，我就把你当我自己的亲妹妹了，

你还小，还那么的纯情，以后你要找对象，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你问过我很多次，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夜晚为何总有打闹声？

小艾，有些话说来很长，我只能说二婶命苦，你二叔用两头牛娶了我，而他是个无性之人，他每天晚上用嘴不停的咬我，用手不停的掐我以达到他的满足！

七年了，我每天最怕的就是晚上，从你来了以后，我的生活感觉有了希望，我觉得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在外面只要多看别人一眼，回到家你二叔就会毒打我……

婆婆想要孙子，天天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但她不知道她儿子的无能，为了要孩子，你二叔让我去外面找个男人回家。

有了孩子后，我以为一切就会好了，谁知我却慢慢喜欢上了那个男人，我得到了性爱的快乐，得到了他的真情。

你二叔知道了后，把我的腿打瘸了，每天变着法的折腾我和肚子的孩子……

小艾，你二叔也是可怜之人，我想等生下孩子后，留着给你二叔做伴，让他有承欢之人，

我想追求我的生活……”！

这是一封没写完的信，但二婶的眼泪和挣扎却历历在目，七年的时间，那么多的恐怖夜晚……

尾声…

几年后，当我要离开呼市时，我来到了二婶的坟前，杂草丛生的坟前跪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永远也忘不掉，

那一夜，我本来想去和霞和孩子告别，想去挣点钱回来给孩子买奶粉，谁知道在我出门时，你二叔回来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拿起板凳就砸向了霞，我要帮忙，霞却捂着肚子让我跑。”

“我丢下了霞，丢下了孩子……”

我对着二婶的坟洒下了一地的酒，虽然没人知道你在临走前在想什么，但二婶现在一定在天堂幸福着！

那年，那月的那些对二婶的记忆！

作者：徐木花，生于一九七三年，四川自贡市人，业余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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