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老父亲</h3><h3> 文/兰兰</h3><h3> 作为女儿,对父亲的记忆总是那样的寡淡,原不是对母亲的记忆那般亲近。</h3><h3> 其实直到现在,我仍然有这样的一种同感,母亲走了,家就没了。所以常回家看看对于我来说,也似乎名存实亡。父亲住在老家,离我上班的地点并不远,可是,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常回家看看,母亲的去世减少了我回家的次数。每一次回家,面对苍老的父亲,似乎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最多的是搬把椅子坐在对面,顶头晒着太阳,说着不冷不暖的话语,最近身体还好吧!然后谈谈今天的天气。很快在话语里就有一定的窒息,而此时的我,也总是从父亲身边走开,去找嫂子聊天,或者打开手机,胡乱地拨弄着。</h3><h3>………………</h3><h3> 记忆中的父亲是非常吝啬的。</h3><h3> 母 亲在世的时候告诉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当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上班,是一位人民教师,并且作为一名在职的人民教师,它延续了48年 。那一年,母亲生病住院,父亲才迫不得已 从续聘的岗位上撤下来。那时候家里面非常穷,其实周边的人也都很穷,父亲每每上班都要步行去,说是双休,对于父亲来说,也就是一天半。父亲星期天吃过中午饭就要启程步行去上班的地方,大概有三四十里地吧,有一次下着大雨,母亲说,不如明天去吧,这雨这么大。而父亲却很执拗,穿了雨披冒雨前行,母亲说那一天父亲淋病了,却还坚持打着吊瓶给学生上课。按照父亲的说法是晚去一天,就要少一天的粮票,还有他不想耽误他的学生。母亲说,那一次父亲心疼死了,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那一次嘟囔了好几遍,因为感冒输液吃药花了父亲将近两大元人民币。</h3><h3> 家里面真的非常穷,一家六口全靠父亲来维持生计,再加上要孝敬爷爷奶奶,父亲肩上的担子是非常重的。</h3><h3> 那时候舅舅是非常富有的,他给别人扎纸草,并且手又非常巧,舅舅并且还没有家室。于是就把挣来的一些钱拿来接济我们这个大家庭。</h3><h3> 舅舅有一辆自行车,这在当时,在全村里面都是一种荣耀,于是舅舅便把自行车借给父亲来骑。母亲说,这样父亲骑着舅舅的自行车来回上班,就节约了很多的时间,他就有时间来照顾家来照顾家里的每一个人。有时候父亲还必须步行,那就是一年一度的煤。那时候煤只能从现在的老城买到,父亲便徒步拉个人力车,在老家叫做地排子车,为了买一车煤,父亲总是早上3,4点起床,然后到半夜里面才能把煤拉回家里。</h3><h3> 舅舅的自行车买了没多久,就被父亲骑上了。父亲承诺舅舅,等他买了新自行车,就把新自行车给舅舅。母亲说,后来家境富裕了点儿,父亲便托三叔从北京买回来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崭新的自行车,让父亲爱不释手,他和母亲私下里商议,要不把那个破的还给舅舅吧。母亲说,你承诺下来的怎么可以反悔呢?</h3><h3>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很不情愿的把那辆新自行车给了舅舅。</h3><h3> 随着家境的一点点的好转,我们也渐渐长大了,大概是88年。二哥考上了警校,但是距离通招生还要差几分,于是需要拿钱才能上。大概是拿3000多吧!这些钱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的家境似乎很是拮据。父亲不想让他上,也就是说不给他借钱。母亲从中做着大主,四处去借钱,而父亲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许他心里面在祈祷母亲不可能借来这么多钱。然而恰恰相反,母亲由于当时在村里面的人缘特别好,东家凑凑,西家借借,竟然借够了。</h3><h3> 二哥如愿去上警校了。</h3><h3> 那么这些债务呢?最终还是父亲想法子一点点的去偿还。也许那时候父亲倍感压力的沉重,也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五年级,父亲希望我弃学,接他的班。这样我就不用再花钱了,并且还可以挣一笔钱。但是小时候的我也是一股血性,对着父亲说,二哥上多少年的学,我也上多少年,最后考不上我就去种地。</h3><h3> 其实那时候父亲把债务已经偿还得差不多了。 父亲拗不过我,毕竟那时候在家里面上学,花钱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于是父亲就只有来支持我了。于是我也就走到了现在拼到了现在。</h3><h3>………………</h3><h3>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非常严厉的,</h3><h3>原则性也非常强。</h3><h3> 记得我非常小的时候,从家里面偷偷拿走了五角钱,而父亲对钱是非常有数字意识的。少了五角钱这件事被父亲发现以后,他一直认为是两个哥哥偷拿的。就问他们是谁拿的,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承认。于是父亲大怒,把他们两人捆绑在堂屋门前边的一棵树上,拿柳条抽打并且不给吃晚饭,但是他们两个死活都不承认。最后还是母亲从中作梗这件事,才算是不了了之。</h3><h3> 其实父亲当时抽打哥哥的时候,我也在场,看到父亲如此严厉,我没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来承认是自己拿了五角钱。直到后来长大结婚生子,回来看父亲的时候,谈笑间,承认了很小时候做过的一件错事。其实也正是这件事,让我认识到了是非对错,认识到了不是自己的坚决不要拿。这次小事,对我以后心智的形成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h3><h3> 我的原则性也似乎像父亲一样的强悍,正直刚烈。甚至有些过犹而不及,这对我以后的语言上,行为上,写作上都体现了一种不屈不挠,针对时弊,往往能够一针见血,总有一种把自己带进一个死胡同,一点后路也不留的那种。我的文章有时候相对的犀利,这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某位领导,他们甚至私下里找我谈心,说我不应该太露骨,要事关大局,要察言观色,要学会左右逢源。</h3><h3> 而这些却有是我永远学不来的,而我的父亲也不曾言传身教于我,但是我不后悔,我喜欢父亲的刚直不阿,正如我喜欢我身上那点点血性。</h3><h3>………………</h3><h3> 母亲病倒了,不能走动,这对于喜欢来回走动的她不亚于是一种酷刑。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可以,作为儿女的哪一个不愿意来替母亲承受这种罪呢?母亲坐在轮椅上,有时候是子女推着出门,但大部分时间是父亲。</h3><h3> 我记忆中的父亲是比较懒惰的。</h3><h3> 母亲在世的时候,总是看见母亲一大早的起床,打扫庭院,喂猪,喂鸡,喂鸭,还有羊。然后才开始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餐。早餐虽说非常简单,但母亲非常讲究细节,母亲的刀功是非常棒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学会。她会捞出那些腌制的咸菜,细细的切成细条,拿水浸泡,然后滴一两滴香油。每个人都会端上一大碗的糊度(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玉米粥),就着咸菜。然后母亲就会背起粪机子,去除草。而所有这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做过一次。</h3><h3> 而母亲总是为父亲辩解,说父亲是公职人员,他教好他的学生是他的责任。即便是父亲在家,我也很少见父亲做这些事。</h3><h3> 如今母亲生病了,不能下地。有一次,我回家看望母亲,看见母亲坐在轮椅上,父亲端了一个盆子,在他的旁边洗东西。我说:‘爸,我来洗吧。”父亲说,你只管去陪你母亲唠唠嗑。</h3><h3> 母亲说她非常苦恼,由于她下半身瘫痪,大小便失去知觉,所以动不动就会尿湿裤子。而父亲总是能够及时的发现母亲的尴尬,把母亲抱上床,替她换干净的裤子,然后会及时的把那些湿裤子给洗干净。</h3><h3> 母亲说,每每看到父亲大汗淋漓的给他换洗,很是心疼。而父亲这时候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这叫锻炼身体,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你伺候的干干净净的。</h3><h3> 父亲年轻的时候确实非常懒,小时候经常听母亲在房间里面唠叨父亲,内裤乱扔,袜子乱扔,总是攒了一大堆。</h3><h3> 现在的父亲,似乎变了。他一方面照顾母亲;一方面洗衣服(尤其是母亲的衣服,他独揽了):一方面会早起,把庭院打扫得干干静静。按照父亲现在的说法是,他希望母亲看到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常,他希望母亲能够安心的养病。</h3><h3> 以后每次回家,总能看到母亲在轮椅上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父亲。而父亲大多时候,都是坐在母亲的旁边,认真的洗母亲的衣服。</h3><h3> 有一次回家,母亲高兴地拉着我的手,指给我看她身上的衣服。母亲说,这是父亲花了30块钱从市场上给他买的一件上衣,是不是非常好看?我说,太好看了,这件衣服简直是为母亲量身定做,父亲好有眼光。我向父亲伸出大拇指,父亲不好意思咧开嘴笑了。(其实这件衣服的款式和花型,我认为并不太适合母亲,母亲并不适合那种太张扬的花型,她适合素淡的。)过了几天,我给母亲买了一件素淡的上衣 ,母亲说好看,父亲也说好看。但是以后的几次回家,总是看见母亲穿父亲给他买的那件上衣。</h3><h3> 母亲的病情加重了。</h3><h3> 母亲最终没有扛过恶魔,走了。母亲刚走的那些日子,父亲的心情非常的低落,总是默默无语的擦母亲的照片,一遍又一遍擦拭母亲坐过的轮椅。</h3><h3> 父亲好像一次性苍老了很多。</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