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八日（二）

依山居

第四日， 8月17日，星期四，晴。

走近拉萨

       8月17日，按照行程安排，全天在拉萨活动，上午参观布达拉宫，下午参观罗布林卡和大昭寺。
       拉萨是西藏自治区的首府，海拔三千七百米，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是世界上最高的城市之一，也叫日光城。拉萨有众多的古迹、寺庙，布达拉宫、大昭寺、小昭寺、哲蚌寺、色拉寺、罗布林卡等，时间关系很多地方无法参观，未免有些遗憾。尽管已经在西藏呆了两天，但除了坐车到几个酒店吃饭，隔着车窗看过路边的一些街景之外，还没有近距离地触摸过拉萨。我始终以为，许多风景你可以在电视里照片上看到过，在文字中读到过，但只有你的双脚踏实地站在那片土地上，你才可以自豪地说，我到过这个地方，了解这个地方了。但西藏，却完全不是这样，尽管你仰望过蓝天白云下的五彩经幡，品尝过充满浓烈膻腥味的酥油茶和味同嚼蜡的糌粑，亲手抚摸过布达拉宫灰白色的石墙，尽管你的感觉是立体的，鲜活的，但你仍然不能说，西藏，我读懂了你。西藏，永远都是神秘的，而拉萨这个西藏的核心，尽管我身在其中，但我却无法领悟它真正的内涵。

布达拉宫

       “他望了一眼，她对他回眸一笑，生命突然苏醒了。” 诗人白朗宁曾经这样写过爱情。站在高高的宫墙下，仰望布达拉宫，我似乎也有了一种苏醒的感觉。
       无论多少次在影像资料上看到过，当自己真实地站在蓝天白云下的布达拉宫面前时，仍然被它的雄美所震撼，我突然感觉到：布达拉宫不仅是一座宫殿，一座巨大的城堡，更是一座众神在上的圣山，放射出无限光芒，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让无数人不远万里前来膜拜。
       站在布达拉宫正门的入口处，我默默地想，这座屹立了千百年的城堡中，除了金碧辉煌的佛殿，色彩鲜明的唐卡，包藏着众生旦夕福祸生死轮回的经筒、经书和千万盏永不熄灭的酥油灯火之外，还会有什么呢？会有尼泊尔公主的眼泪和文成公主美丽的爱情，还是会有安徒生笔下白色城堡中美丽的童话？
       青藏铁路的开通，使西藏成为旅游热点。为了保护历史文物，布达拉宫管理处把每天参观的人数控制在三千人以内，每20分钟放进去100人，游客在里面最多只能停留一小时。布达拉宫的门票也因此紧俏起来了，一百块钱的门票黑市里已经炒到了六七百块钱。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迈进了布达拉宫的大门。
       布达拉宫占地面积36万平方米，导游说有13层999个房间，主楼高117米，雄伟壮观。从正门进去，顺山势向上慢慢行走，按顺时针走完向游人开放的大大小小几十个宫殿，对于我们这些高原反应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外地游客来说，的确是一种挑战。
       布达拉，梵语是佛教圣地“普陀洛伽”的音译，也表示观音持航普渡众生。布达拉宫始建于七世纪30年代，是吐蕃王朝时期松赞干布为了迎娶文成公主和尼泊尔公主而建的，8世纪毁于雷击，17世纪时，五世达赖在旧址上重新修建了宏伟的宫殿，始称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分为两大部分，红宫和白宫。红宫主要用于宗教事务，白宫主要是达赖生活起居和政治活动场所。

       布达拉宫有一个特点，就是每座宫殿的四壁和走廊都有壁画，这些壁画的颜料都是用金银珠宝作原料制成的，色彩鲜艳，奢华气派，久不褪色。布达拉宫殿堂众多，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不许大声喧哗，也不许拍照录像，每到一个殿堂，导游只能简单地讲几句就离开。布达拉宫对外开放的房间很少，许多地方不是游人止步，就是大门紧闭，或是拦上一根绳子，就是这样很少的参观点也有工作人员敦促大家抓紧时间离开。在簇拥的人群里亦步亦趋，无法看清每一幅壁画的内容，也无法静下心来去体会藏传佛教带给我们的感受，留在记忆中的也只能是诸如坛城模型、“猴子变人”壁画和文成公主进藏图等一些皮毛印象而已。
       早年看过一些《佛教故事》《佛教与生活》等肤浅的入门书，但对藏传佛教的红、黄、白、花、黑等教派和什么灌顶啊天葬啊倒是一点也不了解。本想借此机会深入地了解一些，但导游的三言五语却把我说得更糊涂了，索性就离开了导游，一个人专门找些清静的地方慢慢地走着。看两个僧人攀到高处给佛像漆金，看几个小孩子一样一脸稚气的僧人在一排排酥油灯前剪灯花，添灯油。在一个幽暗的僻静处，我看到一个应当是远道而来的僧人坐在那里休息，尽管一路风尘，满脸疲惫，但仍然手持经筒，神态安然地念经：唵嘛呢叭咪吽。

       过去旅行时走过一些寺庙，也偶尔看到过几十人或是几百人集体诵经的场面，那些飘荡在空中的“南无阿弥陀佛”或是我听不清的那些佛号经文远没有这六字真言吸引我。我用心地倾听着：“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从这个一脸疲惫的僧人口中不间断地诵出，就像从远古或是上苍传来的声音，源源不断，直抵我心。在虚幻的视听中感觉到由一个人的吟诵变成了千万个声音的共鸣，有一种排山倒海样的震撼。

       很多年前我在四川藏区参观尕咪寺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六字真言，那个年轻的喇嘛给我们介绍藏传佛教，说六字真言是佛教秘密莲花部的根本箴言，是什么“功德圆满，与佛融合”的意思，说它含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并把印有这六个字的一个小圆牌儿戴在我们身上，但那时对这六个字并没有特别的感觉。现在置身于布达拉宫幽暗的角落里，听着这样一个虔诚朝圣者的诵经声，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神奇的召唤力量，任何文字的描述对于当时的那种感觉都显得苍白。

       布达拉宫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还有一点，就是偌大的布达拉宫既没有或方或圆的香炉，也没有烟雾缭绕的香火，这对于内地的寺庙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我到过的一些地方，不论是峨眉山普陀山，还是五台山九华山，凡是有寺庙的地方就一定有香火，一定有僧人或是俗人在你的身边啰嗦：上炷高香吧，抽个神签吧，请个长明灯吧，捐点功德吧。而那些高香的价格也高得离谱，五台山五爷庙里每年正月的头炷香都达到了无法想象的天价，这样香火中袅袅升腾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吗？

      布达拉宫没有香火，据说是为了寺庙的安全，空气清新，也保证那些壁画佛像不受熏染。我不知道坐在高堂之上的列仙诸佛怎样看待香火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内地寺庙的钟声你不交钱就无法敲响，殿堂上的大师会因你捐献功德多少而变化他们的脸色。而在西藏，你可以随意在每一个佛像前放上一块钱，一角钱表达你的心意，也没有那些伪僧人神秘地说你印堂发黑，让你算命打卦，为你驱凶化吉。

　　西藏的寺庙，没有这些虚幻缥缈的香火，没有那些让你求签算命的神仙，只有千百年来不曾间断的诵经声和千千万万盏长明不熄的灯火。我想，也许是因为藏传佛教依然守朴归真，布达拉宫才会在历史长河中延续它的辉煌。

       参观完布达拉宫，我们从侧门下山。山腰上有几个工人在锤墙，山顶宫殿上飘舞着一道道经幡，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鲜亮夺目。

       绕过布达拉宫后山，来到布达拉宫广场，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布达拉宫广场很大，许多游人穿着藏袍摄影留念，不管男女老少，都在这座圣殿之下摆起了各种蹩脚的pose。我在广场的四周随意走着，寻找可以定格在镜头中的影像：摇动着转经筒走过的老人，远处水边磕头的女人，身背重物做生意的小商贩，色彩斑斓的经幡和阳光下肃穆庄严的远山。
       在布达拉宫停留的时间是短暂的，但布达拉宫在我的记忆中是永恒的。

罗布林卡、大昭寺与八廓街

       午饭后，我们来到了罗布林卡，导游说罗布林卡是拉萨的后花园。传说罗布林卡有一眼可以治眼病的清泉，七世达赖每年夏天都来沐浴，从那以后的历世达赖没有掌权前都在这儿学习生活，亲政后每年夏天都来度假，因此也叫达赖的夏宫。罗布林卡始建于十八世纪中叶，藏语是“宝贝园林”的意思。建筑风格和苏州园林差不多，宫墙深院，错落有致，亭榭林立，古木成荫，大大小小房间有400多个。我们看到的几个内部装饰十分讲究，展品也十分丰富珍贵，其中宫殿二楼有一组300多幅的壁画，栩栩如生地描述了从猕猴变人的远古、西藏的历史以及毛主席接见达赖和班禅的情景。
       罗布林卡的游人不多，三五成群，悠然自得。罗布林卡其实已经成为拉萨普通百姓日常休闲的一个公园了。离开罗布林卡前往大昭寺的时候，我看到了路边的西藏博物馆，但行程安排得较紧，实在没有时间进去看一看，这应当是此行的一个遗憾。

       大昭寺离布达拉宫不远，坐东向西，是西藏地区第一座也是最古老的汉藏结合的木结构建筑。大昭寺并不高大，也没有十分抢眼的特点，与周围的民居楼房混杂在一起，如果不是广场上两根高高耸立的幡柱，我绝对不会想到这个被繁杂的商业市场包围着的灰白色建筑就是著名的大昭寺。

　　大昭寺前的广场并不大，一个矮小的白塔里面冒出缕缕青烟，这是藏族信徒上香的地方，因为寺庙里没有香炉也不能烧香，有些信徒就把艾草放在这个矮小的白塔里点燃。大昭寺和八角街（八廓街）相连，旁边有两排商业摊点，游人络绎不绝。大昭寺的正门平时不开，一些善男信女正好在那儿安营扎寨，身下垫着一个等身长的垫子，跪在上面重复着那种亘古不变的动作，磕起了省事的长头。

我们到大昭寺正门的时候，是下午2点多钟，门前磕头的人很多，拍照的人也多，一些外国人也用长枪短炮对着一个脏兮兮的藏族小女孩变换着角度拍照。小女孩身边坐着的女人可能是她妈妈，神情木然，面前放着一个藏式毡帽，里面装着一些面额不等的钱币，我突然感觉这些拍摄者有些不怀好意。

       大昭寺始建于公元601年，已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据说是文成公主夜观天象，发现西藏地形像个仰卧的（罗刹女）魔女，拉萨附近的一片池塘是罗刹女的血液，于是提出填平池塘建佛殿镇住妖魔。松赞干布便下令填池建寺，从北方赶来成群的白山羊驮土填湖。白山羊为修建大昭寺立了大功，至今还保留着一只白山羊的塑像。大昭寺最初很小，17世纪五世达赖对大昭寺进行了大规模扩建。此后，金瓶掣签，达赖和班禅受戒仪式等重大佛事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大昭寺慢慢地就成了西藏重大佛事活动的中心。
       前来大昭寺朝拜的人很多，门口的石板经过千百年来的风雨和信徒的朝拜，早已平滑如镜。大昭寺也有许多佛教历史故事，许多历史文物和艺术珍品，特别是唐卡较为著名，其中明朝永乐皇帝所赐予的“胜乐金刚”唐卡和“大威德金刚”唐卡是稀世珍宝。
       参观大昭寺的时候，一个黑导在广场跟上了我们，她说她是内地人，因为信仰佛教来到拉萨就不想离开了，她说她专门研究了大昭寺，只要七十块钱就能给我们作一个详细地解说。因为她说得恳切，我们也就被她领走了。其实，她只是简单地背了大昭寺的介绍和一些佛教典故，对藏传佛教只知道些皮毛，我们提出的一些问题，她的回答幼稚得像是一些人不知佛为何物却说自己信佛一样可笑。现在想来，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凡事虽然一知半解却也故作高深，遇到比自己还无知的便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象，说得天花乱坠，不管里子怎么样，先把面子充起来再说。
       下午离开大昭寺的时候，阳光正足，金碧辉煌的大昭寺金顶，广场前耸入云端的经幡，台阶前磕长头人的满脸虔诚，行走的游人和偶尔在广场上漫步的藏羊，构成了一幅极富生活情调的画面，我想到了悠然、纯净、自由、回味无穷这几个词。

       从大昭寺出来，我们浏览了八廓街。八廓街是围着大昭寺建起来的商业生活区，也叫八角街。大昭寺初建的时候，就有了八廓街的雏形，茶馆、店铺、小寺庙大都是二、三层的藏式小楼。青石板的街路曲径通幽，游人摩肩接踵，有绕着八廓街磕长头的，有摇着转经筒逛街的，也有顶着高高的一摞子毡帽吆喝叫卖的。在这里，你可以选购皮包、围巾、珠宝饰物、藏香藏药、唐卡壁画等各种藏族风格的纪念品，就是什么都不买，看着过往的行人发呆，也会十分惬意。在临街的一个商店里，我们一行几人开始选购纪念品。青藏铁路刚刚开通的八月，冬虫夏草价格竟然涨到了一万块钱一公斤，我只买了一些送给朋友的藏香和藏红花，然后就跑到外面的小摊前，坐在小板凳上和几个卖藏刀的小伙子聊了起来，把玩着他面前那些精美的藏刀。

       到西藏的第四天，高原反应已经大大地减轻了，尽管走了一天的路，但并没有感觉太累。晚上在离大昭寺很近的雄巴拉酒店吃饭，吃藏餐的时候还可以看歌舞表演。看着水平不高的表演时我想，这样的夜色，如果在拉萨街头随意地走着，走累了，找一家街头小店，随便地要上几个藏式小吃，三五个人慢慢地喝着青稞酒，看着街头流光溢彩的风景，自由自在地说些闲话，应当是十分惬意的。

第五日，8月18日，晴，星期五。

林芝行之一 巴松错

      8月18日，沿拉萨河东行，我们向林芝进发。
林芝，是西藏七个地区之一，也是西藏海拔最低气候最好的地方，海拔最低处只有一千米左右，平均两千米，是西藏的小江南。林芝，有美丽的巴松错，有瑞士原始森林一样笼罩在云雾之中的鲁朗林海，也有神秘的毒酒蛊茶传说。到林芝需要一天的路程，因为路途遥远，林芝有许多地方还没有开发，游人罕至。导游说，到林芝，主要是缓解一下高原反应造成的紧张疲惫。林芝，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可以大声说话、大步走路、大口喝酒的地方。

      车行3个多小时，抵达米拉山口。米拉山口海拔5013米。从海拔3700米的拉萨，来到海拔5千米的高山，头疼胸闷的感觉又上来了，但每个人都坚持下了车。

      米拉山口云低风疾，对于初次到西藏的人来说，喘口气都十分困难，但山口标志石碑边，却有几个骑自行车身穿迷彩服的旅行者在拍照。在他们面前，我除了佩服他们的坚韧精神和强健体魄之外，就只有感叹快走几步都心跳加剧的自己在大自然面前的虚弱渺小了。米拉山口旁有一处十分壮观的景象，那些由成百上千条经幡经旗组成的风马堆，在山口的疾风中哗哗作响。此前我所见过的经幡，只是孤孤单单地在风中寂寞地摇曳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幡山旗海。以前也只知道这些印有经文的五色布叫经幡，用绳子拉成长条悬挂的叫经旗，这次知道了他们的另一个名字叫“风马” 。佛语有“风吹幡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之说，藏教信众到处悬挂这些风马经幡，除了通俗的说法是一些没有文化的藏民不会念经或者没有时间念经，只好用风吹幡动一次来代表念了一次经之外，更多的是表达那种虔诚之心，也表示积集福乐、长寿、健康和顺利的意思。

       从米拉山口往下走，海拔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顺畅。眼睛向窗外望去，心也随即悬了起来，路弯坡陡，九曲十盘，路边时常看到一些出事的车辆，有一个大卡车，看上去好像在路边废弃了好几年。司机说，时常有些车辆，翻倒了之后无法再开，就连卖废铁都没办法运走，只好废弃不要了。

       中午，我们在前往巴松错途中的巴松鱼庄吃饭。巴松错是从拉萨到林芝途中的一个湖泊，在工布江达县境内。巴松错在藏语中是“绿色的水”的意思，湖面与西藏其他湖相比并不大，只有26平方公里，在群山环抱中显得宁静清幽，微风吹来，湖面荡漾着细碎的波纹，清澈透明，是一种醉人的绿。通过一座长长的浮桥，来到湖心岛上。小岛并不大，有一座建于唐代末年宁玛教派的寺庙，寺庙只有几间平房那样大，叫错宗工巴寺。因其建在湖心岛上，山青水幽，近年来开始远近闻名游人也多了起来。

       宁玛教派是藏传佛教中最早产生的一个教派，因为僧人戴红色的帽子，也称红教，创始人是莲花生。宁玛教派主张密宗修行和生殖崇拜，因而寺庙大门两边各有一个生殖器木雕像作为标志，右边的是男性，左边的是女性。看到这两个生殖崇拜图腾，我想到了藏传佛教的多元化、包容性和藏民族的创造性。藏传佛教与内地佛教都源于印度佛教，而藏民族则创造了萨迦（花教）、宁玛（红教）、噶举（白教）、格鲁（黄教）四大教派（也有说五大教派）及其他众多的小教派，有的可以娶妻生子，有的不近女色，有的专修密宗，把性交作为宗教的最高仪式，让肉体和灵魂的合流达到最高的精神境界。这就是众神在上，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也捉摸不透的西藏宗教。

       巴松错到林芝途中，我们在灌木丛中和狭长的农田之间穿行，清澈透明的尼洋河也一直伴随左右，时而平缓，时而湍急，随着两岸高山上植被疏密的变化而色彩斑斓，时而碧绿，时而泛黄，时而浊白。偶尔闪过的牛羊、藏式民居和拉扯在山腰间、树枝上的经幡经旗，给沿途的自然风光又增添了鲜明的地域色彩。
       在通往林芝途中休息的时候，我们和一个在路边砍柴的藏族妇女聊了起来。她说自己四十岁，与姐姐、姐夫生活在一起。虽说是四十岁，但看上去却有五十多岁的样子。青藏高原的气候风在藏民的脸上刻写了永不褪色的高原红和饱经风霜的皱纹，你永远无法看清她们的真实年龄。我们没好意思问她为什么没有结婚，但西藏特别是林芝地区珞巴族早年流行着典型的一女多夫、兄弟共妻和一夫多妻，让我们不得不想到她是不是和姐姐共同嫁给了一个男人。
       到八一镇之前，途经世界柏树王国。柏树王国其实就是一大片柏树林，其中最大的一棵柏树有2500年左右，高50多米，直径近6米，被当地人称为“树神”。 许多柏树上都缠绕着一些风马旗，树边堆积着参观人扔下的石头，巨大的柏树在崇尚神灵的西藏也被当成朝拜的圣物了。
       林芝地区行署在八一镇。夜晚到达香帕拉酒店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惊诧于在这样偏远的地方竟然有这样的酒店：服务生是非常帅气的尼泊尔小伙子，门童的打扮像是印度的士兵。林芝的夜晚是宁静而安详的，香帕拉酒店的夜晚则是喧嚣的，喧嚣的是喝了三瓶大峡谷牌白酒之后在酒店歌厅里痛快的歌唱。这一晚，是我们到西藏后第一次喝白酒，第一次自由而畅快地呼吸，这一夜，每个人都睡得香甜安稳。
       在林芝，吃饭的时候，记住了一个调侃式的对联，说是汉族人的西藏精神：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如果重新断句之后，就成了：艰苦不怕吃，苦了；缺氧不缺精，神了。还听说了林芝女人下蛊酒（茶）的传说。我在湖南等地旅游的时候，就听导游介绍过神秘的湘西“赶尸”，说是人客死他乡之后，家人雇用巫师把尸体从千里之外赶回来下葬，叶落归根，虽然有些恐怖，但也不乏亲情。而林芝的蛊酒，则让人心生恐惧。善用蛊酒的多是女人，男人要出远门的时候，女人就在送行的酒里面下蛊，男人喝了之后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回来吃解药，不然就会客死他乡。后来演变成女人对过往的富商或者是喜欢的帅气的小伙子也下蛊酒或者是蛊茶，可能是害死他们留下他们的财宝，也可能是让他们定期回到自己的身边。

       林芝还有许多关于生殖崇拜的风俗，遗憾的是，在林芝的时间很短，没有机会到珞巴族藏民家中看一看悬挂在屋顶上，插在房屋旁的那些生殖崇拜图腾，也没有机会到藏民家中了解一下那些毒酒蛊茶的习俗现在是否还依然存在。

       离开香帕拉酒店的时候，我带了一瓶呈倒U字型的“大峡谷”酒。林芝再往前走，就是美丽的墨脱了，在林芝和墨脱之间，有闻名于世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虽然它近在身边，但我却无缘前往，只好用这瓶酒作为纪念了。

第六日，8月19日，阴，星期六。

林芝行之二 鲁郎林海

       19日早晨，从林芝返回拉萨，途中驱车3个多小时，去看鲁朗林海。如果说林芝是西藏的江南，那么，鲁朗林海就是江南的人间仙境。导游说，鲁朗林海是一个新开发的林区，离八一镇有80多公里。这是一片高原里狭长的山地草甸地带，两侧是青山密林，中间是平坦的草甸子。草甸子中，溪流蜿蜒，野花竞放，木制的篱笆墙和小木屋零星地散落着。时聚时散的云雾与远山、林海和田园勾画成了一幅恬静、优美的“山居图”。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向上看，阴云满天，向下看，峭壁悬崖，毛骨悚然。有两三次急转弯会车，差一点就发生车祸，而开车的扎西顿珠却用生硬的汉语说：莫事，莫事。
无限风光在险峰，这句话一点也不假。鲁朗林海山高路远，古树参天，云雾缭绕，游人罕至。一路上偶尔有零星小雨飘来，其实，是我们一直行走在云雾之中，把手伸出车窗外，就可以抓到一把湿乎乎的云彩了。这让我想起上学时老师讲到“大跃进”时期形容谷草垛很高的浪漫主义诗歌中的代表作：撕朵云彩擦擦汗，凑着太阳抽袋烟。
       到达鲁郎林海的时候，正赶上小雨。雨雾里，群山若隐若现，云雾缥缥缈缈，让人很容易联想起雨雾中的黄山，或是瑞士原始森林一般绝尘离世的纯静。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的，没有一丝人工的雕琢。在一处云雾缭绕群山环抱的小木屋前拍照的时候，大家感慨万分，要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小木屋，一年来住上几个月，远离尘世的烦恼，一定会是神仙般的感觉，也一定会长命百岁。

       在鲁郎镇简单地吃过石锅炖鸡之后，就踏上了归程。途中经过一个兵站，可能是部队换防或者是执行任务归来，道路封锁，过了许多兵车，在路上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在米拉山下路边休息的时候，我们走进了藏民的帐篷，给了老阿妈一些零钱，拍了一些照片。帐篷外边堆着几堆牦牛粪，比量了一下，感觉拍出来没有美感，于是找了一朵黄色的野花插在脚边一摊牦牛粪上，上下左右照了几张之后，就匆忙地赶路了，天黑前要赶回拉萨。

       回到拉萨，高原反应又有些反复。在巴国布衣吃过晚饭后到唐古拉风看演出。唐古拉风是西藏大厦的一个大型演艺中心，每天晚上演出到凌晨两点。唐古拉风的演出水平是上乘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深情而高亢的歌声震撼了现场的每一个观众。因为第二天还要远行，只好恋恋不舍地提前退场了。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睡不着觉，就想着要把SD卡里的照片导出来，也想着去看一看拉萨的夜色，于是翻身起床，一个人漫步在宾馆外面的大街上，寻找网吧。
       晚上十点，拉萨街头依然灯火辉煌，车流不息。路边的小吃摊  聚集着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喝着啤酒，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瞄上几眼，想着他们的那些小吃应当比酒店里的更有滋味吧。找到了一家网吧，一边导照片，一边在博客上敲打几天来的感受，做个纪念。不一会，网吧里混浊的空气就让我喘不过气来，心慌气短，额头上竟然冒出冷汗来，赶紧叫来网管，让他帮我看着点相机，出去透口气。站在大街上，呼吸着拉萨夜晚稀薄但纯静的空气，一会儿就感觉畅快了。回到网吧的时候，第二个卡里面的照片还没有导完，不一会，胸闷心慌的感觉再次袭来，只好拔下相机，狼狈地逃离。
       拉萨的夜，近处是热闹喧嚣，远处宁静而柔美。尽管我很想置身其中，但胸闷心慌的感觉却让我不敢久留。

（照片私人所有，使用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