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来的宠物（二）（原創）香椿树1

香椿树1

老马看着一天天安睡在床头的小猫，发愁的说：“明天我们要出门，看你怎么办？”用书包带上火车，怕是不行，让弟弟家看两天？也不行，它属于这个大院，晚上还要出去活动呢，别的地方它不呆呀？不料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我们发现隔壁大妈家是小猫的第二个家。它一从我们家出去，就去隔壁喵喵叫。在大院里一遇到大妈，小猫就摇着尾巴冲她叫。“你有什么事啊？”大妈弯腰一边问一边带它走回家。老马气的鼻子都歪了。“我都不想要它了。”猫嘛，就这玩意。

在外地大城市，我们住了三四天。处理完必要的事物，等儿子从北京放假一块儿回家过春节。儿子回来时，我们一块儿找了个好馆子吃了顿饭。儿子瘦了，头发挺长，说是就要这个派儿。他一边吃口蘑里脊，爆海三鲜，一边说，“老妈点的菜真不错！”在那大城市里。我们还有一套公寓，也是家。在家门口有一个卖水果的大拖车常年停在街角上。有一只很俊气的黑白小猫脖子上用一根链子拴着，系在后车边上。那链子总共不够二尺长。小猫前边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是泛红的生鱼片。我突然想起来了，去年秋天我来的时候，小猫就栓在这里。就是这只小猫。小黑白花猫已经很麻木了，它大概挣扎过，但无可奈何。“人家可能太喜欢这只小猫了。怕它跑了。”儿子说。我们围上去慰问小花猫。“怎么样？我们来救你，把你的链子放长些？”儿子开玩笑说。在一家超市买日用品时，我们又发现了两只小猫，它们躺在靠暖气的纸盒子里，闷头大睡。猫们白天恐怕就是要睡觉的，晚上好捉耗子呀。“都不如咱们家的老虎皮好看。有个宠物还是自己来的”我自嘲地说。

坐火车回到小城市天已黑了。老马特意打开了前门廊上的顶灯。“你瞎闹，小猫眼睛会变化，还用开灯？夜里怎么捉耗子啊？！”老马却坚持着开灯，大概是想打一个信号给小猫，灯开了半天，小猫却没来，大家只好洗洗睡了。第二天清晨，我一走动，小猫就又在门外喵喵的叫了。我一出声安抚，小猫立即热情的回应起来。它大概天天来等门，叫人好不感动！小猫扑进门来，我引小猫上楼叫老马。“客人来了。”小猫边叫边跳到老马床上，它身上很脏，小鼻子那儿还紫了一块儿，不知跟谁打架着。它又长时间的整理内务，不过后背上不知何故粘成一撮毛，怎么也理不顺。老马自作主张，拿来剪刀把它剪了下去。古人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安能随便剪之？老马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年三十，我们一家哥几个在馆子里吃年夜饭。上高中的小侄子说：“前天上你们家去，家里没人，有一只小花猫在门前转悠，叫它它也不理。我上台阶敲门。小猫一看也跳过来大声叫门，没人开门，我就走了，小猫也不得不悻悻的离开。”原来如此！赶紧把餐桌上的鱼头鱼尾包起来，带回去，给老虎皮也过年吧。饭后，儿子和小侄子们去歌厅唱歌。我先回家，老马去买点东西。我坐在家里，忽听后门有小猫的叫声，难不成把小猫给关在后院了？赶紧开门拿鱼头给它。小猫却不睬，后门进来，穿过房间，直奔前门。老马正放车子，一推门进来看见小猫，哈哈大笑。原来老马骑车回家，正看见小猫蹲在人家后院的墙头上。老马一挥手叫它回家，小猫就不辱使命，窜过邻家几处院墙，径直跳到我家后院。小猫神了！识数，认识前后门！

小猫和我们一起过年。每餐先入座，猫头伸上桌面，热切地盯着鱼肉，唯恐把它落下。有时在人脚边转来转去，好几次被人误踩了尾巴，大叫一声跑开！————这是小猫们常犯的错误。儿子也特别喜欢小猫，小猫睡在他身上，他动都不动，也不许别人碰一下小猫。“打扰人家多讨厌。”老马怕它热还拉上了窗帘！小猫睡醒后，我用手搔它的后脖子，小猫就表现出一副特别享受的样子。闭着的双眼弯成一条线，特别舒服，好像在笑。我们也不禁大笑起来。下午开始放鞭炮了，小猫警惕的竖起耳朵，听见钻天雷嘶嘶的声音，就极感恐怖，一下子钻到床底下躲起来了。鞭炮本来就是吓唬野兽的。天渐渐黑了，小猫惊奇地注视着夜幕上五彩缤纷的礼花。它大概还不到一岁，从没见过这阵势。我在厨房做饭，鞭炮声越来越密，儿子跑来说。小猫吓得冲他喵喵直叫。一会儿一钻床底下，儿子撩开床单，看见它在簌簌发抖。直到午夜一刻连双岁，闯过鞭炮的狂轰乱炸声，小猫才恢复常态。一切平静，在沉沉的夜幕中，它又走出家门，走进新的一年。

春节过后，儿子回北京了。儿子走时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小猫看见满地的白雪，十分的惊奇。很小心的在雪地上移动着小爪子。一会跑进来，一会跑出去，玩得很尽兴。儿子在北京打电话来说：“不知怎么回事，这小猫特别懂事。”我还给小猫画了张速写，画它睡觉的可笑的样子。我想以后还会再画几张，不料没出正月十五，小猫就开始出事了。

(四)

兰花家那只大尾巴黑猫早就盯上了小花猫。本来它们俩处的还好，可不知从那儿又来了一只大尾巴白猫。黑尾巴三岁，有些老态。白尾巴年轻得多。它们都开始追堵小花猫，声嘶力竭的叫，大吵大闹，定要和小猫搞对象。小猫只是不睬，躲在屋子里睡自己的觉。后来它不再叫门，我开门时，它才就势挤进来。我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又过了几天，清晨小猫还不叫门，我就打开一点儿门缝，叫了两声花花。眼见一只猫要钻进门里。低头仔细一看，此猫身躯肥大，“你不是我家的小花猫，快滚！”再一看，不好！大白尾巴毛在我眼皮底下，把小花猫给强暴了。大约是我一叫，小猫刚要进家，就被白尾巴给堵了个正着。“老马快来！小猫不好了！”老马飞身下楼，找了一根棍子，打白尾巴脑袋。白尾巴挨了两三下，竟纹丝不动，仍不放过小花猫。老马气的七窍生烟，扔了棍子，转身抓起一个可乐瓶子，灌上水，对着白尾巴就滋。白尾巴吓得急忙放开小花猫，小猫蹭的一下跳上了前面的矮墙。老马滋跑了白尾巴，小猫才飞跑着溜进家门。我正要关门，白尾巴又跑回来，还要追小猫。我赶紧关上门。白尾巴不知羞耻的在门口嘶叫，我隔着门窗下望，白尾巴又在蹲守，还一脸无辜的和我对视！气得我转身就骂小猫太不检点。小猫象自觉有错那样蜷在床上，转头望着我，表情竟有些惭愧。大黑尾巴也来蹲守嘶叫，老马觉得不成体统，又滋水，又放炮，才把二位佳婿赶跑。“头回寻你你不在，

你妈给我一锅盖。

二回寻你你不在，

你爹给我一烟袋！”

真像陕北民歌中所唱一般，可笑至极！

可惜女大不中留，小猫白天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老马就不让它出去了，“白天不行，晚上再说。”好像他有这个权利。老马站在楼梯上，看着老马的脸色，小猫蹲在楼梯上也不走了。我反对，新社会了，搞对象的自由还没有啦？小猫回过头询问似得看着我。我放它出去。一开门，白尾巴吓了一跳，立即后退，不做声的看着小猫。小猫蹲在那儿，背影像个茶壶，见不到它的表情，大概它已改变了主意，要与白尾巴修秦晋之好了。不想以后却正想红楼梦里贾宝玉所叹息的，做小姑娘时，是水做的，冰清玉洁，有型有款。嫁了人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小猫从此后进家就粗声粗气的要水喝，很不耐烦的样子。一天我去串门子，回来老马说，他也出去了，怕惊醒小猫睡觉，把门锁上了。没想到，等他一进家门，小猫正蹲在门厅等他，还对他大发了一阵脾气，摇头摆尾大叫半天，给它吃也不吃，喝也不喝，也不出去，就是和你打架！老马安抚了半天，才卧在老马胸前睡着了。

小猫最后一次回来，直奔到楼上来找我。它一跳跳上了书桌，还挨我近一点，把一只前爪搁到我胳膊上休息。本来每次我都用报纸边卷成小卷给它弄干净眼屎，它总是极听话的耐心等着。我清了眼屎，又用抹布占了清水擦它的脸和鼻子，用小梳子梳理皮毛。它很老实的呆着不动。干净点，是个很漂亮的猫姑娘啊！那天晚上，小猫出去就没有再回来。大白尾巴也不见了，大约两人私奔过日子去了。大黑尾巴猫倒一天来三次找它，嚎叫哀求的看着我，管我要小猫。“不在！不在！”我冲它连连摆手。

兰花说，：“我们家这猫太脏，人家看不上它！”隔壁大妈说可能是大院外车子棚养的猫，并说她家靠暖气也给小猫做了一个窝，还拿一盆碎鱼头给我看，说是给小猫留的。小猫却总也不来了。大妈的小儿媳，说曾在大院后的小亭子哪儿见过它，一边跑一边叫，叫它花花它也不理，大概正在闹猫。我们成立了一个找猫队，着了三家车子棚。一家不养猫，一家养了三只，却没有小花猫，老虎皮。那三只猫闷头睡在一起，象三个皮球。主人想送我们一只，那猫却百般挣扎，死活不跟我们走。第三家，就在我们大院后面，刚走到车棚门口，就发现了那只蓝黄眼，原来它住在这儿！看车人说，他原来养有一只老虎皮小猫，但这两天跑丢了。怪不得蓝黄眼它们两个好，它们两个早就住在一块儿！蓝黄眼还陪着我们在车子棚找了一圈，又送我们出来。它蹲在门口，友好的让我们抚摸它的长白毛。因为刚下过一场雪，毛皮很脏。老虎皮小花猫怎么躲雪呢？蓝黄眼诚恳的望着我们好像要说话。莫非是小花猫向它介绍过我们？：“你回去吧。”我相蓝黄眼做着手势，它就没有跟过来，蹲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

过了两个星期，大白尾巴毛又来了，蹲在门口喊小猫。：“问你呢，小猫上哪里去了？”我大声的问它。白尾巴挨过打，不敢靠近，只是嚎叫，一连声的叫着跑了。老马说它一排排房子的巡视，到处找小花猫。连它都找不着，咱们就更没门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再去车子棚问问，主人说：“没再回来。”屋子里窜出一只小黄狗，冲我们汪汪的叫。真可惜，蓝黄眼也不见了。

2005年，3月，15号，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