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村，桃花盛开的地方

远山悠影

　　2018年三月中下旬，到郑州黄河勘测设计规划研究院对接地震安评报告和流域规划业务。之后设计院推荐我们到三门峡水库看看，因为该水库是我国解放初期由苏联专家建议修建的，该水库的规划论证在国内政治气候的影响下，学术观点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势。当时清华大学的张光斗教授认为新中国成立，圣人出，黄河清。这句话非常中听。于是毛泽东决定开工建设。当时，只有从美国归来的学者黄万里表示不同意见，认为黄河此处建设水库将会对陕西渭南和西安产生严重的洪水灾害。因为黄河是多泥沙河流，建设水库必然加大泥沙淤积，抬高河床，对上游耕地和城市造成巨大的灾害。黄万里一再强调，黄河根本不可能清，也不能清。如果黄河水变清了，势必带走已经淤积的泥沙，冲刷河道，使得河道重新改变情势，两岸大堤将会出现险情。他的这些正确意见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重视，相反却被毛泽东钦点打成右派。虽然他的父亲是黄炎培，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也是于事无补的。

此后的张光斗是十三陵水库的设计师，而黄万里却只能在十三陵水库看守工地。再后来，张光斗是科学院和工程院院士，黄万里只是三级教授，而且还不能上讲台授课。人生的际遇在此两分，一个人平步青云、鹏程万里，另一个人却是苦力劳作、改造思想。知识满腹、经天纬地，又能如何？一个人对于他熟悉的世界，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难道有什么错吗？况且还是属于专业学术观点。真知灼见既来源于实践，更多地是来源于开诚布公的讨论，平等真诚的争议。为什么要压抑不同的意见和声音呢？其实，只有谬论才惧怕光明的争论，而真理只有在争论中才能确立。这是理性的逻辑，也是思想的力量！

水库运行之后，随即就出现了黄万里已经预测将要出现的问题。此时的黄万里已被下放到三门峡水库管理局打扫厕所卫生，接受劳动改造。对于问题的产生，最高领导人便不再过问，由国务院周恩来总理主持解决。黄万里被召往提出方案，增加八个底流泄洪排沙通道，辅助于水库调度运行，勉强维持水库上游黄河泥沙淤积现状，防止进一步扩大对西安市和渭南市的危害。直到二十世纪初期，又在左岸开凿了两条泄洪排沙隧洞，以期增加排沙能力。后来，在下游建设小浪底水库联合调度运行，缓解了三门峡水库至渭河河口河段黄河泥沙淤积压力，同时也减少了下游河段的断流时段。当然，此时也由于黄土高原水土保持工作取得成效，减少了泥沙来源。最近正在论证位于壶口瀑布上游不远处的古贤水库，与已建成的小浪底水库联合调度运行，可以改善三门峡水库上游至渭河口河段的泥沙淤积问题，降低三门峡水库调洪水位，防止黄河洪水倒灌渭河。同时也减少黄河下游河段已经淤积的泥存蓄量。但是，古贤水库势必也要产生巨大的泥沙淤积问题。

黄河的事情似乎就是这样环环相扣地提出问题，随着存在的问题的解决，解决问题的措施又不停地产生新的问题，迫使人们再去解决。世界的事情，难道都是这样由人类理性的局限性开拓人类理性的完善进步？人类的每次进步发展，是否是都会在解决困扰人们的现实存在问题的同时，又总是不断地涌现出新的问题，以至于无穷？

说到这里，还是应当说到当初三门峡水库工程立项时的论证过程是否科学，其次才是决策过程是否民主合法。公允地说，苏联专家的理论水平是很高的。只是当时踏勘选址的专家基本上都是坝工专家和水电站专家，缺少规划专家，尤其是泥沙研究专家。我们现在已很清楚工程建设的理性程序和法律程序，首先是要摸清资源家底和资源分布特点，分析论证哪些资源是可以利用的，哪些是不能使用的。其次才是资源如何配置的问题：按照行业分配结构比重，按照河流上中下游各自可以开发利用的比重，按照生活生产和生态系统各自需要的水量。就是在水资源配置的环节过于侧重于经济发展而忽视了河道泥沙淤积演变规律，以及水库蓄水对于径流过程的调蓄作用，使得河道演变发生突变，洪水期水位雍高，黄河洪水倒灌渭河，大面积耕地随着地下水位升高沼泽化盐碱化，城市也面临洪水泛滥的灾害。

这里谈到的工程建设问题，是包括两个阶段的勘察设计工作的。一个是规划论证阶段，也就是工程立项决策阶段，一个是工程结构设计阶段。规划阶段比较复杂，还要分为流域规划阶段和工程规划阶段。只有做好流域规划工作，才能开展工程规划工作，最后才是工程设计工作。由此可见，工程建设立项的科学性要求内涵，这是工程建设的前提条件和基础依据。只有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之上，才能进进入立项的决策阶段。当然，决策依然需要法律程序，绝非权力意志随意妄意而为。决策过程依然存在科学决策的内在要求，要有利益相关者广泛深入的参与论证，要经过法定程序的审查和批准。所以说，决策具有科学性、民主性和法定性，也就是科学化、民主化和法治化。

还是这个黄万里，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右派帽子被摘掉以后恢复工作，重新站在讲台上，又对三峡工程建设提出反对意见。他认为三峡工程具有很多负面影响，其中他指出，修建大坝将会引发该地区一系列的水库诱发地震。在微信上看到有关四川省地震局一位李姓专家对地震波观测数据分析论证，得出结论08年5.12汶川大地震就是三峡工程诱发的地震。我没有相关依据，也不是学习地震专业的，不好对此越位下出结论。但是在汶川大地震之后，该地区又不断地发生地震，我总还是感觉黄万里的观点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实践检验的符合性。当然，决策者再次否决了他的建议，学校甚至再次剥夺了他讲课的权利。今天看三峡工程的得失利弊，总体判断是利大于弊，首先是长江安澜救两岸人民于洪泛之中，其次是科学调度调节径流，应对洪旱，再次是生产巨大的清洁电力。当然，弊端危害也有不少，主要是对生态系统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对渔业水产业的影响，对地质构造的营力影响，水库大坝回水长度直达宜宾必将造成此段河道的泥沙淤积。水力发电和径流调度由于收益主体分属，会使洞庭湖和鄱阳湖等湖泊失去水面及其调蓄作用，等等。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因为三峡水库立项决策，张光斗曾经说起，当初三门峡水库的建设他是不同意的。当然，此时的张光斗虽然华鼎照人，但是也到了耄耋之年，也许是同样意识到问题所在，于良心不忍，说出了公道话。

由于该水库具有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作为水利人，非常有必要前往观看。三门峡水库管理局的领导和专家陪同我们，并且随时介绍水库建设和运行情况。三门峡水库坝址河段地势险峻，河道依次分为人门、神门和鬼门，黄河船工只有经过人门方才安全通过，其它两门难上加难。大坝坝顶设有一脚蹬两省的标志性脚印，地跨山西和河南。因为泥沙淤积，水库限制水位运行。从设计施工到运行至今近六十年的时间里，水库从未达到设计水位。在暴雨季节，水库入库流量非常难以预测。因为在上游河段有许多的支流汇入干流，暴雨的突发性和各条支流随机性的暴雨汇流，都成为不确定性因素，以至于无法做到洪水预测。听到国家级骨干水利枢纽对于洪水预测预报尚且如此，心中有些郁闷。当然，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这个问题是能够解决的。因为黄河干流各个河段和各条支流都有水文气象站，相信这些站网的检测资料分析，再结合气象卫星云图的分析，是能够较为准确地预测预报黄河洪水的。

三门峡水库上游回水长度长达一百多公里，设计库容高达360亿立方米，实际上从来没有达到过。

原本是写桃花观景文字的，却大篇幅地谈起了自己的专业，读者一定以为牛头不对马嘴。可是看过村桃花，是由看三门峡水库而派生的顺便之举。既然看到了三门峡水库，就不能不想起它的规划建设决策过程，进一步，不由自主地联系到自己的切身经历和体会，有感而发。人生原本已属不易，充满莫测变化，再加上社会体制相互牵制，只能感叹世态之炎凉，人间之沧桑了。每个人对同一件事都会有着自己的看法和愿望。看法可以不同，可以争论，但是，愿望就不同了，是唯我独尊的，是不容别人质疑的。因为这里有了私欲。大凡是具有私欲的人，谁都不会挂在嘴上，相反却说为公共利益。不管他怎么说，只要看他的论点论据是否合理，是否具有逻辑性，自然就会推理出来他的内心愿望了。

以上这些文字权当欣赏桃花的心理背景，也可以作为支撑表观形态的内在意蕴吧。

看过水库后，工程管理局的朋友说：三门峡市冬天有上万只的天鹅，还有就是春天过村的桃花很好看。三月中下旬的时节，天鹅早已迁徙北方。冬季的三门峡市迁徙来数万只天鹅，那规模巨大的群体效应煞是壮观！中央电视台曾多次做过报道。过村的桃花，说不定开了。过村离市区不远，就在返程的路边。我们顺道而往，到达过村，桃花尚未开放。过村地处山区大山脚下，地势起伏跌宕，沟壑纵横。我们只能赶回郑州。

今年四月初，我们再次到郑州黄河设计院催促精河下天吉水库初步设计进度。河南水科院去年在三门峡水库泄流消能池底部遭受高速水流冲刷破坏的部位，使用新研制的抗冲刷橡胶颗粒混凝土浇注防冲耐磨层。现在正在现场测试效果，他们极力推荐我们前去察看抗冲效果。4月3日，我们再次前往三门峡水库。到达现场察看抗冲效果还真是很好！心想把这项成果运用到下天吉水库隧洞底部遭受严重磨损部位的修复，可能还是存在一定问题。因为三门峡水库是水流量大，流速高，属于大流量高流速工况，而下天吉水库则是小流量低流速多泥沙大颗粒砾石碰撞破坏工况。不过，可以引进试试看。

返程途中，心想去年未能看成桃花，今年可能恰逢其时。于是前往。结果满山遍野的都布满了桃红色的桃花，此时是桃花盛开的旺季。看着怒放的桃花，被鲜艳夺目的桃红色花海深深地吸引，深深地震撼！

过村的桃花，非常美丽！在厚重粗壮的树干支撑下，巨大的伞状树冠主要是向平面伸展，树枝被桃农艺术性地剪裁为虬然曲折，苍劲有力，古朴而坚毅的外形构造和智慧勤劳、坚强伟大的民族性格的内涵浑然融为一体。树干和树枝呈现出坚强有力的深褐色调，在春天的孕育下，靓丽的桃红色花朵花团锦簇地集聚整个的树冠枝头，将整个的桃园装扮成妩媚妖娆的迷人花海！

此刻进入果园，就被淹没在花海之中。桃花的艳丽，使人震撼，更使人心怡！单个的花朵尽管娇艳，但是略显小巧，没有牡丹花那么大方优蓉，也没有樱花那么浓烈执着。可是，在这个花团锦簇的海洋里，作为游客，你尽可以徜徉其中，陶醉于心了。

我观桃树，深厚沉重的树冠，轻轻地，稳稳地，托举起满树满枝的桃花，就像稳重有力的男子汉，张开富有朝气蓬勃的臂膀，扎实稳妥地举起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这是形状与艺术的天然佳作，是力与美的绝妙写照，是小伙与姑娘甜蜜而浪漫的幽会。看这满树满枝头的花朵啊，是多么地青春勃发，是多么地明媚灿烂，是多么地生机盎然！是的，满树的桃花昭示着丰硕的果实，见证着秋天的丰收！人们喜爱桃花，寓意着子孙满堂，人丁兴旺，繁荣昌盛！

　　之前没有发三门峡水库的照片，文章中大篇幅介绍水库的建设和作用，从意念上讲是不完整的。现予以补充。2019年11月21日。

下图是三门峡水库大坝右侧下游，也是发电厂尾水出口。

下图是三门峡水库大坝左侧下游

下图是三门峡水库左岸榜山隧洞

下图是三门峡水库发电厂图

下图是三门峡坝顶

下图是三门峡水库公园

下图是过村桃花